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种折磨,可心头却无比满足。
杨妧睡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才醒来,刚睁开眼,楚昕便凑上前,“妧妧,你睡醒了?”
杨妧点点头,“嗯”一声,“表哥你睡了吗?”
“你在旁边我舍不得睡。”楚昕可怜巴巴地说,“生怕闭上眼,你就不见了……今天王俭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他说千里姻缘一线牵。济南府跟京都隔着八百多里,偏偏你来了京都,咱们就成亲了。”
可前世,她也是千里迢迢从济南来到京都,两人却没成。
杨妧笑道:“缘是天定,事在人为,都是表哥的功劳。”
若没有楚昕的执著,他们压根不会在一起。
楚昕手指抚着她脸颊,轻声道:“那你得奖赏我。”
“好,”杨妧笑着嘟起唇。
吻由浅及深由轻及重,帐内温度丝丝攀升,火星乱窜,仿佛下一刻就要灼灼燃烧似的。
杨妧喘息着推开楚昕,“不许再闹,大白天的,你给我拿袄子来,下午不出门,不想穿大衣裳。”
“那等夜里?”楚昕紧盯着她,直到得了应许,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取了件杏子红的小袄,自己换了件半旧的鸦青色箭袖长衫,“妧妧,我带你四周走走。”
杨妧欣然答应。
总之不在屋子里就好,两人独处,很容易就腻歪到一起。
楚昕牵着杨妧四处溜达着告诉她,“咱们住的是览胜阁,旁边小楼是观星楼,观星楼景致最好,能看到望荷亭,父亲让小严管事在外院给我布置了一间待客的书房,若有女眷来,你在松涛院招待她们……别让人进到里面,那是咱们俩人的地方。”
杨妧一一记在心里,从松涛院出来,行不多远就是演武场。
演武场的尽头是兵器库。
楚昕来了精神,“妧妧,我射箭给你看。”
大步走进兵器库,取一张弓和一把箭出来,迎风而立,朝杨妧点点头,“睁大眼睛仔细瞧清楚。”
张弓搭箭,“嗖嗖嗖”箭矢带着凛冽的风声破空而去。
杨妧眯起眼睛,只看到远处竖立的箭靶,至于射没射中却是看不清。
楚昕大步跑过去把箭靶扛回来。
箭靶上,五支箭的箭头都正中靶心,箭尾却呈梅花状散开。
杨妧由衷地赞叹:“怎么射中的?”
“这算什么,还有更厉害的?”楚昕从荷包掏出一把铜钱递给杨妧,“等我搭好箭,你往高处扔,越高越好。”
杨妧含笑应着,用力将铜钱扔出去。
铜钱刚脱手,箭矢也飞出去,在空中盘旋一会儿,牢牢地插在树干上。
箭头上串着三枚铜钱。
楚昕不无遗憾地说:“箭矢不合适,如果箭头再细些,我能串五个铜钱。”
杨妧道:“你这已经很厉害了,我从来不知道箭头自己会拐弯。”
“控制好力道和去向就行。”
楚昕突然又想起什么,将弓箭放下,扬声唤临川,“给奶奶搬把椅子,顺便倒盏茶来。”
待临川沏了茶,楚昕笑道:“我舞剑给你看,妧妧,你用茶水泼我,我保证舞得密不透风。”
杨妧笑盈盈地端起茶盅。
楚昕纵身一跃,跳到演武场中间,长剑缓缓刺出,不等势落,倏而转快,腾挪之间如闪电似蛟龙。
夕阳映在剑刃上,折射出漫天金光,楚昕额头也闪着碎光,晶莹璀璨。
杨妧看得两眼发直,她从来不知道会有人把剑舞得这般好看,也从来不知道一柄剑足可以有雷霆万钧的气势。
这样出色的少年郎,值得所有人爱他宠他!
“妧妧,”楚昕唤她,“你泼我。”
“好,”杨妧端起茶盅走近两步,突然促狭心起,惊呼一声“哎哟”。
楚昕剑势顿缓,“妧妧,你怎么了?”
杨妧趁机将茶泼过去。
茶水落在衣衫上,洇湿好大一片。
楚昕瞠目结舌,“你!”
杨妧笑得不可自抑,瘫倒在楚昕怀里。
“你使诈”,楚昕箍住她的纤腰,低头寻到她的唇,用力吻下去。
“嗯,”杨妧应着。
她知道,楚昕必定会牵挂她,才会被她所乘。
杨妧踮起脚尖,两手攀住楚昕脖颈,热烈地回应着他……
第123章
入夜时分。
墨蓝的天际洒满了繁星, 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
秋风徐起,裹挟着松柏淡淡的清香,自微开的窗棂钻进去, 悄悄掀动着帐帘。
黑暗里, 是谁发出满足的叹息, “阿妧, 你真好, 咱们缓缓再来?”
一个慵懒的声音回答,“才刚洗过,待会儿还得洗, 你不嫌累?”
“不累, 我可以帮你洗。”
“那也不行,”杨妧轻笑,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明天得早起回门,我可不想没精打采地回去。”
楚昕不甚情愿地回答, “好吧, ”伸展手臂自她颈下穿过, 环在她滑腻肩头,压低声音问:“在宫里,我去挑菊花的时候,姑母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杨妧默一默,决定如实相告, “贵妃娘娘在敲打我,让我安分……静雅跟仪宾不太和睦,隔三差五召仆从进屋侍奉。安郡王妃是去替静雅分辩。”
“不知廉耻!”楚昕不屑地骂一句,胳膊收紧, 将杨妧往怀里拢了拢,“你怎么回答?”
杨妧“哼”一声,“还能怎么说?自然要表忠心,既然嫁给你,就得守住妻子的本分,并非每个人都像静雅那样不顾伦理。表哥可知道,静雅当初对你颇有意思,不止静雅,还有张珮、廖十四,但凡女孩子见到你,没有不动心的。”
楚昕道:“我不喜欢她们,看都懒得多看一眼,都长得丑。”
杨妧抿了抿唇。
凭心而论,除去廖十四相貌略显普通外,其余几个都是好颜色。
楚昕又问:“你还跟姑母说什么了,就只这些?”
声音里,有小小的失望。
杨妧低笑着回答:“我说心悦你,有你珠玉在前,别人再入不了眼?”顿一顿,续道:“表哥,你不负我,我必不负你,假如有天你另有所爱,咱们别争吵,平心静气地析产和离,男婚女嫁两不相干,好不好?”
“我不和离,”楚昕骤然坐起身,“妧妧,我也只喜欢你,我家的男人都不纳妾,我也不,就咱们两个过一辈子,不会有别人。”
他的手紧紧扣着杨妧手腕,有些疼,面容隐在黑暗里,瞧不太真切,唯独一双黑眸星子般灼灼地发着亮。
杨妧迎着他的目光,轻声道:“好,我信你!”
楚昕垂首,寻到她的唇,重重吻了下去。
毫无疑问,第二天两人又起晚了。
等两人匆匆忙忙吃完早饭赶到四条胡同,杨怀宣、范宜修还有杨婵三个小孩子正站在门口翘首期盼。
缪先生有事出门,三人便得了一天假。
楚昕翻身下马,撩起车帘搀着杨妧胳膊将她扶下来,杨怀宣立刻上前,恭敬地行个礼,小大人一般问道:“姐回来了,姐夫对你可好?”
范宜修仰着头,跟着问:“姐姐,姐夫有没有欺负你?”
杨婵不会说话,却也是两眼亮晶晶地盯着她。
范二奶奶刚好出门,听见两人问话,拊掌笑得前仰后合,“哎哟两位祖宗,知道给阿妧撑腰了。”
杨妧红着脸,郑重其事地回答:“世子没有欺负我,他很好。”
楚昕弯腰摸摸杨婵发髻,笑道:“放心吧,阿妧是我的娘子,我当然要待她好。”
三个小孩子簇拥着杨妧进了门。
楚昕拜见过秦氏跟关氏,奉上礼单,便随杨怀安到外院,跟范真玉闲聊。
关氏看着梳了妇人发髻的杨妧,眼圈骤然一红,声音带着些哽,“你还好吧,过得可习惯?”
杨妧倒杯茶,两手捧着奉到关氏面前,“娘,我好得很,先前就在国公府住了大半年,怎么会不习惯?”
“那不一样,之前是客人,这会儿是儿媳妇。人都是磋磨儿媳妇,哪有磋磨客人的?老夫人我不担心,她为人大度宽厚,你婆婆可不好相与。”
杨妧笑道:“婆婆一门心思都在弟弟身上,可顾不得我。”
这倒是真的,张夫人算是老来得子,眼里哪还有别人?
提起孩子,秦氏道:“阿妧,你可得早早生下一儿半女,有孩子傍身,地位才稳固,否则等妾室进门诞下长子,母凭子贵,你的处境怕就难了。”
关氏道:“长幼有序嫡庶分明,但凡讲究点的人家,哪里有正室没生子,先让姨娘怀孩子的?”
“话虽如此,可国公府人丁不旺,不管是嫡是庶,只要有个孙子,还能不让生?”
杨婉没心思听生孩子的事情,一双眼睛盯着杨妧不住打量。
杨妧今天仍旧穿大红色,也是绣着白头富贵的图样,配色却简单得多,没用金银线勾边,也没有绣五彩流云,只在衣襟处绣一株盛开的牡丹花,旁边飞一对白头鸟。
因为袄子非常艳丽,罗裙便缀了两片宝蓝色绸布来缓解这大片的红。
头发梳成妇人常见的圆髻,可鬓间却插了支极其华贵的菊花簪。菊花是用金丝缠绕而成,约莫酒盅大小,镶着亮蓝色的点翠,金黄色的花瓣细长卷曲,看上去颤巍巍的,栩栩如生。
点翠工艺本就难得,尤其这支簪上的翠羽还格外蓝。
原先杨妧穿件杭绸褙子都很仔细,穿小了还要改给杨婵穿,短短两年竟然连点翠金簪都戴上了。
看来还是京都的富贵人家多,单看那天来给杨妧添妆的姑娘,要么是世家要么是新贵,都大有来头。
杨婉酸得不行,暗暗打定主意,她要留在京都,在京都寻一门显贵的亲事,不能让杨妧一枝独秀。
关氏压根没有察觉杨婉的小心思,跟杨妧寒暄过几句便打开礼单。
礼单上除了八样回门礼之外还有鸡鸭鱼肉、笔墨纸砚等物。
杨妧笑着解释:“祖母说快过中秋节了,正好把节礼也送来,省得再跑一趟。”
关氏道:“那我可得多准备点回礼,昨天刚蒸了一锅花饽饽,放在原先你的屋子里,挑几个周正的带回去。”
起身往东厢房去,杨妧紧跟在后面。
趁着眼前没人,关氏低声道:“阿妧,你年纪尚小,不着急生孩子,等到十八岁也来得及。还有这房里的事,姑爷刚尝鲜忍不住,你得思量好了,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年纪轻轻身体败坏了,到老肯定一身病。”
杨妧顿时面红耳赤。
道理她都懂,可每当楚昕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就忍不住心软。
况且,楚昕性子急,却也愿意耐着性子哄她服侍她。
关氏见她神情,岂会不懂她的心思,再郑重叮嘱一次,“你听娘的,娘总不会害你。”
杨妧连声答应了。
待夜里,楚昕又逢低做小哀求她的时候,杨妧婉言拒绝了他,“连续几天没睡好,我有些累。”
“好,你好好歇着,”楚昕轻轻拍着她肩头,“要不我给你唱个曲儿?”
杨妧笑道:“就唱之前你唱过那个,在西北学来的。”
楚昕清清嗓子,“为郎想妹想得呆,每日把妹记心怀,走路难分高和低,吃饭不知把碗抬。”
头半句还在调上,从第二句开始就云里雾里不成曲子。
杨妧睡意全无,笑瘫在楚昕怀里。
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似乎在梦里都是带着笑。
隔天礼部派人送了信来,她的封诰下来了,是从一品的世子夫人。
杨妧诧异不已。
前世,陆知海是过完头一个月替她请封,直到半年后才拿到封诰。
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快,才短短三天。
楚家上下都更换了称呼,称她“夫人”,若是张夫人也在,就称她“世子夫人”。
再过几天是中秋节。
因为楚钊在家,加上多了楚晖和杨妧,这个中秋节过得格外热闹。
筵席摆在临波小筑。
庄嬷嬷特地吩咐人架竹竿栓绳子,挂了一整排的大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