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林氏又告诉她,打听过后,那柳姨娘果真是平阳侯爱妾,若有机会,不妨走她的路子,打听陆行墨爱好,或者平阳侯的意思,早些将亲事定下来,毕竟萧吟月也十九岁了,再挑拣下去,只怕再遇不到陆行墨这样好的人选。
萧吟月心里也有些着急,去了那遇见柳姨娘的首饰铺子几次,都没再遇见她,不由气馁。
好在半个月后,终于又让她遇上那柳姨娘,萧吟月便以还席为借口,请那柳姨娘去茶楼叙话。
只是这次叙后,萧吟月一脸古怪地回到家中,她母亲追问之下,萧吟月才吞吞吐吐道:“听那柳姨娘说,陆大公子的生母死因不是很单纯……”
萧林氏愣了下,忙问:“什么意思?先前听说急病死的?难道不是?”
萧吟月拧眉答道:“那柳姨娘说漏嘴,说先头侯夫人是上吊自尽的。”
萧林氏撇了撇嘴。“我也打听清楚了,那柳姨娘是寿安侯府庶女,闺中就与平阳侯不清不楚,说不定先头侯夫人是被他俩气着,才寻了自尽,难怪年纪轻轻就没了呢!”
萧吟月到底还年轻,被柳贞儿一番神神叨叨的话绕得不明白,跟萧林氏传话,就不知该怎么说明,想了半天,才道:“我听着好似先头侯夫人是自己觉得没脸才寻死的,还是在陆家宗祠老宅,所以平阳侯才不喜陆大公子,柳姨娘劝我,若与陆大公子说话,千万避开这事,还说若日后侯夫人引着我提起陆大公子生母,别中了计,惹来陆大公子不喜。”
萧林氏听了这话,心惊胆跳。“这是怎么说?先头侯夫人何故觉得没脸?”
萧吟月摇摇头。“我问那柳姨娘,她不肯说,还说我一个未嫁闺女,不好打听这个。”
萧林氏直觉便是平阳侯府有什么秘密丑闻,平阳侯至今不肯为嫡长子请封世子,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妨碍了?
“你下回再遇见那柳姨娘,仔细探听……”萧林氏吩咐到一半,突觉不对,止了话头。
萧吟月不解,便问她母亲:“人家侯府的秘事,我打听是否不大好?但那柳姨娘也知道咱们家有意与侯府结亲,所以奉承着我,如果我再问她,或许她愿意说也未可知。”
萧林氏思索一会儿,才冷笑道:“只怕人家是把咱们当枪使呢!”
萧吟月愣住,忙问:“娘,此是何意?我不过与柳姨娘凑巧碰见两次,就算侯夫人因此不喜,我也有话辩解。”
原来萧家男子都爱三妻四妾,萧林氏的丈夫兵部右侍郎,家里也有五六个小妾,并通房好几个,有时还要与奴仆的妻室眉来眼去,萧林氏自嫁进萧家,就一直在对付这些狐媚子,后宅之争她再熟悉不过。
也是柳贞儿让陆望龙独宠惯了,在陆家十件事有九件如自己的意,便使了与对付赵芷萤同样的诱略,拿当年的秘事来哄人,让人信任她,站在她那边。
柳贞儿仗着自己并未明说,萧吟月也不能在外头散布,因此并不要紧。
但萧林氏技高一筹,此时想通了,便语带不屑道:“她这是想提前拉拢你,若你嫁进去,便要你挡在前面,与侯夫人作对。”
萧吟月怔忡一会儿,才说:“这也是在所难免,且瞧着那日咱们去陆家拜访,侯夫人不咸不淡的,可见对陆大公子的亲事并不上心,想来也是,她自己有一个嫡亲儿子,自然不喜陆大公子,那我若想嫁给陆大公子,自然要与侯夫人作对了。这么一想,那柳姨娘既得侯爷宠爱,有她站在我们这边,岂不是好事?”
萧林氏戳了女儿的额头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是太年轻了!那柳姨娘都说了,先头侯夫人是自觉没脸才寻死的,咱们首先得弄清楚了究竟是什么事,否则我怎能安心把你嫁过去?”
萧吟月也知道自己如今已十九岁,若再不定亲,就找不到满意的人家了,因此见陆行墨解了禁足,前程在望,心里就更着急些,被柳贞儿这么一调唆,便目眩神迷,看不清事情了。
她不免埋怨道:“那是人家侯府秘事,岂是这么好打听的?若打听不出来,娘就要放弃了吗?”
萧林氏知道女儿一腔恨嫁的心,但她可不愿结了一门不安稳的亲家,故而十分坚持要查,萧吟月劝不动母亲,便烦躁地闭门不出了。
萧林氏派人往陆家宗祠老宅仔细调查一番,她是箇中好手,派奴仆假装是某家亲戚,对某家亲戚又说是陆家京城来的,又辅以金银收买,终于找到老宅附近村里一个农民,那农民点着银子,咕哝道:“怎么最近总有人打听当年的事?平白让我得了这些财,真走大运了!”
那萧林氏派去的人没听清,便问:“您老人家说什么呢?”
那老农家中不幸,亲人都死尽了,只留他一个,他也没什么好怕的,拿钱去买酒肉,且乐一天是一天,便道:“我说,当年那些富贵老爷们去陆宅里开宗祠,说要给什么大少爷上族谱,酒席摆了好几天,我凑趣儿送了好些鸡鸭鱼肉换钱,还帮忙洗马,后来忽然将我们都赶走,我听了一耳朵,说是把个年轻夫人关起来,因她扒灰,陆家嫌她丢人,后来那夫人好像上吊死了。”
第82章 这么有缘
“咱们这些穷人家, 不敢得罪富贵老爷们,听他们说那夫人是急病死的,谁都不敢说话, 陆家人又送了几两银子给去帮忙的人,于是我们越不敢提起了。但是我们原也不知怎么回事, 要说也不知怎么说呢!”
那老农说完,怕这些话对那人没用, 要收回银子,便将钱袋子往后藏,忙说:“再多的我也不知, 我是听陆家当年一个洗衣服的老婆子说的!”
那人听了扒灰的话, 心中惊愕, 但面上不显, 安抚过那老农, 便拿着这话头,又去打听当年曾在陆家宗祠老宅做过事的人。
现在还在陆家宗祠老宅的人,自然不肯说, 但这十几年来, 那被赶出去或者伤病不能服侍的,生活困苦,能拿几个钱, 又兼萧林氏的人假装对当年一清二楚的样子,便当闲聊似的, 交代得七七八八。
如此一来,萧林氏也明白得差不多了。
萧林氏如鲠在喉,扎心不已。
她叫来女儿,脸色难看地说了调查出来的事, 萧吟月还听不甚明白,萧林氏便气道:“那扒灰说的便是陆大公子的生母与老侯爷有染呢!这样污糟事,怪不得平阳侯不喜长子,说不定陆大公子还不是平阳侯的种……”
萧吟月听得脸色愈加苍白,若陆行墨不能成为侯府世子,那她怎能嫁过去呢?
萧林氏长吁短叹。“你如今也十九岁了,今后嫁到别人家里去,也说不得有这些那些的丑事,所以为娘才狠下心说给你听明白,这么看来,这陆大公子是决计不能嫁的,平阳侯不可能为他请封世子,将来若这丑事又叫人掀出来,他妻子也不用做人了!”
萧吟月红了眼眶,哭了一会儿,才哽咽道:“那我能嫁谁呢?先前相看的几家,都因伯父出事,一个个没消息了,硬生生将我拖到这个年纪,好不容易陆大公子年纪相当,又出身侯门,且一表人才,要上哪儿才能再找更好的?娘,就算他不能成为世子,但他在临城有战功,也许将来能自己挣得爵位,我就与他住在临城,不必顾忌十几年前的旧事。再者,陆大公子若在临城更进一步,对伯父也是好事,说不定有他帮衬,伯父可以回到临城,再作主帅也未可知!”
萧林氏听了这番话,不禁也心动起来。
他们之所以这么执着陆行墨,除了萧吟月的那份痴心外,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之前说亲的人家,都因萧隆义宿娼被刺导致免职待查的丑闻,一个个闻风而逃。
先前萧林氏自恃女儿才貌上等,决心要找个顶好的王孙世家公子,才肯点头答应,也真有几家人打量萧吟月有个作临城主帅的伯父,年纪大些,挑剔些,也无妨,甘愿等待。
只是萧隆义既出了事,萧吟月再好,也敌不过各人自扫门前雪。
萧林氏与女儿这才慌了,年纪拖到现在,有个名声不堪的伯父,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结亲?
萧吟月也是到了这个地步,才坚持要母亲去平阳侯府拜访,制造两家结亲的机会。
萧林氏也是越想越不甘心,她忽然灵光一闪,那平阳侯府里的柳姨娘又怎么知道元配与老侯爷扒灰的?
萧林氏屈指算起来,按着早先查到的时间,这柳姨娘该是在元配死后才进的门,平阳侯难道还跟爱妾说起自己被亲父戴绿帽吗?
***
太子赵承元虽还未被章平帝解了禁足,但赵承元倒是先解了赵永乐的禁足。
原先就是为了撇除赵永乐与太子亲卫被刺案的关系,若赵永乐一直关在宫里不出来,反而引人怀疑。
赵承元斟酌京中的情势,各处都打点好,认为安全,便吩咐女儿出去露个面。
于是赵永乐出席了一个闺秀举办的花宴,略坐一会儿,应付过众人后,便告辞了。
旁人因着太子仍在禁足中,也不敢与赵永乐搭话,见赵永乐神情清冷坐在那里,也不敢闹得太过,赵永乐提前退席,她们还都松了口气。
坐上了马车,便听到林义从外头传来的声音:“郡主,博香楼的帐,您可要看一看?”
原先就与林义约定好,在路上相会,因此赵永乐听到林义的声音并不惊讶,此时慵懒回道:“不必了,你看着没问题便罢。”
林义应了声是,又问:“郡主可要去博香楼坐坐?”
赵永乐本要答应,但忽然想到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那个狮子巷的房子,可有人打理?”
林义愣了下,答道:“买过来时就整理了一番,后来派一对老夫妇看着。”
赵永乐低声说了句:“去那儿坐坐。”
隔了许久才出宫,赵永乐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待着,忽然就想起这个从陆行墨手中买来的房子,一直未曾亲眼见过。
林义便领路,一直来到狮子巷。
这狮子巷是个极安静的地方,巷子不长,只有四五间院落,据林义所说,因往外的大街上有间京城最大的笔墨书铺,因此屋主都是赁给进京赶考而落榜后备考三年的书生,也有那九品小官买来住的,居民简单,又没有爱与人闲话家常的邻居。
进了巷子,往西数第二家便是赵永乐买的房子,打开大门,赵永乐坐的马车直接拉了进去,里头那对老夫妇忙不迭地来迎,因赵永乐带着金川、珠尘二人,也并不需要那对老夫妇服侍,因此将他们打发下去。
赵永乐下了车,仔细打量这房子。
不过前后二进,一进三间厢房,院子里还有马棚水井晾架等,那对老夫妇收拾得很干净,平日住在前院灶房旁的小屋里,那二进的厢房除了打扫,轻易不进去的。
赵永乐看了一回,在第一进的正厅坐着歇息,这白墙木桌,真是一点装饰都没有,她便问林义:“这房子买来就这样的?”
林义答说:“买来就是这样,或许本来的东西,陆大公子临行前都拿走了也说不定。”
赵永乐心想,这里既然当初只是陆行墨的暂居之处,那么大约本来就没有东西的。
她坐在那儿发呆,林义与金川、珠尘也不敢打扰她,默默地泡茶备果。
忽然听得外头有人敲门,林义皱起眉,警惕地朝外走去。
林义让那对老夫妇先开了一点门缝,问对方是谁。
“您老人家好,这房子如今可是您二位住着?”
林义听到这声音,不由愣住,赶紧凑上前去,定睛一看,惊呼道:“陆大公子!”
原来竟是陆行墨站在门外,独自伫立在那儿。
陆行墨看到林义,也露出诧异的神情。
林义将他让进来,陆行墨往四周一看,太子亲卫们与马车就在院子里,他便一脸惊讶,开口问:“郡主也在这里?”
林义答道:“正是呢,小的去通传下,陆大公子请先在此候着。”
于是林义边走边心中嘀咕,难道郡主跟陆大公子就这么有缘?难得出门,还能在狮子巷这间房子遇上?
赵永乐听说陆行墨来了,也是讶异,让林义将陆行墨迎进来。
只见陆行墨不是一身墨色衣衫了,而是穿月白色长衫,腰间系一条苍青带子,愈发显出他本有的世家公子气质,赵永乐看了,觉得挺新鲜的。
陆行墨上前来行礼,垂下头时,赵永乐看见他头上的墨色银线发带,就是她送的那个生辰礼,赵永乐顿了一下,才让他免礼。
赵永乐摆手让他坐下,陆行墨依言,坐下后看着赵永乐一会儿,才开口:“郡主怎会在这房子里?”
赵永乐目光闪过一丝困窘,她也是第一次来这儿,谁知竟会遇上陆行墨。
“……我先前听林义说这房子不错,想着在京里多些隐密的地方处理事情,便将这房子买下了。”赵永乐面上镇定地这么说着,又问他:“你今日怎么会来这里?”
陆行墨听到赵永乐说将房子买下了,便直直盯着她瞧,瞧得赵永乐脸色不自在起来,陆行墨才微微一笑道:“近日家中聒噪,我寻思着再置一处房产别住,便想到先前暂居此处时,颇为清幽,或许可以买回来,所以今日才过来探听新的房主……郡主若喜欢此处,当时何不让人告诉我的属下?我直接送给郡主便成。”
赵永乐听到他说‘近日家中聒噪’,触动心中的好奇,犹豫着该不该问他,边说道:“就是知道你岂肯照价卖我,我也不占你这个便宜,所以另外使人出面买了……如今这房子也是放着,你若不想住在侯府,不如搬过来吧!”
陆行墨呆了一下,才露出一个浅笑来,双眼微弯,温声道:“多谢郡主好意,待过几日,家中事毕,我再搬过来。”
赵永乐想起他先前说平阳侯多一个庶子,但这与他何干?为何需要等到‘家中事毕’?
她望着陆行墨,只见陆行墨似乎想往下说,但看到林义与金川、珠尘站在一旁,面露迟疑,赵永乐便对其他人说:“你们先下去吧!”
林义等人只好先退到厅外,赵永乐才问他:“除了上次你说赵芷萤与你弟弟纠缠不休的事,难道还有别的事需要你烦心?”
陆行墨抬起右手,往左手臂轻轻摩娑了下,答道:“郡主还记得第一次去我祖父那庄子时,我与郡主说了许多关于我亲娘的事吗?那是我第一次与人敞开心胸,去谈论我亲娘……也让我重新思考了许多,或许我有能为我亲娘做到的事,趁着皇上还未颁下赏罚的旨意,我想将这家事处理干净,查探过程便不细说,总之,我想到当时养娘说过的,看到父亲的小厮带着柳贞儿出了宗祠老宅,养娘既死了,但那小厮或许还活着,我便开始调查当时我父亲身边的小厮们,终于找到那人,使了些手段,他才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