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宠妻无度——茗荷儿
时间:2021-10-23 10:19:17

  眼下是在固安,原打算吃完中午饭继续赶路,夜里在庞各庄歇下。明天下午很轻松可以赶到京都。
  可若下雨,马车跑不快,天黑前未必能到庞各庄,护院小厮们淋湿了是小事,只怕途中出现意外情况。
  赵氏笑着答应:“正该如此,严管事常出门有经验,您决定便可。”
  严管事当即指派了两个小厮去安排住处,其余人按计划到酒楼用餐。
  吃完饭,住处已经安排好了,离酒楼只一条街,叫做缘聚客栈。
  客栈门口种了两棵约莫碗口粗的垂柳,枝条非常繁茂,长垂到地,青翠柔嫩。
  杨妧折一把柳条递给杨婵,“先拿着,待会儿姐编个篮子。”
  缘聚客栈不算大,只上下两层楼。
  刚有一拨客人定下二楼东头的四间房,还余下十六间。为图清静,严管事索性把二楼的房间都包了。
  小厮和丫鬟们有条不紊地把箱笼搬进房间。
  刚安置好,天空骤然响起一声炸雷,紧接着黄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地落下来。
  雨点很快连成线,不过片刻,地面已全湿。
  杨妧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四处奔跑躲雨的人们,暗呼两声庆幸。
  得亏严管事当机立断,否则稍微耽搁,他们也有可能淋了雨。
  伴随着惊雷,雨越下越大,如泼如注。
  杨妧掩好门窗,挑出几根细长柔韧的柳条,告诉杨婵编篮子。
  没多大功夫,面碗大小的篮子已然编成,点缀着片片柳叶,样子虽嫌笨拙,却是野趣十足。
  春笑惊讶道:“真好看,姑娘几时会编这篓子?”
  “来济南府之前跟人学的。”杨妧敷衍着回答,把篮子递给杨婵。
  杨婵非常喜欢,立刻把两只心爱的羽毛毽子放进去,提着走来走去。
  杨妧弯起唇角笑。
  这还是当年跟陆府管洒扫的丁婆子学的手艺。
  丁婆子不但会柳编,还会竹编跟草编,每年春天都会编几只柳条篮子,插上三五枝应季的花草送给宁姐儿玩。
  杨妧心灵手巧,看丁婆子编过几次就学会了。
  除了编这种绿条篮子,还可以把柳枝外皮剥掉,编成白条篮子。当然,没经过处理的柳条韧性不足,只能当成小玩意儿,用来盛放东西或者经年使用却是不能。
  重生后,杨妧一直跟在关氏身边,没法解释自己如何会柳编,所以这些年都不曾编过。
  除了手有点生之外,大概的步骤却半点没忘。
  杨妧很是高兴,可惜所剩柳条不多,不够再编筐或者篮子,索性编了只小小的花环,用红绸带系个蝴蝶结作为装饰,给杨婵戴在头上。
  原本乖巧可爱的小姑娘顿时多了几分山野的俏皮。
  杨妧左右打量番,抿去杨婵腮边碎发,笑道:“小婵变成村里野丫头了。”
  门外突然传来沉重且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男子浑厚的声音,“多谢严管事周全,下雨天一时找不到别的客栈,几两散碎银子,请严管事喝杯水酒。”
  严管事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二爷且忙着,我尚有些小事急等去办,先失陪。”
  又是先前的男人,“严管事且去忙,回京后,我自当去国公府道谢。”接着扬声唤小二,“送壶热水,端个火盆,再酽酽地煮碗姜茶。”
  另有人笑道:“喝什么水,莫若要壶好酒配几道小菜,既赏景又驱寒。”
  其余人低笑着附和。
  显然是被大雨所困而临时投宿的客人,因为没有空房,所以商议了严管事腾出两间。
  杨妧放下心,揽着缩在自己身边的杨婵,轻声道:“不怕,姐在呢……你看,门上了闩,别人进不来。”
  她们房间在最里头,对面是赵氏跟杨姮,隔壁两间是国公府的丫鬟和婆子,再过去则是护院跟小厮。
  如果有外人走动,小厮们会率先得知。
  雨下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停。
  夕阳自云层后面探出头,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被阳光照着,发出细碎晶莹的光芒。客栈门口的柳树被雨水冲刷过,枝叶格外青翠。
  杨妧兴致勃勃地牵起杨婵的手,“下楼透透气,顺便再折些柳条,姐编两个更好的篮子给你。”
  姐妹俩带着春笑走出客栈。
  温软的春风裹挟着清新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杨妧深吸口气。
  一位小男孩踩着泥水“蹬蹬”跑过来,规规矩矩地作个揖,“姐姐”,又唤杨婵,“妹妹”,黑亮的眼眸盯住杨婵手里的篮子,艳羡地问:“妹妹,我能看看你的篮子吗?”
  杨婵下意识地往杨妧身后躲。
  小男孩忙不迭解释,“妹妹别怕,我只看一眼,不会弄坏的……我的弹弓可以给你玩。”
  他约莫六七岁,穿宝蓝色织锦缎长衫,颈间带只五彩璎珞,看穿着与举止,应该家境颇丰,受过很好的教养。
  杨妧不想勉强杨婵,遂笑道:“我妹妹有点害羞,待会儿我折柳枝另外给你编一个篮子可好?”
  “三少爷,”一个穿秋香色茧绸袄子的妇人小跑着过来,先匆匆打量小男孩两眼,随即躬身向杨妧行礼,“实在对不住,我家少爷腿脚太快,转眼工夫瞧不见人,冲撞了小姐。”
  妇人大约二十五六岁,面相忠厚老实,应该是小男孩的奶娘。
  杨妧微笑道:“没有冲撞,府上少爷甚是有礼。”
  小男孩一本正经地补充,“我只想看看那只柳条篮子,很好看……妹妹也好看,比明珠妹妹和宝珠妹妹都漂亮。”
  “少爷,”妇人忙阻止小男孩,红着脸给杨妧解释,“明珠跟宝珠是我家表姑娘,少爷并无唐突之意。”
  杨妧忍俊不禁,“没事儿,童言无忌。我应允了府上少爷给他编篮子,正要去折柳条。”
  本想带小男孩一同,以便让杨婵有个年纪相若的伙伴一起玩,抬眼瞧见柳树下积了好大一汪水,便改了主意,弯腰叮嘱杨婵,“你跟小哥哥在这里等,姐折了柳枝就回来……好好照看六姑娘。”
  这后一句话却是对春笑说的。
  春笑恭声答应。
  从客栈门口到柳树只十余步,杨婵又是个不会惹事的,杨妧步履轻快地走到树下,小心翼翼地踩着水洼里的石块,掂起脚尖寻找合适的柳枝。
  刚折了七八枝,只听有人呼喊:“问你话呢,听见没有,给小爷玩玩……你是聋子还是哑巴,会不会说话?”
  杨妧身子一抖,差点踩到水里,忙回头去看。
  客栈门口不知何时又多了个孩童,正朝杨婵吆三喝四。
  杨婵小脸煞白,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适才穿宝蓝色长衫的小男孩张臂挡在杨婵面前,仰着脸道:“你不懂礼节,妹妹不想给你玩。”
  “小爷想要的东西,你跟拦得住?”孩童比小男孩高许多,伸手将他扒拉到一边,夺过杨婵手里的篮子,看两眼,“谁编的这破玩意儿,难看死了。”
  “啪”扔在地上。
  毽子上的羽毛沾了泥水。
  杨婵瘪着嘴,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
  孩童不耐地说:“哭什么哭,小爷问你话呢,谁编的篮子……你真是个哑巴?”
  杨妧看得火冒三丈,抓着柳条气势汹汹地过去,一把将孩童推开,喝问道:“你干什么?”
  孩童趔趄一下,很快稳住下盘,作势朝杨妧身上扑,“敢推小爷,看小爷怎么教训你?”
  他穿米白色箭袖团花长袍,袍边系一块羊脂玉佩,生得肤色黝黑浓眉大眼。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身量却不矮,只比杨妧矮两寸,体格却比杨妧健壮得多。
  杨妧毫无惧色,将柳条拧在一起,高高举起,“想动手是吧,信不信你敢动手我就抽你?”
  她身材纤弱,气势却足,乌漆漆的眼眸像结了冰的寒潭,冷冷地盯着孩童。
  “你敢?”孩童跳脚。
  可他毕竟年纪小,先自生了怯意,没敢往前扑,指着杨婵嚷道:“我问她话,她不回答,她是哑巴,小哑巴!”
  杨妧回骂:“你是黑炭,大黑炭,你怎么那么黑,气死猛张飞不让黑李逵,你是从煤堆里挖出来,从炭灰里捡起来的吧?”
  孩童敌不过杨妧的伶牙俐齿,嘴张了张,“哇”地大哭起来。
  “哎呀呀,怎么回事,谁敢欺负我们周大爷?”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杨妧侧眸望去。
  来人大约十七八岁,穿青莲色团花直裰,腰间别一把象牙骨折扇,身材高挑面如冠玉,生一双桃花眼,眸光闪动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轻佻与流气。
  这个人,杨妧认识,正是被楚昕戳瞎左眼的忠勤伯幼子——顾常宝。
 
 
第13章 逆鳞
  顾常宝眼瞎之后,脾气大变,寻花问柳的本性却不改,不但天天流连于秦楼楚馆,就连良家妇人也不放过。
  弹劾忠勤伯教子无方的奏折雪片般飞向御书房。元煦帝自觉愧对忠勤伯,一概留中不发。
  顾常宝行事愈发乖张毫无顾忌。
  京都稍有姿色的姑娘妇人都躲着他走。
  二皇子周景平继位后,因顾常宝民怨太过,先判其宫刑,后将之绞杀。
  而现在,显然还没有发生杏花楼的事情。
  可杨妧想到以前顾常宝的种种恶行,仍是心存惧意,不觉后退两步。
  孩童有了倚仗,指着杨妧嚷:“是她欺负我,她推我,还骂我黑炭。”
  杨妧昂着下巴轻蔑道:“我因何推你,因何骂你,你敢从头说给大家听听?身为男儿,当有鸿鹄之志保家卫国,你却只会欺压弱小,叙事也是断章取义,只说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你还算个男人吗?空长一身膘,打不过就哇哇哭,丢死人了。”
  孩童黑脸涨得紫红,想哭又拉不下脸面,气呼呼地嚷道:“我让伯祖父诛你全家。”
  “呵呵呵,”杨妧讥笑,“真有本事,动辄把爹娘祖父挂在嘴边,赶紧回家躲你娘怀里哭去吧。在外面哭除了让你丢人现眼,还有什么用,能当刀使,把别人哭下一层皮?”
  “哟呵,好一副伶牙俐齿,”顾常宝看向杨妧,唇角噙一抹玩味的笑,“你是哪家的姑娘?”
  杨妧板起脸,“我是谁家姑娘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分个是非曲直。这位小爷是不是该跟我妹妹和……弟弟赔个不是?”
  “我不,我去找二舅舅。”那孩童嚷一声,撒腿往楼上跑。
  顾常宝抽出折扇,“唰”地甩开,故作潇洒地扇两下,“小姑娘,你摊上事了,你可知道适才那位小爷是谁?”
  杨妧方要开口,含光不知何时走过来,低声道:“这里交给我,四姑娘有事自去忙。”
  适才的小男孩已把柳条篮子和羽毛毽子捡了起来,正笨拙地安慰杨婵,“妹妹拿着吧,我把泥土擦掉了……我的弹弓不脏,你想不想玩?”
  奶娘不安地站在旁边,好几次想拉小男孩,都被他甩开了。
  杨妧抿嘴笑笑,把柳条递给春笑,一手牵着杨婵一手牵着小男孩,“走,姐给你们编更好的。”
  客栈一楼的畅厅有供客人歇脚的桌椅。
  杨妧让两个小孩坐下,自己坐在他们对面,把柳条上的残叶去掉,十指如飞,迅速地编起来。
  柔嫩的柳条像是有了生命,在她纤细的指间穿梭舞动。
  没多大会儿一只精巧的篮子编成了。
  杨妧递给小男孩,“送给你。”
  “谢谢姐姐,”小男孩拱手作揖,“姐姐真厉害!”
  杨妧微笑,话里有话地说:“咱们不惹事,可也不怕事,只要站得直行得正,走到哪里都不用怕,天下总是讲道理的。”
  小男孩重重点头,“我娘也这么说。”
  “少爷,”奶娘终于找机会开了口,“出来太久,奶奶该惦记着了。”
  小男孩犹犹豫豫地舍不得走。
  杨妧轻声道:“回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小男孩看两眼杨婵,把手里一直攥着的弹弓放到桌子上,“送给妹妹玩儿。”
  一步一回头地跟着奶娘上了楼。
  弹弓的弓弦用牛筋制成,手柄的木头被磨得光滑油亮,可以想见小男孩定然非常喜欢,时常摆弄。
  他却把心爱之物给了杨婵。
  小小年纪既懂事又知礼,不知是哪家孩子,如果以后能见面就好了,杨婵可以多个玩伴。
  只是杨家人暂居镇国公府,不方便随意走动,更不好擅自将别人请到家里来。
  相较之下,那个年纪大的孩童却被娇纵得近乎跋扈。
  可他袍边的玉佩是上好的岫山玉,头上束发的是羊脂玉簪,又是跟顾常宝在一起。
  显而易见,是勋贵家中的少爷。
  原本孩子们之间的争执,杨妧并不想干涉,最多解劝几句,这次却有意掺和其中往大里闹。
  杨婵是她的逆鳞,不允许任何人碰触。
  不管哪家府邸,都少不了奉高踩低的人,杨婵不会说话,被人轻视或者怠慢了也没法诉苦。
  正好有这个机会,内院的两位嬷嬷和外院的管事小厮都在,杨妧要摆明自己的态度,若有人欺负杨婵,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再一方面,也想试探楚家的底线。
  日后到京里各家走动,兴许会与别人家的夫人小姐发生摩擦。
  楚家能不能容忍,又能容忍到什么程度?
  杨妧默默思量着,手下动作不停,把另外一只篮子也编成了。
  而且比先前在房间编的那只更精巧些。
  杨妧塞到杨婵手里,柔声道:“这个好看吧,小婵记住了,要再有这种事情,小婵要大声说不,不给或者不叫看,好不好?”
  杨婵抬眸,眼里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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