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令——耳东霁
时间:2021-10-26 10:02:33

  连日来的委屈难过,因为戚如翡堪破了这一切,瞬间涌上心头。
  时欢扑过来,抱着戚如翡,哭的肝肠寸断。
  她曾以为,就算傅景砚不可能喜欢她,这辈子,她也能亲人的身份,守在他身边。
  可她没想到,在傅景砚知道她的喜欢之后,当即便开始着手为她议亲了。
  因为此事,一向乖巧的时欢,曾和傅景砚吵了一架。
  更确切的来说,是时欢表达了自己卑微的喜欢。
  “我喜欢你,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但我知道,你对我没有这种喜欢,可是我不介意的。我只想就像现在这样,一辈子不嫁人,就这么陪在你身边,你把我当朋友的女儿也好,当晚辈也好,只要你能让我就这样待在你身边,我都不在乎的。我只求求你,不要逼我嫁人,我也不想当那什么郡主。”
  那天夜里,月光很亮。
  可时欢却如她那见不得光的喜欢一样,身姿蜷缩在门口的黑暗处,哭着央求。
  而一身紫衣的傅景砚站在廊下。
  月色如霜,兜头落了他一身,在听完时欢那番剖心的表白之后,他静默良久,才开口道:“将你养成如今这样,是我的错。但这个错不能再延续下去了。你若不愿嫁人,我不逼你,可日后,你也不能再这么没名没分待在王府了。我会上书奏请陛下,让他将你册封为郡主,左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子嗣,待百年之后,总得要个亲人为我操办后事。陛下仁爱,定然会应允此事的。”
  那夜,外面亮如白昼。
  可时欢眼里,只有眉宇间染了一层霜色的傅景砚。
  最终,时欢败下阵来,哭着答应嫁人,只求傅景砚不要向昭和帝奏请,册封她为郡主。
  如今,她尚且可以喜欢他,若是奏请她为郡主之后,那时她若再对傅景砚存了喜欢之心,那便是一种亵渎。
  祁明月一口银牙几欲咬碎。
  她整个人烦躁在屋里走来走去,恨不得拿剑去劈了傅景砚。
  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
  “阿翡,现在怎么办?”
  祁明月实在没办法,转头向戚如翡求救。
  戚如翡抱着哭的不能自已的时欢,她轻轻摇头:“我们帮不了。”
  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
  戚如翡他们这般是愁云惨淡,沈琢虽然是去吊唁,但来往的宾客里,面上却并无悲戚之色,大家基本都是草草走了个过程而已。
  沈琢先去了六皇子的灵堂。
  因为六皇子生前被昭和帝责罚过,虽然灵堂布置的很气派,但来吊唁的官员却是寥寥无几,灵堂里,只有六皇妃携了幼女正在哭灵。
  母女俩的声音细若游丝,在满室招魂幡中飘荡,让人觉得瘆得慌。
  沈琢上完香出来,在院外碰见了傅景砚。
  傅景砚一改往日高调的紫衣,只穿了件青白色的棉袍。
  沈琢过去同他打招呼。
  傅景砚叹了口气:“他生前对不住你,难为你有心了,还来祭拜他。”
  沈琢道:“死者为大。”
  两人闲聊几句后,便一同结伴往三皇子府去吊唁。
  相比较六皇子府门前的门可罗雀,三皇子这里就热闹多了,进进出出的,全是朝臣。
  沈琢和傅景砚进去,便看到傅岚清正在院中同人说话。
  昭和帝下令,让礼部和傅岚清一起操办,三皇子和六皇子的丧事,这几天傅岚清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此时眼底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浑身都透着一股虚弱。
  但凡进来吊唁的官员,经过傅岚清身边时,都说些让他保重身体的话,放眼望去,傅岚清身边围的人,比灵堂里上香的都多。
  傅景砚不满嘟囔了声:“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来吊唁亡者的,还是来关心老十的。”
  说完,傅景砚直接嚷道:“让让让让,要叙话往偏厅去,别在这儿挡道。”
  傅岚清闻声,转过头,瞧见傅景砚的同时,也瞧见了他身侧的沈琢。
  沈琢清冷立在傅景砚身侧,眼里滑过的那抹嘲讽,正好被傅岚清抓了个正着,傅岚清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来吊唁的朝臣被傅景砚说的面色讪讪,便成群结队往灵堂去上香了。
  “自从老三和老六走了之后,这老十是愈发不成体统了!”傅景砚小声说着,又扭头看向沈琢:“你们俩之间怎么了?!怎么瞧着不太对劲儿。”
  沈琢摇摇头,没说话。
  傅景砚见状,也没再问了,两人结伴往灵堂里去上香了。
  年前的冬至宴上,陛下虽为三皇子赐了婚,但还尚未成亲,再加上三皇子素来洁身自爱,府里也没有什么姬妾,旁边哭灵的还是专程从外面请来的哭灵班子。
  沈琢受不了她们那一哭三喘的声音,上过香之后便出去了。
  因等会儿要去王府接戚如翡,沈琢便打算去旁边的厢房歇一歇,待傅景砚上完香一道去,却不想,他过去时,正好听见两个官员在说话。
  “奇怪了,八皇子不是一向与三皇子交好吗?怎么也没见他来吊唁?”
  “这你就不懂了吧!”年长那个压低声音道:“八皇子一向是依附三皇子的,如今三皇子和六皇子都没了,只剩下他跟十皇子争了,婉贵妃深得圣宠,又有相府在背后支持,八皇子除了四肢健全之外,他还有什么?在这种时候,他不更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嘛。”
  “可是我怎么听说,是八皇子看见六皇子杀了三皇子之后,吓得病了,这才没来吊唁三皇子的?”
  “你傻啊!病了不就更有借口不来了么,刚好向十皇子示弱啊!”
  沈琢立在外面听了片刻,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然后,他叫来孟辛:“让我们的人去查查八皇子。”
  刚交代完,就见傅景砚出来了,沈琢便和傅景砚一同去王府接戚如翡了。
  他去时,戚如翡和祁明月正从王府里出来。
  只是来时,两人都兴高采烈的,出来时,却都是面有哀色,尤其是祁明月看见傅景砚时,眼神像刀子似的,恨不得把他扎成个马蜂窝。
  傅景砚只得苦笑装作视而不见。
  沈琢将人接到之后,便同傅景砚拱手告辞了。
  一路上,见戚如翡和祁明月心情都不好,沈琢便也没说话,垂眸想着其他的事情。
  三人沉默回府。
  刚进相府大门,就见素来沉稳的管家,因为跑的太急,走到台阶处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管家!”
  小厮们手忙脚乱要扶他,却被管家挥手赶开:“别管我,快、快去大公子,告诉他府里出大事了!”
 
 
第95章 身世  你既对她情深,当年又为何娶我?……
  沈琢步履匆促往祠堂去。
  戚如翡本不打算去, 可祁明月不由分说,就将她拉着了。
  他们过去时,正好在祠堂门口碰见沈瑜。
  瞧沈瑜那样子, 像也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
  沈琢和沈瑜打头往里进。
  刚走进院中,就听到祠堂内,传来魏晚若的尖叫声:“沈勉之, 陛下知道,你把她的牌位放在沈家祠堂吗?!”
  众人齐齐惊了下。
  魏晚若声音一贯温柔,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她这么尖锐。
  祠堂内, 沈勉之立在烛火旁,眼里皆是冷漠。
  听到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朝魏晚若伸手,冷冷道:“把她的牌位还给我!”
  魏晚若嫁进相府二十年。
  在沈勉之面前, 她一贯都是温柔乖顺的, 这是她第一次忤逆沈勉之。
  “我可以还给你!但是, ” 魏晚若死死抱着怀中的牌位,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整个人都在发抖:“你得当着沈家列祖列宗的面,告诉我, 沈琢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什么叫沈琢究竟是不是沈勉之的儿子?!
  沈琢不是沈勉之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
  除了沈琢之外, 剩余三人, 齐齐将目光落在沈勉之身上。
  沈勉之似是从宫中才回来,一身官袍还未换下。
  他立在烛火旁,向来喜怒不显的脸上,此时戾气丛生:“我看你是得失心疯了!我最后再说一遍, 把阿离的牌位给我!”
  沈瑜觉得头都大了。
  他不明白,好端端的,魏晚若怎么突然说这话!
  但见沈勉之动怒了,沈瑜当即便劝道:“娘,有话好好说,您先把姜夫人的牌位放下!”
  “你别过来!”
  魏晚若尖叫一声,骤然把姜离的牌位举了起来。
  沈瑜吓得瞬间不敢动了,沈勉之脸瞬间冷成了冰渣子。
  “你告诉我,沈琢是不是你儿子!”魏晚若只盯着沈勉之,含泪质问:“姜离与你成婚,是在永安二月初八,而沈琢是当年十月十三出生的,但你对外宣称他是十一月十三出生的,是不是?”
  当年姜离生沈琢时,魏晚若已经嫁进相府了。
  但因姜离畏寒,一到秋末初冬她就会往城外的庄子小住,去那里泡汤浴。
  沈琢出生那年,姜离十月初便去了。
  她在庄子中住了小两个月,直到那年的十一月十四,沈勉之回府告诉魏晚若,姜离于前一天,在庄子中早产诞下相府长子,让魏晚若准备筹备沈琢的满月宴。
  这些事,都是沈勉之亲口说的。
  所以,魏晚若从来没怀疑过其中有假,直到前几日,她收到了一封密信。
  密信上说,沈琢并非是沈勉之之子,并一些其他的事。
  所以今晨,魏晚若借去庄子上查账之名,找到了庄子上的几位老人,其中有一个,是当年为姜离接生的稳婆。
  从稳婆口中,魏晚若才知道,姜离的产期是十月十三。
  而姜离是二月嫁进相府的,在十月的时候,她不可能能生下沈琢,只可能是她在嫁给沈勉之之前,就已经与人有了首尾。
  而显然,沈勉之对此事是知情的。
  不但知情,他甚至还在暗中帮姜离隐瞒这件事,他们把她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沈勉之伸出去的手,倏忽间握成拳。
  他没答话,而是看向沈琢。
  沈琢视而不见。
  他只径自朝魏晚若走过去,冷冷道:“把我娘的牌位还给我!”
  现在姜离的牌位,就是魏晚若最后的依仗了。
  她不断往后退,并威胁道:“你别过来,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摔……”
  魏晚若话没说完,只觉膝盖骤然一软。
  她身体不受控往下跪,却被人一把拽住胳膊,朝前一推,魏晚若跌进沈瑜怀中时,姜离的牌位也被人抽走了。
  “你还给我,你……”
  魏晚若想重新将牌位抢回来,却被沈瑜一把拽住:“娘,您别闹了,姜夫人已经离世多年了,您又何必搅的她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呢?!”
  “我搅的她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魏晚若一把推开沈瑜,指着姜离的牌位,高声怒道:“明明是她,她都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是不肯让我好过!”
  这些年,外人看着魏晚若是风光无限的相府夫人。
  可却无人知道,她是将所有的苦楚,全都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所以她不后悔,也能坚持走下去。
  直到,查到沈琢非沈勉之亲子时,魏晚若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悉数崩盘了。
  “我嫁入相府二十年,上孝敬长辈,下管束阿瑜,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沈勉之,这些年,你可曾有正眼瞧过我一眼?!”
  魏晚若声泪俱下质问。
  情窦初开时,她也曾想过,日后要嫁个对她关怀备至,与她举案齐眉的郎君。
  可是后来,未婚夫变心,娶了别的贵女,她才知道,真心在权势面前,压根不值一提,所以她擦干眼泪,进了相府。
  这条路是她选的。
  她不后悔,让她心寒的是,沈勉之这些年对她的漠视。
  魏晚若看着,沈勉之从沈琢手上,接过姜离的牌位,素来冷漠疏离的脸,却难得有了紧张之色。
  待确定牌位并没有被磕到碰到,沈勉之才将其小心重新放了上去。
  而后,他转过头,眉眼冷漠看向魏晚若,话里皆是厌恶:“当年你自荐枕席想在相府求得一身之处,我成全了你,让你做了相府的平妻,你有什么资格不满的?”
  戚如翡他们三个表情都要裂开了。
  关于魏晚若当年怎么进的相府,当初夏迎芷在的时候,沈琢曾为魏晚若说过话,可今天沈勉之又说,魏晚若当年是靠自荐枕席入的相府!
  这事若是当段子听,沈瑜第一个要鼓掌。
  可现在,‘段子里’的女主角是他娘,沈瑜整个人瞬间不好了,他下意识去看沈琢。
  上次,沈琢不是这么说的!
  沈琢立在供桌前。
  他背对着所有人,没有人能看清楚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只能瞧见,他放在桌上的手,已不知何时握成拳了。
  魏晚若脸色顿时煞白。
  她怎么都没想到,沈勉之会当着小辈们的面,将这件事翻出来。
  人的贪欲就像是春天的种子,只要一见风,瞬间便会破土而出。
  当年,魏晚若被未婚夫退婚后,走投无路之际,遇见姜离被她带回相府。在相府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快乐的时光。
  她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夜里挑灯绣花拿出去卖钱了。
  她可以戴很多绢花,可以穿漂亮的裙子,可以就算每日什么都不做,也不用担心被人责骂。
  那种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久了,她就不想再回去过穷日子了。
  所以,魏晚若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趁着沈勉之醉酒归来时,偷偷潜入沈勉之的卧房自荐枕席。
  可谁曾想,她刚进去,就被沈勉之抓住,从床上推了下去。
  是夜,外面漆黑如墨,房中一灯如豆。
  衣着单薄的魏晚若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瑟瑟发抖,她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坐在床沿上的沈勉之,也不敢去想,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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