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设宴的时候定在诞辰的五日以后。换句话说,这位庶子没满月就设宴了。
来客如云,香车宝马络绎不绝,差点把皇子府的门槛都给踏平了。
对比起三皇子府里的言笑晏晏,北街蓉苑这里倒显得冷清许多。
颜茵坐在长椅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男人,只觉一片天旋地转,“......你刚刚说什么?”
谢沉绛:“我已向父皇请了旨赐婚,你将成为我的皇子妃。”
颜茵拿着帕子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你......你去请旨赐婚了?”
现在的颜茵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这人怕不是真疯了!
虽说他嘴上说着有办法帮她爹爹洗清冤屈,但谁知道这其中得耗时多少?
一年两年,又或者是三五年,谁能说得清?
而在这期间,她必须、也不得不背负着罪臣之女的称号。他一个前途光明的皇子娶一个罪臣之女为正室,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而且还已经去御前请了旨,今上肯定也知道了。
跟疯子能讲道理吗?不能。
疯子会听你讲道理吗?也不会。
颜茵一腔想说的话全都哽住,突然觉得说了也白说,但昨日又在对方的带领下去了一趟大理寺见父亲。
过分抗拒的话不好说,她最后憋出一句,“你、你怎么这样啊......”
谢沉绛走到她身边,将椅子上的少女拎起来,而后自己坐到她方才坐过的椅子上。
握着那截细白的手腕,轻轻一拽,把人拉到自己的大腿上,男人语气沉沉的,“我说过的,你只能嫁给我。”
座下的是男人结实的大腿,她坐在他怀里,被他带着浅淡沉香的气息包裹着,周围的空气热度似乎攀高了些,灼热得让她无措。
自那日之后,颜茵觉得这人变得很不一样。
他明明有自己的皇子府,过往并不会天天在她面前晃悠,但自从那日回来后,这人完全是宿在了蓉苑里。哪怕早时要上朝,但上朝结束后依旧会驱车赶往北街。
颜茵只以为他是被那神秘的胡人挑起了新鲜劲儿,万万没想到这人今日居然与她说,要娶她为皇子妃。
男人健壮的手臂揽着怀中人的细腰,手臂环过,大掌少女的腹部上。
带着厚茧的指尖挑起她长裙上的腰带,慢慢的摩挲着,偶尔手指会若有似无的划过少女腰腹。
每每那时,颜茵便止不住有些轻颤。
这几日里白天也好,夜晚也罢,谢沉绛凡是有了空闲,都会拉着颜茵一起颠龙覆凤。
白日不宣'淫,这话在他这里仿佛成了一句空谈。
颜茵其实一点都不想配合他的,但谢沉绛每每拿出“去大理寺探监”这块极品诱饵一钓,那条叫做颜茵的小白鲤就乖乖上钩了。
从腰间传来的酥麻感一阵又一阵,颜茵脸上控制不住的染上一层胭脂般的漂亮薄红。
少女伸出一双纤细的手,两只小手合力,这才堪堪握住那只厚实的大掌。
谢沉绛一个反手,就将那两只小手一同笼在掌中,握着把玩,“我让司天监看了日子,下个月的二十八是今年最后一个大吉日,我打算把婚期定在那日。”
颜茵惊呼,“下个月二十八?这么快?”
寻常的三书六礼过一遍,少说也半年,要是舍不得女儿的人家,磨蹭个一两年也不是不可能。
下个月二十八?
现在距离下个月二十八也就一个月再多十多天,这也再快了吧......
谢沉绛捏了捏少女青葱般细嫩的指尖,而后又换着法子把玩,似乎对其极为感兴趣,“快是快了些,但一切不会从简。”
秋狝的第一日,当谢沉绛看见文帝亲手猎了一头雄鹿,他就知道是这一年了。
这一年帝王驾崩,朝局动荡。而他与谢高阳的争斗会在这一年彻底摆到明面上来。
文帝一死,即国丧,文武百官持服百日释服,但身为皇子皇孙,一般得守孝一年。
一年太久了,也足够许多变数的发生。谢沉绛等不到,也不想等到那时候。
“可是,可是......”颜茵皱着眉头,纠纠结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谢沉绛是知道的,知道她其实不想嫁给他。
谢沉绛明知故问,“可是什么?”
颜茵下意识抽了抽手,却被一把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指刺入女孩儿白嫩的指缝中,最后与她贴的紧紧的。
颜茵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谢沉绛手臂收紧,把怀里的人往自己这个方向压,带了点急不可待的凑过去,将鼻尖埋进少女白皙的脖子里。
暗香浮动,是那种能让他瞬间安定下来的惬意。
仿佛在这股暗香的缭绕下,所有充斥在他脑中的、那些狂乱细碎如出笼野兽一般的、让他大脑震震作痛的记忆片段,像野兽被套上枷锁一样,听话的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颜茵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随着对方的动作微微揪紧了那一小块衣料。
对方身上火力很旺,她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她似乎成了放在火炉旁的冰,在灼热的烘烤下慢慢融化。
逐渐的,颜茵听到了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女孩儿惊慌地呀了一声,落在她颈侧的一连串细碎啃咬让她连尾音都是软的。
“不要了,今天早上才刚刚......”后面几个字化在少女香软的、因为接连不断亲'吻变得红肿的唇中。
她在男人铁臂铸成的囚笼中扑腾,艷红从她带着潮意的眼尾蔓延到痕迹斑驳的锁骨上,在晕开大片的通红。
最后那只搭在男人厚实肩膀上的细白小手微微蜷缩,而后像张开的猫爪,不满的在男人肩上挠了一下。
片刻后,一条金纹绣边带月季花的鹅黄色腰带掉在了地上。
房间里溢出娇颤之声,满室的春'情。
***
诞辰宴后,谢高阳这一派的朝臣明显安定了许多,有些乐天的甚至恢复了往日的笑脸。
而就这时,京中的大街小巷里忽然传出一个让人大为震惊的消息:
三皇子的侧妃诞下的是一千金,而非麟子!
甚至街上还流出一首孩童们都在传唱的打油诗: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好似没不同但今非昔比。
麟子非麟子,千金是千金,掩着大秘密狸猫换太子。
这首不知晓从哪儿传出来的打油诗,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火速横扫整个京城。
皇城乃天子脚下之地,皇城中的眼线从来不少,这传得满大街都是打油诗,最后连文帝都知道了。
当然,就算文帝没有从隐没在民间的眼线里得知,也自有人会告诉他。
文帝与许多百姓的第一反应都一样,他大为震惊。
只不过这震惊之后,是止不住的狂怒。
皇家血脉岂容混淆!倘若没发现,谢家的江山莫不是得拱手送于他人?简直是胡闹!太胡闹了!!
不过文帝怒归怒,帝王多疑,他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疑惑。
事实真相如何有待商榷,若只是道听途说就下结论,未免为时太早。
当即,文帝命令只听从他吩咐的金龙卫前去调查。
三皇子侧妃诞下的是千金,而非麟子的消息传得喧嚣尘上,故而并非所有人都注意到另一则消息。
毕竟“七皇子即将迎娶颜家二千金为皇子正妃”的消息,哪有前面的那般有话题性故儿。
关注量少,这不代表一些权贵,以及一些盯着七皇子正妃位置的贵女没注意。
今日的贺家气氛分外的阴沉,下人们走路都尽量将脚步放轻,以免被今天罕见发了好大一通火的大小姐呵斥。
贺问岚万万没想到,颜茵竟然出现了。
那个她不曾在意的、以为已经没有任何威胁的人,在消失了两个月有余后,居然凭空出现,而且一回京竟要与那人成婚。
贺问岚再能忍,现在也忍不了了。
第63章 第63根铁柱 他的恐惧
北街是闹市, 这里驻扎着许多铺子,有首饰铺,点心铺, 当铺,布铺, 以及医馆等。
可以说这里形成了一个生活圈,属于平民百姓的生活圈。
谢沉绛上朝去了,颜茵趁着他去上朝,从蓉苑里溜达了出来。
当然, 她并非独自出去, 与颜茵随行的还有岳氏兄弟。
小满最后被送回京了,只不过当时她被带走没多久, 便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醒来后迷迷糊糊的, 问她后来的情况,但也记不得事了。
小满手上剑伤未愈, 谢沉绛干脆把人调离, 寻了颜家的、自小一直伺候颜茵的丫鬟如懿过来。
街上熙熙攘攘,趁着周围人声鼎沸, 颜茵对身旁的丫鬟小声说:“如懿, 待会儿你去一趟医馆。”
如懿六岁来到颜府, 跟在四岁的颜茵身旁, 她是颜茵的丫鬟, 是儿时的玩伴,也是心腹。
那些不放心嘱咐于外人的事,颜茵是绝对放心交给如懿去办的。
如懿是个机灵的,一听颜茵压低了声音说话, 就立马也压了声音,“小姐,您不舒服?”
她还是习惯称呼颜茵为“小姐”。
颜茵继续道:“不是,我......我想寻些避子药,最好是药丸。”
这是颜茵最近才想起的事。
距离她与谢不归骑马回京已经过去七天了,这七日里谢不归就没有哪天是不疯的。
颜茵害怕自己有孕。
虽说一个月后要嫁给他,但怀着身子嫁人,这种荒诞事颜茵光是想想就不能接受,更莫说做了。
如懿这些天跟在颜茵身边也知晓她与谢沉绛的事。
她说颜茵的人,自然站在颜茵这方的角度想,当下二话不说点头应下。
如懿装模作样地跟颜茵说自己不舒服,想去医馆拿着药。
她说话时并没有可惜压低声音,不远处的岳氏兄弟都听清楚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些疑惑。
不舒服?
要去医馆?
“你跟着她吧。”岳山对自己的弟弟说。
岳河点头。
颜茵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但到底不敢多看,颜茵很快移开眼,进了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在北街十分有名气,物美价廉不说,环境也过得去,以致于酒楼每日食客不绝。
颜茵吃过这家酒楼的几次点心,觉得不错,这次出来干脆选了这里做掩护。
在颜茵进了酒楼后,街上一个穿着褴褛的乞儿拉了拉自己头上的帽子,借着这个动作,给不远处的人打了个手势。
周围的行人依旧,提些提篮子的继续提些菜篮子,吆喝的继续吆喝,闲逛的继续闲逛。
与方才并无不同,但好似又有哪里不一样。
***
谢沉绛下朝回来,跟往日一样例行回了蓉苑。
蓉苑瞧着与平日没两样,但谢沉绛一进来,就觉得不对。
果然,在到处转了一圈后,谢沉绛确定颜茵出去了。
“夫人呢?”谢沉绛看向留在蓉苑中的柴阳。
柴阳伤势未愈,于是被岳山安排留下看守蓉苑。
柴阳如实说:“夫人想说吃洪家食肆的点心,遂出门去食肆了。”
不用谢沉绛多问,柴阳便将随行的人一并说了。
谢沉绛沉思片刻,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门去。
谢沉绛早就与颜茵定下规矩,午膳与晚膳必须在蓉苑用餐,所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颜茵,打算离开了。
她才刚踏出洪家食肆、就站在门口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暴怒的争吵声,紧接着是碗筷被砸落到地上,碎出的一片嗙啷声。
颜茵下意识回头看。
跟在她身旁的岳山、以及两个护卫也顿时回头,神色警觉。
争吵的那两名食客越吵越烈,后面甚至还动起手来,相互斗殴。
而打着打着,他们在往颜茵的方向靠近。
岳山与另一人当即往后一站,以自身的身体为墙,挡住那两个还在靠近的食客。
而谢沉绛来到时,便看见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的女孩儿站在一家食肆门前,从他这角度能看见她的正上方、食肆的三楼位置开了一扇窗户。
那处窗台上放着一盆花,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以自己的身体撞了那盆花一下,盆栽摇摇欲坠,似乎觉得一击不成,那人再次尝试。
颜茵感觉背后有一道存在感分外强的目光。
她稍顿,不由扭头一看,然而她还未看清楚到底是谁,整个人便被猛地抱住。
熟悉的沉香气息包裹萦绕在她周围,太熟稔了,哪怕不抬眼,颜茵都能在心里念出一个名字。
几乎是被他紧紧抱入怀中的那一刹那,颜茵听见呯的一声闷响。
而牢牢抱着她、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血肉里的男人身躯一震。
一声沉甸甸的闷哼自她头上传来,颜茵心尖莫名一颤,还未等她将事情理清楚,便听到了厚重瓦片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碎开的花盆在地上洒出一地的泥土,泥和着盆中已有几分凋零之势的花儿,有几分零落成泥碾作尘的颓败。
这一变故着实来得迅猛,别说颜茵,就连后面以身为墙、把人隔开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盆栽落地,岳山才猛地回头。
只见几步开外,方才被盆栽狠狠砸了肩背的高大男人缓缓直起身子,那股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让人只稍一眼便觉毛骨悚然的疯狂情绪,再一次在他眼里涌现,看得岳山心里一咯噔。
“给我把这家食肆的门口全都堵住,将正对门口往上的三楼包厢的人抓下来......不,周围包厢的人也通通给我拿下!”谢沉绛脸色异常不好看。
就差一点点,如果刚刚他赶不及过来,她就要被砸到了......
光是这么一想,谢沉绛就怕得心口发疼,好像胸口里被插了刀子,还有人恶劣的握住刀柄转动刀片,疼得他几近喘不过气来。
岳山使了个眼色,吩咐身旁两名侍卫先上了楼,而他依旧站在谢沉绛面前,“爷,我们先回去看大夫。”
颜茵同样惊魂未定,她一只手被谢沉绛紧紧握着,对方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骨头都碾碎了,抓得她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