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赋——十九同尘
时间:2021-10-13 09:17:44

  作者有话要说:  ①唐·厉霆《大有诗堂》
 
 
第77章 
  鸢时景明风轻,纸鸢东风趁佳,李霄跟杜显二人正在园中玩耍,今日虽是杜家春宴,也不拘束他二人,任一群小丫鬟守着他们。
  杜徽才刚路过就被杜显叫住,“三哥哥,你帮我拿着纸鸢,我去帮五弟。”杜徽却着急,他手中抱着几支画轴,匆匆道:“我还有事,前头父亲等着呢,你们自己玩吧!”
  杜显有些失望,“唉,好吧!也不知你们这些大人在忙些什么。”杜徽已经走远,没听见这话,李霄却听得清楚,他的纸鸢又落了地,小跑着去将纸鸢捡了回来,“四哥,祖母说了今日不要打扰哥哥姐姐们。”
  杜显帮着他把纸鸢放起来,“前头那么热闹,我也想去看,可惜祖母不让。”
  “祖母说前头都是大人的事,我们不要去捣乱。”
  “我知道,爹挑姐夫呢!”“我们不是有姐夫了吗?”
  “只有一个才不够,有……”
  杜杙跟阿鱼来到园子中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小孩凑着说话的场面,手上的纸鸢早就落地了也不去捡,杜杙捡起二人的纸鸢问道:“你们两个谈什么这么入神?”
  二人被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是两个姐姐,皆拍拍胸口作受惊状,杜显接过她手中的纸鸢,“多谢四姐姐,我跟五弟没留神。”
  “没留神还是根本就不想放纸鸢呀?”阿鱼附身笑问。
  李霄凑到她身边来,偷偷笑道:“我们刚才在说,前面在选姐夫。”
  杜杙跟阿鱼皆是一怔,随即就红了脸,杜显急忙拉了一把李霄,“五弟真笨,怎么可以说出来。”说完就想跑开,杜杙虽羞红了脸也不往教训他两个,拦住杜显道:“你这小顽皮,是不是你教的五弟?”
  “才没有!”杜显仰头犟了起来,又想戏弄几句,“我也想去看姐夫!”
  杜杙跟阿鱼又羞又恼,捡香忙道:“太太还等着呢!”
  二人这才随着她到了曲水流觞处,此间有不少妇人,连氏看到二人过来便将他们介绍给众人,“这是我那两个女儿,这个是四丫头,这个是五丫头。”又一一给她们引荐诸位夫人,先是拉了一个穿着素净的妇人,看着杜杙道:“这是谭夫人。”
  杜杙便红着脸向她问好,“见过谭夫人。”阿鱼也跟着问好。
  谭夫人笑着打量了杜杙上下,眼中尽是满意之色,拉着杜杙的手笑道:“真是个好孩子,我看着就喜欢。”说完就要拉着她到一边说话。
  连氏又将阿鱼带到一边,着重介绍了两个妇人,“这是裴夫人,这一位是安夫人,你应当是认得的。”阿鱼一看,正是安秉舟的母亲付氏,眼下就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也笑着向二人行了礼,“见过裴夫人,见过安夫人。”
  连氏不待二人有所反应就叫她同在座其余人也问好,阿鱼看去,大多是连家的舅母们,还有严家的几位太太。
  等一一问候了就听付氏叫她:“阿鱼,你来伯母这儿!”
  “陶丫头,来二舅母……”连二太太也同时喊出来,阿鱼在中间站着不知所措,连氏就笑道:“先去跟你安伯母说话吧!”
  阿鱼就向连二太太一拜,“稍后就来跟二舅母说话。”连二太太看着付氏的的欢喜模样,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阿鱼,先前不是说只有一个裴颢?怎么安秉舟也有意?她方才看着裴母淡淡的样子还当此事稳了,不料竟出来一个安秉舟,想对连氏使眼色却见她不看自己,心中更急。
  连氏昨夜得了灵雨的话,让他们全看阿鱼自己的意思,不要左右她,她才会在看到连二太太的眼色急忙转头。
  付氏看着阿鱼的模样十分欣慰,“都长这么大了,瞧着真是叫人爱,之前跟你哥哥也是见过面的,怎么不去家中玩?”
  阿鱼坐在她跟前墩子上,笑道:“家中管得严,也只有盛会之时才让我们出去,还没恭喜伯母呢,秉舟哥哥可是此科最年轻的进士。”
  付氏也先是一喜,随即又想到家中来提亲的人,愁道:“这也有让我忧的,你哥哥这婚事还没个着落,我看着倒是个个都好,问他他只叫我做主。”
  连二太太在一边看着二人言笑,叫来身边丫鬟,“你去问问四爷,说他同窗那个叫安秉舟的是怎么回事?他母亲正拉着陶丫头不放手呢!”那丫鬟便匆匆离去。
  阿鱼不妨付氏会跟自己说这种话,想想便道:“那伯母便自己做主便是,实在选不出来,问问我安大叔的意思,您二位慧眼识人,总能选个合适的。”
  付氏却是一笑,仔细看了阿鱼一眼,心动道:“要是全凭我选,还是你最好,我哪有见过……”
  “安夫人,咱们还是头一次见呢!”这却是裴母出声了,阿鱼也庆幸她打断,暗暗舒了一口气。
  裴母本是看中了严家的,此刻见了杜家的姑娘又有些摇摆,她跟付氏坐得近,看她极为喜爱杜家五姑娘的样子,她自己虽不是喜爱这孩子,但是也有心要插一脚,起码等了她儿子见过之后再让别人家的相看。
  阿鱼松了一口气,连二太太可又急了,起身跟连氏说要去走动走动,实则自己去了外院,边走边跟身边丫鬟道:“原先怀衍说陶丫头时我还不乐意,如今看来我才是眼睛蒙了纱的。”她身边的丫鬟只连连点头,刚走出园子就见先前派去的丫鬟走了回来,“四爷怎么说?”
  “四爷说叫太太莫急,安郎君家跟杜五姑娘家原先是邻居,不过是……”
  “这傻孩子,定是叫安秉舟给诓了,他母亲都亲口说了陶丫头最好。”连氏疾步走向杜家外院,心中焦急,要是陶丫头跟别人定了亲,儿子又疯癫起来怎么办?
  到了外院她就叫丫鬟去将连怀衍叫出来,连怀衍还殷勤站在杜贺生身边说话,见到母亲身边的人来叫自己也怕是出了疏漏,急忙告退出去,“娘您怎么过来了?”
  “我再不过来陶丫头就要被旁人抢先了,你姑母说,德妃跟他们通了气,陶丫头的婚事任何人不得逼她,要看她自己的意思。我来的时候安秉舟他母亲就拉着陶丫头不肯放手,二人说笑也亲密得很,裴夫人也是,我还当她没这个意思了,谁知看到陶丫头她就动了心思,你在此处讨好你姑父也没用,还得看陶丫头的意思。”
  连怀衍想到连氏昨日所说,若是阿鱼真有意于自己何苦叫德妃说这么一句。
  难道她心中属意的竟是安秉舟?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叫母亲先回内院去,自己则在廊上想对策,还是要跟五表妹见上一面,叫她明白心意才好。不多时就见杜徽走了出来,他忙叫住:“三表弟这是去何处?”
  杜徽回头看了一眼还有些犹豫该不该答,只他自己,是觉得连怀衍更好的,又听他善解人意道:“三表弟若是为难,我就不问了。”
  他才下定决心一般,小声道:“表哥,我是去叫四姐姐跟五妹妹的,父亲让她们去藏书阁中,他一会儿就要引了你们去鹿鸣院中观览。”
  连怀衍点点头,便叫他速去,自己则走进去叫了连怀炘出来。连怀炘本就是来作陪的,他还因未曾考上心中苦恼,看得这诸多新进士也不太高兴,兄长一叫他他便欢欣走了出去,“四哥叫我做什么?”
  连怀衍将他拉到一边嘱咐道:“待会儿姑父会带你们去鹿鸣院中,你想个法子拦上一刻钟。”“为什么?”
  连怀衍却不正面回答他,而是问道:“你觉得里头有谁配得上杜家两个表妹?”
  连怀炘往屋中看了一眼,摇摇头,“我看是没有的。”他是个好颜色的,想到杜家两位表妹的容色,这话是他的真实看法,也知道兄长想求娶五表妹,便瘪嘴道:“算了,四哥你去吧!你总比那些庸人好,我拦住他们就是。”连怀衍拍拍他的肩膀,嘱咐道:“莫要做得太显眼了。”
  连怀炘颇有些不耐烦,“四哥自去就是,我自有分寸。”连怀衍这才带着垂文离开,连怀炘看着兄长的背影,口中揶揄道:“我进内院就叫人拦住我,怎么你想进就进,我看你是预谋已久了。”
  而连怀衍进杜家内院也确实顺利,一路到了鹿鸣院中,此时只有院中的女侍在,见到他来还有些诧异,“连四郎君来此可是有事?”
  连怀衍掸掸衣袍,“我来藏书阁中借几本书。”
  那侍女点点头,将藏书阁的门打开请他进去,他便叫垂文留在了外面。
  不多时杜徽也带着姐妹二人进到鹿鸣院来,“父亲说去四姐姐去探雅堂,五妹妹到临怀堂去,等他……”垂文的身影叫他思路中断,莫非是表哥已经来了?
  “见过郎君、姑娘,我家郎君来借几本书。”垂文上前道。
  杜徽扯出一个笑来,阿鱼跟杜杙不清楚,他是明白得很,“原来如此。”说着就叫两个姐妹各自去堂中,“四姐姐、五妹妹快去吧,我还要去外院回禀呢。”他今日实在是忙碌,真是有些累了
  垂文看几人在藏书阁前各自分开了,待不见人影后,转身进到阁中去回报:“郎君,五姑娘去临怀堂了。”
  “我知道了,你随我过来,”垂文跟着过去,就见自家郎君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书阁深处,走着走着他又停了下来,他在后面只听得一声轻笑,“这里又不是吴县,哪里会有暗门。”
  “郎君?郎君?”
  连怀衍回过头来,吩咐道:“你去临怀堂请五姑娘过来,就说我找一本孔颖达正义的《周易注疏》,书阁中四处不见,叫她帮我找找。”他此举,也是想验证她姑母那番话的真实性,她一个如此守礼谨慎之人,若是肯来……
 
 
第78章 
  阿鱼正在看临怀堂中的一幅字,“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这是杜子美在听闻安史之乱结束之后喜极而作,这手草书之狂乱恣意,似龙蛇竞走,倒像是酒醉所作。
  “这是林先生写的。”
  阿鱼回头一看,正是陆先生,她口中林先生正是她丈夫,见阿鱼回头,她笑道:“我看他回去才知道今日临怀堂里不讲课,原是杜二老爷要择佳婿,怕旁人见到他写这幅字,才准备来收回去,未曾想到是你在此。”
  “林先生的字如此好,为何收回去?”阿鱼不解,不过还是帮着陆先生将字取下来。
  陆先生微笑看她,“这是他醉酒而作,哭燕云十六州呢!留在此,叫那些新进士看了,怕给杜家招来祸事。”
  阿鱼明白过来,朝廷如今最是厌战事,这诗确实不妥,陆先生将字取下卷好,笑道:“转眼五姑娘已经这么大了,先前你及笄我并未有多少感触,你几个姐姐皆是到了十七八岁才择婿的,未料你竟是如此快。”
  阿鱼羞赧一笑,又听陆先生道:“若非我身份不对,也想看看你跟四姑娘会挑个怎样的夫婿,你四姐姐最是寄情诗书的,于她而言若是心意相通,便如‘泌之洋洋,可以乐饥。①’你却不一样,你心中明月朗照,每每与你谈及《春秋》《孟子》,我总会从你的话中,得到跟你几个姐姐们不同的感受,五姑娘的明月,想要照何人?”
  阿鱼被她问得怔愣,摇摇头。
  “那你想要的婚事是怎样的?”陆先生又问。
  “这世间最好的,便是我义母这样的了。”
  “只是如此吗?”
  阿鱼看她嘴角的温和笑意,突然问道:“先生,你如今的日子,是您曾经想要的吗?”
  陆先生笑着点点头,“我未出嫁之前,我父亲叫我读书,也不过是想在择婿之时多一份筹码,我也以为我往后便是相夫教子、囿于内宅了,不曾想能任意交游、遍访山河壮丽,这正是我年少读书时所畅想的,能做先生教导杜家的姑娘,更是超出了我之遐想,这些,就已经足够了。林先生后来不再科考,要跟我去看山明水秀,将你几个师兄送到我公婆那儿,不曾想先是白鹿洞书院之邀,游至江南你祖父又曾来请,他听到杜家也有女学生时就带我来了杜家,直到如今。”
  一边的雁影听着都露出了艳羡的神情,阿鱼闻言也笑道:“这样的人,本该只有诗文中才有的,先生竟是遇着了。”
  一边的垂文已在堂外侯了片刻,见到有先生在此便缩在了墙角怕被发现,心急先生怎还不走,又听堂中传来那先生的声音:“五姑娘,你的明月所照,当是懂你心中丘壑之人。”
  阿鱼点头,“多谢先生,我明白的。”陆先生看她如此,便不再多言,拿上那幅字离开了。
  垂文看着她背影消失不见暗自舒了一口气,好在未被察觉,在廊上清咳了一声,阿鱼跟雁影俱是一惊就见垂文出现,“五姑娘,我家郎君正在书阁中找一本孔颖达正义的《周易注疏》,只是遍寻不见,想请姑娘帮忙去找找。”
  阿鱼心中惊讶,还不及作想就听雁影低声斥骂了垂文,“你如此大胆,书阁之中,岂能叫……”
  “雁影。”阿鱼叫停她,示意她向外走去,“无妨,我去找找就是。”
  垂文闻言面露喜色,殷勤在前头带路,雁影看了阿鱼一眼,“姑娘,这是……”
  “没事。”阿鱼笑着看了她一眼,若没有陆先生的一席话,她或许不会来,她的明月,曾经是要藏起来的,不要去照繁花锦树,也不要去照碧水清渠,如今,若是能放它出来,那便去吧!
  连怀衍靠在书架上,心中煎熬,好似过了许久,又不过只有片刻,竟也够他相思莽苍葳蕤,“表哥,你在吗?”
  她来了!
  他抬起头来,透过书架看去,就见她站在不远处,似一汪碧水掠来,“我……”他声音因激动而添了几分嘶哑,“我在这里。”
  阿鱼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道石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书架后,似乎要走出来,她忙道:“表哥不用出来,我在这边找找。”“并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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