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与少将军——音书杳杳
时间:2021-10-16 10:17:16

  这一番话,俱是少年赤诚之语,便连几个年轻的文官听了,都恨不得投笔从戎,就此战场厮杀。
  只是林慎却目光变了变,原本举着的酒杯,未及喝上一口,就放了下去。
  到底是老臣们有眼色,很快便觉出些不对来。
  几个老臣你一言我一语,又是赞圣上又是赞燕远,将这个话题默默错了过去。
  推杯换盏之间,燕远莫名地就像那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是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提前离席了。
  “你呀你,一天就知道练兵,可长点心吧。”坐在他身边的商沐风终于看不下去了,凑过来低声说了一句。
  燕远在朝中与商沐风关系最好,便也不与他见外,低声问:“是不是我刚说错了什么?”
  商沐风扯着嘴角笑了笑:“你回去好生问问老夫人,我可教不了你这个。”
  燕远攥着手里的筷子,很不是滋味地搓了搓,他所说都是肺腑之言,绝没有一丝一毫欺瞒圣上,哪不对了呢?
  *
  “公主,夜已深了,早些睡吧。”青溪已将床铺都铺好了,可是公主却是呆呆地坐在桌前,动也不动一下。
  青溪担忧,走过去瞧了瞧,见公主手里拿着昨日燕少将军送来的贺礼,随即明白了些什么,默然叹了口气。
  林悠轻抚手中的珠钗,心里头一团的乱麻。
  那珠钗是昨日及笄之礼燕远送她的礼物,与普通的珠钗不同,上头除了缀珍珠,还装饰着以北疆猛兽花纹最漂亮的一小块毛皮制成的小绒球,那是燕远当年去代州见他家人时亲手所猎,是以这珠钗,分明也是动了心思的。
  他备礼物备得那样认真,前世又特意留下等他回来的诺言,因何今日却在席间说出那样的话呢?
  他的话一出口,不用问也知道,父皇定是再不会提及此事。
  可若燕远不是驸马,她又该如何才能阻止燕远离开京城,更要如何才能让他别去那刀剑无眼的战场呢?
  “公主,若有什么事情,明日起来再思量吧。”青溪不忍,又轻声催了一遍。
  林悠瞧见外面夜色已是一片浓黑,终于自桌前站了起来,往床上去睡了。
  *
  翌日一早,燕远便往宫里去了。
  按例每月初五都是天风营将官向圣上呈报近日训练状况的日子,燕远领了副将之职后,此事也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按照以往的顺序,先到兵部送了名册资料,又往御书房呈上天风营各队的汇报,这才满心欢喜地往崇元门去。
  往常林悠都会在那等着他,也唯这一日,他们能明目张胆地见一面,走过崇元门外的那一截路,说上几句话。
  可是今天,他到了崇元门前时,却没见着那个熟悉身影。
  燕远站在门口向内张望,整个宫道上一个人也无,只有树影摇晃,像是在笑话他欢欢喜喜扑了个空。
  “怎么会呢?”燕远看着崇元门的另一边,微微皱眉,以前若是悠儿有事,总会同他说的,今日什么都没说,怎么会不来呢?他还从外头画香斋带了她最爱吃的点心,唯恐冷了,一直揣在怀里都不敢拿出来。
  “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无妨,等等就是。”燕远自言自语,走到宫墙边上,靠着墙等了起来。
  崇元门的另一边就算是后宫的地界了,虽然还隔了他从前与两位皇子一道听学的奉贤殿,但外臣无诏,到底是不得入内的。
  燕远只能在门外眼巴巴看着另一边等着。
  可是等来了一队又一队的太监宫女,却全然不见林悠的身影,连定宁宫的宫女都没见一个。
  日头已然爬了上来,天也越来越热,他站在树荫底下都觉出那夏日之初的热度来。
  可他又生怕自己走了,林悠过来瞧不见他,便也并不敢离开一会。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燕远,你怎么在这呢?”
  燕远正往崇元门里面张望呢,冷不丁让人背后喊了这么一句,忙转过身来,险些一掌打出去。
  “二殿下。”
  来人正是二皇子林谦,带了几个小太监,手里拿着食盒,也不知是要往哪去。
  “你这是站在这做什么呢?今日天风营无事?”
  “我……我送点东西。”燕远有些尴尬地笑笑,他总不能说他在这等二皇子的妹妹吧。
  林谦上下打量他一番,又往后头崇元门瞧了瞧,福至心灵:“等悠儿妹妹呢吧?”
  “送点东西罢了。”燕远眼观鼻鼻观心。
  林谦嘿嘿一笑:“咱们什么交情?没必要瞒着我吧?昨日你在父皇面前一番慷慨陈词,我还当你没那心思呢,却原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心思,什么心思?”燕远不解。
  林谦却也不解释,只挥手带着他身后一队小太监要走:“你放心吧,悠儿许是又被什么事绊住了,我正好要去母妃那里,路过定宁宫,我帮你叫她出来。”
  还不待燕远说什么呢,林谦笑着就走了。
  燕远捂着自己怀里的点心,觉得那点心好像不太热了,不免抱得更紧了些。
  他也不知道二殿下何事那么高兴,只是既然林谦说了要替他叫悠儿出来,想必再等会就能见到她了。
  燕远这么想着,便仍旧耐心等下去了。
  定宁宫里,林谦走进来时,林悠正同青溪几个描花样呢。
  皇家的公主不必精研刺绣,她早先也不多做这个,还是近来才起了兴趣,让青溪几个陪着她一道挑花样。
  林谦大剌剌地走过去,探头去看桌上摆着的各色花样子,啧啧叹道:“我还当皇妹你有什么要紧事呢,原来就为着几个花样子,把燕小将军一个人晾在崇元门外头,口干舌燥地等着。”
  林悠原本与青溪几个说说笑笑,听见这话,手里的动作一下停了下来。
  “他还在崇元门吗?”林悠抬头问向林谦。
  林谦一愣,他虽然心大,可不是傻子,皇妹这表情,明显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在,在啊,你还没去呢,他怎么可能走啊?”林谦木木地应道。
 
 
第3章 变化   也不知那小将军是多呵护着在这等……
  从定宁宫出来时,林谦觉得奇怪极了。
  若是往常听见燕远来了,皇妹少不得放下那些琐事就跑去了,今日却屡屡推拒,直到他留了几样糕点离开,皇妹还是连派个人去瞧瞧的意思也无,这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林谦琢磨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怎么想都只能是和昨日那个小小宫宴有关。
  按理说,皇妹刚过了及笄礼,宫里不该这么快又摆宴会,但父皇偏就下令,说请几位得力臣子小聚,昨日才一聚完,今日皇妹就连燕远的面都不见,这里头一定有鬼。
  他自己想不明白问题在哪,便揣着这件事往自己母妃宫里去了。
  若是那燕远惹了自己皇妹不舒服,他必要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才行。
  *
  定宁宫里,青溪将几种花样摆开,抬眼却是瞧见公主心不在焉的。
  她想起方才二皇子来说的那事,又瞧了瞧天色,便试探着道:“殿下,瞧着近午了,是不是传膳呀?”
  “都到午膳的时辰了吗?”林悠一下回了神,抬头看了看天光。
  果见树荫外头,日头正盛,晒得院里的几株花都好像蔫了下去。
  “传膳吧。”林悠扔下那些花样子,起身往宫内走去。
  她自然记得今日是天风营将官入宫呈报的日子,也自然记得到崇元门外等着就能见到燕远,她是故意不提这事,也是故意不去的。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燕远,更没想好,昨日他说了那番话之后,倘若父皇作主为她择婿,她又该怎么拒绝。
  重生回来的时候,她没想到自己要面临这样前后为难的局面。她还当他们两心相通,她走出了那一步,就能一切顺利,没想到,才走了半步,就是当头一盆冷水。
  果然重来就是重来,往事早不作数了,可她既看清了自己的心思,又哪还能像从前一般与燕远毫无芥蒂地相处呢?
  午膳已摆上来了,样式丰富,都是林悠爱吃的。
  可她手里拿着筷子,却是迟迟没能吃上一口。
  外面炎炎的烈日隔着窗子也能感受到,若出去站着,还不知要多热呢。
  “青溪。”林悠搁下筷子,“你悄悄去崇元门瞧瞧,莫要让人发现了。”
  青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公主要做什么:“殿下当真不去见少将军了吗?”
  “我让你去瞧你就去,瞧见了就回来。”林悠目光有些错乱,难得说话这么急。
  青溪不敢问了,应了声便往外头走去。
  林悠也并没有吃那些变着花样的饭菜,她不过随意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干坐在那里等着青溪回来。
  定宁宫到崇元门倒是算不得太远,不到两盏茶的功夫,青溪便急急地回来了。
  日头底下走了一圈,她出了满头的汗,进了屋中却也不敢歇着,连忙回禀:“奴婢瞧见少将军了,就在崇元门外头。”
  林悠本是张望着窗外瞧着她回来,见她真回来了,反又端坐起来:“他还在吗?”
  青溪点头:“日头正在头顶,崇元门外面的阴凉唯剩墙根底下一缕,少将军就在大太阳下面站着,却是没走呢。”
  林悠闻言,险些起身就要出去,可她到底将自己按住了,又重坐回了椅子上,只是手却攥着,显然心里也是急的。
  “也没有个人让他走吗?”
  “都到了各宫里午膳的时辰,午膳过了,少不得有娘娘小憩,崇元门那边哪有人啊?莫说无人,便是有人,谁又敢去问少将军话呢?”
  林悠瞧着窗外烈日炎炎,只觉得晃得眼睛疼。
  “都快一个时辰了,只管等在那做什么?”她兀自小声嘟囔了一句,心里甜也不是,苦也不是,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
  青溪见自家公主满脸愁容,便试探着问道:“要么奴婢着人打了伞,往崇元门瞧瞧?”
  “去不得!”林悠当即拒绝了,话出口了,她自己心里却又莫名一阵怅然,“事还没说清楚,何必这样牵绊着,总要想清了再去开口,好过最后两个人伤心。只管让他回去就是了,我既及笄了,也该注意着些。”
  青溪听着那些话,只觉不是滋味,可又不敢反驳,遂道:“那奴婢这就去回了少将军?”
  林悠点点头,可在青溪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把人叫住了。
  “你不能去,眠柳,你去。”
  名唤眠柳的丫头正在旁边站着,闻言微微一怔:“奴婢,奴婢去?”
  她知道自己一向心直口快,是以需要朝外头传什么话的活计,一向是青溪去做,这回公主竟让她去,她自己都有些反应不及。
  林悠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不拘什么话,莫让他再在太阳底下站着就行了。”
  眠柳领了命,急急往崇元门走去。
  她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才能像公主说的,让那位少将军赶紧离开,可真到了崇元门跟前,瞧见那站在太阳底下的人影,她竟也于心不忍了。
  她们这几个丫头都是从小跟着公主殿下的,自然也是亲眼看着燕少将军与皇子公主们一道长大。
  小时候没少一起玩闹,一下子好像长大了,哪能那么简单就撇开呢?
  眠柳叹了口气,整了整心情,走上前去。
  “见过燕少将军。”
  燕远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心里火燎了似的,眼见着要正午了,他午后还得回天风营一趟,倘若林悠午后才来,岂不让她扑了空?
  猛地听见有人喊他,他还当是林悠来了,一下抬起头来。
  眠柳就见那位少将军眼里的光芒,在看见她一个人的时候,一瞬熄灭了下去。
  “悠儿是不得空吗?”他语气有些犹疑,一点都看不出是天风营里的副将。
  眠柳硬着头皮道:“公主让少将军先行回去吧,今儿就不见了。”
  “为什么?”燕远心里咯噔一下,抱着怀里糕点的手紧了紧。
  “公主说,说既已及笄了,总不好像过去一般,是以,还请少将军回吧,日后,日后也不必来了。”眠柳到这时候才明白公主为什么让自己来,她自认铁石心肠,瞧见少将军忽然暗淡的目光,也有些开不了口,若青溪来了,一准说不出。
  燕远捧着糕点的手僵了僵:“她,她真是这么说的?”
  眠柳点了点头,就当是应了。
  “我们从小一处长大,也要避讳这些?”
  他几乎是没过脑子就将这一句问了出来,问出来了,自己才觉出不对来,他这问题问的,不就是一句废话吗?
  眠柳不敢再看那位少将军的样子,垂眸道:“少将军在天风营,想必不常见到姑娘,这天底下的女孩,总要守着礼节的,公主身份又不同,我们这些宫婢尚且不得自由,更何况公主殿下呢?”
  那一番话,倒像是一下把燕远点醒了似的,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些什么,又好像是怅然若失,半晌,才终于从怀里拿出一份纸包着的糕点来。
  “这是外头画香斋买的,悠……公主从前喜欢,烦请眠柳姑娘带回去。”
  眠柳知道若公主在这,定然不会让她接的,可她到底心软了。
  那少将军一向是飞扬洒脱,何曾如现在这般,满头大汗瞧着还有点狼狈?
  她将糕点接过来,手指触碰的一瞬,惊讶地瞪了一下眼睛。
  那糕点竟真的还是温热的,也不知那小将军是多呵护着在这等呢。
  燕远目送眠柳过了崇元门,沿着那长长的宫道往宫内走去,第一次觉得那两边宫墙竟是那么高,像是要将这一条小路挤压得更窄了似的。
  他心里闷得厉害,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
  沐芳宫,二皇子林谦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将崇元门和定宁宫两处的奇怪见闻朝自己的母妃讲了一遍。
  贤妃司空瑛正亲自给自己儿子打着扇子,耐心地将这好长一个故事听完,轻轻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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