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将猪蹄在锅中煎成两面微黄,然后注入滚水熬汤,趁这时间她把剩下的白面粉揉做面团。
面团揉好,锅中的汤也熬成乳白色,刚好把猪蹄捞出来,同其他的肉一道移到瓦罐里红烧了。
家中剩下的肉不多,全部烧了也只能每人分上一块。所以容可打算借着肉汤再给大家煮碗热乎的面疙瘩汤,下了面疙瘩再切进去两颗大白菜煮到软烂。
“可以吃饭啦——”
此时恰好东厢房已经改造完工,来帮手的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又对容可心存感激,干起活来用心又又劲,很快就一起把猪舍收拾出来了。
尤其是收拾到后半程的时候,厨房里的肉香一阵赛过一阵地飘过来,每个人手里都快了一倍。
此刻容可一喊,他们就过去帮忙端锅端碗了。李大娘等人也恰好端着蒸好的的玉米面饼子和凑来的十多个碗来了。
玉米面饼子敞开怀吃,每人先领一块饼夹上一块红亮肥厚的烧肉,再捧一大海碗的面疙瘩汤。
这汤可不简单,软烂的白菜不说,这白面粉做的面团一瞧就细滑,汤底闻着就是肉汤,汤面上还泛油星,而且它非常香,赛烧肉香!
有细心的人发现这香来源于漂浮在汤面上金黄的碎末:“猪油渣!可丫头还在这面汤里撒了猪油渣啊!”
第14章 买肉 容可这回来,打算一口气定五十斤……
“你没瞧见,每一碗上面都飘着大半猪油渣,那一个个恨不得把碗底都嚼碎了吞下去,真是败家!”
田娘子踏着暮色回到家中,嘴里不住对丈夫碎碎念着,话里话外都是嫌弃容可做菜犒劳大家太过大手笔,冷嘲热讽之余还透出一丝嫉妒。
田大郎却没听出这些,他只是吞了吞口水,努力克制想去尝上一碗的渴望。
如果不是今天他们全家要赶着进山采菇,他也是要去帮忙的,那应该也能吃上一碗面疙瘩汤,现炸的猪油渣肯定香,混着有些稠、热乎的面汤……
滋溜,田大郎吸溜了一下口水,甩甩头,对媳妇道:“别说这个了,你看看屋里的菇。我今天带爹和娃儿们进山采了一天没停,瞧见的菇全采了,你瞅瞅,把没毒的都捡出来。”
说着他让开身子,把后面整个屋子装满菌菇的好几个背篓、锅、盆露出来,得意地显摆:“看,你男人我厉害吧,看看,满山的菇都摘来了,家里东西都摆不下了。”
“还算你能干。”田娘子飞了他一眼,走进屋,喜滋滋地在最近的背篓边上蹲下来,开始挑拣起来。
她一边拣,还一边继续埋汰容可:“要我说,可丫头就是胡搞,自家捂着办法踏踏实实采菇赚钱不好?还费了那么多事盖什么猪养猪。真是个傻的!要有钱谁不养羊呢,养猪能卖几个钱?一气养五只,可别到时候都卖不出去,砸手里。”
“那是,还是我媳妇聪明!”田大郎蹲到她身边来,张口就夸:“你说,那些个傻子都去听可丫头说话去了,但我媳妇就聪明,让我们两家分头干。你看,我进山把菇采了,你去把法子给学了,回来再把香菇给拣了,两不耽误。”
越说他心里越得意,搂着田娘子猛亲一口,笑道:“等着吧,明日那群傻子进山去采菇,我们正好悄悄进城把菇买了,到时候买的钱,买只牛,再置两亩好地,给你打根银钗。”
田娘子也是满脸喜色,虚拍了一下田大郎:“快些,你照着我捡出来的样子去挑,明日我们早些进城。”
田大郎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一声,也蹲到一个背篓前开始拣香菇。
田娘子田大郎两夫妻是挑灯捡了一夜的菇,最后挑拣出四大背篓的香菇。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这两夫妻就摸着黑走上了村道,一路步行朝县城里去。
他们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没有去借里正家的牛车,两双腿迈得飞快,一路上彼此间连一句话也顾不上说。正着急赶路的时候,忽然背后听见黄牛的哞哞声。
田娘子面色一僵,以为是里正家今日有事要赶牛车进城,她脸上挂起遮掩的笑脸,回头去要打招呼:“赵家大郎……”
才说这一句就僵在了原地,因为赶牛车来的并不是里正家的大郎,而是——
牛车上的容可也看清了来人,笑嘻嘻地打招呼:“田大叔、田娘子,进城么?要不要顺路搭你们一段?”
容可今日也进城。
昨晚他们建成猪舍,容可本来就打算带容母、大花、忠直一起搬去大花家的旧宅,但宅子年久失修,他们家又缺这家具、铺盖等等的,所以不得不暂缓,等她们今天进城置办齐全了东西,再正式搬家。
容母昨日送走赵管家,一直郁郁寡欢,今日卧在床上有些咳疾发作,不好起身吹风。大花则是一听见进城,脸带着红印一皱,甩甩头也不愿意去。
只有在切猪草的忠直猛举手:“我我我我!小娘子带上我吧,我想给家里去封信。今日走得急,只托了赵管家带了口信,想给家里仔细交代一下。”
容可正在生火准备煮猪草,一听这话,柳眉一皱:“不对啊,你不是和我说家里就剩你一个了么,不留下来就下黄泉去伺候先夫人。”
“啊,”忠直摸了摸脑门,脸上露出一丝红晕,含羞带怯地:“家里是没人了,但是原先还曾给我定过一门娃娃亲。这不是如今可以跟着小娘子了,这门亲我还是得续上的,得跟她说,等我这边安定好了,接她来一起过。”
容可“哦”地一声点点头:“那你先前真不该说寻死觅活,对人家多不负责任。成吧,明日我们两一块进城去。”
说着,她一边生火,一边在心里列进城后的购物清单。
首先,大铁锅那边宅子都新买一个,锅碗瓢盆也得添新的。被褥更不用说,大花和忠直要新的,她和容母原先那个薄得不成样子了,也该换套新的。加上米粮油盐,她还想再买些其他的……
算一算,她和忠直两个人是搬不回来。
容可还想着要先去里正家里借牛车,就想到今日刚重新分家,他们自家如今也有黄牛了。
于是这日起了个大早,就先去容大家中在他们的哭骂声中把黄牛给牵走,再去里正家里借了板车,赶着牛车慢慢悠悠地往城里去,然后就在这半路上遇到了田娘子夫妇。
容可见他们行囊沉重,田娘子那样的小身板也背了两大背篓,于是就开口问:“要不要顺路搭你们一段?”
却不想田娘子脸上更见鬼一样,摇头又摆手:“不用不用。”
容可还奇怪,多劝一句:“不用客气,大家都要进城,你东西看着怪沉的……”
田娘子语气坏了起来,直接打断她:“我们不坐你的车!”
容可不知道她哪来的脾气,但也不愿意拿热脸贴她,便不再客气,扭脸与忠直驾车越过两人继续往前去了。
他们进了城先购置了大件的锅碗瓢盆和被褥,然后就把牛车赶到了李大富郎家门前。忠直从车上跳下来,与容可暂且告别去寄信。而容可就在李大富家歇脚,正好也要再割些肉回去。
李大嫂见了容可格外热切,又是帮椅子又是倒热水的,一听她这次来还要买肉,脸上的笑意就更大了,立刻派小儿子去喊人:“你大叔去给荣华酒楼送肉了,我让小娃去喊他,可丫头你喝点水润润嗓子。”
说着,还给她抓了两颗枣:“你吃。唉,要说真是多亏了你买下那几只猪,我们家才有了钱周转,不然可真没法过。大嫂今天就说了,以后你来买肉,我们都给你按自家亲戚算钱。”
容可咬了一口甜甜的枣,笑着点头:“那可好呀,我这回可是要买上许多肉的。”
容可这回来,打算一口气定五十斤猪肉。
“多少斤?!”李大富回来一听也傻了。
李大嫂兴奋地捶了他好几下:“五十斤!可丫头要定五十斤猪肉!”
李大富搓着手在容可对面坐下:“可丫头,五十斤不是小数目啊,我这月上旬给荣华酒楼送猪肉也就总共送了这个数。你可得考虑清楚,别胡乱买多了。”
“说什么呢,可丫头看着可有成算一个人。”李大嫂推了他一把。
容可微微笑了一下,她确实是有打算有计划地买这五十斤猪肉的。
“李大叔,莫急,我这五十斤猪肉还有些要求,细细与你说。一来,五十斤的猪肉我都要后臀肉。二来,还要麻烦您给我留两副肠衣。”
李大富不明所以:“可丫头,你这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啊?”
第15章 田老爹中毒 小娘子,你猜今日田娘子的……
五十斤猪肉全要后臀肉,加上两副肠衣……容可要做的自然是——
“做香肠!”
李大富挠了挠头:“香肠是什么?猪大肠吗?那你只要肠衣?”
面对李大富的迷惑三连,容可偏偏了脑袋,一时竟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说到做香肠,容可还是受了赵管家的点醒。
那日赵管家说,这猪肉是他们国公府下人都不喜吃的菜,话语间的嫌弃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猪猪大业的困境之一——时人对于猪肉的不认可。
容可问李大富:“李大叔,你屠宰猪羊,最清楚市价不过?请问如今市场上,羊肉能卖多少钱,猪肉又能卖多少钱?”
李大富挠了挠头:“也要看肉质和部位,这羊腿和羊肋的价就不同,与猪的就更不一样了。”
“那按你收来的价呢?”
李大富很坦诚:“成羊收来,一只要三千文。成猪大约要千文。”
容可点点头,又说:“但成年母羊大约百斤重,不到成年母猪的二分之一,但价格却翻了三倍还多。”
话到此处,容可想说的已经不言而喻了——当今,猪肉价贱。
此前这个观念在荣华酒楼的菜单中也有所印证,当下最为流行、最为昂贵的菜肴当是以羊肉为主,其次是鱼鲜,再次是鸡鸭,最次才是猪肉。
究其原因,大约有二。
第一就是菜式简单。
容可来之前在街上多方查问,加上之前在荣华酒楼看过的菜单,发现眼下大众对猪肉的做法,与李大富一般,还普遍停留在简单朴素的烧肉和白灼上。
再者,由于饲养方法不如后世科学先进,此时的猪肉味道大,肉质不如羊肉和鸡鸭。所以尽管猪肉在中等人家占有一定的消费量,但要论美食,却无人提起与猪有关的菜。
猪肉没有名气,而且一直处于肉类食材鄙视链的末端……
“如果维持这样的现状,我就算猪养得膘满臀肥,卖不出好价也是无用。”容可如此说道。
李大富一筹莫展地挠了挠脑袋,最后只能安慰她:“但……总不会亏的。”
容可摇摇头,她想要追求的可不只是收支平衡、足够温饱。
所以她下定决心,要一手养猪,一手为猪肉扬名,两手抓两手硬。而这五十斤的香肠,正是她打响为猪肉正名的第一炮。
容可充满信心地说:“我相信这香肠能够改变大家对于猪肉的看法,我要让大家一想起猪肉便想到美味,要让这猪肉成为家家餐桌上的常见菜肴。”
李大嫂在旁边听了一路,此时忍不住惊呼:“乖乖,这香肠到底是什么好吃的?”
容可唇边的梨涡一深,道:“非常好吃的一种食物。等做好了,我送来给大叔大嫂尝尝。”
五十斤的猪后臀肉并不是随时都能订到,尤其是在容可还要求肉质新鲜、紧实等等,李大富许诺后日给她送去村中。于是她付了定金便与寻来的忠直一道回去了。
路上,忠直和她说了一件奇怪的事。只是他先卖了一个关子:“小娘子,你猜今日田娘子的背篓里装着的是什么?”
容可轻轻皱眉,回忆了一番。
早上他们遇见田大郎和田娘子的时候,他们身前身后足足背了四个大背篓,步伐沉重迟缓,看着背负极重的样子。但每个背篓顶上都用白菜压着粗布,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粗布之下背篓里到底装了什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
忠直见状得意一笑,解开谜底:“田娘子今日进城是去卖菇的!”
“四个背篓都是?怎么快就采了那么多?”容可有些奇怪。
忠直点点头:“四个背篓全是!说来真奇怪,她昨日来学分辨毒菇的法子,晚间过了申时才回去,怎么今早就能采了如此多的香菇进城卖?”
这不可能。
容可还大致记得山上香菇分布的地方和数量,一夜之内不可能采集到如此多。
她思考着,低声说道:“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家提前去采了所有有可能无毒的菇,然后田娘子学得了分辨之法回家之后才进行筛选。
忠直也想到了:“不会吧,这么缺德,这可是为了钱把全村的人都得罪了?光是自己发财,断了其他人的财路!”
容可沉默了片刻,道:“快些驾车。是与不是,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如果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村中应该一派平静。但若真是如她猜测那样,村中此刻应该已经争吵了起来。
“可丫头!可丫头出大事了——!!”
果然,容可与忠直的牛车才到村口,李大娘就举着火把冲了过来:“出大事了!”
容可跳下车来,扶住李大娘:“发生什么事了?”
“田、田……”李大娘是一路跑来的,冬日里额上还冒出了汗珠,气喘吁吁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您慢些,是田娘子怎么了?”
李大娘一边喘一边道:“不是!是……”
“是田老爹晕了!”赵宝柱同几个年轻汉子扛着床板上的田老爹跑过来,“可丫头,你快些卸货,来不及套牛了,我们先用你这牛车送田老爹去县里看大夫!”
他一脸着急,容可忙点头,立刻让忠直也下车一起搬货清空板车。一边搬着,一边问:“田老爹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