说到底菱角还是有些慌,那可是三十两银子啊,卖了她都没这个数。
颜茵:“你帮我过去一趟,剩下的银子归你。”
菱角呼吸一窒。
剩、剩下的银子归她?大小姐塞给她的钱袋子里,约莫有三十两。
哪怕镖局介于多了首饰要捎,因而涨了价,但也绝不可能涨到三十两银子去。
哪怕剩下一两银子,于她来说都是血赚了。
菱角精神抖擞,“好的大小姐,奴婢绝不让您失望。”
她娘亲摔了腿脚,急需银子之时,这一笔钱来的真真正好。
揣上包裹与地址,菱角从后门离开。
镖局真与这布店相距不远,菱角又是小跑又是急行,很快到了店里。
“店家,我有包裹要捎,捎去洛阳的!”菱角急忙道。
说来也巧,菱角来时,刚好有一行人正在装箱马车,听到菱角的话,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顿时笑了,“丫头,你来的倒是巧,我们正要往西去,此行经扬州,你要是再晚来一刻钟,我们就得走喽~”
镖局向来如此,都是等攒包裹攒到差不多了,再一次性清个干净。
如非高价,下一次走镖可能得等个五六天。
故而菱角又惊又喜,“哎~大哥等等,请一定要捎上我家大小姐的包裹......地址,这是地址!”
她忙拿出宣纸。
镖局里有掌柜在,掌柜接过地址一瞧,又拿了个秤,将菱角手机的包裹仔细称了称。
掌柜:“二十二两。”
菱角连忙付了银子。
方才装车的男人走进,从称里拿过包裹,他看了一眼地址,眉梢微扬,“洛阳赵家?那可是个大士族。”
男人常年在外奔走,五湖四海都去过,也是近年旧伤复发才没走远镖。
如今一看地址,他就知晓了。
赵家可是洛阳的大族,几位后生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听闻有一位还娶了京城贵胄千金呢。
菱角不认识字,也没有离开过松山县,如今听对方说包裹要寄去士族,脸上浮现出几许惊讶。
不过也就惊讶一会儿,她转而想起大姑爷。
听闻大姑爷好像也是士族出生,那认识其他地方的士族,并不奇怪吧。
男人将包裹放在马车里,“行,我一定给你捎去扬州,再让那边的人帮你捎去洛阳。最迟二十天,包裹定到赵家。”
这时一行人装车完毕了,男人乘上马车,与镖局的其他兄弟一同出发了。
直到看着这一行马车队消失在街道拐角,菱角才呼出一口气。
大小姐交代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菱角看着钱袋子里剩下的银子,美的冒泡。
还剩下六两银子,大小姐说这全都是她的了!
小心翼翼地放好钱袋,菱角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镖局与布店相距不远,加之菱角是一路跑着过去的,到镖局时掌柜镖夫等人都在,一切异常顺利。
故而她出去的这一趟,只堪堪花了一刻钟罢了。
颜茵见菱角空着双手回来,松下一口气,“菱角,事成了么?”
菱角喘着粗气,粗略将方才的事说了遍。
颜茵眉眼弯弯的笑了,当即将手中布料放下,随意点了两匹料子,让掌柜结账。
在店里挑挑拣拣一刻钟,不买些回去怪怪的。
掌柜喜笑颜开应下。
菱角抱着打包好的两匹布料跟着颜茵走出布店。
柴阳一直在门口候着,他瞧见两人出来,且菱角手上还拿着布料,于是恪尽职守把布匹接过。
在交接时,看着不断喘粗气的菱角,他眸光一顿。
第41章 第41根铁柱 回京
菱角的粗喘让柴阳疑惑忍不住浮上心头。
这家布店差不多大, 加之里面有座椅可供客人休息,无论如何,菱角也不该是这副跑了一大段路程的模样。
脑中电光掠过, 联想起之前贺沉绛与他说过的,柴阳想明白了。
柴阳在看菱角, 颜茵却在看他。
她心虚。
既是捎了信所以心虚,也是因为特地让对方站在门口、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等了一刻钟。
而这一看,颜茵惊觉柴阳的深沉得厉害。
他在看菱角,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个发现让颜茵心里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把她一颗心都颠得七上八下的。
柴阳若有所觉, 扭头看去,颜茵连忙移开眼。
“夫人,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柴阳罕见的开口。
他确实急着回去, 只有把这两位送回江府后,才能腾出时间做别的事。
比如去镖局问问。
颜茵眼神开始飘忽, “不着急, 难得出来一看,再逛逛。”
她当然知道柴阳这般着急回去是为了什么, 正因如此, 才更加不能放人。
押镖的马车已经出发了, 颜茵想尽可能让马车走远些。
所以柴阳必须拖住!
主子这般说了, 柴阳也无可奈何, 只能陪着颜茵继续逛。
东瞧瞧西看看,纯粹就是逛街,一路都没买东西。
柴阳剑眉微皱,但很快展平。
除去各大节日不禁宵外, 各地城镇乡野皆是天黑就各自回家。
颜茵踩着黄昏的余晖回到江府,这一回来,柴阳立马将手中的布匹交接出去,然后只在颜茵一个转眸的功夫,迅速没影了。
颜茵:“......”
抿了抿唇,颜茵回屋里。
屋内,身形挺拔的男人坐在桌边,夕阳的余晖映在他刀削斧刻的俊容上,半明半暗,风流敛去,显露出几许威严来。
颜茵进屋的脚步一顿。
贺沉绛闻声侧眸,瞧见她现在屋门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一只警惕的猫儿。
哪怕屋里有暖暖的窝、有美味的鱼干,但那里也有具有杀伤力的大狗。
小猫儿只敢在门口看着。
“站那儿做什么?进来,我有事要与你说。”贺沉绛对颜茵招招手。
这些天他一直早出晚归,在忙着处理毒草,精力全都在扬州之事与毒草上,很忙碌、也很充实。
忙到鲜少有时间能回忆那一夜。
但如今忙完了,某些让人热血喷张的画面像是浮木一样疯狂上涌、最后占据他的大半心神。
贺沉绛深觉不妙,倘若放任发展,对方会严重干扰他的心神,故而稍作一番思考后,他决定与她谈一谈。
颜茵慢吞吞的走进屋中。
菱角与赵嬷嬷去了厨房忙碌,屋内只剩两人。
颜茵在贺沉绛对面入座,思绪逐渐飘散。
外面宵禁了,百姓不得随意出门,而柴阳还未来得及找汇报,所以季子安应该还不知晓她去过镖局......
贺沉绛开口,“过些时日我会回京,你随我一同回去。”
颜茵猛地回神。
回京??
要回去了呀,可是她此次离京是为了去洛阳给二姐说明情况,如今目的都未达成,如何能......
不对,傍晚时她给二姐捎信了。
信中虽未事无巨细的说明,但紧要情况她都与二姐说了,倘若二姐瞧见了,那么她一定会明白。
所以她该回京去了?
可如果中途出了岔子,二姐未看见信呢?
但以她如今处境,要亲自去洛阳一趟谈何容易?
一会儿想这、一会儿想那,颜茵心里七上八下的,举棋不定。
心里纠结,而颜茵又不是懂得藏情绪的人,当即黛眉轻皱。
贺沉绛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眸光淡淡,“此次回京,短时间内不会再离开。待入了京以后,我会予你另外办置一座阁院,你且先住着。”
颜茵愣住。
对方这话没说太明白,但认真想想,其中并不难懂。
他是想把她当外室养。
外室是比妾更为低贱的存在,有些人甚至觉得那花楼里的花魁,都能比外室高上几分。
花魁声明动,纨绔无人不知,争相讨好。而外室低如泥尘,倘若一朝不幸香消玉殒,那多半是一卷草帘草草葬了。
死后别说入男方的寺堂了,如若被人知晓了,说不准还有人拍手称快呢。
要是一般女子,被安置做了外室,心里定是郁闷又心梗。
但颜茵还真不属于这个范畴之内。
“岁岁”这身份是假的,既然如此,谁还管落在该身份上的荣辱?
再者颜茵对贺沉绛并没多少好感。
住在外面,不能天天见到他?
还有这种好事呀?!
所以颜茵愣过以后,乖乖点头应下,“好呢。”
贺沉绛看她这般的乖,心里反而没有因为事情顺利的舒畅感。
反而觉得不得劲,浑身不得劲。
男人沉默片刻,薄唇微张,但有些话到底没说出口。
帝王无私,为帝者不能有任何软肋,尤其如今朝局上波澜尤多。
他与她的亲密接触,在他荣登大宝之前,都该止于那一晚。
已经足够了,暂且就此为止吧。
等日后尘埃落定,他再......
贺沉绛沉声说:“如无意外,后日我们启程。”
颜茵喃喃道:“后日啊。”
还有一天,看来明天要外出一趟,准备些东西。
“大小姐、大姑爷,晚膳来了。”菱角轻快的声音传来。
两人谈话止住。
***
看着屋中留下的书信,张氏两眼一闭,在婆子的惊呼中,直接被吓晕过去。
那嬷嬷不认字,不晓得书信说了什么,且如今也顾不上去瞧了,连忙指使着丫鬟去喊郎中。
好一番安顿,张氏才幽幽醒来,一醒来便捂住胸口,“作孽啊!我怎教养出这样的女儿,真是作孽啊!”
与人私奔?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把江家的脸面扔在地上狠狠践踏。
别人会如何看江家,会如何看她的两个兄长??
婆子惊疑,“夫人?”
张氏左思右想,最后一咬牙对身旁婆子说,“你即刻去主院一趟,把大娘子喊过来,不要说我晕的事,就说我......说我有要事要寻她。”
管家的是罗氏,江听雪与人私奔这事绝不可能一直瞒下去,那倒不如当即与罗氏说了,让对方一起打算。
张氏不是不爱女儿,但她还有两个儿子,比起以前一直安安静静、性子内敛的江听雪,她更爱俩儿子。
大儿子有才学,是读书的料子,以后说不准还能上京赶考呢。二儿子虽文不成无也不成,但嘴甜,能哄人开心。
这般一比较,女儿就落到了下乘。
披着夜色,婆子应声离开。
江家别院小闹过一轮后,重归寂静,这种寂静直到“江岁岁”与“季子安”要回河东都未曾被打破。
颜茵来时匆忙且简单,这要离开了,倒比来时隆重些,其实没隆重多少,因为贺沉绛决定走水路回去。
马车上不了船只,遂江和畅命人将他们送到渡口。
再由家丁将一箱箱行李搬上船。
此行回京,贺沉绛选的是小型沙船,沙船的宽、大、扁,让它非常适合在水浅多滩的地方航行。
比如说颜茵面前这一艘沙船,它长十米有余,船头方方,船底平如直线,艄亦是方方正正,一看便十分稳。
许多走海江航道的商人,都会选择适航性强的沙船,贺沉绛毫不犹豫从众,以此让自己不那么惹眼。
告别江家一行人后,颜茵跟随贺沉绛登船。
从外面看,这沙船普普通通,若将其扔在沙船堆里,都不一定能立马将之找出来。
但登船进入内舱后,瞬间能发现其内别有洞天,说不上多奢华,但里面很雅致,是那种大气的典雅。
空气中氤氲着浅淡的檀香,冲散了河水的浑浊腥味,除了船身偶尔微晃,一切都很不错。
哗啦啦几声,桅杆上的粗壮长绳松开,一面面麻色的船帆被风吹起。
船帆鼓出一个弧形,像是一块新出炉的小发糕。
扬帆起航。
***
内舱里人不少,从头至尾没出现在江家的岳氏兄弟等人,颜茵在内舱看见他们了。
反倒是那个之前跟了一路的黑脸侍卫,他似乎从离开江府时就没出现过。
而除去一众男人外,这当中还有一个站在岳河身边的少女。
她的年岁跟颜茵差不多大,模样清秀,头上梳着双髻。
听岳河说,这是特地买来伺候她的小丫鬟,小丫鬟原来叫小满,后面叫什么名字随她。
人给她了,就由她安排,毕竟这艘船上只有她与小满,剩下的都是男人。
颜茵觉得小满这个名字挺好,喊起来也顺口,干脆没让改了。
领着小满,颜茵询问了她的房间位置后,当即带着小丫头过去。
“夫人,您要找什么,奴婢帮您找。”小满见颜茵在翻行李箱,当即毛遂自荐。
颜茵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裹,“不用啦,我找到了。”
颜茵打开小布袋瞧了瞧。
虽然行李箱被从马车上卸下来,又搬到船舱里,但还好她昨天买的桃子没有被碰坏。
不然她还得想方设法下船一趟去买桃子......
敏锐的听见一道脚步声,来者步伐沉稳,这脚步声近日颜茵听过的次数不少,当即她一惊,连忙将桃子塞回去。
几乎是颜茵刚把布袋放好,后一瞬间,一道高大的身形出现在房间门口。
未完全阖上的房门被推开。
小满先前已经被岳河交代过,如今看见贺沉绛,连忙行礼。
贺沉绛:“你先下去。”
小满应声,利落退下。
颜茵站在行李木匣旁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眼木匣子,见布袋在里面有些显眼,连忙悄悄挪了挪位。
贺沉绛倒没注意她的行李木匣,而是迈步走向桌椅,“过来,跟你简单说说京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