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荆千雁降落在地,一手指着舒愉,一手握着自己的半截辫子,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墨来。
见到此情此景,乌韵也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舒愉挠了挠头,冲她微微一笑,“回礼嘛。”
荆千雁冷冷看了笑得讨好的舒愉一眼,道:“罢了,是我技不如人。”
乌韵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对舒愉道:“你不知道她多宝贵她那两条辫子,每天都要耐心呵护无数遍,各种乱七八糟的保养法子都往上堆。有一次我就是轻轻摸了一下,她就作势要砍断我一只手!你倒好,直接给她削掉了。我本来以为她会发大脾气,没想到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了?”
“你说了这么多,就不解释下,她为何一上来就冲我不要命地招呼?”舒愉满脸无奈。
“荆千雁就是这样的人。我和你说过的,魔修的脾性大都不怎么样。荆千雁除了爱她那两条辫子,最爱的莫过于与修士比拼了,算得上好斗成痴吧。你爱与男子调情,她喜欢打架,这都不奇怪。至于你说的不要命,也是她的作风,不管是和平的切磋还是什么,只要进入战斗状态,她的战意就会达到顶峰。”
乌韵解释道,“她好不容易逮着一张陌生面孔,嗯……就这样了。”
“我在修真界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她这般见了人就不要命的打法,能活到现在也是稀奇。她就没误伤过谁么?”舒愉好奇道。
“有吧,伤了再治。反正没打死就行。”乌韵道。
闻言,舒愉难得地说不出话来。
乌韵补充道:“真打死了人,她也会出事。宗主早就规定,禁止魔修互相残杀。”
舒愉点点头,表示这项措施极为必要。
不然,魔灵界可能早早就会迎来灭亡的那一天。
想到荆千雁那既恼怒又心疼的表情,舒愉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好笑,“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这个人还挺好玩。一边打打杀杀,一边保养辫子。我想,肯定有很多人在和她切磋的时候,对着她的辫子攻击吧。”
“是的。而且这样的人,最后往往都被她收拾得很惨。所以我说很奇怪嘛,看到你削她辫子那一刻,我心都提起来了。没想到她竟这般草草揭过。”乌韵非常不解。
舒愉猜测:“莫不是因为纪兰生?”
“应当不是。”乌韵摇了摇头,指着舒愉腕上的镯子,“假如她顾忌到宗主,压根不会对你发起攻击。要不然把你打成重伤该怎么办?”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舒愉认真道。
乌韵望着她,“什么?”
“我面相太讨喜,”舒愉指着自己的脸,笑道,“她发不出火。”
乌韵定定地看向她,终是点头道:“你说得对。”
回到小院后,舒愉联系上舒欢,让她帮忙查探一下同心灯以及晏采的消息。
舒欢自是没有推辞,只是让她不要过于急切。
虽然舒愉想在秋天之前就解决好修为不稳的问题,但她也知道这不能强求。
想了想,舒愉还是问道:“修真界的魔修有什么异动吗?”魔灵界看起来平和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个体之间的厮打根本不算什么。总体而言,这里并没有修真者所说的那般混乱。
“最近没听说有堕魔者在闹事。为何这么问?”
舒愉:“没什么,只是觉得死了个诸星岛的长老就没有后文了,着实有点奇怪。”
“嗯,我知道你的猜测。但是最近确实没有不寻常的事发生。看样子,柳逢的死,诸星岛的人也没有怀疑到无方头上。当然也有可能他们已在私下了结。”
舒愉本想联系一下路景声,却发现自己携带的传音玉上没有记录他的传音灵力,遂只能作罢。
正准备放下玉片的时候,却又想到了萧灼。
先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让她稍等一下,因为纪兰生,她干脆隔绝了传音。
这么久了,他也没有重新联系回来。
眼看玉片闪烁了两下,舒愉笑道:“喂。”
“嗯。”还是那般不咸不淡的声音。
舒愉:“你之前在忙什么?”
“处理那个走火入魔的人。”萧灼顿了顿,道,“没有耽搁多久,我回来后,就联系不上你了。”
舒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时候她还在温柔乡里。她轻咳一声:“处理得怎么样?告知你的师尊了吗?”
“没有。”对面又顿了顿,“其实,我因为受罚,被拘在浮阳峰中。要不然,这么些年,我不会一直在无方的。”
不在无方,还想来找她不成?舒愉道:“对于你现在来说,专心修炼才是正事。”
玉片安静许久,才传来一道略显怨怼的声音:“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我是怎么说的?”
“我……我说不出口。”萧灼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意味。
舒愉没忍住一笑,又道:“你身边没有别的人了吗?那个走火入魔的人,只能你自己处理?”
“嗯,你不必担心,他已经稳定了。”
舒愉笑眯眯道:“啧,还是小灼厉害。你的同门未免太不争气,都被关禁闭了,还能走火入魔。”
听见她这番话,萧灼都能想象出她那双动人的眼睛如月牙般弯弯的样子。
来自于她的夸赞,萧灼自然是直接收下:“嗯。”
“说的平淡,某些狼的尾巴都能翘上天了吧?”
萧灼脸上一红,反驳道:“瞎说。”
“小孩子嘛,傲气一点没什么。”
萧灼已懒得再强调让她不要再用“小孩子”这个称呼,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随口问道:“你还会来无方么?”
“不久后可能会吧。”
舒愉的话音刚落,萧灼就听到外面传来奇怪的声响,他连喜悦之情都来不及生出,牢牢把玉片握在手心,打开门查看又是什么异动。
却是晏采解开了绳索束缚,萧灼难免一惊。
只见晏采脸色略微有些发白,视线牢牢盯住从他手心露出的一点玉色。
萧灼负手于身后,冷冷道:“仙君在看什么?”
晏采目光未变,嘴唇动了动,方问出一句:“你,还在传音吗?”
“你怎能用神识窥探我的私下交流?”萧灼脸色有些难看,再不多言,回到小屋之中,努力想着用什么法子才能避免这样近距离的窥探。
舒愉已经陷入怔愣之中,她压根没想过,萧灼先前提的那个走火入魔的人,竟是晏采。
晏采受罚了?还走火入魔了?
难道,和她有关么?
假如他一直被关在浮阳峰,她就很难按原先的计划找时机将他骗出来。
他竟然会被无方关禁闭,简直是不可思议。
舒愉问道:“萧灼,你受的是什么罚?”
听到这个问题,萧灼只觉得难以启齿,但他又不想骗她,干脆沉默。
“在我面前也会不好意思?”舒愉笑道。
“我被关在无心阁。”勉强说了这几个字后,萧灼再也不想多说一句,不管舒愉是否知道无心阁是什么地方。
舒愉的声音没有一点不对:“哦,这里啊。年轻人嘛,难免气血不稳,很正常的。”
“不是这个原因!”萧灼连忙反驳。他不想舒愉把他看作一个纵情声色,不知克制的年轻人。“晏采仙君年纪那么大,不也照旧被关在此处?”
舒愉没忍住笑,“他年纪很大么?”
“反正比我大很多轮。”萧灼冷冷地说着,完全没有说人坏话的羞愧,“也不比我这个‘小孩’,好到哪里去。”
在‘小孩’两个字上,萧灼特地加重了语气。
“嗯嗯,小狼说得对。”舒愉认真附和。
想到晏采竟然是因为这个才受罚,舒愉心中泛起了一丝愧疚,不过也就仅限于一丝丝了。
归根结底,还是怪他自己道心不坚定,竟然把自己搞到关禁闭的程度。
想到他走火入魔,舒愉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问道:“他先前走火入魔的时候,有没有伤害到你?”毕竟以晏采的境界,失去神智后肯定会造成极强的破坏力。
“没有。”萧灼说得冷静。
“真厉害。”舒愉一点也不吝啬于赞美,“下次再见的时候,给你奖励。”
“嗯。”萧灼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会很快出去的。”
“嗯,我知道。”舒愉说得那般真诚,仿佛萧灼说的一切都能做到一般。
萧灼从来不在意别人的肯定,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舒愉这样,虽然嘴上总说他幼稚,但其实没有半点看不起他。她在他面前,一向是平视着他的。
他没忍住对着玉片露出一抹笑意。
舒愉却不禁想,晏采听到他们的对话,会是什么滋味呢?
反正不管他如何,她暂时都不会与他多说一句。
在这无心阁里,是要断情绝爱么?舒愉轻笑一声,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些不太道德但很有趣的想法。
“小狼,你们无方的那位仙君,可是能听到我们的话?”
“但凡他有点格调,就不会偷听。”萧灼冷淡地说着。此处空间不大,以晏采的神识,想要偷听,自是很容易。但正常人谁会做这种事?
除非是那种癖好奇怪的下流之徒。
“哦,那就好。”舒愉悠悠地说着,“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当,当然……你说这个做什么?”
舒愉哈哈笑道:“你怎么就磕巴了?想歪了吧你。你以为的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萧灼对着玉片,看见自己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他赶紧挪开视线,语气尽可能平静地说道:“难道,不是你把我囚禁起来的那次?”
“哦。囚禁啊?”
舒愉慢悠悠拖长了语调,很是满意地听见一道微小的,明显不属于萧灼的动静,“小狼,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萧灼眉头一皱。不管晏采是不是发疯,他都不会再出去多看一眼。
舒愉道:“你记错了。那不是第一次见。其实,在那之前很久,我就注意到你了。”
“是么。”萧灼觉得有些欣喜,又有些遗憾,那个时候他专注于比试,而且目空一切,根本没在意旁的人。即使舒愉带队问天宗,他也没有对她产生多余的印象。
“是呀。你出了多少风头,自己不会不记得了吧?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年轻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冷酷,但私底下一定很有意思。你在我眼中,很鲜活,比那些成名已久的修士有趣得多。”
“是么。”一直听着舒愉的夸奖,萧灼已有些词穷。他不太好意思地道,“因为你喜欢我,你才会那样看我。”
舒愉笑声明媚,没有否认,“是的吧。那时喜欢你,所以看你总觉得不一样。”
时隔这么久,终于再次听到她说喜欢,萧灼觉得自己仿佛又是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整颗心都被舒愉攥得紧紧的。
心跳犹如轰隆的鼓点,在他耳边,一声一声响起。
突然,这鼓点化作了一道道叩门声。
他滚烫的心一下子冷静下来,走到屋门前,打开一条缝。果不其然,外面是晏采那张苍白未减的脸。
萧灼不知道,平日里看起来难以接近的晏采,竟比那些没有分寸的同门还要烦人。他冷冷看着他,未发一言。
晏采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弟子。
鲜活么?
他看不出任何区别。
舒愉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稚子?
涌现这个疑问后,晏采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舒愉她,谁都喜欢。
她喜欢的人,可以从栖源主峰山脚,排到山顶去。
她的心,比整个修真界还要广阔。说不定连魔灵界都装不下她。
看着晏采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萧灼只觉得十分诡异。他刚想关上门,就听晏采问道:“你是哪一代弟子,叫什么名字。”
萧灼皱了下眉头,不想理会他这审讯一般的问话。
他还没合上门,却感到一股灵力袭来。他一惊,就见自己的传音玉不听话地飞到晏采手中。
只见晏采手指轻轻一动,那块薄薄的玉片就化作了粉末,风一吹,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若想早日出去,就不要再同她联系。”
面对这突兀的一幕,萧灼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第37章 晏晏
“你!”萧灼死命握着拳头, 才扼制住想要给晏采一拳的冲动。
晏采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表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仿佛根本不把他的反应放在心上, “安心修炼, 才是正道。”
“那你怎么不安心修炼?一个深受欲念之苦,以至于走火入魔的人, 有资格这样说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萧灼说完,就看见晏采往回走的背影一僵, 心下更是不屑。
晏采仙君和那些老家伙真是没有半点区别,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
晏采只是稍微顿了顿, 紧接着还是以不疾不徐的姿态往回走去。直到,那道声音意料之外地出现,他的脚步再也没法挪动半分。
“晏采, 你在欺负小狼?”
萧灼眼睁睁看着晏采腰间的传音玉闪烁了两下,然后就听见舒愉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灼抿了抿嘴唇, 以他们两人的地位, 互相认识也不奇怪。
只是,晏采的反应却让他疑惑不解。
只见那往日里总是高高在上,声音比深冬的冰雪还要寒冷的人,语气一下子变得局促,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