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看得仔细,商贩和蔼地问道:“姑娘可是对仙君的娃娃有兴趣?”
舒愉笑道:“你见过仙君么?卖和他一样相貌的娃娃,也不怕仙君生气。”
商贩摆了摆手,一脸不认同地说道:“仙君是大好人,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嘞。我当然没见过仙君,但他的画像,凡间传得到处都是。”他指着远处的摊子,努努嘴道:“你看,大家都在卖仙君相关的东西。”
舒愉掏出一点碎银,笑眯眯道:“我买了。”
“好嘞!”商贩乐呵呵地接过银子,“姑娘自己拿就好。”
舒愉拿起娃娃,一边走一边端详。“真可爱。”她嘴上说着,手指弹了弹娃娃的大脑袋,心想,回去也要弹弹晏采的脑瓜蹦儿,欣赏他竭力维持表面清高,但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的表情。
她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嗅到一阵莫名的气息。
灵力暴动的气息。
她心下凛然,循着踪迹走到一处偏僻小巷,就看到了令人发指的一幕。
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正趴在一个绿衣男子身上,死死咬住他的脖颈。
是魔修在吸食他人灵力!
看装饰,地上那昏迷不醒的男子应该是出自诸星岛。
感知了一下那魔修的实力,舒愉不再犹豫,化自身灵草为藤,猝然缠上他的脖子,将他重重往外一甩。
魔修大惊失色,催动自身灵力向外飞去。没飞出几米,便被尖锐的藤草刺破心脏,贯穿胸膛。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藤草,脑袋僵硬地一抬,看向舒愉,鲜血不断地从嘴中胸中涌出。
“你也……”他露出诡异的一笑,笑意还未完全展开,便彻底凝住。
整个人轰然倒在地上。
舒愉走过去,往他身上倒了点化骨粉,清风拂过,便再也没有任何异常的痕迹。
前一天她还说没遇到害人的魔修,今天就不巧遇上了。舒愉摇摇头,去查探那个诸星岛弟子的情况。
看清那人的脸,舒愉微微一怔,使用自身灵力查探他的情况。
幸运的是,魔修应该只是刚开始吞噬,他受伤并不严重,只是晕厥了过去。
舒愉想了想,将他扶到一座客栈,要了间房为他疗养。
一个时辰之后,见他已无大碍,舒愉起身便走,但还没踏出一步,她的袖子便被扯住,一声虚弱但雀跃的呼唤在身后响起:“愉愉。”
这声音不经意间牵动了舒愉的心,她回转身朝病床上苏醒过来的那人看去。
那人剑眉星目,五官生得异常俊朗,皮肤白皙,此刻正笑着,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亮得好像夜晚的星星,即使脸色有些病态,整个人看上去也十分鲜活。
“愉愉,谢谢你救了我。”见她停住脚步,墨绿色青衫的少年眨眨眼,快速说道,“能不能陪陪我?就一小会儿。”
舒愉的感情来得快而热烈,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和他们要多亲密有多亲密,说是如胶似漆也不为过。但当她感情淡下去后,她又会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并且从不回头。
眼前的路景声便是舒愉的旧情人之一。
诸星岛的一个小弟子,修炼天赋亦是极好,只是还没能成长起来。
几年前,他离岛历练时,舒愉碰见了他,因喜爱他的长相,而有了一段情缘。
舒愉问道:“你为什么会在此处?又怎么招惹上了魔修?”
路景声目光黏在舒愉身上:“我是随师父来此的,他来问天宗有要事相商,我缠着他不放,他便带我来了。至于那魔修,我……我本来是在镇上随便游玩的,不知为何,竟被他盯住了。”
他又露出一个爽朗阳光的微笑,完全没有差点走进鬼门关的后怕,声音中满是欢喜:“谢谢愉愉。”
舒愉和这少年看起来年纪相近,气质也相仿,都是极为亲和之人。但听到他的话,舒愉神色一肃,“对我你也要撒谎么?那魔修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景声脸上露出一丝羞惭,略有些委屈地说道:“你别凶我。”
舒愉没有理他,又装作要离开的样子,路景声心中一急,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因为气力不够,又直直地摔了下去。
却没有摔倒在地,是舒愉迅速地接住了他。
撞入这久违的怀抱,还有他朝思暮想多年却再也寻不到的体香,路景声竟没克制住,稍稍红了眼眶。
舒愉什么时候看他哭过?在她印象中,他一向是开朗的,就像永不坠落的初阳那般,生机勃勃。
她下意识地抚了抚他眼角,手就被路景声抓住,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声音中有一丝颤抖,“愉愉,我,还可以亲你么?”
第7章 旧情
已许久没听路景声提过这样的请求,舒愉不免有些怔然。她这样的反应落在路景声眼里,便是默许。因为舒愉不想的时候,都会直接鲜明地说“不”,从不会欲迎还拒。
他双手环住舒愉,凑到她面前,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像飞羽一般轻柔。
舒愉一向不愿和已分别的人多纠缠,但路景声这久违的小心翼翼的亲近,着实取悦了她,当即便笑着扣住拇指和中指,对准他的脑门便是一弹。
路景声配合地装作吃痛出声,又一把握住她的手,一双小鹿般澄澈的眼睛就那么痴痴地看着她。
这个眼神是那么熟悉,不止是路景声……舒愉只觉得回忆杂乱又烦人,让她心生不悦,她收起笑容道:“你还没向我交代那魔修的情况。”
路景声心知骗不过她,便老实交代道:“其实……是我主动招惹他的。师父曾说过,这世上只有魔修在修炼之时,瞳孔会变成纯粹的赤红色,我偶然撞到他练功,认出他的身份,又察觉他修为和我接近,才想着要诛杀他。只是,我不明白,他刚开始见了我时,明明是要跑的,发现我是诸星岛的弟子后,才折了回来,几个回合便将我击败。他竟非常熟悉诸星岛的功法。
愉愉,我先前之所以不想说,是怕你觉得我蠢笨。”
舒愉点头道:“你确实蠢笨。”
见他面色一变,颇为沮丧挫败,舒愉也没有止住话头,反而继续说道:“你师父没告诉过你,魔修不能随便招惹么?因为修炼法门截然不同,他们的实力不是那么好评判的。今天要不是我偶然碰上,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路景声这个人了。”
听完她最后一句话,路景声脸色发白,受到的重创似是比先前被那魔修击晕时更大。
舒愉也不想哄他,打定主意要他吃下这个教训,“走吧,我刚好也要回问天宗。”
“嗯。”路景声点点头,走在她身后,习惯性地牵住她的手,却被舒愉一下甩开。
只听她道:“小路,我们已经分开好几年了。”
路景声心中一阵涩然,竭力维持脸上的笑,“对不起,愉愉。”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向小镇深处,进入问天宗的内门,路遇不少弟子向舒愉行礼,也收获了各种各样的目光。
副宗主消失不见踪迹那么久,原来又是去找男人玩了。
不少男弟子还颇为怅然,副宗主很喜欢男子,大家都知道。但不幸的是,副宗主只爱宗门外的男子,宗门内的她绝不会用异样的眼神多看一眼。
这直接断了不少人想要自荐枕席的心思。
但这并不意味着在舒愉心中,问天宗男弟子就比外面花花世界的男子低一等。
相反,听说有一次,副宗主的情人和问天宗的男女弟子一同遇险,形势危急之下,她毫不犹豫抢先救走了宗门内的男女弟子。
由此可见,不管那些小情人多么妖娆,在副宗主心里,还是比不过他们问天宗之人。
一位弟子默默地看着舒愉离去的方向出神,情不自禁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真羡慕诸星岛的那家伙,我也想离副宗主近一些……”
旁边的女弟子一巴掌扇在他头上,“副宗主也是你能妄想的?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路景声一直都知道舒愉是问天宗的副宗主,但从没有这样光明正大地,同她一起出现在问天宗内。
那些复杂的目光他不是感受不到,他知道他们都误解了他和舒愉的关系,只觉心中酸涩无比。
十八岁那年,他通过诸星岛考核,第一次下山历练。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莽莽撞撞,对整个修真界有过绚丽斑斓的畅想。没想到,给他这张白纸涂上第一笔色彩的,不是惊悚刺激的冒险,也不是突破极限的收获,而是一个女子。
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
舒愉说,她见他第一面就喜欢他。他何尝又不是呢?
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对她的情意,要比她对他的,持续得久的多。
起码,直到此刻,他心中的情意一点都未淡去,反而日久弥深。
除了隐藏在暗处的机关阵法结界,问天宗的内门建筑看起来,和外面的那些普通居民建筑也没什么不同。
“你住哪里?”舒愉问道。
路景声本可以自己过去,但他私心想多陪舒愉一会儿,便道:“兰阁那边。”
舒愉垂下眼帘,道:“走吧。”
两人经过议事殿,刚好遇上从中走出的几人。
除了舒欢,还有问天宗另一位副宗主傅溶玉,以及诸星岛大长老柳逢。
舒欢没想到舒愉这么快就回来了,面上稍露诧异。
柳逢本摸着自己的胡须,认真听傅溶玉说话,骤然看到站在一起的舒愉和路景声,他脸色一变。
他眉毛拧在一起,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事物,沉声道:“景声,过来。”
路景声不明所以,还是恭谨地走了过去。
舒愉满不在意地对柳逢一笑:“柳长老,好久不见。”
柳逢只装作没听到,又哼了一声。
舒愉又道:“姐,溶玉,你们忙,我先回去休息。”
没等两人反应,她便闪身离开。
路景声本想好好道别,这下只能远远看着舒愉的背影,脸上的失落怎么也掩不住。
看到他这副作态,柳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碍于舒欢和傅溶玉在场,他未出声,只在心中骂道:“真是妖女。”
舒欢道:“也请长老先回去休息,剩余的事我们明日再议。”
柳逢作了一揖,用眼神示意路景声和他一块离开。
走在路上,柳逢的脸已冻成了冰块,一向机敏的路景声却一直没有注意到。他气愤地咳嗽一声,路景声才找回了神智:“师父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你认识那妖,那舒愉多久了?”柳逢盯着他道。
路景声怅然道:“六年了。”
柳逢眼中似有利剑,厉声说道:“我不许你再和她往来。听到了么!”
“为什么?”路景声下意识问道。
“我们诸星岛的天才不能都栽在她手里!”柳逢咬牙切齿,“再让我看到你和她往来,你就当没我这个师父。”
原来,舒愉喜欢过的诸星岛之人,不止他一个么?
天才?他此前怎从未听说过?
柳逢的神色明显不好,路景声不敢再触霉头,只点头称是。
舒愉回到独属于自己的院落中,小花园整洁干净,一看就是有专人打理过。
她喜欢各种各样的植物,此刻它们都生长得很好,凛冬已过的喜悦尽显。
舒愉在房间中翻箱倒柜,试图寻找一些有趣的玩意,回头带给晏采玩。
晏采越是高高在上越是古板,她就越想要用这些凡人稚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勾他。
敲门声响起,感受到舒欢的气息,舒愉便道:“进来。”
“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随便翻翻。”舒愉道,“姐姐找我何事?”
舒欢:“你的事已完成了?进展为何这般迅速?”
“最近我在阵法和自身修为方面都有所突破。”舒愉道,就喝了点晏采的血,她的修为便隐隐有向上的趋势。
舒欢一脸深思,直接问道:“那个诸星岛的弟子,你把他拐进山门里去了?”
“哪有?不是他。”舒愉摸了摸鼻子,“姐姐你就别问了,我又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人。”
舒欢轻轻瞪她一眼:“行行行,我不问。你此番回来,准备待多久?”
舒愉想了想,“一两天吧。”
晏采还等着她呢。虽然他可能表面上不太乐意见到她,但舒愉总觉得他只是嘴硬。
各色男人的心思,她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舒欢拍她脑袋一下,不满道:“最近各处都不太安稳,你给我小心点。”
“放心吧姐姐,当年那么艰难我们都捱过来了,我可是很惜命的。对了,之前你来看我那日,溶玉把你唤回来,所为何事?”
舒欢神色一正,“宗门内有细作。溶玉本来针对那人设下一局,却叫他给跑掉了。”
舒愉:“那人的身份有什么线索吗?会不会是魔修?”
舒欢微愣:“为何这样说?”
舒愉严肃道:“我之前在文星镇上碰到一魔修正在害人,随手就将他杀死,因为什么都瞧不出来,我就直接将他尸体化掉了。”
舒欢也已经许久没看到过魔修了,沉吟道:“莫不成是北部魔宗派人南下了?天罚越来越势微,还真不好说。不过,也有可能是修真界本土人士,只是不知从哪儿习得了魔灵界的修炼法门。按照之前的迹象看,那个间谍,应当不是魔修。”
她看着舒愉,认真道:“碰上魔修,要尽可能小心,特别是北部魔宗之人。他们人数虽少,但每一个都是从刀光剑影中拼了命才能活下来的,实力不容小觑。”
“我也不是那三岁小孩,这些道理我自然懂得,姐姐莫要担心。而且,我们也是很拼命很拼命才能活下来的。”舒愉笑道。
舒欢点点头,“那我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