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效果立竿见影,榻上的美人儿不哭了,跟受了惊似的猫儿一样看着他。
颜茵脸蛋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这男人的色心,竟比她所以为的高了千万倍不止。
天啊,连女人小日子来了都觉得无所谓,他是色鬼转世吗?
颜茵吓懵了。
贺沉绛看着她惊得小嘴微张,宛若见鬼。
不晓得为何,对方明明没有再哭,却让贺沉绛觉得更头疼。
贺沉绛呼出一口气。
人找到了,了却一桩心事,想来此后他梦中应该不会再出现女人的身影。
*
贺沉绛带了个大美人回府、且还是一路抱着进来的消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很快传遍了他在扬州的私宅。
做戏做全套,巨贾出行当然得有排面,故而这次除了一批精锐的心腹外,贺沉绛在来扬州的路上、以及来到扬州后,先后让人购置了一批丫鬟仆人。
某些人正因为是心腹,所以异常清楚自家主子是什么性子。
不少人难以置信。比如说,今日并未跟随贺沉绛一同出行的岳河。
他对此等风月事半点不相信,面上依旧顶着一张国字面瘫脸,不过这心里活动么,不可谓不丰富。
他不相信是真的,但想过去瞧瞧也是真的。
眼珠子转了转,岳河决定过去看看,反正恰好,他也有事要找大人。
而在过去的路上,岳河碰上了红叶。
*
这府邸占地面积真真不小,入府这一段路程在颜茵看来似乎漫长没有尽头。
贺沉绛每迈出一步,颜茵那颗心便往下坠一丈,最后跌入深深的冰窖中,整颗心都凉了。
而且她打小不是很认得路,前院长廊走过,左拐右拐的,更别说如今天都黑了。
颜茵直接被绕晕。
冰窖成了深渊,绝望难言。
最后她被抱到一间小院里。小院内无人,刚进来,都还没入房间,贺沉绛直接将人放下。
颜茵身上裹着贺沉绛的外袍,刚落地,少女忙退后两步,一边紧着身上的袍子,一边用那双娇魅的狐狸眼戒备的看着面前男人。
四周无人,这大色鬼该不会是想......
颜茵打了个寒颤。
贺沉绛额上青筋跳了跳,“你暂且住在此处。”
哪怕裹着宽大的外袍,依旧遮不住少女玲珑曲线,贺沉绛匆匆瞥过一眼,扭开头,“我不会入你房中,你我关系止步于此,不要妄想多余的东西。”
在贺沉绛看来,人在掌控中,此事已结。
颜茵半信半疑,抿着红艳艳的唇不说话。
贺沉绛鼻翼轻轻动了动,对那股始终缭绕在他鼻间的异香感觉烦躁。
这香气也不知是如何调的,真真让人躁动,啧,飞燕楼这种欢场果真麻烦。
贺沉绛想去沐浴,洗掉这一身有些像牡丹与依兰交织的异香。
就当贺沉绛想回去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人来,没多想,“站住”这二字已脱口而出。
颜茵与岳河同时一僵。
贺沉绛看向岳河,狭长的眸在黑暗中如同凶恶的野狼之瞳,“何事?”
岳河压下心头波澜,粗略说了两个关键词。
贺沉绛敛神,“去书房等我。”
岳河应声,好奇心没被满足,离开的动作慢了几分。
“还有谁还外头?”贺沉绛听到的可不止一道脚步声。
“爷,是红叶。”外面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
贺沉绛:“进。”
颜茵闻言,侧眸去看,只见一身着月蓝长裙、腰上系着柔丝串明珠带的美貌女人,缓步走过弯月拱桥的院门。
这等打扮,不似丫鬟,对方应该是大色鬼的侍妾吧。颜茵心想。
贺沉绛看向颜茵:“你往后有需要,可直接找红叶,她会帮你打点好一切。”
颜茵低低地应了声。
贺沉绛说完便离开了。
他一走,颜茵呼出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在了不少,但很快,她感觉面前这位夫人看她的目光好像不太对,等抬眸仔细去瞧,却又没发现异样。
美人依旧是美人,温温柔柔的模样。
细白的手指揪着那件宽大的紫袍边,颜茵小声说:“红叶夫人,我想沐浴,也想......换身新衣裳。”
红叶捏紧了指尖,半晌露出一个笑容,“好,我唤人来伺候。”
媚骨天成,又纯又欲,这样的尤物真有人能拒绝么?
红叶不认为有。
红叶离开后很快又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个丫鬟。
“这是珍珠,这是琥珀。”红叶介绍完顿了顿,继续问:“请问如何称呼?”
颜茵沉默了会儿,“岁岁,你叫我岁岁就好。”
这是兄长养的猫儿之名,如今颜茵打算借来用一用。
“夫人要沐浴,抬水去吧。”红叶扭头吩咐。
丫鬟先去忙了。
颜茵跟红叶进了屋,屋内虽说不上精美细致,但窗台明净,看着还好。
“爷今晚去了飞燕楼,你是从那儿出来的吗?”红叶忽然问。
颜茵小声应了。
红叶眸光微闪,“既然爷能带你回来,想必是极喜欢你的,你别瞧爷大多时候不苟言笑,其实他是很好相处的人,平时尤爱喝各类汤水。”
颜茵听的云里雾里的。
红叶看她好像不开窍,继续说:“所以啊,妹妹你平时要是得了空闲,可以炖些汤水,亲自送到爷的书房去。这些都是我过来人的经验,你可得记好了。”
颜茵面上乖乖巧巧的应着,但心里却异常不乐意。
炖汤?
还亲自送到大色鬼的书房去?
她才不要呢!
见颜茵点头了,红叶眼里的笑意深了两分,转而又问,“你伺候过爷了吗?”
这话说的平常,却让颜茵红了红脸颊,恼的,“没有......”
红叶顿时笑的更温和了,却在下个瞬息听颜茵又说:“我小日子来了,不能伺候,而且夫人,我......我的小日子可能持续来个六七天,就挺长的,这段时间麻烦你帮帮我。”
红叶脸上笑容僵了一下,难以置信,“你说你小日子来了?”
颜茵眨着一双狐狸眼认真点头。
所以千万不要让大色鬼过来找她呀!
红叶抚了抚鬓发,片刻后才重新露出笑容,“看来爷真的很喜欢你。”
颜茵黛眉微皱。
她才不要那种大色鬼喜欢呢。
“夫人,水已经备好了。”琥珀从内间的屏风后绕出来。
红叶笑道:“时间不早了,妹妹沐浴完便早些歇息吧。”
水在内间,颜茵披着男人宽大的外袍走过去,一绕过屏风入内,乌发雪肤的少女毫不犹豫地将身上的袍子丢地上。
雪絮绛紫色的长袍落地,有小半横在了屏风之外。
准备离开的红叶下意识侧眸,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属于贺沉绛的紫袍。
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屏风后探出小半只白嫩的小脚丫,使劲儿踩在那件男式的外袍上。
第6章 第6根铁柱 同寝
今晚贺沉绛的心情相当不错,梦中的女子终于找到了,了却一桩心事,想来今夜可以睡个安稳觉。
夜已深,处理完事务的贺沉绛躺在榻上,缓缓阖上眼。
本以为会一夜无梦,安安稳稳,但今夜他竟又做梦了。
明明白日并不犯头疾。
贺沉绛梦见自己端坐在宽大的书房里,书房内的布置陌生又熟悉,不是他屋中的模样。
忽然有敲门声响起,贺沉绛听到自己立马说进。
进来的是一个国字脸男人,脸也是贺沉绛熟悉的,可能是岳山,也可能是岳河,对方的眉间有一道浅浅的褶子,多了几分岁月感。
“殿下,这是......夫人给您的。”
一封信被呈在了书桌上。
信封平平无奇,但贺沉绛却闻到了一缕余香,既像牡丹也像依兰,甜得勾人。
书房里被安静浸没,针落可闻,半晌后,坐在书桌后的男人才伸手拿过信。
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梦,但贺沉绛却止不住心口泛酸。
又酸又疼,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子缓缓没入。
“你下去吧。”
“是。”
把人打发后许久,信封才被慢慢拆开,贺沉绛瞧见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慢极了,好似迟暮的老者。
信件拆开,异香似乎更浓了些。
信封里滑出一张纸,纸上用漂亮的梅花小楷写着七个字。
“不到黄泉不相见。”
那把无形的刀猛地一搅,顿时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贺沉绛来不及多看,画面陡然一转,他看见了另一个地方。
大雪纷飞,京城银装素裹,苍穹夜色下,繁华的京都挂满了彩灯。
又是一年乞巧节。
头戴十二冕旒,暗纹龙袍加身,男人站在视野极好的高台上,鸟瞰天地浩大。
万里江山美如画,人间烟火热闹非凡,然而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下方一切都被隔绝在外。
繁华无人可说,寂寞亦无人可知,身边佳人早已经不再。
寒风刮过,阵阵的刺骨,到底是高处不胜寒。
难以忍受的寂寥、化不开的惆怅、浓烈的悔意与心痛,如同一层又一层沾了水的纱,沉重的让人窒息。
贺沉绛猛地睁开眼,如同一名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般,大口大口地喘气。
从榻上坐起,贺沉绛目光涣散的看着前方好半晌,然后起身穿衣袍。
悔意仍记得,心痛也尤在,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去看看那少女。
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回来。贺沉绛心想。
*
琥珀是到扬州后,红叶从外头亲自买来的丫鬟。
她虽被派到了兰庭院,服侍新的夫人,但琥珀打心底里觉得这后院里主事的一定是红叶。
红叶夫人是跟着主子爷从外地来的,论资历,根本就不是那些刚入院的能比。
更别说那位出身不光彩,纵然绝艳无双,也不过是男人榻上的玩物,哪儿拿得出手。
所以琥珀打定主意,如果兰庭院有异样,她一定会毫无保留的告诉红叶夫人。
琥珀万万没想到,才这么下决心,当晚“异样”就来了。
夜已深,苍穹铺染上浓重的墨色,沉甸甸的,只剩下一轮半隐的明月。
珍珠与琥珀是丫鬟,每晚至少有一人会留在主子的房中外间,以便主子夜起时伺候。
今夜歇在外间小塌上的就是琥珀,琥珀睡得不算沉,所以当房门被咯嗞一声推开,她很快就醒了。
当睁眼时看到一道高大的黑影,琥珀吓得直接叫出来。
“闭嘴。”
音量不大、却异常威严的两字,让琥珀下意识嘘了声。
房门还持续着打开的状态,月华遛入房中,借着浅淡的月华,琥珀看到了此刻微微侧着头的男人。
半张俊容被映亮,狭长的眸子擒着凌厉的暗色,这人不是那位富埒陶白、年纪轻轻便置下巨大产业的主子爷又能是谁?
琥珀懵了。
人她是认出来了,但是......这位爷为何半夜三更会出现在此处?
“出去。”男人声音低沉。
琥珀打了个激灵,连忙从小塌上起来,二话不敢说迅速退出房间。
她留了个心眼儿,离开时故意未把房门关上。
但她不关,自有人会关,房门很快被掩上了。
琥珀站在原地干瞪眼。
*
屋内,内间。
颜茵睡得正香时,好似听到有人尖叫了声。
她自小耳力比一般人灵敏,尖叫声驱散了她六成睡意,后面那两句低语,又让她睡意散去两成。
颜茵迷迷糊糊的睁眼睛,却被塌前的黑影吓了个够呛。
“啊——!!”
颜茵感觉自己三魂七魄都被吓没了,更吓人的是她床前的黑影居然会动。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伸过,捂住少女的嘴巴,男人手掌宽大,一只手几乎把颜茵大半张遮住。
颜茵躺在榻上急促呼吸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微微俯身的男人,一双狐狸眸子睁得大大的,眼尾处还缀着薄红。
嘴巴被捂住,口不能言,熬过最初的骇目惊心,颜茵总算把人给认出来了。
是那个大色鬼!
他傍晚时不是还说,以后不会来这里的吗??
都说食言而肥,这色鬼早晚胖沉如猪!
内间的窗没完全掩上,浅薄的光芒滑入房中,贺沉绛是习武之人,凭借着优于常人的视力,他清楚的看见榻上此时只穿着一件肚兜的少女。
乌发如云,眼角晕红,一身白嫩肌肤质若冰雪,细细的深绿色肚兜带子跨过一字锁骨,让那丘壑的弧度愈发显眼。
贺沉绛目光一触便离,颜茵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房内安静下来,静到能听清外面的虫鸣。
似乎过去很久,也似乎只是过去一刹那,贺沉绛觉得此时捂住少女嘴巴的手掌,忽然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灼热感。
“认出来了?”贺沉绛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躺着没安全感,颜茵在对方松手后,连忙坐起身。
女孩儿抱着被子小声说,“你之前才说,以后不会再过来了。”
贺沉绛眉心一跳。
这确实是他先前说过的话,只是......
“之前的我,与现在的我如何能相同?”男人声音低沉,颇有几分理直气壮。
颜茵惊得红唇微张,脱口而出一句,“你好厚颜无耻呀!”
少女的声音软糯糯的,像茶馆香软的甜糕,听着情意绵绵,却让贺沉绛额上青筋突突跳了两下。
梦醒后,贺沉绛原本打算只来看对方一眼,等平熄心底那如交织线团一般的情绪,就立马回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