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蹲了一小会儿后,离小君拍了拍簪花男的肩膀,“来吧!起来干活了!”
簪花男卸下麻袋丢在地上,蹬蹬蹬地往白庙跑。
簪花男冲动地一脚迈进了门槛,脚下踩着一个硬硬的东西,一抬头就对上了黑白无常的吐出来的的大红舌头!大红舌头诡异地随风动了动~~~
簪花男僵硬着脖子动了动,才看到昏暗的屋子里立着地府各鬼神,地上还散落了各种纸扎,香灰……
风一吹过,呼啦呼啦——
“娘呀,救命呀——”
离小君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簪花男梨花带泪地跑了回来。“太可怕了!那个舌头自己会动!我还听到有人在哭!”
“你不是说你不信这世上有鬼吗?!”
“小和尚!我说的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我刚好是前面那个,我对世上的鬼深信不疑!”
离小君和簪花男对视一眼,他们好像无意中都撒了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
簪花男内心是想走的,因为天快黑了,鬼快出来了。“既然是误会,那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
“刚看到银子了吗?想要吗?你若是走了,那全都是我的了——”
簪花男想想刚刚那个脚底下那一个硬度,那个大小,少说也有三两! 簪花男一咬牙,不走了!大不了,就给鬼倒夜壶,在哪儿倒夜壶不是倒夜壶!
离小君由着簪花男天人交战,捡了几根梅花枝,几捧枯树叶生起了火。
离小君翻出几个饼子丢给簪花男,“想要分钱,就得干活。”
簪花男认命地用梅枝搭了一架子烤饼子。
离小君从布包里翻出一捆稻草,混着黄泥砌墙洞。她听王塌子起的时候,就猜到了凌公坟肯定塌了一个洞。杭州城春日多雨,洞口不及时修补容易整个塌了。
离小君用王塌子丢下的钩子勾了剩下的铜板,一共20多个铜板,5块碎银子。
有了银子激励的簪花男,更是铁了心地不走了。“其实你做的也对,我们拿了人家的银子,确实应该为人家做点儿什么。这就叫货银两讫,以后谁也不欠谁。”
离小君竖起大拇指:“讲究人! ”
离小君从白庙的院子里寻了一把残破的扫帚,将白庙角角落落给扫了一遍,没成想,竟然扫出了一张银票50两的银票。
聚丰钱庄。
票回付市钱50两白银。
延兴十二年六月十七。
簪花男探头,“聚丰钱庄——我想想,这名字挺熟——我想起来了,是梅家的钱庄!”
“哪个梅家?”
“就是唐家儿媳妇的亲亲梅表哥,刚被抓奸了的那一对。 ”
离小君恍然。“梅家的铺子被砸了,钱庄有没有受损?该不会影响我们兑换银票吧?”
“梅家在杭州城只开了一家钱庄,一家当铺,俩家铺子都被砸了。梅家人生气,就找人也砸了唐家的铺子。应该是俩家铺子都被砸了的。”
二人说了一通闲话后,就着九曲桥下的溪水洗了手后,咬着烤饼开始分赃。
一共126两银子,3贯铜板。
“梅家钱庄这几日应该都不会开门,我急着用钱,你拿银票吧!”
离小君倒是无所谓,只是叮嘱簪花男这种钱最好早早地花出去。
簪花男将一贯铜板还给离小君,“自此,咱们可两清了!”所以,离小君得了一张银票,13两碎银,2贯铜板。
“现在应该已经亥时初了吧?城门早关上了,我们随便找个地儿歇息一下,天亮再走。”
按照离小君的意思,自然是去白庙的后院寻个屋子歇息,但是簪花男死活不肯,宁愿冻死也不愿意靠近白庙一步。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寻了一空地生了火。
这时候,簪花男打开了他的麻袋——拿出一张牡丹花的床单铺在地上。
离小君咂舌,“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够精致的。”
“家中只有俩个麻袋,我怕不够装银子,就将床单也卷了来。倒是不想,这会儿派上了用处……”簪花男大方地分了一半床单给了离小君。
离小君慢腾腾地挪过去躺了下来。
簪花男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火后,才躺了下来。听着呜呜呜地风声,簪花男抱着胳膊往离小君的身边慢慢地蹭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暴呵声,平地炸!吓得离小君和簪花男冻在原地不敢动。
贺禹疯了!怒瞪着支起上半身、往离小君身边蹭的簪花男! 还有躺平的离小君!
“你们竟然跑这儿来睡觉???”
等他们忙完了衙门的事,才发觉好久没见到簪花男,随口那么一问,就有衙役说起,守门士卒看到簪花男背着一个大大的麻袋出了北城门。要知道,北城门寻常时候甚少人去。
再寻人来一细问,簪花男反常地背着大麻袋,还有一人也背着大布包,二人一前一后,也不知是不是一起的。
贺禹和许公子差点儿没疯,该不会是簪花男那个傻子被人给拐去了山里了吧?他们派出了所有人手出了北城门寻人,一直寻到天黑。
没想到,簪花男竟好好地与离小君在山上野营?!!
就连簪花男最爱的牡丹花床单也带来了!
火堆旁,还有吃剩下的饼渣。
簪花男只迟钝了一小会儿后,就跃了起来。“贺禹?你怎么会来这儿?”
“怎么?我打扰到你们二人野外世界了???”
簪花男慌忙解释,“我、他、我们,哎呀,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总而言之,我跟他是清白的,我喜欢的是姑娘。”
贺禹:巧了,她就是一小姑娘!!!
贺禹居高临下地质问着:“那你倒是说说,你们有家不回,大半夜地跑山里做什么!带了铺盖,带了吃的,准备这般齐全,显然就是有备而来!”
簪花男的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麻袋,他不能因为六十几两银子,就被强行摁上喜欢男人的罪名,所以,他打算实话实说。“其实我都是为了——”
“阿嚏——”离小君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委屈地揉着鼻子,“既然大人在这儿,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城了?这里到处都是阴森森的,我好怕的。”
离小君说着还紧张地望着四周,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簪花男瞪大眼,他眼花了吧?他聋了吧?他刚刚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哈???你在说什么?”
有了离小君打岔,簪花男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离小君吸着鼻子,凑到了贺禹的身边。“那边有一个百年老坟,还有一白庙专门给人做白事的,里面供着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还有各种纸扎,有个小娃娃笑得特别惨……”
离小君眼尖地发现贺禹的肩膀抖了一下。
难道是堂堂知府大人怕鬼?可为何上回在衙门里贺禹进出鬼屋都没什么反应?
“小和尚,你刚刚不是什么都不怕吗?怎么贺禹来了,你就开始装弱!”
离小君默默地从布包里拿出一个辟邪符、百鬼不侵符、平安符,“我不说,并不是我不怕。可能是我装备比较齐。”
簪花男扑过来就抢走了一个百鬼不侵符,口中嘀嘀咕咕:“亏我怕得要死要活的,你自己藏了三张府,太过分了!”
离小君仰头,看到贺禹热切地盯着她的手。“大人,来挑一个。”
“鬼神这种,信则有,不信则无。”贺禹话未说完就伸出了手,挑了一个辟邪符,“既然你偏要送我,我就挑一个吧。剩下的一个平安符给你,愿你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离小君特真挚地谢过贺禹后,收起了被贺禹嘴上开了光的平安符。
信则有,无信则无,这种鬼话,她已经被簪花男骗了一次,肯定不能上第二次当。
待得贺禹毫无犹豫地挑了辟邪符,离小君更是确定贺禹怕鬼。
月黑风高夜,再加上一个怕鬼的男人,不趁机做点儿什么,真的是有点儿可惜了……
第35章 花床单不讲江湖道义……
下山的时候, 有了符箓护体,簪花男挺起了胸膛,走在了前面。
离小君居中, 贺禹跟在最后。
簪花男拎贺禹提过来的灯笼,“你们放心,我一定将你们全须全尾地带下山。”
古山的北面, 因着鲜少有人上山,草木格外地旺盛,饶是冬日了,落了叶的树枝打在人身上也格外地疼。
三人格外地小心地躲着树枝刮在身上。
一开始簪花男还骂骂咧咧地发誓明日就要上山来砍了这些枯树枝, 到后来树枝多了,他也没了脾气,只想快点儿下山。
“嗯~”贺禹闷哼一声。
离小君一路上竖起耳朵,生怕错过贺禹的需要帮助的请求。
这不,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个轻声悠扬的“嗯~”被离小君听了个正着, 她逮着机会火速回头。也不说话,艰难地借着月光临摹着贺禹的轮廓。
不说话, 是因为,簪花男听到后会停下脚步。
所以, 离小君等着人走远一些,才开口。
咔擦咔擦, 簪花男踩着落叶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现在, 时机相当成熟!是时候拉一点儿鬼啊出来遛遛吓唬吓唬人了,若是能来个投怀送抱,那就更妙了!
离小君才担忧地问道:“怎么了?见着鬼了?”
贺禹呼吸一窒,状若无事地道:“没事, 踩着石头差点儿滑倒。”
“喔——那应该是石头上被覆了什么脏东西。”离小君还要蹲下身,去研究一下什么脏东西。
吓得贺禹赶紧将石头一踢,若是万一离小君被石头上的脏东西附了身怎么办?!离小君又没有驱邪府,只有一个平安符,有个屁用!!!
若是被脏东西附了身,倒霉的还不是他?!
离小君忍着笑,配合地“咦”了一声,“咦~~~石头好像自己滚下去了~~~”
贺禹听得头皮发麻,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离小君难道不知道,有些东西真的不经念叨。
他此时一点儿都不想跟离小君说话,求求人了,让他一个人静静地走着吧。
离小君转过身去,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元公子呢?他不是在前头走着吗?人怎么不在了?”
贺禹慌忙走了俩步,大喊:“元绪——元——绪——”
树林中回荡着簪花男惊恐的声音:“哎——你们人呢!!!我、我就一个人!哇呜呜呜——我怎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离小君受不得回音中那千转百回的哭声,大声道:“你有灯笼!你有光!你怕什么?!要怕的也是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身边站着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人。”
贺禹半边身子发麻,努力地看着辨认着这个离小君应该是真的。因为,鬼应该不敢这样跟人说话,鬼会直接扑过去让人闭嘴。
贺禹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格外地可靠,“你别动,我们下来找你。”
簪花男哭哭唧唧地应了。“那你们可要快点儿下来——我怕——”
“大人,我有点儿小小地怕。我怕一会儿你也将我一个人丢下了,我可没有灯笼——”
贺禹借着月光,看着自己面前黑乎乎的一团,将自己的袖子递了出去。小和尚这个要求正中他下怀,不必他再费口舌。
“你可抓着我的袖子,别撒手。”他可不想半路拉了个鬼下山。
“好!我一定抓得紧紧的。”
就这般,贺禹走在前头,离小君落后半步跟在身后,跟簪花男隔空对话,往左往右,又直走……
然后,一直一直到簪花男的声音越来越远……
贺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别撒手啊,一定要抓紧了我的袖子。”
离小君乖巧地点头。看来,知府大人不光胆小,还是一个路痴。真是老天都注定要给她来一个浪漫又难忘地一对一约会。
贺禹看到面前一团黑乎乎诡异地上下点头,差点儿没忍不住一拳挥了过去,轻叱道:“说话!!!”
“好的,大人,我一定不松开!我刚就是怕,怕得不敢发出声音。”
贺禹坚强地握紧拳头道:“不用怕!有我在,我一定会将你好好地带下山。”
离小君感动地难以自己,“好!我的小命就交给大人了。”离小君忍不住感慨,知府大人自己都怕成这样了,还要抖着手安慰她,真是一个大好人呐。好到她只想立刻占便宜!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路,贺禹出了一身凉汗,随手拄在一石块上。“容我想想,我们到底要走哪一条路。”
离小君看了一眼贺禹的手,“大人,可能容不得你好好想想,因为你脚在坟头,手堵着人家的大门,这样,人家晚上出来嗨可能会不大方便——”
贺禹僵硬地转着脖子,低头,果然看到了手下是一石碑,石碑上隐约还能看到几个红字……
“去他娘的,吓唬我——”贺禹想也不想地给了那石碑一脚!
石碑咯吱咯吱地晃了晃,然后砰然倒了地。
贺禹吓了一大跳,石碑落了地后,红红的棺材板露了出来。
贺禹愣了一个呼吸后,吓得瞪大了眼“娘呀——”
他好像看到了脏东西飘出来了!
贺禹吓得一转身紧紧地抱着离小君。
离小君:…………有句娘不晓得该骂不该骂。总而言之,太刺激了。
想什么,来什么。老天爷对她也太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