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了,用饭吧。”昭文帝握着江又晴的手说道。
“也好。”江又晴示意奶娘将乐安带下去,辅食占比越来越大,奶也替换成了羊奶,江又晴遵循孔御医的建议,再晚一点就断奶。
握住昭文帝的手,两人向大厅走去,小厨房时刻备着,现在上也合适。一路走江又晴一边说道:“今天让小厨房做了藕笋,脆生生的,吃个新鲜。”
“这一阵吃这个都是次数少。”昭文帝说道。
两个人坐到桌边,一道道菜上来,不值钱的是江又晴的份例,其余大件的都是记在昭文帝身上的。王永和晓云站在两人身后布菜。吃了个八分饱,江又晴就停了筷子。
刚吃完饭并不会立刻睡觉,而是随便拿本书消磨一下时光。经历的多了,江又晴对于和昭文帝独处更有心得,轻易不要打扰他,维持一个岁月静好的氛围即可。
这边岁月静好,突然一声凄厉的声音响起,王永和晓云都快步走到门外,王永说道:“皇上,顺嫔溺水,气息微弱。在太液池旁边,奴婢们不敢动,已经请太医了。”
第39章 王湘之死
昭文帝一听面色一肃站起了身。江又晴当着昭文帝的面嘱咐晓云:“你留下来, 照看乐安。”
晓云看到昭文帝没有阻止的意思,立刻退下守在乐安身边,在江又晴回来前绝不离开。江又晴则带着夏至冬至跟着昭文帝一起到了太液池边。
作为位份之在皇后之下的主位妃嫔, 昭文帝原本要宿在她这里, 她不去不合适。乐安总是要关照着, 以防有人声东击西, 昭文帝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没有说什么。如果有人将王湘的事引到她身上, 这也率先在昭文帝心里留下辩解的余地。
到了太液池,王湘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太医在旁边直摇头, 李灵儿牵着李依娴站在旁边哭泣,姚诗到的早,挂着难看的脸色将太液池的总管拉到中间管理局势,看到昭文帝来了,立刻走到近前, 身体行了个福礼, 嘴上却快速介绍情况。
“顺嫔今天去孙芳仪那里聊天, 回来的路上落水,太医说救不回来了。五皇子年龄太小就没有带过来。”姚诗说道,“人已经全部控制住了。顺嫔忘了带帕子, 孙芳仪遣落雁去送, 看见了有人在水边,开口询问是谁, 就见那贼人远去,底下只剩下顺嫔,就赶紧拦人报信。”
江又晴和姚诗对视一眼, 两人从对方眼中看出凝重,这次离上回出事也有半年多,比起先皇的后宫频率还算差不多,但是比起之前的日子,不安宁都不用说出来。江又晴还有另外的心思,这回出事时间和上一次间隔不远,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江又晴一直让晓云注意着,事前发现端倪不容易,事后诸葛还可以,如果是同一个人应该能摸到她的尾巴。
王永向前走到太液池总管面前,质问其中缘由。他是大内总管,严格来说所有的太监都归他负责。
“启禀皇上,顺嫔娘娘大限将至。”太医躬身说道,“最好不要移动身体,恐怕心肺中的水会呛住。”
昭文帝上前几步看了眼王湘——水将衣服全部打湿,粘连在身上,惨白的脸,连唇色都退去,发髻散乱成一缕一缕,她确实难以存活。转身问跪在一旁的落雁:“你来的时候看见凶手了?”
还不等落雁回答,朱宛凝就到了。但是气氛正紧张,也没有人迎接,只是墩身行礼,嘴上确是安静的。朱宛凝快步走到昭文帝身边,沉默的站在一旁,对于昭文帝不等她就审讯不发一言,她已经感受到了昭文帝的不耐。江又晴看到朱宛凝来了,就往后退和昭文帝拉开距离。
随后沈含月、向诗云也带着各宫的人到了,都不想因为没到场而染上一桩祸事。
“回皇上的话主子遣奴婢去给顺嫔娘娘送手帕,因为景阳宫和长春宫中间最短的路经过太液池,奴婢就想从这里过还能追得上顺嫔娘娘。”落雁惊恐的说道:“奴婢走到半道上就看到前面有个趴着的人,太液池水波荡漾,映的周围的灯笼的光恍惚。那块被竹林掩了一部分,阴森可怖,奴婢害怕就问是谁,谁知道那人一听到声响就吓了一跳,将手往下按了按,看到奴婢过去,赶忙往阴影处跑了。奴婢走近一看就是顺嫔娘娘,赶紧叫巡逻的太监帮忙将顺嫔娘娘救了上来,总管很快就到了,马上就去请太医,奴婢就一直在这等,没有离开。”
“你看到了那人的脸吗?”昭文帝又问道。
“奴婢没有,只是看到了他往竹林那边走了。”落雁努力回想说道。
王永立刻指挥人去查看,不一会儿,身后的小太监捧了件半湿的衣服走了过来。
“皇上,在竹林内找到了件打湿的太液池宫人的衣服。”王永将东西捧到昭文帝面前,揭开
外层,露出里面的紫色布丝,“应该是跑的急,衣裳在竹林间挂到,留下了痕迹。”
“来人,把启祥宫的太监都带过来,让一个个认人。”昭文帝发话道。每个宫滚边都各不相同,深紫色是启祥宫人的滚边。
一声令下,向诗云和方乐瑶站了出来,两人具是一脸惊疑,身后的宫人也有一些骚乱。太监被带到前面跪成三排,落雁一个个仔细辨认,说道:“当时灯火昏暗,奴婢确实认不清。”
江又晴心中一顿,这要是认不出恐怕也就不了了之。
“阿姨!怎么了?”李灵儿一声惊呼,原来是王湘挣扎这挪动身体。
昭文帝上前,顺着王湘的目光让王永提溜出一个小太监,问道:“是这个人吗?”
“呵……呵……”王湘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点点头。
昭文帝示意将他拿下,王湘这口精气神好像一下子就没了,看了两眼女儿的脸,一下子没了声息。
“先收敛尸首,一起去景仁宫。”昭文帝说道。
王永上前拨拉开抱着王湘的大皇女和二皇女的手,让人将王湘的尸首收敛了,正想将两位皇女抱下去,李灵儿出声了:“爹,女儿想知道是谁害了阿姨。”
昭文帝诧异的看了一眼大女儿,淡漠的说道:“你还小,不要掺和。”
“女儿已经搬到乾东所了。”李灵儿紧紧盯着昭文帝。她对这个父亲不熟悉,只是每年见上几面,只是知道父亲并不待见自己。
昭文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跟上。”
景仁宫富丽堂皇,到处都是名贵之物,虽然还是那座宫殿,但在点滴处已经有了朱宛凝的个人风格。
大家按照位置坐好了,那太监跪在正中央。
“你是何人,在哪里做事?”王永问道。
“奴婢名叫赵快,在启祥宫做方良媛宫里的洒扫。”赵太监哆嗦着说道,“这天气这样暗,哪里看得清人呀!”
昭文帝没有管他的哀嚎,看向方乐瑶。
方乐瑶心中一怒,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就有人把火往这里引了,自己手里没有证据证明清白,只能率先将锅甩出去,开口说道:“妾才进宫一个年头,自己的事都理不顺,哪有功夫能让他给我卖命,他虽然分到我这里,但听命于谁还不好说。”
“妾问心无愧,皇上只管派人去搜。”向诗云表态道。方乐瑶将问题击鼓传花到她手上,她属于呆的时间久,也有资本让人替他卖命的那些人,还是启祥宫主位,分人的时候就更加容易安插眼线。
既然向诗云如此说,昭文帝也不客气,让王永安排一队人将赵块的屋子抄了。一回生二回熟,经过贞嫔的事,李平安对抄屋子有了经验,这一次快了许多。
“启禀皇上,奴婢在赵块屋里发现了大量钱财。”平安带着赃物到了景仁宫。
昭文帝看着赵块看着那盘赃物哆嗦着,闭嘴不在再喊冤,知道这事就是他做的,也不多说:“有异议吗?”
赵块不吭声,仍就是害怕得哆嗦。昭文帝也失去了耐心:“拖到外面打,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停。”
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平安回来说道:“启禀皇上,那奴婢愿意招了。”
“带进来。”昭文帝疲乏的说道。
拖进来的赵块血肉模糊,空气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江又晴拿着帕子将口鼻掩住,暗道这幕后之人花钱不菲,光是这买命钱就是一大笔,更遑论一系列流程走下来的打点。
“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昭文帝再次问道。
“是慎顺常。是慎顺常指使奴婢这么做的。”赵块赶忙将吕姣供认出来。当时收钱的时候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但临到头了,还是忍不住对生的渴求,即便知道供出来也不会让自己活下去,但还是抱有侥幸心理。
“放屁!”吕姣情急之下爆了粗口,“你为何无故攀咬到我身上。”
转身对昭文帝说道:“这等不老实的奴婢打死就是,哪里听得到她胡咧咧!”
赵块一听吕姣要他死,生怕昭文帝以为他不老实,让他生不如死,想着既然招了,就招彻底一点:“奴婢没有胡说,奴婢留有证据!”
“什么证据?”昭文帝无视了花容失色的吕姣,问道。
赵块这会儿也顾不得,直接说到:“奴婢担心慎顺常用完就扔,将奴婢杀人灭口,奴婢便留了个心眼,将交易的时候来的奴婢留下了一条手帕。”
“那手帕就是包着银子的那条,上面绣着一个珊瑚。那帕子就是慎顺常的贴身宫女怜珊的。宫里的手艺与众不同,像这种贴身宫女的小东西都是底下二等宫女做,所出于谁,一看便知!”
第40章 可怜
看到王永使的眼色, 底下的小太监走到怜珊身边,一边说着“得罪了”,一边上手将她贴身的手帕搜出来, 拿给在旁边等候的尚衣局尚衣。听她小声嘀咕一阵, 那小太监就走到中央禀报:
“启禀皇上, 这帕子确实与怜珊所用的同出一源。”
吕姣惊疑不定, 她没有指使怜珊做事,那必然是有人陷害。有人打上了她的主意, 她却不知道,当即怒斥道:“这里哪里容得下奴婢胡言乱语!不知道哪里来的帕子就能将人的性命勘误, 这里岂容的下你放肆!”
帕子已经证明是真的, 那就只能从来源入手。吕姣死死咬住来源问题,怜珊是她的贴身宫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她出了事,那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怜珊不止一次过来, 路上肯定有人看见!”赵块也急了, 像这种事大多都有备选方案, 他现在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对于自己出卖慎顺常的后怕涌上心头,为了身后事也必须将吕姣拖下水, 直接说道:“她威胁奴婢说是不做就要对奴婢家人动手!”
“很好。”昭文帝摩挲手中的楠木珠串, 眼睛一瞟看到一个在后面哆嗦的太监,说道, “后面那个,你知道什么,说出来。”
后面那个小太监仍然是僵着身子, 低着头不知道昭文帝叫自己。
太液池总管上前踹了一脚,说道:“宋仁,皇上问你话呢。”
宋仁被踹咧了身子,赶忙跪规矩了,声音颤抖的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负责扫洒的,当时不在顺嫔娘娘身边,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因此害怕。”
昭文帝不置可否,转身又问道:“顺嫔的贴身宫女呢?”
“奴婢在。”一位宫女花容失色的跪在地上,她无需预感就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之前一直想找下家,后来王湘起来了也没有自己的势力,就只能继续用着她。她多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怜珊拦着她的时候她也愿意停下来听她说话,没想到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顺嫔落水你不在,当时你在干什么?”
“顺嫔娘娘发现手帕没有带,遣奴婢去取,自己说在太液池吹吹风。”那宫女说道,王湘不太喜欢随时有人跟着她,这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去取帕子却没有和落雁碰上?落雁走的是最近的路,那这宫女为什么绕路,就成了问题的关键点。
“你现在说,念在你没有参与的份上既往不咎,等到问清楚了再说,视作同犯。”昭文帝看向了自从王湘贴身宫女说话就越发颤抖的宋仁。赵块说怜珊以家人威胁她,那太监害怕也情有可原。
能够在太液池公然淹死宫妃,这种事其他妃嫔做还有疑问,但是吕姣能够做出御花园殴打宫妃的举动,一切都没有什么意外的,甚至能够说一脉相承。
“皇上容禀,奴婢看见了怜珊姑娘和她碰面说话。”宋仁说道。
怜珊听到死亡宣判闭上了眼,自己做的选择总要付出代价。大声叫嚷到:“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和主子出来散步,对于顺嫔的事不知情啊。”
吕姣有些发懵,她不知道怜珊和王湘有牵扯,但是怜珊是吕家安排的,估计是没来的及和她说,牵扯到这些问题上也是麻烦,先把怜珊摘出来才是正事:“妾和怜珊出去转,碰到了她,此事定然另有隐情。”
“既然咬死不认,就继续往下查。”昭文帝冷漠的说道,“有胆子做出这种事就要有胆子承担,查出来后,一干人等,连带家人一块发落。”
怜珊睁大了双眼,惶恐的将在场的妃嫔打量了个遍,一下子噤了声。
江又晴看着怜珊,先前怀疑的种子发了芽,这情况好像和之前的周敢言的事有着同样的味道,怜珊是吕家送进来的,但是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牵扯?
“主子,救救奴婢。”怜珊好像打了一个激灵,扑到了吕姣脚下。
吕姣一下子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有些无措的看向昭文帝,发现他的面容冷肃,整个人一下子就好像将冷水泼到了身上,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初侍寝的那个夜晚,忽然念起了自己的封号“慎”的含义,现在情况这么不好,怜珊是吕家给她的奴婢,既然这样,那她缓一会再救怜珊也是可以的吧。
怜珊看出了吕姣犹豫的意思,准备彻底豁出去了,这时她对吕姣已经没有了愧疚,反而庆幸自己做出了选择。
开始知道赵块被落雁撞见就感觉不好,没想到赵块这么快就招了,还将她拖下水,更深恨自己跟着吕姣失了警惕心,让赵块将帕子摸了去。吕家势弱,她为了自己准备一条后路也是情理之中,现在又证明了吕姣在关键时刻根本不会保自己,那不如彻底投诚,将旧主拉下马,让家里人好过一点。只要做了,那她为了安抚手底下的人也会为自己操办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