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乐听完,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很好,那,那是最好不过了……”
事情都让陆行墨做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赵永乐忽然怀疑,莫非弟弟那个小兔崽子,便是知道陆行墨有多能耐,才让他也重生的吗?
难道自己是被那小兔崽子瞧不起了?
不,好歹她也让小兔崽子好好降生下来,就这一点,小兔崽子也得感激她!
陆行墨见赵永乐久久没有说话,以为她是反对自己的计划,便问:“郡主可是有什么疑虑?”
赵永乐连忙摇头。“你这计划很好,进行得顺利,那便是大魏之幸了!只是皇祖父是否会让你跟庞将军带兵攻打北夷,还得看到时候形势如何,但是至少这么听来,北夷好一段时间不会是大魏的威胁了。”
她说到这里,双眸有水光闪现,欣慰地笑了。
陆行墨犹豫一会儿,才问:“先前曾听说有些官员看着太子被罚禁足,转而攀附端康王,幸而端康王自己不成器,只顾玩乐。只是不知,可对太子殿下与您有什么影响?”
第77章 丑陋
赵永乐闻言, 有些尴尬,她该承认是自己派人去引着叔父端康王玩乐吗?
这么说来,陆行墨在北夷王宫四处怂恿捣乱的想法, 与自己竟不谋而合。
她不禁笑了下,但很快敛起笑, 摆了摆手道:“不必担心,这刺杀一事终究不是父王的错, 想来皇祖父不会让父王禁足太久的。”
陆行墨见她胸有成竹,便也放下心来,他并不熟悉端康王, 但知道他女儿赵芷萤是个多么恶毒的人, 只要危害到赵永乐, 在他看来, 都需要尽早除之而后快。
赵永乐又微微蹙眉。“我原以为是去溢州常恩县三西村调查的人被高士宁发现, 才引来这场刺杀,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只是去三西村的人至今没有消息, 令我十分担忧。”
陆行墨想了下, 便道:“郡主,这三西村便在大魏西境边缘,再过去, 即是肃孙曾经的王国所在,高士宁跟肃孙的联系, 很可能由此而起……这样吧,让我的属下去找您先前派去三西村的人,他们擅长隐藏踪迹,那些死士也不是他们对手。”
赵永乐叹了口气。“只好如此, 但是没能找到高士宁与肃孙有联系的直接证据,还是有些可惜。”
陆行墨迅速地思考了下,又说:“郡主,我有个建议,如若我的属下寻到您派去的人,且看他手上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再者,不管有没有线索,我让属下故意露出些行迹,高士宁的人若暗中观察,肯定会有所察觉,咱们再假装送信回京城,必定会有拦阻信件或追杀等事,我会另派一队人去擒住这些死士,这次必要留下活口。”
赵永乐听了,对陆行墨这么快想出来的办法十分佩服,只是仍有些忧心,便道:“上次我被刺杀,连累三个太子亲卫而死,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伤亡,这计划会不会太危险……”
相比赵永乐的担忧,陆行墨十分气定神闲。“我与那些死士亲自交手过,他们功夫并不高,否则也不会只敢躲在树林里放箭,只是果决求死,令人断了继续追踪的机会。我的属下们除了近身功夫,也擅长暗中埋伏,只要择定一处地方引得他们现身,咱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可保全咱们这边人的安全了。”
赵永乐不懂这些武力上的拚搏,既然陆行墨如此有信心,便交给他了。
于是她点点头,望着陆行墨的双眸道:“既如此,需要些什么,尽管让人告诉林义,他会全力配合你的。”
陆行墨见她眼神是全然的信赖,心底有一丝苦涩,赵永乐先前与他就差那么一步,可以心心相印,现在太子殿下看来也不反对他们的婚事……
多想无益,正如赵永乐所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大魏盛世。
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陆行墨黯下眸光,嗓音温润道:“三西村若有消息,我也会请林兄传递消息给郡主。”他想起一事,又说:“郡主先前让我盯着府里的姨娘柳贞儿,疑她与赵芷萤过从甚密,也曾出入保福寺,我前些日子禁足在家中,让人着实调查柳贞儿一番,倒是查出了些东西,只是与高士宁无关……”
陆行墨说到这里,神情有些微妙,赵永乐不免心生好奇。
“查到什么东西了?”
赵永乐问出口,却又想到,陆行墨这么说,难道是平阳侯府的家事?所以才不好开口?
她正犹豫着是否让陆行墨别说了,但陆行墨目光中带着嘲讽,又道:“那柳贞儿一心要谋算我弟弟与赵芷萤的婚事,我继母近日有所发觉,正气怒不已。这段时间,柳贞儿又忽然安分起来,我觉得不对劲,探查一番,才知她是有了身孕,想避风头,连赵芷萤约她去保福寺都拒绝。不但如此,她还怂恿我父亲将外头养着的一个庶子接回家中,想看我们三个兄弟起争执,她好稳坐后方,专心养她的胎。”
赵永乐听了,睁圆了眼,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尴尬地问:“这庶子又是从何而来……”
陆行墨表情还比赵永乐淡定,彷佛在说别人家的家事。“他娘已是死了许久,是柳贞儿帮着我父亲隐瞒家中的,借口是怕长辈与我继母生气,但明眼人都知道,估计是柳贞儿怕自己无子,才养的一个棋子,现在她既怀了身孕,继母又要为我弟弟的婚事与她算账,她便推出来,要让我继母手忙脚乱……总之,都是后宅不修,才导致的丑事,这中间并无高士宁的手笔,家中可疑的奴仆,我也寻借口赶出去,放在祖父的庄子看管起来,以观后效。”
赵永乐不禁为陆行墨心疼起来,他在外要处理那么多国家大事,回到平阳侯府还不得安宁,这平阳侯陆望龙真是上辈子烧了好香才生了陆行墨这个儿子……不,应该要归功于陆行墨的生母廉氏,她必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才能生出陆行墨来。
毕竟是陆家家事,赵永乐也帮不上什么忙,想了一会儿,只好说:“你与陆向斌感情可好?若是不好,随他娶了赵芷萤,让他们彼此祸害去;若是好,那至少我这里还可以使上力,让端康王府反对这门亲事,你也就少花些心力在此。”
陆行墨心中一股暖流拂过,赵永乐就算与他拉开了距离,但还是关心他的。
“郡主若能帮忙,我自然感激不尽。继母待我不错,若赵芷萤嫁进来,继母恐怕寿不久矣。且我瞧着斌哥儿也不是很热衷于这门婚事,只要他不娶,别人也无可奈何。郡主量力而为即可,切莫落了把柄给别人。”
赵永乐心想,上辈子陆向斌与赵芷萤很顺利地订了亲,她就算要报复赵芷萤,也无意拆散那二人。但既然这婚事影响到陆行墨,她顺手破坏,也不困难。
正说到这里,忽听得书房门口有人咳嗽,赵永乐与陆行墨望过去,原来是赵承元扳着脸走进来。
赵承元打量他们一会儿,严肃道:“说什么?那么长时间都不出来!”
陆行墨却一点不怵,将方才与赵永乐商议有关三西村的计划,又对赵承元禀报。
赵承元却很错愕,他本是想让这两个年轻人独处,有什么矛盾尽快解开了,不料他们说的竟是这些正事……难道是他想得太龌龊了?
赵承元不免尴尬地又咳了两声,才道:“你是借着请安的名义过来,也不好待太久,这便先回去吧!”
陆行墨拱手应是,赵承元便走在他前面,先出了书房,陆行墨抬步跟在后头,只是出书房前,他回头看向赵永乐,眼神有些无奈,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温和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赵永乐心中有一丝刺痛。
她上辈子会豁出去,与陆行墨共度那一夜,本就是想着今后再见不到面,是她人生仅有一次的放纵。
如今才知道,他也重生了,看过上辈子那么丑陋的她,不但是外表上的缺陷,还有内心那即将腐朽的自己。
那些都是她不愿意再面对的过去。
这辈子她是活得不同了,敢于违逆皇室这个囚笼,对于他人来说,她是张扬的,恣意的,不是前世那个处处谨小慎微的她。
这样如此不同的两个自己,陆行墨是为何又再一次愿意与她在一起呢?
难道仅仅因为上辈子那一夜?
赵永乐是想问他的,可是要提起那一夜,她怎么也问不出口,面上有如火烧一般。
彷佛又回到这辈子第一次重逢,她慌张,混乱,不知如何自处,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陆行墨。
上辈子,连她都不爱那样自卑消沉的自己,陆行墨为什么能接受她呢?
***
且说平阳侯府内,陆姚氏起先因着陆行墨自临城归府居住,心中忐忑了一阵,一面怕陆望龙与他起冲突,一面怕慢待了陆行墨,惹他埋怨。
幸而陆行墨只待在凭陵院,轻易不出来,还设了小厨房,只由长随陆山下厨,丫头们也都赶出去,并不要旁人服侍,日子久了,就如从前一般,差点让人忘了陆行墨的存在。
陆姚氏想着陆行墨果然还是省心的,陆望龙倒是装横地骂了几次,说陆行墨不对父母晨昏定省,是为不孝,但骂了半天也没见陆望龙敢去凭陵院找碴,陆姚氏也只当耳边风罢了。
倒是儿子陆向斌惹出来的大祸,让陆姚氏差点没去了一条命。
陆向斌与赵芷萤往来也有一年左右,本是由柳贞儿牵线,私下里见面,后来陆向斌有些后悔,便推托不去,赵芷萤还没发觉这是陆向斌对她无意的暗示,改而写信给他,陆向斌也不知怎么拒绝赵芷萤,就在信上写一些无关紧要的,一来一往,既拖了时间,也终于让陆姚氏发觉了。
对陆姚氏来说,有如晴天霹雳。
她可不想要一个郡主儿媳妇,更何况还是柳贞儿的外甥女,因此一开始,她恶狠狠地要陆向斌与赵芷萤断了关系。
陆向斌倒是诉起委屈来,反问母亲该怎么回绝赵芷萤。
陆姚氏头疼不已,生了这儿子根本是讨债来的,招惹一个郡主,还想全身而退,简直痴人作梦,把皇室当作好欺负的吗?
这让陆姚氏不禁犹豫起来,若儿子太过决绝地与宜芳郡主断了关系,会不会得罪端康王府呢?
也不知端康王夫妇知不知道这事?陆姚氏越想越担心,反而让儿子先应付赵芷萤,拖着时间,待她慢慢打听端康王府的情况。
这陆向斌与赵芷萤的事,便暂且耽搁下来。
倒是陆姚氏得知儿子与赵芷萤扯上关系,就是柳贞儿这女人悄悄牵的线,登时大怒不已。
第78章 陆守恩
陆姚氏纵然看得儿子再紧, 也要把持那么一大个侯府家事,难免有疏漏之处,柳贞儿何时拢络了儿子去, 她竟一点不知。
现在连儿子的婚事,柳贞儿都插手了, 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陆姚氏便狠狠教训儿子一顿, 不许他再跟柳贞儿来往,陆向斌还不服气,他虽对赵芷萤无意, 但在他眼里, 柳姨娘总是温温柔柔的, 受了委屈也不来麻烦母亲, 最亲和的一个人, 是母亲囿于妻妾相争才有偏见罢了。
陆姚氏见他如此,更是气得倒仰,便拉着儿子到陆望龙面前, 面子情也不做了, 阴沉着脸道:“从来没见哪家的姨娘插手嫡少爷的亲事,咱们家柳姨娘可是独一份儿!拉的媒还是端康王府的宜芳郡主,也亏得她敢想!现在你儿子不想娶, 且看事情如何收场?只怕你三跪九叩到端康王府,人家也不会放过侯府!”
陆望龙乍听此事, 云里雾里,旁边侯府总管陆庆对这些事都十分明白,便斟酌着慢慢说了。
陆望龙先是有些尴尬,作为妾室, 自然不应该去管嫡少爷的婚事,这不是惹人埋怨吗?但他一贯偏心柳贞儿,便嘴硬道:“你怪到贞儿身上做什么?否则凭你跟斌哥儿,能攀上端康王府?若能娶到宜芳郡主,那也是斌哥儿的喜事!”
陆姚氏冷笑一声。“你还不了解你儿子吗?他有那个好性儿能担待一个郡主?现在跟人家藕断丝连一年了,说不想娶,这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啊!你说的是,光凭我跟你儿子,哪能攀得上端康王府!哪能招惹这么大的祸!”
陆望龙听了,也是有些害怕,不由斥骂一旁的陆向斌:“你既敢招惹人家郡主,还不负责任娶了?现在你老子的面子也不够赔的!”
陆向斌一直都暗自有些瞧不起父亲,因此也不怕他责怪,只一味皱着脸道:“我又没说要娶她,是她主动寄信给我,难道我要牺牲自己的下半辈子,来奉承她吗?我只想娶我愿意共度一生的女子,这又有什么错?”
陆向斌这话倒触中陆望龙的心事,他自少年起就想娶柳贞儿作妻子,被长辈与现实阻挠,只好委屈柳贞儿作妾,他一向自诩与柳贞儿就是一对苦命鸳鸯,现在看到儿子不愿娶宜芳郡主,就如同当初他不愿娶廉氏一般,心中唏嘘。
陆望龙便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也是,这妻子若不娶自己心爱的,那就是相看两厌,生活毫无乐趣……”
陆姚氏在旁听着,冷冷道:“听着侯爷这话,是要替你儿子收拾局面了?”
陆望龙忙皱起眉头。“这,端康王乃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若是得罪于他……”
陆姚氏便语调凌厉地说:“按我说,柳姨娘既有这么大的面子,便让她去跟宜芳郡主说吧!不是她的外甥女吗?既能作亲,也能退亲,她那么神通广大,自然想得到办法!”
陆望龙用手指着陆姚氏,气愤道:“你这是蛮不讲理!贞儿她多可怜,娘家都不肯认她,端康王府岂会因为她饶过咱们侯府?你这是要推她去送死呢!”
陆望龙说话,哼了一声,竟快步走出门去,头也不回。
陆姚氏气得发颤,陆望龙这分明是逃避不管的意思!
陆向斌在旁,看着母亲,也是觉得羞愧,便道:“要不,去求一求祖父?或者,大哥?大哥刚立了大功,端康王大约不会太为难他……”
陆姚氏一个转身,将儿子搧了一个大巴掌,陆向斌的脸立即肿得老高,疼得忙摀嘴。
她眼神森冷,唤来丫鬟婆子道:“今日起不准二少爷出他的院子一步,饭食由外送进,所有信件都交到我这儿,谁敢放二少爷出来,三十杖剥了衣服卖出去!”
陆向斌还想求饶,陆姚氏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