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赋——十九同尘
时间:2021-10-13 09:17:44

  沈忱也开口想要辩解,“表叔请听我解释,我……”“你这畜生,亏你还是我杜家亲戚,被人撞破丑事竟敢下此毒手。”杜贺生骂着打断了他,马氏便叫雁影接着讲,赵越沈忱又要呼喊辩解,严涞立刻叫人给他们塞了帕子。
  就听雁影道:“那时我同姑娘便立刻转身离开,不料叫他们发现了,等我们出去的时候就见到他们带了人在盘问我们家的护卫,好在拿出了大老爷的名帖叫他们离开了,然而在我们回城的时候,他们便纵马伤了我们家的护卫,此刻他们几人还躺在医馆之中,想来是那时见人多不好对我们下手,今日叫他们看见我们落单在水榭中,竟是要不管不顾将四姑娘跟绣云也打杀了。”
  此时杜杙精神也好些了,接道:“难怪如此,他们二人进来便说什么‘你果然在此,阿忱果真没说错,还真是杜家五姑娘。’看到我在一边便要顺手将我也杀了,我骂他光天化日竟敢杀人,他说用屏风挡了将我们杀掉,扔进湖去,谁也猜不到是他,五妹妹看他癫狂,便起身护住我,谁料他们竟推开雁影和绣云,拉了五妹妹去跟前要用刀刺她,好在严家的下人们来得快,不然,不然……”说着就哭起来,马氏急忙搂过她安慰。
  杜贺生听得心头火旺,只恨手中没有兵刃,唾骂道:“你这两个畜生。”
  厅中还有诸多其他家的女眷,皆听得害怕,赵越跟沈忱额上冒了青筋,正在挣扎,眼睛看着雁影跟杜杙恨不得要吃人。
  碧纱橱中大夫已经将阿鱼的伤口包扎好,又嘱托用些什么药,阿鱼先前本是装晕,在被人送来的路上却是真晕了,此刻人事不知,灵雨跟连氏在一边垂泪,好在大夫交代没有大碍。
  大夫交代完便出来向严涞回禀,“回禀老爷,两道伤口划得深,已经上了药,现在是没有大碍了,只怕姑娘稍晚些还是要发热的。”
  杜贺生便急忙走进去,看到阿鱼沉沉躺着,出来问道:“小女何时才能苏醒过来?”
  那大夫道:“若是疼痛耐不住,时时都会醒来,时时也会晕去。”他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惊喜的声音,“五丫头醒了?你怎么样了,还……怎么,大夫,怎么又晕过去了,大夫!”他便急忙走进去。
  厅中其余外人听了都不免心疼,何况杜家的人,昔昭跟杜杙都赶紧跑进去看,雁影也跟着进去,严涞脸色十分阴沉,道:“是在我严家出的事,五姑娘就先养在严家便是,至于这二人,家中并未送喜帖去,如今闹事伤人,送去大理寺便是。”
  连学林虽不认识沈忱,但是联想到杜贺生口中的亲戚,便知这是杜老夫人娘家的,先前连氏给他写了一封信,叫他提携沈老夫人娘家侄儿做了太常寺宗正,想到信中女儿提到沈家使的腌臜手段便极为不喜,且这沈忱竟自甘堕落至此,好在当时是看他父资历到了便允了升迁,不曾留下丝毫痕迹,便说道:“老夫看人证物证俱在,直接拿去大理寺,依法处置便是。”
  严涞就叫压着他们的下人直接将人送去大理寺,又叫人去这两家传了话。
  一边杜贺生就要指挥了人将阿鱼带回家去,严大太太忙道:“怎么就要动了,听公爹的,留在严家好好养着。”
  杜贺生推辞道:“多谢严参政,只是今日您家中喜事,我这女儿在此实在煞了喜气,还是带回家休养去,免得她醒来害怕。”
  严涞还要再说,连学林便道:“云丰说得在理,就让他将我这可怜的外孙女儿带回去吧。”
  严涞便叫家中护卫将矮榻一同抬起,连家的女眷们急忙护着一边,小心走了出去。
  杜贺生向严涞拱手道:“今日给严参政惹麻烦了,改日再上门致歉,今日就让大哥在此赔罪。”
  厅中其他人看了杜家的行事做派,心中又敬佩了几分,对赵越跟沈忱二人更为唾弃了。
  杜昌生便道:“还是严家喜事为要,诸位赴宴吧!”
  严涞这才露了笑意,请了众人去前院赴宴。
  回家的马车上,阿鱼被疼醒几次,才说了几句话就又昏沉过去,到了半夜才算是真正清醒过来,身边除了归云轩中的人,还有杜杙也在,文姨娘跟杜杙都困得趴在桌上,只有灵雨跟雁影还坐在床边看着她,见她醒来,灵雨急忙擦了泪,“是不是又疼了?”
  阿鱼摇摇头,透过灯火微光看到灵雨红肿的眼睛,微弱道:“姐姐,对不起。”
  只是她声音太小,灵雨没听见,凑过去问:“你说什么?是不是饿了?还是渴了?”
  文姨娘跟杜杙也醒了过来,都紧张地走了过来,阿鱼便对着凑过来的灵雨道:“渴了。”
  “渴了,雁影,端水过来。”灵雨又问:“饿不饿?雁影煮了粥,我去端来。”
  阿鱼摇头,对着杜杙跟文姨娘扯了个笑,微弱喊道:“姨娘,四姐姐。”
  杜杙急忙坐在床沿上,红着眼睛道:“快不要说话了。”阿鱼便想伸手去拉她,刚一动作就疼得抽气,杜杙想按住她却又不敢,只是流泪不住地流,“你怎么就,怎么就敢。”
  阿鱼又对她笑笑,一边文姨娘从雁影手中接了水来,用调羹舀了一点点喂她,只当杜杙说的是阿鱼护她的事,道:“阿鱼肯挺身护住姐姐,正是她懂事呢。”
  只是她自己还十分心疼着,想到她被抬进来的时候,自己就吓得浑身瘫软了,思及此口中又骂道:“沈忱这个没人性的,家里亲戚他都敢下手,若非我不得出去,定要去剜了他的皮。”
  阿鱼喝了水嗓子舒服了许多,安慰道:“好了姨娘,我没事了。”
  杜杙便在一边说道:“沈忱跟安平郡王世子已经被押送去大理寺了,沈大太太跟安平郡王府的今夜还来了我们家求情,祖母门都没让他们进。”
  阿鱼便笑了起来,看向杜杙,“四姐姐,你凑过来些,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杜杙便凑过去,听得她微弱的声音道:“今日事,只我们四人知道,绣云那里,四姐姐务必交代好,卖刀之人已离开东京,大理寺查不到的,刀鞘要毁掉。”
 
 
第41章 
  就在阿鱼在家养伤的第三日,大理寺就赵越、沈忱伤人一案进行了审理,连景明作为大理寺左少卿,因为跟伤者有亲,所以回避了。
  此案轰动不小,故有诸多百姓在外观看,大理寺寺丞将叫人将二人提了上来,这两人在牢中蹲了几日,此刻看来十分潦草,赵越被提上来口中还愤愤喊道:“我是安平郡王世子,你们胆敢对皇亲无礼。”
  寺丞便大喝一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肃静!”
  赵越被吓了一跳,不甘心还要喊,便听一声:“再扰乱公堂,按罪论处。”他这才安静下来。一边的沈忱看着眼神却十分阴鸷,不知心中是何想法。
  寺丞问道:“你二人是否蓄意谋害杜家姑娘?”
  赵越辩解:“这是诬陷,她亲自将刀递到我的手中,自己划了自己一刀。”
  这话叫外面的百姓哄笑起来,寺丞又喝“肃静”,叫了小吏去维护秩序。
  沈忱这时也道:“确如世子所言。”又惹堂外百姓们臭骂,“这安平郡王府坏事做绝了的!”这是之前被赵越欺压过的百姓,在借机泄愤,小吏们又叫他们安静。
  寺丞便叫传人证物证,杜杙戴着帷帽跟绣云、雁影走了上来,便听赵越唾骂起来,什么小娼妇,贱人,越骂越难听,叫堂外百姓更是偏向了伤者。
  寺丞便问三人当日情形,三人都一一说来,虽言辞有所不同,但是大体都是一致,寺丞又拿了物证,叫他们指认,三人又点头,沈忱却道:“这刀不是我们的,是他们带进严府的。”
  寺丞又问杜杙,杜杙便道:“那日我们姐妹都是去严家做客的,带着这一柄匕首做什么?我家女眷从不舞弄刀剑的,这柄匕首,大理寺尽管去城中武器铺子查证,看是不是我杜家人买的。”
  大理寺早已查证过,寺丞道:“并未查到。”又看向赵越跟沈忱,“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两人不肯认罪,沈忱喊道:“这是他们在吴县买了带来东京的。”杜杙便冷笑道:“那就请大理寺派人去吴县查,看看我杜家有没有叫人去买过这样的匕首。”
  寺丞喝了一声,一般伤人武器的来源查起来都是十分繁复的,且大多没有结果,大理寺并不死究于此,更看重证词。
  寺丞又叫那日被他们伤了的杜家护卫上来,“按律法,走车马伤杀人,按斗杀伤论处①,这几人,你们可认得?”
  赵越斜着眼睛看了几人一眼,“小爷一天看……”“认不认得?是否你等所伤?”寺丞大喝一声,赵越便道:“是又怎么了,大不了赔他们些银钱。”
  一边沈忱心中怨恨他蠢,但那几人确实被他们一行人所伤,不得不认下,堂外百姓又是愤喊,纷纷叫道“定罪,定罪。”
  寺丞便道:“走马伤人,此罪一桩。”又问:“那日你二人因何前往严家?严家并未给你二人喜帖。”
  赵越便道:“去凑热闹的。”沈忱也跟着回答,寺丞又问:“明知严家园中只招待女眷,为何私闯严家园子?”
  沈忱却是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突然道:“杜家五姑娘跟我早有私情,她约我同去!”
  一边杜杙却是愤然跪下,“寺丞明鉴,我五妹妹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看上这等脏污,他不过是因为跟我祖母有亲,去年秋天我家姐姐出嫁,他去过我家做客,我五妹妹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我手中有她写给我的诗!”沈忱喊道。
  一时间堂外百姓哗然,沈忱便跟寺丞说那诗放在何处,寺丞让人去他家拿来。
  杜杙忙道:“断无可能,请寺丞去我家中将我五妹妹请来,她断不会做出此种事情。”寺丞也应允。
  堂上一时间便不再审理,一边赵越笑道:“行啊阿忱!”寺丞令喝他才安静,只是脸上露了喜意,似乎能脱罪了。
  阿鱼不止是一人来的,同来的还有杜家老太爷老夫人,沈家这边沈瑶跟沈大太太也出现了,沈忱看到二人便知不妙。
  原来是去杜家叫人的那个小吏因同情阿鱼,兼之从前族中有人被安平郡王府欺压过,忍不住说了堂上之事,老夫人听了懊悔不已,直说自己害了阿鱼,叫阿鱼安慰了才冷静下来,叫人去沈家叫沈大太太跟沈瑶同去公堂。
  从沈家回来的小吏把那张纸递给寺丞,寺丞看了就要递给阿鱼,问道:“杜五姑娘,这是否是你所写?”
  阿鱼半靠在贵妃椅上,还十分虚弱,堂外百姓看了不由生了怜惜,便听她透过帷帽说道:“寺丞不用递来,这诗确实是我所写。”堂外百姓又是惊呼,却听那道柔悦的声音说道:“不过是我写给沈瑶的。”
  沈忱便使眼神给沈瑶,叫她否认,被寺丞看见,令小吏押住他,这边沈瑶确实反应过来了,道:“五姑娘最看不上我的,怎么会写诗给我?”
  阿鱼便道:“那我自然是看不上你的。”姿态就十分高了,声音也淡淡的,百姓听了都不觉想到这样的人儿怎么会看上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阿鱼便向寺丞问道:“寺丞可否允许民女自辩?”她虽是坐在椅子上,对寺丞却十分有礼,令他先就生了三分好感,让她自辩。
  阿鱼便指着沈瑶道:“我不止看不上你,还看不上你们这一家,鸡鸣狗盗、狗仗人势之辈,去年秋天我二姐姐出嫁,你们一家来吴县我家中做客,你沈瑶,处处看不上我杜家,拿了安平郡王府来说事,有还是没有?”
  沈瑶摇头,“我怎么敢,我去了杜家处处畏缩不敢言,就怕五姑娘不喜我。”她做了一副害怕的姿态,
  阿鱼笑笑,杜老太爷便从寺丞那里拿了诗过来,对堂外百姓道:“何人读过书?来解解这诗。”
  寺丞正要阻止,便见人群中一个儒生走了出来,拿过诗,向寺丞请道:“见过寺丞,我乃应天书院的先生,此来京师探视学生,见此间喧哗才来一观,不识得堂上任何人,不知我可解否?”
  寺丞应允,老太爷便说道:“我杜家有一鹿鸣院,中有两处学堂,一处给家中郎君读书,一处专门教导家中姑娘,又有藏书阁一间,这位沈姑娘去了我家,先是胡闹非要去鹿鸣院中闲逛,打断先生授课,后是进了藏书阁,欺辱我杜家姑娘,叫她们作诗来听,家中女孩不肯,她便说安平郡王府如何如何,县主如何如何,我孙女听着讽刺,故作此诗来讽她,这位先生,请解。”
  那儒生已经看完了诗,听了老太爷说的背景,于他而言这诗已是极为简单,但是顾及到堂外百姓,便朗声念道:“诗为‘皇都轩冕生春草,清池碧影涨秋声。秋风横波仙家寿,雨载蛙声处处鸣’,这诗说的是东京城中有诸多官位爵禄显贵之人,有依附他们的人靠着他们渐渐出了头。有一户人家显贵非凡,便有那些依附他们的人如同青蛙一般到处鸣叫,把别人家的风光当作自己家的。”
  堂外百姓听了哄堂而笑,沈瑶便做了一副柔弱之态要倒下,杜老夫人此时便道:“先前我当他们家是真心祝贺,不料只是去求我家长子提携,我家自然不应,未料人家早已经攀附了安平郡王府,去我们家不过求个稳妥。”
  沈太太又是满脸惊恐地摇头,她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向来对丈夫和儿子唯命是从,沈忱此时被寺丞叫人押住,使不得眼色,老太爷又道:“此诗我孙女作完就来我书房请罪,说不该得罪客人,我叫她在我书房写来,当时沈太太跟沈郎君就在我处做客,我家夫人看了此诗就扔向他们,好叫他们反省,不料竟被这小人拿来攀扯。”
  沈忱阴笑道:“老太爷,你们一家人,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跟我娘那日根本没有去你那处,如何从老夫人那里拿到诗?”
  阿鱼便笑道:“如此确实不能叫人十分信服,当时藏书阁中还有其他家的女眷也在,只不过算来都是我们家的亲戚,恐怕你也有得说,我便问问沈瑶好了。”
  沈忱打断她,“她身子……”
  “我管她身子如何,她欺辱我在先,做假证在后,我问她怎么了?你怕她说真话?”阿鱼忍痛斥骂一声,又问寺丞:“请问寺丞,民女可否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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