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嬷嬷便劝道:“您也说了这事不好管,不如先按大少爷说的,先整理了东西,单子寄给他便是,大少爷若是有想娶的姑娘,之后便会央您操办,这样也好,您无须替他挑选,退一步说,若大少爷请您为他说亲,这不还有老侯爷吗?请老侯爷出马便是!”
陆姚氏闻言,越想越妥当,便点头同意。“反正我问心无愧,东西都锁在库房里,一件不少,明日就把单子寄去临城,顺道也捎一声给公公。”
陆姚氏这边放下心事,却不料隔天又被提起来。
陆向斌气冲冲跑来,怒道:“娘!我听说大哥找你麻烦,说你侵吞先夫人的遗物?这太过分了!我这就写信给大哥,问他究竟什么意思!难道娘这几年对他还不够好?他这就叫忘恩负义!”
陆姚氏听了这通话,惊得目瞪口呆。
安嬷嬷见陆向斌口无遮拦,急得不行,赶紧把住了门,就怕隔墙有耳。
陆姚氏沉了脸,问他:“你‘听说’?你听谁说?”
陆向斌还不明所以,一味气愤。“就底下人都在说,让我听见了,我问……”
他说到这里,倒是住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姚氏便对秋桃吩咐:“把二少爷的小厮们都叫来,看是哪个说给二少爷听,不交代,都打五十板子,打发到庄子上去。”
陆向斌一听慌了,连忙摆手阻拦。“娘!打他们做什么?真是我听到下人在说,哪个说的我也记不得,就是……就是柳姨娘也在旁边,还为你打抱不平,我听了,自然生大哥的气!”
秋桃暗自翻了个白眼,难怪夫人对自家少爷总是恨铁不成钢,这么憨,早晚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陆姚氏当即站起来,上手就是一巴掌。
陆向斌被打得懵了,摸着脸,委屈道:“娘,您为什么打我?我说的有错吗?”
陆姚氏满脸怒色,斥道:“你以为就你聪明?你当我管着这侯府,底下人说闲话能说到你面前去?你听了那些话不但不明是非,还受人挑拨,要与你大哥反目成仇!我可曾说过你大哥怪我?你可又曾见过你大哥对我不敬?你到了这个岁数还不明白这个家里谁才是你仇人,平日读书读到哪里去了?”
陆向斌被这么一通骂,脑袋有些晕,倒是明白过来这件事估计与他大哥无关,但他摸着脸,还是委屈,便问:“这家里谁是我仇人?外头倒是说大哥会看我不顺眼,怕我抢了他世子的位子……”
陆姚氏顿觉头疼。“早说过让你别跟那些狐朋狗友往来,偏不听!你大哥是嫡长子,世子不是他还能有谁?这位子既是他的,你又要怎么抢?再说了,你大哥要是怕你抢,为何还要跑去投军?在家里守着世子的位子不就好了?我对你说过无数次,让你学着你大哥,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别人的话你倒是都放在心上,怎么?在你心里我这个做娘的还比不过别人?”
陆向斌连忙跪下,认错道:“娘别这么说,是我胡涂,我只是心疼大哥似乎不大敬重你,每次回来都没好脸色,亏你对他嘘寒问暖……”
陆姚氏脸色稍缓,让陆向斌起身,语重心长道:“你大哥十四岁就知道投军去挣前程,而你现在十七岁了,还这样不懂事,如何叫我放心?你倒是瞧瞧,你大哥回家,除了我,又有谁对他有好脸色?”
陆向斌听了这话,顿时语塞。
陆姚氏脸色凝重,又道:“从前是不想你对你父亲有什么偏见,所以不想对你说那些糟心事,谁知竟养的你听了那女人的话,要说你大哥的不是!你以为柳姨娘对我们母子会有什么真心?她当初可是一门心思要嫁给你父亲做续弦,是我抢了她的正妻之位,怎么?你要不要说是我抢了她的?”
陆向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满脸惊诧,连忙摇头道:“儿子怎么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只是,柳姨娘看起来一向与世无争……”
在场其他三个女子听了这话,接连大翻白眼。
果然柳贞儿那副皮相很能拐骗男人。
陆姚氏便正色道:“总之,不许你再听信柳姨娘的话,你大哥的事你也少管,还有,外头那群人唆使你们兄弟不和,少跟他们来往!”
陆向斌连连应是,不敢反驳。
他这边听完,没继续闹,陆姚氏的院子又把持得严,所以他的话也没有传出去。
柳贞儿见陆向斌过了几天像没事人一样,便假装偶然遇见他,目露忧心问道:“二少爷,前些日子妾身说的那些话,后来仔细一想,实在不甚妥当,幸而您没有放在心上,去与夫人争执,既然如此,还请您忘了妾身说过的话吧!”
陆向斌长了一张俊脸,却是直肠子,兼而陆姚氏将他养得有些天真,那日被陆姚氏骂了一通后,他还真忘了这事,此时便说:“不要紧,我已经忘了!”
柳贞儿脸色一僵,但很快调整过来,松了一口气。“二少爷忘了便好,妾身就怕您因此与夫人起冲突,夫人对大少爷那么好,只怕您说了大少爷的不是,夫人反而会责怪于您……”
陆向斌搔了搔头,直言道:“我说了,被骂了一顿,不过没事儿!我知道不是大哥的错!”
柳贞儿心内微微震惊,没想到陆姚氏这么快就说服了陆向斌。
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对着廉氏的孩子这么好有何用?难不成真要将世子之位让给陆行墨?
陆向斌这边却看着柳贞儿,皱着眉头问:“柳姨娘,我娘说你当初想嫁给父亲作正妻,可是真的?”
柳贞儿闻言,不由僵立当场。
第50章 世子夫人 ……
柳贞儿此时心中各种暗骂陆向斌不提, 她眼眶一红,转身拿帕擦泪,边哽咽道:“二少爷这是从何说起?妾身自知身分低微, 岂敢妄想侯夫人之位?且说句不敬的话,妾身比夫人要早进门, 若能作正妻,那便作了, 左右不过命运弄人,是妾身没有那个福分……所以妾身一向敬重夫人,夫人处事公正, 从不曾在食衣住行上刁难妾身, 妾身感激不尽……前些日子也是听了那些下人胡言乱语, 一时为夫人不平, 这才僭越说了几句话, 回去后妾身反复思量,只觉不妥,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否则二少爷怎会拿这话质问于妾身?只怕是妾身那番话引了人不忿……”
陆向斌也曾跟外头的狐朋狗友悄悄去过倡院青楼, 自诩风流公子,惯会怜香惜玉,奈何一根直肠子, 又兼陆姚氏把持银钱,令他不得施展身手, 对于女子这方面的经验就稍嫌不足,因此面对柳贞儿这番唱作,他便慌了手脚。
“姨娘莫哭,是我问错了话, 原也是听……唉!不说也罢!总之,大哥那事儿是误会,我已经理清楚了,姨娘你既是一番为了我娘好的心思,那当然不该责怪你,只是先夫人遗物此事,还是勿要再提才好,免得让人误会姨娘!”
柳贞儿的帕子底下哪里有泪?她听了这话,在心中可惜没能让陆向斌借着此事大闹起来,这母子都是软弱的种,要借刀杀人实在不易。
她假装擦了擦泪,转过身来,低头道:“妾身明白了,往后自然不敢再说大少爷的事,只是二少爷需要明白,妾身无子,自然没有可与夫人争的,一心只是为了侯府好,无奈他人不明白罢了。”
陆向斌闻言,心道,对呀!柳姨娘又无子,她何必针对母亲?看来是母亲想太多了!
柳贞儿又转了话题,提起:“二少爷可曾打发人去端康王府问了?”
陆向斌被她这么一问,才拍掌道:“啊!我可忘了这事!”
柳贞儿心中不耐烦,便皱眉怪道:“二少爷,虽然宜芳郡主是妾身的外甥女,但王府尊贵,咱们侯府可惹不起,碍着郡主名节,妾身才请您悄悄派人去问郡主可有大碍,没想到二少爷竟是忘了!”
原来柳贞儿前些日子便安排了这桩事,她与赵芷萤商议,让赵芷萤乘坐的马车去挡住陆向斌的座骑,再假意被陆向斌惊了马,赵芷萤那日打扮得粉妆玉琢,惊慌之下掀了帘子,让陆向斌看去面容。
这么一来两人便有了交集。
当时陆向斌便下马来致歉,柳贞儿当时也在马车上,便故意与陆向斌交谈几句,引陆向斌去看赵芷萤。
过后又借着不欲将事情闹大为由,私下请陆向斌去端康王府询问赵芷萤的状况,让这二人有更多来往。
也是因此,柳贞儿才有机会与陆向斌对话多了起来,另外挑拨陆行墨清点廉氏遗物的事。
没想到陆向斌行事看着轻浮,却是个忘性大的,竟把这事忘得一乾二净!
陆向斌此时便愧疚道:“我本要使人去问,后来小厮说了句,若端康王府问起怎么回事,又来侯府问,那我娘不就也知道了吗?我娘知道,肯定要骂我不小心,连端康王府的马车都敢冲撞,这么一想,我便犯难了,后来就忘了这事。”
也是陆姚氏在侯府积威甚重,小厮们平时拦不住二少爷与狐朋狗友玩乐,但在这事上还是劝得动的,因此陆向斌听了劝,这才没有按着柳贞儿与赵芷萤的计划去做。
柳贞儿听了陆向斌解释,一阵无语。
她与赵芷萤早就安排好,若陆向斌使人过去问,便先拦在赵芷萤那儿,不会报到端康王妃那里去,赵芷萤平时把持王府事务,这事做起来轻而易举。
只是没想到陆向斌压根没放在心上,见事情麻烦,就因此推了。
柳贞儿苦笑道:“实话与二少爷说,端康王妃乃是妾身嫡姐,一向不喜妾身,但郡主却怜惜妾身处境,这才时常接妾身相聚,若是让端康王妃知道,郡主与妾身出行时被二少爷冲撞了马车,只怕妾身又多了一重罪过,这才催您去关心郡主……”
陆向斌听了,果然大为触动,歉道:“原来如此,那我等会儿便使人去王府问问郡主,若是被王府责骂,那也没办法了!”
柳贞儿怕他又食言,忙道:“妾身自然不会为难二少爷,这样吧,妾身派身边的丫鬟随您的人过去,悄悄地,不叫王妃知道,问过一回便是。”
陆向斌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因着柳贞儿毕竟是他爹的姨娘,不好过多私下交谈,陆向斌便匆匆走了。
柳贞儿在心里叹气,她了解男人,若是赵芷萤生得像明珠郡主那般美貌,陆向斌自然会记挂在心,不须提醒便主动关切了。
看来,她只好平时多在陆向斌耳边说赵芷萤的好话,说得多了,陆向斌自然会心生在意。
也是柳贞儿不晓得陆向斌早就去过倡院青楼这些地方,见过好些美人,赵芷萤那类小家碧玉,自然不会因此惊艳。
且说柳贞儿安排完陆向斌跟赵芷萤的事,便又琢磨起陆行墨为何突然想起他亲娘遗物这事。
安嬷嬷能想到的,柳贞儿自然也能想到。
她便也猜测或许陆行墨是想娶妻了。
柳贞儿摸着肚子,经过十几年调养,她终于找到大夫对症下药,近来全心备孕,若是顺利,或许很快便有好消息了。
若她能生子,那么陆行墨将来的妻子便会影响到她的计划……
柳贞儿思考一番,当晚便对陆望龙道:“侯爷,大少爷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他人在临城,哪儿知道好的贵女闺秀,少不得您为他操心。”
陆望龙兴致缺缺,不在意道:“我管他的事?再不济,还有姚氏,她自会看着办!”
柳贞儿便佯装忧心忡忡,苦劝道:“夫人是后母,若挑的姑娘有瑕,只怕会落的一身抱怨,想必夫人恨不得有人替她做主……侯爷,大少爷将来的妻子娶进侯府,早晚见面,品行举止自然要那上佳的,否则闹得乌烟瘴气,合家不宁。还有,若夫人不想管,必是要老侯爷来管,老侯爷挑的姑娘……”
柳贞儿故意不继续说,陆望龙已经脑补出一堆可怕的后果,他对陆铭忠又畏又厌,自然不相信陆铭忠会让他好过。
柳贞儿又打铁趁热怂恿道:“侯爷是一家之主,您挑的姑娘,那自然是极好的,谁敢反对?”
陆望龙听了这话,不由抬头挺胸,有得意之色。
他对京城的闺秀自然不熟悉,又不想与陆姚氏商量,便由着柳贞儿去打听,待柳贞儿说了哪家姑娘,陆望龙再丢个消息给陆姚氏,让陆姚氏找日子相看。
这柳贞儿看上的人也不是别人,乃是宁平侯府二房嫡姑娘潘玲。
身为安阳大长公主的孙女,这身分家世还是很过得去的,性格方面,柳贞儿自然往好的方面说,嘴坏善妒,她偏说是诚实伶俐,陆望龙哪里知道京城闺秀们内里如何,听着差不多,也就罢了。
柳贞儿知道,潘玲的性子与陆行墨肯定不合,若娶了她,陆行墨只会更厌恶平阳侯府,而潘玲这样的人最好当枪使,不愁不能为她所用。
陆姚氏这回可真被柳贞儿下了套,陆望龙既发话让她相看潘玲,她若拒绝,便会被说是故意阻挠嫡长子的亲事。
可这潘玲,略打听便知,心高气傲,脾气骄纵而好攀比,怎能为宗妇之选?
陆姚氏一面让人传消息给陆铭忠,一面安排这相看的事宜。
陆行墨既不在京,那便只有她相看了,陆姚氏并不想大张旗鼓来办这件事,只当给陆望龙一个交代,恰好宁平侯夫人做寿,陆姚氏便打算在寿宴上看那潘玲一回,回头再对陆望龙说看过了。
反正让老侯爷知道潘玲是什么性子,肯定会出手阻止,她便不需要做这个恶人。
陆姚氏都盘算好了,却没想到柳贞儿事先怂恿陆望龙去找潘玲的父亲,也就是宁平侯府潘二爷,言语暗示一番,这潘二爷只当天底下掉下来的好事,兴奋不已。
原来潘玲如今已经十五岁,到了议亲的年纪,他们自家连同潘玲自己,自然觉得千般好万般好,世家公子都该随他家挑,但没想到来问亲事的媒人屈指可数,对象也十分寒碜,脸面便挂不住。
现在平阳侯亲自为他的嫡长子说亲,那不就表示潘玲嫁过去很可能就是世子夫人了吗?
这样天大的好事,潘二爷回家立即对妻子说了。
潘二夫人持家不严,心中没有主意,对着奴仆又是商量又是打听,便传到了潘玲耳朵里。
于是到了宁平侯夫人寿宴当日,陆姚氏携礼去了,潘玲跟在潘二夫人身边,上下打量陆姚氏,目带挑剔。
陆姚氏哭笑不得,这是她相看媳妇还是媳妇相看她呢?
潘二夫人倒是温温柔柔的,只是性格有些软弱,万事做不得主,虽心知肚明平阳侯府对她女儿有点意思,但也不敢与陆姚氏多加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