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发言时间在数小时前的邓谆被强行at出来。
邓谆言简意赅,直奔主题,直截了当抛出问题:“几点钟?在哪里?”
邓谆骑之前那辆漂亮的黑骑士座驾去接她,在街头找了好一会儿,他们俩才相认。过程如此艰难的原因是双重的,一是邓谆脸上贴了敷料和创口贴,二是廖茗觉脸上阴影和高光打得太重了。
看到邓谆,廖茗觉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这造型真特别!”
虽然还是往常随意的打扮,但脸上就像跟六七个人发生过肢体冲突一样,敷料没能遮到的地方甚至还透着青紫。
邓谆用同样的话回敬她:“你也是。”
妆容浓得五官突出,和平时的她大相径庭,论谁看都知道是要去享受夜生活的。然而,她身上却是一整套十分标致的便利店制服。
就是这样诡异的两个人。
转眼来到了酒吧门口。
寄存东西的时候,邓谆直接脱了外套,就剩下短袖T恤和牛仔裤。尺寸的缘故,看起来松松垮垮很随意。他转身,恰好对上廖茗觉打量自己的目光。邓谆问:“怎么了?”
“你经常来蹦迪吗?”廖茗觉就他这副宾至如归的做派提问。
“我没来过。”邓谆实话实说,不自觉伸出手,替她翻了一下身后的衣领,“你成年了吧?”
“废话!”她笑嘻嘻的,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布满整个走廊的彩灯下,廖茗觉问起邓谆脸上的伤:“到底怎么搞的?你跑去少林寺了啊?”
“嗯。”邓谆一本正经地回答,“方丈不收我,下山的时候只顾着哭,结果没看路摔了一跤。”
她被他的笑话逗得哈哈大笑。
酒吧里是另一个世界。
热闹非凡,人头攒动,区分音乐和噪音的界限也模糊不清。邓谆只拿了软饮,廖茗觉喝威士忌兑橙汁。酒吧请了有名的DJ来跨年,大家都陶醉在音乐和酒精中。廖茗觉进入舞池,不是为了跳舞,纯粹是凑热闹。每隔一段时间,她又会折返到帮她看酒杯的邓谆那里,兴冲冲告诉他自己的所见所闻。
廖茗觉凑到邓谆耳边大声问:“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拿着扇子啊?”
邓谆也靠到她耳边:“不知道。”
廖茗觉又贴过来:“饮料好喝吗?”
邓谆低下头,侧脸几乎覆住她前发:“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一次,她自顾自地笑着说了。但他一直看着她嘴唇,所以还是读懂了她的话。
廖茗觉不会跳舞,只是略微跟着音乐摇摆,偶尔回过头去,看到邓谆还在原地,就会很安心。
或许是托那身奇怪打扮的福,并没有预想中被人搭讪的情况发生。倒是期间有个女生向她打招呼,大概观察她有一阵,主动提问说:“那个是你朋友吗?”
“嗯。”廖茗觉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这么说很俗。但是,真的,”女生调笑似的说道,“他盯你盯得像是要把你生吞了。”
廖茗觉一怔,懵懵懂懂地回过头。邓谆戴着鸭舌帽,手肘撑在桌面,漫无目的地维持坐姿,自始至终都望着她。觉察她看过来,他也不吭声,略微抬起帽沿,像是不等顾客开口就在询问“需要我做什么吗”的男侍者。从额角到下颌,整张脸附带年轻的身体都完美无缺。
有人向他搭话,他第一个盖住的杯子也是廖茗觉的酒杯。他朝对方微笑,无差别地谢绝任何人的好意恶意。
耳朵被吵聋之前,他们逃出了酒吧。
“我在小红书上看到她们说,蹦完迪都是要去吃海底捞的。但是为了省钱,”廖茗觉在便利店门口义正词严地说,“我们随便吃点东西就回去吧!宿舍有门禁,我就回肖屿崇家住了。”
邓谆坐在机车上等她,廖茗觉拿着零食出来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蹦迪开心吗?”
“嗯?”廖茗觉正在拆包装袋,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一般般……不过那个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什么时候?”
廖茗觉朝邓谆笑了:“你跟我说话的时候。因为很吵,所以说话要凑拢又凑拢。你离我很近,感觉很心动!”
有时候邓谆真的很好奇,廖茗觉真的理解自己所说的话的含义吗。她总是若无其事说出杀伤力很大的话,让别人动摇得不行,自己却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
还在别人摩托车后座吃薯片嚼得很大声。
十字路口已经没有车,红绿灯还在进行一天中最后的工作。他们仍然遵守交通规则。邓谆说:“你是认真想谈恋爱的吗?”
“嗯,”廖茗觉吃得嘴角都是薯片屑,“想啊。”
邓谆可能是真的好奇:“有什么原因吗?”
“这很难形容啊。”难以置信,廖茗觉竟然在认真思考如何回答,就好像这是什么考试论述题,“说实话,我也不太懂。打个比方,你以前对粉丝,是有特殊待遇的吧?我看网上管这叫‘营业’。你对粉丝很有一套对吧?”
即便是邓卓恩本人,也不觉得有否认的必要。
红绿灯结束,他发动车子,加快速度,驶入空荡荡的立交桥。
廖茗觉说:“我想被特殊对待。”
深更半夜,毫无预兆,她忽然在摩托车后座激情昂扬,像飞鼠一样张开双臂,迎着风大喊:“我想被当成最特别的人!”
第23章 肖屿崇最吃激将……
-
学期末最后一段时间, 不少同学都被迫开启复习夜班车。担心考试挂科,加上短时记忆的效果的确惊人。学长学姐跟学弟学妹传授自己的经验,其中从不复习, 临考熬通宵六十分万岁的更是大有人在。
考试周前夕, 老师一直拖着不肯划重点。胡姗是踊跃去找老师的那类人, 她长得漂亮, 嘴巴又甜,向来擅长这种事, 大半天泡在老师的活动轨迹上,等要到后立刻转发到班级群,造福大众, 迎来一片“跪谢亲爹”的队形。
王良戊也混在一群跪谢的表情包中间, 即便他明明不需要那些重点。平时除了廖茗觉,最用功的就是他。
肖屿崇则单独私聊胡姗, 很酷地发了句“谢谢”。
直到这一下, 他们才发现邓谆不在班级群里, 临时拉他进去。
到了考试周,廖茗觉辞掉了打工(反正那些岗位都是常年缺人, 随时能再找), 专心致志迎战考试。
但她的迎接方式却是每天十点就睡觉。
大家都还在复习,甚至才翻开提纲, 她就要上床睡觉了。
好在她睡眠质量极其好,室友开个灯、敲个键盘根本不算什么, 大家挑灯夜读, 她呼呼大睡,倒也相安无事。
第二天,廖茗觉五点就起来看书。她习惯在走廊上念念有词, 和高三时那些学霸一模一样。
值得一提,廖茗觉和王良戊有互通笔记。胡姗也借去复印了一份,但详尽程度不适合临阵抱佛脚选手,内容多到根本没办法短时间记下来,最终只能放弃。
等成绩出来,廖茗觉果不其然稳居第一。
不仅如此,当她拿到自己的成绩单时,上下浏览一番,当即拍案而起,杀回宿舍,掏出考试后立刻重新验算并估分的笔记本,拍照和老师理论。老师一开始还努力劝她“你已经是第一名了”、“你是不是记错了”,到后来发现她不是会轻易放弃的类型,只能就评分本身展开解释。
总而言之,最后,廖茗觉没能要回她自认为不翼而飞的两分,却在老师眼里留下了“死脑筋”、“难对付”的标签。
肖叔叔和肖阿姨来接肖屿崇和廖茗觉回家,一路上,廖茗觉和肖阿姨、肖叔叔其乐融融,肖屿崇抱着手臂默不作声,实在很难分辨到底谁才是这个家亲生的。
回到家,肖阿姨做了红烧狮子头,给孩子们的分配方式如刘星,肖阿姨一个,廖茗觉一个,肖叔叔一个,廖茗觉一个,肖娅卿一个,廖茗觉一个,肖屿崇一个,廖茗觉一个。刚好分完。
肖娅卿是个直脾气,当场就摔筷子发飙了,嚷嚷道:“凭什么呀!”
肖阿姨也不生气,有理有据地娇嗔:“小觉是客人啊,当然应该多吃点。而且她考得这么好。”
提到考试,又精准踩雷,肖娅卿立刻扔了筷子不吃了。廖茗觉也不好意思,主动把自己盘子里的狮子头一个接一个夹给肖屿崇。肖屿崇自然地夹起来就吃,完全没注意到,肖叔叔和肖阿姨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眼神古怪,又立刻都低下头去。
天亮后,廖茗觉就要回家了。
清晨天蒙蒙亮,廖茗觉站在家门口核对自己的准备工作:“身份证,带了!手机,带了!充满电的充电宝,带了!给爷爷带的两条烟,带了!灵光的脑子,带了!”
肖叔叔乐呵呵地模仿她:“羽绒服,带了!现金,带了!相机,带了!等着吃廖爷爷烘的腊肉的肚子,带了!”
肖屿崇打着呵欠出来,对他们的弱智行径相当鄙视,但也没说什么。
肖叔叔去并没有什么,但得知肖屿崇也去时,廖茗觉很震惊。
“为什么?”廖茗觉上下打量肖屿崇,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你不是很讨厌乡下吗?”
肖屿崇别过头,用没什么说服力的脸色回答:“闲得没事干,去体验一下生活不行?”
只见廖茗觉一反往常乐观友好的姿态,点了点头,有些意味深长地回答:“那好吧。”
“你不情愿吗?”肖屿崇不合时宜地开始摆大少爷架子。
好在廖茗觉也没太拂他面子:“没啊,只是有点担心你而已。”
“担心什么?有什么要担心的吗?”
打断他们对话的却是肖叔叔的电话铃声。
从肖叔叔看清来电人起,到接完电话,连续“好”、“行”、“知道了”之后挂断,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他却经历完了社畜的人生不幸之最——度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临时要加班。肖叔叔悲伤得像一只青蛙:“我都不去了,那屿崇你要是觉得去那边麻烦,就也回去吧。”
廖茗觉本来靠在行李箱上,忽然支起身:“是啊,不然就回去吧。”
很不幸,肖屿崇这人最吃激将法,当即一个激灵精神了:“我一个人也行。”
就这样,廖茗觉和肖屿崇一起去了机场,回了廖茗觉的老家。
一开始,肖屿崇没想到会这么远。
三个小时的飞机,再在巴士上颠簸一个半小时,换乘另一个巴士颠簸三小时,之后是摩托车二十分钟。出门时天都没亮,抵达时却已经天黑了。
路上廖茗觉有拿出早晨蒸的鸡蛋,问肖屿崇要不要吃。那时候,肖屿崇已经不是嫌弃鸡蛋臭了,纯粹是在巴士上颠了太久,晕车没胃口。
好不容易下车,肖屿崇只顾着反胃,廖茗觉却还生龙活虎,操着方言跟摩托车师傅讲价。最后他们坐上车,廖茗觉还安慰肖屿崇:“没事,马上就到了。我爷爷做了糍粑,放了芝麻和红糖的,可香了。”
好歹肖屿崇平时身体素质还算好,吹了会儿风就好了大半,认真感慨:“你能去读大学,很不容易吧。”
“嘿嘿,也还行啦!”廖茗觉笑了笑,却没有否认。
这里的摩托车不是昂贵的机车,也不是城市里常见的电瓶车。廖茗觉特意让肖屿崇坐在中间,防止他不适应,等会儿不小心摔下去。
摩托车到了以后,还要走一段不平坦的上坡路。肖屿崇主动帮廖茗觉背了行李,两个人披星戴月,一起慢吞吞地往山上走。冷风习习,像刀子似的略过面颊,可家家户户窗户里的光微弱又明亮,像星星一般,看起来美得令人彷徨。
然而,比这更加璀璨夺目的,是天上真的星星。每一颗都显得格外硕大,仿佛鸽子蛋的钻石,珍贵到无可比拟。
廖茗觉已经见怪不怪,还不清楚他为何停下脚步,直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夜空,才渐渐微笑起来。
趁他走神,她索性从他肩上摘下包,自己背上,轻而易举向上走,像松鼠似的敏捷。她转过身,突如其来对他说:“许个愿吧。”
“啊?”肖屿崇回过神,有些茫然地回复,“又不是流星。”
“世界上的星星那么多,你怎么知道现在没有流星?只是你没看到而已。心诚则灵,我先来,”廖茗觉回头,高声喊道,“我想要男朋友!能把我当成最特别的人的男朋友!”
肖屿崇一怔,当即皱眉,又开始发挥他死板的一面:“除了谈恋爱,你就没别的愿望了?也太没出息了吧。”
她看向他,越过腰的长发被风吹起,宛如翅膀一般,从两侧将她笼罩。廖茗觉歪着头,观察他一阵,才又从高处蹦下来。她伸出手,推了一下他的肩:“你干嘛这样!怎么就没出息了?你凭什么决定我有没有出息啊!我就是想谈恋爱!”
想被爱,想变幸福,想爱人,想和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一起生活,这些愿望并不比“想事业成功”或“想学业进步”低级。
“……”肖屿崇望着她,女生脸上是天经地义般的孤勇无畏。恋爱的确是个隐私的话题,但是,他莫名其妙地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认真对待这件事会难为情了呢?
转过身,廖茗觉还低声地补充了一句:“邓谆比你好多了。”
听到别人的名字,肖屿崇终于眯起眼询问:“什么意思?”
跨年那一晚的立交桥上,廖茗觉坐在机车后座,张开手臂放声呐喊,和这一刻一样。夜风迎面扑来,伴随着一道道急速掠过的黑影,仿佛竭尽全力阻拦他们前进的手。她说,我想被当成最特别的人,我想要被谁特殊对待。
邓谆驾驶着机车,握着把手,听到她的愿望后,无声无息地笑了。
他也卖力疾呼,像求救,像解脱,回应她的话。
我也是。
邓谆这样说道。
第24章 胡姗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