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昱领兵攻入京城时,太上皇帮衬三殿下逃了。
而卫莽所管辖的青州,则是独立于朝廷之外的。
当年卫家/先/祖/与大晋/开/国皇帝是拜把子的兄弟,两人携手共同打下一片江山。
卫家把皇位拱手让给了霍家,只要了青州做扎根之地。虽说青州也属大晋国土,但百年来都是自行辅政。
傅家在这次政变中,选择站队了霍昱。
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家族传承与恩荣,只能站队强者。
傅靖云本人没得选择。
霍昱点头:“不必,届时朕亲自去一趟青州。”
区区一个三殿下,霍昱岂会在乎?
青州才是他想要的。
傅靖云心中了然。
这时,傅靖云又抬眼看了一下沈宜姝,欲言又止。
沈宜姝亦是如此。
二人目光在空气中交织,当着霍昱的面,上演了一副“有情人相顾无言”的画面。
“沈司寝!”霍昱突然一声低喝,不怒自威。
沈宜姝吓了一跳,她身子一抖,广袖碰触到了案桌上的热茶,直接掀翻了一盏茶,茶水不偏不倚的抛在了霍昱的龙袍上。
沈宜姝大惊,当即蹲下身子,双手在霍昱腰身下面的龙袍上一顿擦拭。
一番操作猛如虎之后,沈宜姝后知后觉,动作逐渐放缓,然后抬起了头来,对上了霍昱阴郁的眼。
沈宜姝:“……”
那物怎么平时也这般凶猛?!
第十章 是老情人
霍昱垂眸,目光幽幽。
沈宜姝发现自己再无收拾残局的能力,她索性双膝跪下,双手老老实实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掩耳盗铃一般的垂下脑袋。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除此之外,她亦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恕罪。”沈宜姝瓮声瓮气道。她不愿意在自己心仪的男子面前,显得太过狼狈。
但同时她心里也清楚,倘若她再不出宫,恢复自由身,傅家哥哥就要娶别人了。毕竟傅靖云弱冠了,不可能一直等着她。
思及此,沈宜姝只觉得内心一阵落寞凄凉,愁上心头。
傅靖云稍稍拧眉,有些看不下去,当即违背了家中意思,素来稳重如他,想要博一次。
皇上并没有把沈宜姝纳入后宫,难道不是么?
傅靖云抱拳跪地:“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
霍昱在沈宜姝身上扫了一眼,这才允诺了傅靖云:“爱卿,你不妨直言。”
傅靖云一早就想与相府定亲,但父亲不同意,可他就是喜欢沈宜姝这个可人机灵的小姑娘。两家是比邻而居,他几乎是看着沈宜姝长大,听见她刚出生时哇哇大哭的嗓门,也见过她最纯真灿漫的韶华。
相府的处境堪忧,权势更是日薄西山。
傅靖云不敢保证,倘若沈宜姝继续留在宫里会发生什么事。
新帝残暴不仁,做事全凭心情。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心仪的小姑娘留在虎穴。
傅靖云说:“皇上,臣想要求娶沈司寝!”
此时,沈宜姝内心一阵欢喜雀跃,小脸蛋也逐渐泛红,仿佛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粉。
暴君快答应!
傅家哥哥果真是她的福星!
这一刻的沈宜姝只觉得未来可期,只要能够出宫,她又是一个精致美貌的女子。
就在傅靖云与沈宜姝皆在等待着霍昱应允之时,霍昱低沉到了极致的嗓音传来:“沈司寝一心扑在了大业上,无心婚嫁,沈司寝打算侍奉朕到天荒地老。这是沈司寝亲口所言,是吧?朕的沈司寝。”
沈宜姝无力极了。
她有什么劳什子大业?!
没错,她的确在昨日拍过这样的龙屁。
她悔了,当真后悔极了。
沈宜姝的下巴被暴君的扇柄轻轻抬起,被迫仰面。
然后,她听见暴君似笑非笑,又问:“沈司寝,你来对傅大人说清楚,你是不是不愿意出宫嫁人?”
她愿意的!相当愿意!
沈宜姝咬了咬唇,委屈巴巴。这种被逼无奈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她眼底水润泛红,眼看这要哭出来。
出宫的机会就在眼前,要她如何能够放弃?!
可在暴君的/淫/威/之下,沈宜姝不敢直接表明心意。
霍昱的嗓音阴沉沉的:“看来沈司寝昨日是诓骗朕?你可知那是欺君之罪?”
欺君是要杀头的!
沈宜姝只觉得她的头颅摇摇欲坠,在情与命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果然啊,在她眼里,小命价更高。
沈宜姝再度匍匐在地,跪地的小身板又缩成了一朵蘑菇,道:“微臣不想出宫嫁人,微臣只想侍/奉皇上到天荒地老!”
说出这句话,沈宜姝真想咬舌自尽,但她怕疼,也怕死。
霍昱呵笑了一声,看向傅靖云,说:“傅爱卿,你也听见了,沈司寝一颗心都扑在了朕身上。”
沈宜姝:“……!!!”内心的小人在撒泼打滚,她太讨厌暴君了!
傅靖云喉结滚了滚,眼眶有些微红,他算是看明白了新帝的意思了。
新帝根本不想放沈宜姝出宫。
但……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是新帝对沈宜姝有意,大可收入后宫。
是新帝在惩罚相府?
傅靖云一时间琢磨不透,看着沈宜姝的处境,只觉得无比心疼。
他双手抱拳,强忍着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道:“臣……明白了。”
*
傅靖云离开了,他并没有被委以重任,可见新帝对定北侯府傅家并非十分信任。
自然了,新帝的心思深如海,满朝皆在猜测。
尤其是相府至今还没被抄家问罪,这无疑就是一个谜。
沈宜姝失落极了,她还没站起身,暴君的声音又刺激到了她。
“是老情人?”
不知为何,沈宜姝总觉得,倘若今日她承认自己心悦傅家哥哥,她的下场会很惨。
“不是的!皇上明鉴!”
霍昱淡淡一笑,手中折扇再度抬起了沈宜姝的脸:“沈司寝做了什么亏心事?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沈宜姝红着眼眶,真想扑上去挠花暴君这张妖孽般的脸。
她身子发软,双腿站不起来,许是入宫之后,一直神经紧绷,导致了她此刻情绪有些不受控制,泪眼汪汪道:“微臣没做过亏心事,微臣只是……舍不得皇上,微臣这辈子都不想离开皇上,谁来求娶都不成!”
情话像是掺了/瘾/毒/的蜂蜜。
任谁听了都会通体舒畅。
霍昱看着沈宜姝一边哭,一边讨好他,他突然不想那么快就弄死她。
且再留着,玩几天。
“太后到!”宦官尖锐的声音传来。
霍昱眉头稍稍一蹙,收起抵在沈宜姝下巴处的折扇,他站起身,看着太后走来。
太后当年一夜白了头,但容貌五官还保持着美人的风采。已年华不复,然,风韵犹存。她着一袭华贵的大红底万字不断头纹的褙子,华裙铺地,一路逶迤而来,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太后仪仗队。
太后出行,足有数十人跟随。
曾经在冷宫如何被苛待,如今就如何高调奢靡。
太后的眉目之间,是化不开的仇恨与戾气,所到之处,气场逼人。
“母后。”霍昱淡淡唤了一声。
母子两人六年未见,此番霍昱从边陲杀回来,这无疑是太后不曾奢望过的。
此刻的一切仿佛是在做梦。
那些曾经唾弃、辱骂、欺凌、背叛、伤害过她的人,统统都要加倍奉还!
太后眸光微冷,瞥了一眼跪趴在地上的沈宜姝,语气不善,问道:“哀家听说,皇帝收了相府的三姑娘为司寝?可有此事?就是她么?”
太后涂着丹寇手,指了指沈宜姝,眸露杀意。
霍昱眸光微闪,对地上的沈宜姝道:“沈司寝,还不快滚下去!”
沈宜姝不知得罪了谁,只觉得太后与暴君之间气氛不太对劲,她爬起来,躬着身子,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退下。
这厢,太后更加不满:“皇帝,你是什么意思?!相府的姑娘,你也要留着?你难道忘了,当初若非是相府不肯出手相助,你的妹妹也不会病死!”
霍昱呵笑一声:“并非相府不出手相救,是所有人都不救。朕不如杀光了满朝文武,母后以为如何?”
“你……”太后的手指了指霍昱,但又放了下去。
多亏她生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否则这辈子都没有复仇的机会。
太后此番前来,是有目的的。并非是特意针对沈宜姝。
一个小小司寝官,她并不放在眼里。
但霍昱护着沈宜姝的态度,令得太后有些心生不快。
“哀家要掌控重阳殿,皇上没意见吧?”重阳殿住着太上皇,以及生育过皇嗣的嫔妃们。
之所以把太上皇留到现在,一是为了避免新帝弑父的恶名,二来也是太后的意思。
那个男人杀了她全家,灭她阖族,污蔑她清白,害死了她的女儿,把她的一颗真心丢在地上,踩踏的血肉淋漓,她不能让他就那么死了。
不可以死得太轻易!
霍昱打了一个响指,陆达这便端着一只大红漆托盘过来,上面摆放着重阳宫的令牌。
太后拿过令牌,冷笑一声:“哀家这就去看看沦为阶下囚的太上皇。”
霍昱对此毫不关心,哪怕太后弄死太上皇,他也毫无异议。
*
忠敬候府卫家,与青州卫家是同宗族的。
当年太上皇忌惮,生怕忠敬候府与青州那边里应外合,在彻底坐稳帝位之后,就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太后曾是明艳一时的美人,忠敬候府卫家的嫡女,何等的天资卓绝,美艳无双。她也曾灿漫活泼,是个享受一切恩宠的少女。
可那个男人亲手毁了她的一切,让她从九重天坠落,沦为了地府尘埃。
她的心,在打入冷宫那日,就死透了。
如今的太后,只是一个行走在人世的躯壳,再无任何人情可言。
重阳殿内,太上皇与十多位嫔妃还在心有余悸,宫变至今也才七日的光景,一切杀戮皆在历历在目。
皇子们死的死,逃的逃,留在重阳殿内的,只有几名不到五岁的小皇子。
“太后娘娘驾到!”
宦臣高唱,太后挺胸迈步走向内殿,她一身华服,头戴凤冠,脸上妆容精致,宛若重获新生。
此刻,看着太上皇被关起来的光景,她的心情甚是美丽。
太上皇就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七日之前,从大晋帝王沦为阶下囚,令得他苍老了十岁。
而此刻,看着满头白发,却容光焕发的太后,太上皇心虚使然,不敢直视。
太后轻笑:“怎么了?皇上不认得哀家了?”
太上皇不答话,太后拍了拍手,随即内殿的门被合上,两名只着中衣的年轻健壮的男子走了过来,一左一右站在了太后身侧。
太后笑道:“当年皇上/污/蔑哀/家与人/有/染,生下了孽种,对爱家的女儿不闻不问,任她病死在冷宫,哀家那可怜的孩子,本是公主命,却是仅仅活了五个年头!”
“哀家今日给皇上亲眼看看,什么叫做与人有/染。”
言罢,她伸出白皙,但有些清瘦的手,身侧的两名男子,一左一右开始轻吻她……
第十一章 另一个他
太上皇无法动弹,身子被绑在了上首的扶椅上。
内殿的立侍都被挥退了下去,重阳宫已完全落入了太后的掌控之中。
太上皇看着两丈开外的白发美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他爱过太后么?
当然爱过。
那样明媚矜贵的少女,谁能不爱呢。
他如今依旧记得,那年他在茶楼,看见一袭红衣的少女从朱雀街路过,引来无数少年的殷切目光。
可忠敬候府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他是靠娶了一个权贵女子,才得到了大晋的万里河山。
再真挚的山盟海誓,也抵不过岁月流逝带来的腻味与反感。
旧人哪及新人鲜美?
皇位稳固后,他负了美人,忘了誓言,废后、废太子、废卫家。
原本以为,这一切都眼不见为净了,他就能重振一代帝王的尊严。
太上皇从未想过这一幕,旖/旎画面与风/骚的声音,让他无法闭上眼,更是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疯狂的咆哮,眼神狰狞可怖:“你这个/贱/妇!淫/娃!速速给朕停下!停下来!”
太后半眯着眼,躺在绒毯上,玉/体/娇美如初,只是太过清瘦了些,是她这些年在后宫长年累月的苦日子导致的。
但依旧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尤其是此时此刻,她倘若一朵干枯已久的荷花,重新得到甘霖滋润,再度绽放出她最美的姿态。
两名年轻的男子体格极好,是太后亲自挑选的,无论是容貌,亦或是体力,皆高于太上皇年轻的时候。
太上皇咆哮的越是厉害,她就叫的越欢。
原来,人活着还可以如此愉悦。
无论如何,太后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尤其是看着太上皇气煞了,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过了许久,太后才在两名男宠的侍/奉下,重新捯饬了自己。一穿戴好,她又是矜贵华贵的皇太后。
太上皇眸色狰狞,眼底一片猩红,额头的青筋都凸起了。
再反观太后,则是面色红润,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满意的/情/事之后的娇态,宛若重归韶华。
内殿是浓郁的石楠花的气息。
太后慵懒的往前迈了一步,噗嗤笑了一声:“呵呵,当真奇怪,霍北元,你在气什么?当年你将哀家弃若敝屣,根本不顾及哀家那时刚要生产。你非但不顾哀家,你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顾,可见哀家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