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赋——十九同尘
时间:2021-10-13 09:17:44

  斐嬷嬷上前扶着她,“好了好了,咱们回了。”
  二太太还不依,绕着去看那水渠,又跟身边人大笑起来。
  次日清晨,连家祖孙三人同去上朝,连景明看到连怀衍过来神色颇为不自然,左看看昏暗一片的天,右看看皱眉凝视自己的……
  “父亲这样瞧我做什么?”
  连学林讶异道:“你父子争吵了?”
  连怀衍道:“未曾。”
  “那为何离这么远?还没出府呢。”
  连怀衍便看了看自己跟父亲的距离,确是远了些,他走近几步,“父亲睡得可好?”
  “啊,睡得尚好。”
  却是不行,他总是止不住记起昨夜来,匆匆带了垂文上前去,“祖父,我先去待漏院外卖给你们买些炊饼,免得晚了。”
  连景明忙道:“去,快去。”
  连学林却瞪他一眼,“我当年带你上朝,没见你这样殷勤。”
  他又是一顿,想着罢了罢了,总是自己落了面子,不好骂他殷勤。
  作者有话要说:  ①这场战役参考的是宋神宗时期的熙河之役,由王韶领导,这一役拓边二千余里,收复熙、河、洮、岷、叠、宕六州,是北宋王朝在结束了十国割据局面之后,八十年来所取得的一次最大的军事胜利。王韶,是文人也是名将,牛!(介绍来自百科,赞扬来自尘仔,战役略写,只是剧情背景,非常略,一笔带过的略)
  ②《少年行四首(其二)》王维
 
 
第153章 
  正月一过,东京正是明媚春光时节,世清已经能学着大人咿咿呀呀了,二太太看着欢喜得紧,日日抱着他去妯娌们院里串门子。
  这日阿鱼刚从秫香馆里接了孩子回来,就有十娘的丫头在门口等着,见她回来上前请求:“四奶奶,您快救救我们姑娘吧!”
  阿鱼听得一惊,不是这两日正在议亲?她还叫连怀衍打探了岑御史家的大郎君,端是个好人才,才学也是上好的。她看眼前这丫头焦急的样子,忙叫奶娘抱了孩子进去,自己跟着去了十娘院里,“是出了什么事?”
  这丫头便十分为难,“我们姑娘这两日茶饭不思,从前日到今日滴水未沾,太太问她也不说,还是我们姨娘说姑娘最爱听您说话,叫您去问问。”
  这便不是小事了,两人匆匆来了院子里,十娘的姨娘看到她来也是焦急道:“四奶奶,您可得劝劝十姑娘,什么事藏在了心头说不得呀!”
  阿鱼向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她进了屋,小丫头道:“姑娘,四奶奶来瞧您了。”
  十娘卧在床上的身影动了动,回头看到阿鱼眼睛里才有了几分亮,苦涩喊了声:“四嫂。”
  她姨娘见此便将丫头们都喊了出去,自己也出去关上了门,阿鱼走到她床边坐下,看着她起裂的嘴唇,摸摸她脸道:“这是怎么了?”
  “四嫂,我不想嫁。”
  阿鱼忙给她擦泪,“这亲事也还未定,你跟七叔、七婶说了,他们也不会定下来。”
  十娘摇摇头,“我即便说了,他们不叫我嫁这个,也会叫我嫁那个。”
  阿鱼听出了点意思来,“可是不想嫁岑大郎?”
  十娘垂泪点头,阿鱼又问:“你见过了他?”
  她又摇头,阿鱼实在看得急,“先前不是说想明年在东华门外去看新进士,可见是想嫁个如意郎君的,不过七婶也是考虑着咱们家万一抢不到新进士,才找了个才学不错的岑大郎,你不曾见了岑大郎,可是觉得他才学不够?”
  “并非,是我……”她说着便羞愧起来,趴在了枕上,阿鱼猜测道:“可是记着别人?”
  十娘便从被子里出来默默点了个头,她心中焦急,“是谁?你哪里认得了外男?”
  十娘蚊声道:“之前见了杜二郎。”
  阿鱼哪里知道还跟自己扯上了关系,杜丘?想来也是,毕竟生母跟姐姐的样貌都是万里挑一,他说是少年人里数一数二的俊逸风流也不为过,只是二人不过见了一面,何至于十娘就动了心?“你们也只见了一面,难道是我二哥哥不规矩,私自来过了府里?”
  十娘忙坐起身来摇头,面有赧色,“并未,是我见了那一面,就记了心上。”
  阿鱼叹了口气,“就那一面,你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怎么能上了心?”也并非是贬低谁,只是她实在是好奇,便是看脸,也该多看几眼才好。
  十娘红着脸,“我听过哥哥们说话,说杜家两位郎君的才学上佳,还说他们此科定是得中的,四嫂这样的好人品,想必他们人品也是绝佳的。”
  阿鱼看着她眼中的仰慕,也是头一疼,“为何我人品好他们人品就一定好呢?十妹妹,那日要是我三哥哥撞了你,今日你记着的,或许就是他了。”
  她却是猛摇头,“不会不会。”
  阿鱼看她这样不知如何说得通,便问:“你且说说他好在了什么地方?”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四嫂,我就是忍不住想。”她却不肯答,只泪涟涟地哭诉。
  阿鱼温柔给她擦了泪,“没有什么配不上配得上的,你这样的好姑娘,人家求都求不来,待字闺中时,很多姑娘都会有绮丽之思,可能看了些话本子、听了些人物风流,就自己每日想着,等到有一日远远看了一个相貌尚算俊朗的,话都不曾说几句,她就自己给那郎君身上套了些好听的词,又是诗画双绝、又是清正端方,恨不得一时间将自己听到那些好词全往他身上拢去,实则那郎君是好是坏,她全然不懂,还当这就是少女怀春,你想想,我二哥哥身上你究竟见了些什么好的?不要你听来的,他们男子之前也爱互相吹捧,没几句实话。”
  十娘听得这些话眼泪都止住了,吸吸鼻子想道:“相貌俊逸,身量高大,还有……还有……”她实在说不出来,抬眼看向阿鱼,大声哭了出来,“四嫂,没有了。”
  阿鱼觉着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背,“好了,没有了就没有了,哭什么?”
  十娘慢慢收了泪,抽噎道:“我这几日就是总想着,那岑大郎肯定不如杜二郎好看。”
  阿鱼忍住笑,道:“嫁个夫婿,好看的是要赏心悦目些,不过嫁人过日子,只有好看可没用。”
  她想想道:“我就是想着往后,能够像四哥跟四嫂这样,神仙眷侣,不纳妾、不争吵,四哥眼里就只有四嫂,四哥还有出息,我不想像往后咱们家的伯母、婶娘们一样,底下还一堆姨娘。”
  阿鱼听她这番话,也不足为奇,却道:“要是这样我二哥哥更不好了,他房里如今已有了一个通房,不过我听说岑大郎,倒是身边干干净净的。”
  十娘脸上慢慢上了红晕,果真如阿鱼所说,少女怀春,只是未定了人,她细声道:“可是我都还没有见过他。”
  “想见他不难,两家如今正在相看,你跟七婶说了自然得见,他跟岑夫人是咱们在阮府做客那日见着的你,先看你一人闲坐,又看了你扑蝶,说你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不日他们就上门来了。”
  十娘羞得不行,哪有几分惦记杜丘的样子,“可是往后他要是考不中进士?还纳妾,那怎么办?”
  “傻丫头,这世上有几个进士?”阿鱼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你看你筠仪姐姐,王六郎可是进士?也不是,她日子难道不好过,能中进士固然好,中不了日子难道就不过了?还有纳妾这事,我从没跟你四哥说过不能纳妾,只是他心里清楚,他要是纳妾了、有别的心思了,我们之间情分便断了,我的日子是我自己过成这样的,往后你的日子,也要你自己去过。”
  十娘听得怔怔,“可是,可是我怎么过?我不会。”
  阿鱼拍拍她的手,眼神温柔了许多,起了谈性,“我刚开始也是不会的,但是我跟你四哥认识了好多年了,我十岁那年他就去了杜家,后来我们定了亲,他从成都府给我寄信来,我心里也想,这一纸书,是跨了那天险,在林子里也被风雨打过,它又渡了千里苍茫的河,终于到了我手里。后来他给我寄他自己种下的瓜果,到了我手里都坏了,好在瓜果里有些种子,于是我也把种子种下,移了窗前的芭蕉,亲自去打理着瓜果,后头种好了,我又寄给他,他那里收到也坏了。”
  十娘笑出声来,“还有呢?四嫂多说些。”
  “还有啊,他在蜀地看到一株海棠,说是实在瑰丽明媚,他便刨了人家的根,连同下头的土一起,请了商队送来,也不知花了多少银两,送到的时候我就赶紧命人种下,伺候花木的有一天跟我说那海棠难活了,我伤心得很,吃着饭都掉眼泪,宫里我姐姐知道了,派了御花园几个好手来给种活了,我就高兴得连写了十几首诗,还画了许多那海棠树的画,一并给你四哥寄了去。”
  “难怪说四嫂如今最爱海棠,原是这般,不过四哥怎地专送活物?”
  “也不全是活物,成都府有十二月市,每个月他都给我送新鲜的来,他有几个交好的同窗,有对双胞兄弟好词工,我爱听他们的词,他便常去信为我诓来数阙,有一个是我幼年玩伴,我那时候做姑娘,不能随意寄信,都是送去了成都府他再转寄,还有一个其妻跟我相投,他家有个小女儿我欢喜得很,他信里也都要提及他一家近况。”
  阿鱼也不曾想提起从前还如此感动,眼里盈起情思,“那年他在御街上,穿了进士袍,桃浪柳风中,红裙争看绿衣郎,我义母跟四姐姐扔花扔得欢快,我却不敢多看他一眼,生怕自己动了妄念,后来他来我家求娶,我也死命压着那些念想,那时我就想呀,连家那么多人,每个舅舅都有一堆姨娘,往后他也会有的,下人们也不守规矩,我会遇到很多麻烦,可是后来你四哥亲自去找我了,跟我说会带我去外任,家里的事我也不用去管,他会带我去看诗里的蜀道黄河、瀛洲庐山,我当时就想,不管在哪儿,只要有他在,就是温柔佳处了。”
  十娘听得泪眼婆娑,“四哥太好了,往后我肯定遇不到这样好的。”
  阿鱼笑着捏捏她的脸,“我对你四哥也不差呀,我惦记他在成都吃不好给他寄菜谱去,他说整日下地访民情我一次给他做了几十双鞋去,后来我们去凤翔,他要赈灾,每日深夜才回,我怕他累得没兴致吃饭,等他用饭时我便想尽办法给他讲趣事听,慢慢地讲,估摸着他吃得差不多了便要收尾了……夫妻相处,不是哪一方的付出,他全心全意地爱护我,我也要全心全意地爱护他,我遇见你四哥是福气,你四哥遇见了我,也是他的福气。”
  十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四嫂,我明白了。”
  她便笑了笑,“不管明不明白,都不要紧,很多事情都要慢慢学,现在可以出去用了饭菜了?你瞧你姨娘都急成什么样了。”
  十娘这才惭愧起来,扶着床柱站起来,又羞赧道:“今日之事,四嫂别跟外人说了。”
  “放心,我永远守着。”
 
 
第154章 
  许是被阿鱼开解了一番,或也是那岑大郎着实是个好人才,十娘的婚事便在桃李芳菲中定了下来。
  连怀衍这日傍晚回了家来,向阿鱼道:“明日秉舟便要离京了,在樊楼定了席,请我们去叙一叙。”
  “这么急?扬波下个月便要生产了,不是说等见了孩子再去?”
  “海州通判原先写过两篇《平戎策》,被紧急调去了河西,秉舟要赶紧去接任。”
  阿鱼却犹豫道:“秉舟哥哥如今外出宴饮一定会带了王芠,我几回见着她都不痛快,今日便算了,我去了,他见着友人跟妻子不和也是为难,左右扬波在京中,有她便够了。”
  连怀衍过来牵着她哄道:“今日安家弟妹不去,秉舟说是她表妹去了家中,二人也要叙叙别情。”
  阿鱼却是一怔,“可是常娘子?”
  连怀衍点头,阿鱼便有些想不通了,只要外出宴饮,王芠便没有哪一刻是肯离了安秉舟的,她顿时想起来常妤说的元氏叫底下姨娘滑胎的事,王家从前如此势大她且容不下扬波的孩子,为什么如今就能?这两个手上有过人命的碰在一处,付氏或许会压着王芠,但是元氏,她娘家是开国大将后人,夫君如今在前线,身份自是不一般,若是扬波说的付氏爱捧高踩低,那要是元氏借着想看看表妹下边的姨娘,叫了扬波去端茶倒水,万一……
  “表哥,我们去安家。”她立马就披了外袍,“我怕扬波出事。”
  连怀衍才刚脱了官服,也只拿了件袍子立刻就跟她走了出去,“你担心安家弟妹对扬波下手?”
  阿鱼一边吩咐鹤音,“今晚我们晚些回来,你跟奶娘哄世清睡下,娴嫂子、雪柳你们跟我们出去。”交代完了她才对连怀衍点头,“我心里不安,但愿是我多想了。”
  连怀衍立马喊道:“封珧去套车,垂文去我书房里拿帖子。”
  等二人走了出去了上了马车,阿鱼便不住叫封珧赶快些,连怀衍搂住她安慰道:“扬波之前这几个月都安安稳稳的,应是无事的,别慌了。”
  阿鱼紧紧攥住了他的手,眼中满是担忧,“我就是担心万一……扬波她,是我最没有牵扯的朋友,她对我一直都是真心实意,我也实在记挂她。”
  连怀衍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叫封珧快些赶马,只是连家已远离了繁华之所,等来到安家时天已擦黑,门房上来,见到连怀衍下马笑道:“见过少尹,我家郎君已是去了樊楼的。”
  阿鱼道:“我找你家王姨娘有事,快带我过去。”
  门房笑道:“夫人,找王姨娘还得跟我们大奶奶通禀一声,您先请进来,奴婢去通传。”
  阿鱼却心中焦急,正见了一道人影出来,“明先哥哥,带我去找扬波。”
  来人正是安秉舟亲弟安明先,他也是正要去樊楼,怕兄长醉了不能归来去看顾他一二,阿鱼之前来接扬波见到过他几回,故而他也认得出,见了阿鱼还欣喜道:“怎么这时候来了,我还说去了樊楼才能见着呢!”说完见了连怀衍也拱手道:“见过连少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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