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一触即发,当即争执起来。
礼嵩吃了一惊,连忙去拉外面的邓谆,印象中,他可是众所周知的好孩子,明事理又善解人意,这种时候自然该搬出来劝架:“跟你一起那个女生跟他们要吵起来了,你快去拦着啊!”
邓谆满脸困惑,却已经被推回店内,来到三个人中间。
礼嵩的情报的确可靠。
过去,邓谆惯常微笑,营业滴水不漏,是粉丝眼中绝不会说任何重话、也不会背叛的天使。
但礼嵩的情报也有缺失。又或者说,他对偶像的理解还不够到位。
邓谆被塞了调停者的角色,来到争吵一触即发的三个人中间。礼嵩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实,那就是营业都是假的。
廖茗觉刚据理力争过,肾上腺素分泌,脸颊微微泛红。看向邓谆,小狗似的眼睛又委屈起来。
只花了半秒钟,邓谆就决定了要说的话。
他看向站在廖茗觉对立面的人:“你们嘴贱是吧?”
第19章 真是一件奇妙的……
当和事佬圆场又道歉的时候, 礼嵩一直在想为什么。
他为公司艺人当爹操心也就算了,廖茗觉一个从没踏进过他们公司门的小丫头片子(其实踏进过,虽然是为了送外卖), 邓谆一个已经出公司门了的臭小子, 他凭什么为他们收拾烂摊子啊。
他们三个往回走, 沿路礼嵩心情很沉重。廖茗觉却还想吃甜品店的三球蛋卷冰淇淋。她跑去飞速买来, 双手各拿一个,叠得高高的, 看起来傻得惊人,但她自己不觉得。
廖茗觉递了一个给礼嵩,又把另一个给邓谆。
礼嵩还在生刚才的气, 但身体倒是很诚实, 一点不客气地开始吃:“你怎么就买了俩?自己呢?”
只见廖茗觉脸上忽然浮现起那种绝世大聪明般的微笑。她刚笑起来,礼嵩就抱着自己胆寒:“你别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廖茗觉邪恶地笑着, 将自己想到的好办法全盘托出, “三球冰淇淋这种东西, 一个人很难吃完的。我吃邓谆剩下的就行了。又省钱,又环保, 而且不是他吃我剩的, 而是我吃他剩的,也不用担心他介不介意!”
礼嵩嘴都合不拢了:“你可真够恶心的!”
“我哪恶心啦!”廖茗觉大叫。
两个人凑一块跟好姐妹似的。
邓谆倒是没说恶心, 反而问她:“你喜欢冰淇淋?”
廖茗觉笑嘻嘻地说了实话:“也不喜欢啦,没吃过这种而已。”
他递给她说:“那你自己吃。”
“你不会为了让我吃, 故意装不喜欢吧?”廖茗觉露出了期盼的眼神。
然而邓谆根本没留情:“嫌两个人吃一个寒碜而已。”
“就是!”礼嵩连忙火上浇油, “寒不寒碜!”与此同时心里还疑惑了一下,以前邓卓恩是会说这种话的性格吗?
他清楚地记得,大概就是一年前J3公司的家族周年演唱会, 参加过限定组合的公开练习生参与了伴舞和群众演员的工作。就是当时,一名受邀上台参与互动的歌迷突然鼻血直流,相当夸张,直接四处飞溅。大家都吓了一跳,而当时,第一个拿纸巾上前,帮忙擦拭的人就是邓卓恩。
他哄对方举起一只手时的温柔口吻,笑着平定人心不安的亲切态度,都给当场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名女粉丝回去后更是发社交动态大赞,引发了一番人性美的称赞,又扒出他练习生时期0违纪、高考分数还相当高的经历,都说他绝对是新一代的完美偶像。
然而,眼下的邓谆却无所顾忌地与人吵架,和不修边幅的女生平平无奇地相处,除却长相出挑些,看起来就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大学生。
走到商场门口,他们才要分头走。
想到什么,礼嵩忽然把邓谆单独叫过去,压低声音告知:“你妈妈最近又来公司了。”
邓谆的反应明显对此一无所知,却也没有太惊讶,第一反应居然是道歉:“影响制作人工作了吗?对不起。”
“那也不至于啦。”礼嵩不知道说什么好,勉强宽慰道,“她没跟你说吗?她这样,搞得公司立场很尴尬。”
至多只有二十岁的男生却笑了,他回答:“我妈妈想做什么,我向来干涉不了。”
廖茗觉等得太久,终于凑上来问:“你们在聊什么啊?”
-
校运会终于召开。
就像之前胡姗说的那样,传媒部就是个女生当男生用,男生当畜生用的地方。不仅要搬运器材,还要拍照、录像、做视频。廖茗觉对电脑一窍不通,于是做的都是前期工作。她临时学了拍照录像,学姐人很好,还把自己淘汰的相机借给她练习。
运动会开幕式时,廖茗觉整个人像灵魂出窍似的。王良戊问她怎么了,就见她像天要塌了一样,唉声叹气:“完了,一次都没练习,一点默契都没有——”
“怎么会?”王良戊说,“这种运动会不用练习的啦。”
廖茗握紧了拳头,痛心疾首地说:“那怎么行?!既然报名参加了,就要做到最好才行!我实在太不靠谱啦!”
然而实际上,她做得最不靠谱的事并非没有练习,而是校运会当天早晨才想起要通知邓谆。
好在邓谆这人,向来在该脾气好的时候脾气差,该发飙的时候脾气又异常的好,回了个“好的”就过去了。
比赛当天早晨,廖茗觉在洗手间刷牙,冷不防对旁边的胡姗说了句:“我做春梦了。”
胡姗差点把一口牙膏泡沫咽下去,呛得半死反问她:“什么?你梦到接力棒了吗?”
廖茗觉摇摇头,整个头发乱得像鸡窝,洗了把脸说:“我梦到肖屿崇给王良戊生了六个娃,带不过来,分了一个给我。”
“你管这叫春梦?!”胡姗感到难以理喻。
值得一提,廖茗觉不是院里唯一一个报男女混合四乘一百的。
赵嘉嘉也报名了。
话说自从邓谆转学来,她的状态就异常的奇怪,真的很微妙。她没有过来搭过话,但时不时能在上课时捕捉到她投来的视线。她卖掉了一部分追星的周边。明明跟她一个宿舍,廖茗觉却完全不知道,主要原因是打工太忙了。胡姗有不咸不淡打听一句“为什么”,赵嘉嘉的回复是“没内味儿了”。
抱着找茬的目的,胡姗故意在化学实验课坐一起时提起,想借机看看邓谆的反应。结果邓谆的反应就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就没点感想?”她故意问。
“虽然大部分人不承认,但其实他们喜欢的就是明星,而不是私底下那个人。”邓谆提醒她,“你加热试管的时候不要对着我。”
廖茗觉认定赵嘉嘉还喜欢邓谆。
“因为她上次还说我的普通话不标准!肯定是怀恨在心!”廖茗觉恶狠狠地评价,“我普通话说得都能去当说唱艺人了好吗?!”她最近又不知道在哪学了几个时髦的新词,动不动就要用。
当时邓谆去传媒部活动室看她,听到这话,忍不住把她拽过去,双手抓住她手腕,把她困在身前,垂着头说:“跟我念,‘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花凤凰。’”
廖茗觉无比认真地说:“红混黄混混黄,红混混黄花混黄。”
“不行,”邓谆慎重地告诉她,“你还不能当说唱艺人。”
比赛开始,入场时,廖茗觉在负责担任裁判的体育部成员里看到肖屿崇。她早就忘了之前叫他报名被拒的不愉快,挥着双臂,隔老远就大声喊:“肖屿崇!我梦到你生孩子啦!”
被迫社死的肖屿崇果断别过头,假装不认识她。
要去起跑线上,廖茗觉这才开始紧张,正感到头皮发麻,就感觉一只手贴住额头。邓谆望着她说:“没发烧啊。”
“嗯。”廖茗觉一字一顿地回答,“我好紧张。”
“……”
她像打开了话匣子,一鼓作气说下去:“我刚才看了一下,我连像样的运动鞋都没有。感觉一点都不认真。他们都好像跑得很快,我好怕啊。要是掉棒了怎么办,我会很惭愧的——”
邓谆望着她,良久,他说:“我因为紧张尿过裤子。”
她顿时像打开了什么雷达,精神百倍地追问:“什么?!”
“不过那是很小的时候了。”仅仅一句话,就轻易地改变了气氛,邓谆顺势询问,“你没有过吗?很紧张的时候?”
“哦哦!好像也有吧!有一次跟爷爷去爬山,结果捅到了蜜蜂窝。噗,”廖茗觉是再好哄不过的性格,一下就傻乎乎地笑起来,自顾自地继续,“吓死我了,结果啊……”
邓谆什么也不说,只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引她说下去。
比赛开始,廖茗觉和赵嘉嘉都被安排了最后一棒。
哨声响起,作为起跑,邓谆表现得太轻易了。他运动神经原本就好,加上比赛也没有体育专业生,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棒交给了胡姗,随即放松着肩膀离场。
廖茗觉刚想说“帅”,其他人就代替她说了。赵嘉嘉感慨了一句:“真帅啊。”
她和廖茗觉对视。
两个女生就此较起了劲。
“你这个乡霸,”赵嘉嘉说,“邓卓恩对谁都很好。你这种蹬鼻子上眼,自以为被特别待遇的感觉真恶心。”
廖茗觉也不让步:“我可去你的吧!”
“你能不能别老鼻涕虫似的粘着他!”
廖茗觉继续重复:“我可去你的吧!”
赵嘉嘉被她气得够呛:“你除了‘我可去你的吧’就不知道说别的了吗?!”
“去你的!”其实还真是。廖茗觉真就被说中了。骂人的话,她只会方言,要用普通话撂狠话,还真不是很擅长。
接过王良戊递来的接力棒,廖茗觉像火箭反射一般冲了出去,一下把本来相差无几的赵嘉嘉落下好远。
在老家,上小学初中的时候,她可是每天要走两小时山路才能到校,天还没亮就出门。后来国家帮扶,修了新的学校,那也要走几公里的路。几年前生态还好的时候,她跟着爷爷放羊,甚至还在山里碰到过熊,论谁都能一秒变身亚洲飞人。
跑第一很简单。廖茗觉真正想的是,要怎样挫伤赵嘉嘉的自尊心,一雪自己普通话水平不高的前耻。
必须利用邓谆!
廖茗觉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等会儿领奖,众目睽睽之下,她就假装崴脚,让邓谆扶着她回去!
一想到自己完美的计划,廖茗觉跑得更快了。
她加速时,就连广播站负责解说的同学都惊呆了。站在领奖台上,廖茗觉一直忍不住偷笑。胡姗以为她是赢了比赛高兴,一个劲从背后掐她,提醒她:“谦虚,谦虚。”
传媒部的学姐来采访,主要对象是邓谆。
摄像机对准时,邓谆的笑容像切割过的钻石表面:“都是多亏了大家的努力,非常谢谢我的同学。”
摄像机一拿开,邓谆立刻臭着脸问身边人:“运动会都不发矿泉水的吗?抠死算了。”
负责颁发奖项的是体育部成员,而这个任务很巧地落到了肖屿崇身上。作为第一名队伍登台,廖茗觉把握着时机,刚走上阶梯,就戏剧性地扶住膝盖:“哎哟!”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假装膝盖受伤的一瞬间,脚腕也传来真切的疼痛。
假如所有现实都能像计划一样发展,那就不叫现实了。
廖茗觉抬起眼皮,就看到王良戊、胡姗和肖屿崇把她团团围住,比看到大熊猫摔跟头还紧张。
“怎么了?很痛吗?”王良戊满脸关心,就准备查看伤口。
胡姗低着头唠叨:“我就说你别跑那么快了!”
肖屿崇倒是一句废话都没说,只默默盯着她。
廖茗觉拼命挥手,示意他们让开。她又不能直说“我不要你们”或“快叫邓谆过来”,因此,即便眼睁睁看着肖屿崇俯身,她都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
肖屿崇把她公主抱起来。
女生明明身材高挑,被抱起时却轻松地变成鸵鸟,拼命把脸埋下去。“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她止不住碎碎念,可惜肖屿崇置若罔闻。
现在挣扎着跳下来表演个后空翻会好吗?
廖茗觉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肖屿崇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离开。医务室在哪个方向来着?正思索着,恰好经过邓谆身旁。廖茗觉眼疾手快,拽住他袖口,抬起惊慌失措的双眼,用眼神拼命传达“救我”的讯号。邓谆完全没读懂,反而伸出手,轻轻替她掠过耳边碎发:“那么痛?要我也去吗?”
离开之前,她有听到广播员在用播音腔播报:“我们植物保护系这位英勇的运动员为了胜利献出了自己宝贵的健康——”
廖茗觉嘀咕:“干嘛说得跟我死了一样啊……”
到了医务室,老师却不在。廖茗觉才觉察到受伤,倒不是因为运动会,估计是早晨打工回来,在地铁里玩手机,没站稳扭到了脚腕。
“你是表演型人格吗?”刚坐到病床上,她就忍不住质问肖屿崇。
肖屿崇抱起手臂,板着脸刻意挑衅:“谁叫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我生孩子?大不了一起社死。”
“‘社死’是什么?”廖茗觉刚提问,邓谆就跟进医务室来,她刚好脱掉鞋子,一点也不害羞,把打了补丁的袜子给他们看,“快看!雷锋袜!”
面对不知“社死”为何物、也不会感到丢脸超过五分钟的女生,肖屿崇头一次感到自己的世界是多么的狭隘。最匪夷所思的是,居然还有人能若无其事地接受她那惊世骇俗的世界观。
邓谆边玩手机边在另一张病床上坐下,对女生抬起脚来的举动不予置评:“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