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花看得目不暇接,看到什么都新鲜。
“这就是京城啊,真是热闹,瞧瞧京城这地,油光蹭亮的,都能照出人影呢,再看看这街上的铺子,卖得东西可真多啊。你们看前面那家铺子外挂着的布,呀,真是好看,像是水一样的缎子,看着就贵,啧啧,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来京城看上一眼。”
江玉姝红着脸小声道:“娘,你看就看嘛,别念出来。你一路走一路念,人家都在看我们呢。”
白小芽揽着江玉姝的肩,温柔地笑道:“没事的,他们愿意看就让他们看吧,我们又没偷又没抢,这街上的路也不是他们开辟的,我们走我们的,任他们看去。”
就在她们准备往南街集市走去时,突然一辆马车在他们边上停了下来。
马车帘子被一只手挑开,看清是白小芽她们后,朱佑明跳下马车。
“江大娘,江家嫂子,小玉姝,你们何时来的京城?”
白小芽转头看去,弯着眼笑道:“呀,是曹公子。”
朱佑明低头笑了笑:“还叫我曹公子呢,你不是早就该知道我姓什么了吗?”
站在朱佑明身边的侍卫,很识时务的开口:“太子殿下,秦王正在月香阁等您。”
白小芽急忙改口:“民妇参加太子殿下。”并弯身福了个礼。
李春花和江玉姝两人愣了片刻,也赶紧弯身行了个礼。
朱佑明伸手扶了扶李春花:“这是在外面,我穿的是便服,江大娘无需行礼。”
李春花紧张道:“请赎老妇眼拙,没能认出是太子殿下。”
“是本宫有意隐瞒没告诉你们,要怪罪,该怪罪本宫,是我的错。”
然而李春花哪里敢怪罪朱佑明,几人简单寒暄了片刻。
朱佑明问道:“江远山怎么没陪你们出来?”
白小芽道:“他和刘文采他们在打扫院子,我带着娘和玉姝出来采买东西,晚上我们打算烫火锅来吃,不知太子殿下可愿赏脸过来尝一尝。”
朱佑明笑道:“那本宫就厚着脸去你那蹭一顿了。”
“太子殿下说笑了,您愿意来,那是我们的荣幸。”
于是朱佑明让侍卫去月香阁通报秦王一声,今晚先不过去了。他自己则跟在白小芽她们身后,陪着她们买菜。
白小芽和李春花走在前面,朱佑明和江玉姝走在后面。
看着到自己肩膀处的江玉姝,朱佑明笑着打趣道:“一年多不见,小玉姝又长高了不少。”
江玉姝昂着头看了他眼,露着两颗小虎牙笑道:“嘻嘻,谢谢太子哥哥夸奖,可你更高诶,我都得仰着脖子看你。”
说着,她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朱佑明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还小,还会再长的。”
江玉姝撇了下嘴:“我马上就十三岁了,长也长不了多高的。”
朱佑明笑着看她:“没事,姑娘家矮一点也好看,很乖。”
江玉姝因他这句“很乖”,脸上一红,她急忙低下头快步往前走去,赶紧挽住白小芽的胳膊,鸵鸟般把头靠在白小芽肩膀上。
朱佑明愣了下,随即爽朗的笑出声。
白小芽听着身后朱佑明低沉磁性的笑声,心道,这是在强行剧情吗?
可江玉姝才十三岁,她决定找个机会跟朱佑明说一下,还是别太早了。
买完菜,朱佑明帮着提回住处。
江远山看到朱佑明,赶紧上前行礼:“学生江远山见过太子殿下。”
刘文采和苏云州他们愣了一瞬,也都跟过来行礼。
“太子殿下,学生来拿。”刘文采赶紧接过朱佑明手里的菜。
苏云州也上前去接,江远山走去拿走白小芽手里的砂锅。
白小芽往后院灶房走去,快到月门时,她回头问道:“殿下,我单独给您准备一个小砂锅可以吗?”
朱佑明笑着问道:“怎么,我不配与你们吃一个锅吗?”
“……不是,我是担心……”
朱佑明:“没什么好担心的,吃火锅就是要一起吃才热闹,人多吃着才有味。”
白小芽她们三个在后院准备晚饭,朱佑明和江远山他们在前院的屋檐下围着火炉聊科考的事。
两个时辰后,白小芽把火锅汤底煮好了。
她准备了两个锅子,一锅麻辣味的,红彤彤的一锅麻辣汤底,咕嘟嘟冒着红油泡子,另一锅是三鲜菌子口味的,她用的是大骨和半只鸡熬出来的,又鲜又香。
“远山,你和文采,你们俩过来端一下汤锅。”
“好嘞。”刘文采赶紧站起身往后院跑。
白小芽指挥道:“两个炉子挨到一起,别隔太远,一个炉子上放三鲜锅,另一个炉子上放麻辣味的红油锅。”
朱佑明和苏云州两个人把炉子推到一起,江远山和刘文采分别把汤锅放上去。
傍晚天上飞起了细细碎碎的雪,风不大,偶尔吹一股过来,夹带冬日里的梅花香。
廊檐下,七个人围着炉子,有说有笑的吃着火锅。
朱佑明夹了一个煮熟的牛肉丸子放进碗里,又夹了一筷子粉条。
他吃着牛肉丸子,还盯着锅里的鱼丸。
江玉姝见他很爱吃丸子,便又倒了许多丸子在锅里,并夹出两个煮好的鱼丸放在他碗里。
朱佑明连忙道谢:“谢谢小玉姝。”
江远山看了眼自家妹妹,又看了看朱佑明,倒是没说什么。
火锅吃到一半,几个男的便停下筷子,继续聊科考的事。
第114章 把太子写进断袖话本
入京安定下来后, 白小芽他们在京城过了第一个年。
一家人带着期盼,欢欢喜喜的度过了新年。
开年后,接下来的一个月, 江远山大多数时日都是窝在家里看书, 很少出门。
刘文采他们除了在家看书,还经常参加各种文会, 与各地来的今科试子们交流学习心得。
而那些有门路的试子,除了参加文会, 时不时的还去拜访一些名士。
江远山肯定是没有门路的, 朱佑明本想替他引荐一两个德高望重的名士,却被江远山拒绝了。
一来他性格内敛,不大会说那些场面话, 二来他不想搞太多花头,最重要的是, 他没有钱。
拜访名士总不能空手去吧, 就连文会他也只参加了两场,还是被刘文采硬拉着去的。
毕竟参加文会, 吃喝畅谈, 都是要花些银子的, 他不想花白小芽的钱。
白小芽倒是鼓励他多去参加文会,还特地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随便花。
然而江远山却没要她的钱,他说自己不喜欢热闹。不想要她的钱是一方面,确实也是真的不喜欢热闹。
一个月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会试的那天。
这次江远山反倒没乡试的时候紧张了,因为即便会试没考中,他也是个举人, 至少半只脚踏入仕途了。
春闱放榜那日,榜单下挤满了儒巾长衫的学子,很多不是今科的试子也都挤过来看热闹。
大家都很关心榜首是谁,不出意外,榜首的那个人多半也会是状元。
江远山和刘文采他们赶到的时候,榜下已经围着很多人了。
刘文采兴冲冲的往人群里挤,他伸着头看榜上的名字,一眼就看到了江远山的名字。
“上遥兄,上遥兄,你中了,中了,在榜首。”
苏云州也扒着人群往里面挤:“让我也看看。”
他看到挂在榜首的江远山,回头笑着拱了拱手:“恭喜上遥兄了。”
很多人都看到了榜单上排在第一的名字“江远山”,然而却不知道是谁。
听到刘文采的喊声,众人循声看去。
江远山站在人群外,听到刘文采的话,心里松了口气,压在心底的大石头在这一刻瞬间被移走。
他个子高,目力也好,即便没挤进去,站在外头伸了伸脖子便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顺着名单往下,他看到了排在中间的苏云州。
榜单下半截被人挡住了,他看不见。
随即人群里爆发出刘文采的欢呼声:“啊!!!我也中了,中了,中了!!!”
苏云州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后,也长长的吐了口气。
虽然他的名字排在中间,与江远山差了大半截,但能榜上有名,他已经很知足了。
他也没奢望中状元,能榜上有名考中进士,对他来说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同是从白马书院来的另外两个学子,这次却没考中,榜上没他们的名字。
若是回到当地,经举荐,也能落个小官做。
然而那两人却打算留在京中,再等三年。
会试后,便是殿试了,也是科举的最后一层选拔。
殿试是在一个月后,到时候再分出三甲。
头甲共三人,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这也是所有学子都向往的,没有哪个读书人不想考状元。
不过大多数人也只能想一想,状元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
得了状元,朝廷直接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职,榜眼和探花则是授予翰林院编修。
想要再往上爬,这就得看自己的造化了,人脉政绩各方面都不能少。
有些人从进了翰林院起,老死都没挪窝。
二甲和三甲,没有固定的数,根据今科榜上有名的人数来决定。
这次参加会试的有四百多人,然而榜上有名的,一共只有五十人。
二甲三甲,在殿试后,还得再参加一次朝考,才能根据前后的考核成绩授予官职。
*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喜庆的锣鼓声,街边人群的呼喊声、各路贺喜声,孩童拍着小手、欢快的唱童谣的声音,各种声音交织入耳。
嘈杂又喜庆。
然而白小芽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眼睛上,一双眼只看着前面披红戴花,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
她看到这一幕,想起了书里的内容,原主被卖到京城的花楼,在楼上看到江远山高中状元跨马游街,当天夜里便出现幻觉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
李春花激动得已经哭好几回了,这一刻看着自己儿子风风光光跨马游街的画面,她觉得自己就是立马死了也值了。
江玉姝也一个劲抹泪,边哭边碎碎念:“太好了,太好了,哥哥中了状元。”
白小芽站在人群里,小声说了句:“恭喜。”
然而她脑海里,却反复闪过原主跳楼的情节内容。
江远山骑在白色的马背上,拱手向周围道喜的人致谢。
人群里发出艳羡的欢呼声,更有人叹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真是令人羡慕啊!我若也能有这一天,死而无憾了!”
殿试结束后,接着便是琼林宴,而每届的琼林宴,也成了京中贵女们选夫的宴会。
尤其是历任新科状元,那都是新贵之家争着抢着要的乘龙快婿。
京中茶寮酒肆、街头巷尾,说书的耍把式的,全都在讨论新科状元会与哪家权贵结亲。
这些人早就探得消息,知道江远山还未成婚,家里人口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年迈的老母和年幼的妹子,以及一个寡嫂。
听到这些讨论时,白小芽正在集市买菜。
她走在人群中,挑挑选选,一会儿看肉一会儿看鱼。
只听其中一个卖鱼的汉子袖着手道:“我昨儿个去王丞相府中送鱼,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听几个婆子说,王丞相最小的嫡孙女儿王家三小姐,今年都十六了,一直还未说亲。
她们说,三小姐就是想在今年的琼林宴上,自个儿挑选出中意的夫君。”
另一个卖鸡鸭的汉子回道:“那王家能同意吗?他们那样的高门大户,家中女儿哪个不得嫁入名门望族,新科状元虽然有才有貌,但出身到底有些低了,新科状元的家底,哪里配得上王家。”
卖鱼汉子道:“嗐,这你就不懂了吧。王家还缺那一个两个的名门姻亲不成,王丞相的长女,是圣上最宠爱的贵妃娘娘。王丞相的嫡长孙女儿,是三皇子的正妃。说起王家,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王家最小的嫡孙女儿,想自己挑个中意的夫君,若是选中了新科状元,只怕王家还很乐意嘞。你当那王丞相,真是老顽固不成,人家看得远着呢。”
一个卖豆腐的妇人道:“这京中又岂止王家一家权贵,那李家、何家、赵家,还有秦家,礼部尚书秦大人的女儿也正是婚配的年纪。”
卖鸡鸭的道:“可被你说着了,听说那新科状元正是秦大人的门生。”
卖鱼的汉子叉着腰嘎嘎笑道:“今年可算是有热闹看了,不仅探花仪表堂堂,状元郎更是不差。啧,上届的状元不行,五短身材,年岁又大,还是个鳏夫,除了一身才学,可是一点没有优势。”
白小芽一边买肉买菜,一边听着他们讨论,比听说书还精彩。
买完肉菜,她又去干货摊买了些晒干的菌子,又买了两斤牛腱子肉。
回到家后,她便钻进灶房做饭。做完饭,她便开始卤牛肉,熬制鸡丝菌油。
卤牛肉和鸡丝菌油她都放了很足的辣子,这些是她为江远山准备的谢师礼。
他在会试中的卷子是由礼部尚书秦伦亲自批阅的,也是由秦伦举荐的,按照规矩,他便是秦伦的门生。
殿试完,他就该带上谢礼去尚书府感谢秦伦。
因为秦伦是蜀地人,偏爱吃辣的食物。
所以白小芽特地做了辣的卤牛肉和辣的鸡丝菌油,她将熬好的鸡丝菌油分装成六罐,用油纸封好,还系上一个十字红绸带,让江远山带过去送给秦伦,算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第二天,远山便带上谢礼,去了礼部尚书秦伦的府上拜谢。
秦伦对江远山很满意,在批阅他的卷子时就尤为的赞赏,当着同僚的面便一直夸赞他。
殿试时,江远山的一番策论,连圣上都赞不绝口,秦伦更是感到欣慰与自豪,不愧是他选出来的人。
圣上越是夸江远山有才学,越是证明秦伦有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