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重新站起来、拍拍风衣,面对已经在对面摆好战斗姿势、刀刃正对着自己的炎柱炼狱杏寿郎。对方显然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且没有因为阻止了列车彻底翻车而放过自己的打算。
“哦!你不就是炭治郎说的超弱的十二鬼月吗!”炼狱杏寿郎爽朗地大笑着,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摧毁他对所有事情的热情乐观态度。只有在他看向身为鬼的敌人时,眼中不容置疑的战意,才让人意识到他是斩杀鬼的战士。
“是哟,”太宰将手重新揣进衣兜里,绷带没挡住的眼睛眨了两下,近乎无辜地点头肯定道,“是叫太宰哦,太宰治。”
“炼狱杏寿郎!”炎柱好像和任何一位陌生人交换名字时一样充满活力地回道,如果忽略他已经开始运转的呼吸法,或许会有人误以为他接下来将会说出自我介绍中最经典的‘请多多关照’的语句来吧。
“糟糕糟糕,怎么一出门就遇到柱了嘛?”‘最弱的十二鬼月’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贴上‘超弱’的标签,毫无危机感地抱怨起来。
“哈哈哈,那运气是真的很不好啊,下弦之六!”
同样是幅度夸张的笑容,他就完全不讨厌炎柱发自内心的爽朗,对童磨那种假面般的笑则嗤之以鼻,多看几眼就要吐出来了。但是炼狱杏寿郎可一点也不在意下弦之六对自己到底有多少欣赏。
被触碰到呼吸法就会失效的话,就不要被碰到!火焰无法起到作用,就用刀刃去劈去砍!
这种一点也不会动摇的敌人,简直就是太宰的克星了吧。太宰根本就无法赶上炼狱的速度,就算只是近身搏斗,他也躲避不了多久。更何况炼狱手上的日轮刀虽然不能使用有效的呼吸法和刀型,但是普通刀刃就足以对太宰造成严重的伤害。
火焰一碰到太宰就会消失,但是银亮的刀光一道比一道更快、也更避无可避。仅凭借普通的体术,甚至连有效躲避也无法做到。虽说炼狱不能让太宰碰到自己于是留出空隙让太宰一路向后退去,但是这是封闭的车厢,除了跳下去之外已经退无可退。
只要将太宰逼到空地上,然后困住他直到太阳升起,就算无法用日轮刀割断他的脖子也无所谓——炼狱想道。没人知道太宰的特殊之处到底在于哪里,也没人见过白天行走在阳光下的下弦之六,自然还抱着对战鬼的时候最常见的心态。
但是就算只是拖延时间而已,太宰也已经很吃力了。如果在这里的是社长,或者还在港口Mafia的红叶大姐或者中也,怎么说也能就体术与炎柱战个平手。
现在还没有必要,魇梦在这里,依鬼舞辻无惨过分谨慎、甚至可以被称之为胆怯的性格,绝对还会有——
太宰很快被逼着退到了车门边,不规律地叠在一起的车厢离地面至少有一层楼的高度,好在列车由于刚才魇梦的干涉已经彻底停下。于是他脚下发力,险险避过炼狱挥来的一刀,向后倒去。
炼狱也跟着一跃而下,日轮刀的刀尖正对着太宰的咽喉,绘着火焰花纹的白袍和黑风衣在高速下落中猎猎作响。
显然,两人落地的时候,日轮刀就会斩断太宰的脖子!
第17章 虚假的英雄救鬼
不论是人类还是鬼,被日轮刀切断了脖子,都没有存活的理由。但炼狱极强的动态视力告诉他,面前的鬼没有丝毫动摇。
不论是意识到即将临近的死亡时恐慌的丑态、愤怒与不甘,在太宰的脸上找不到丝毫那些痕迹。炼狱只能看出平静和——欢迎的姿态。
眼前的鬼在欢迎死亡、在为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而感到愉快。这不正是最讽刺的事情吗,如果这些恶鬼一心求死,为什么要在黑夜中靠食人苟延残喘?
只是第一次见面,炼狱杏寿郎就开始讨厌太宰治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远处空中传来一声爆响,随后炼狱只觉得眼前一花,本来即将被钉在地上的太宰忽然消失踪迹。
炼狱空翻落地,视线往上抬,很自然地看见了轻盈落在树枝上的鬼。粉色头发的鬼将太宰丢在身边的树枝上,身上深蓝色的纹路正在逐渐恢复。显然,他救下太宰的同时因为‘人间失格’的效果暂时失去了鬼的能力。
但这也说明他即便没有鬼的力量,身手与对自身力量转化的掌控也已经臻至化境,能根据自身情况的变化调整方针、甚至从炎柱手下抢人,绝不是普通的鬼能比拟的。他抬起粉色睫毛的眼睑,双目中‘上弦三’的字样无比清晰。
“好险,多谢啦,猗窝座阁下,”太宰在上弦之三背后笑道,刚才他身上带着的求死之意又好像完全消失了。如果硬是要把现在叫着好可怕好可怕的他与什么人作对比,炼狱觉得,应当是那个使用雷之呼吸的我妻队士。但是与善逸不同,太宰浮夸的表演只能让人觉得他深不可测。
“太弱了,”被称作猗窝座的鬼嫌弃道,显然并不是出于同僚之间的友爱之情才出手救下太宰,反而像是身负某道命令,不得已而为之。
其实光从这一评价来说,炼狱甚至与这陌生的鬼产生了惺惺相惜的错觉。但也正是这样,让人不得不探究为何鬼舞辻无惨会这样在意一个没有实力、甚至也不怎么愿意听鬼王命令的普通鬼,甚至还将他任命为下弦之六。
如果不是鬼没有生育能力,或许他们都要以为这位下弦是鬼舞辻无惨的私生子了,炼狱脑中闪过了某个危险的想法。
“是是,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练习什么的太辛苦啦,”太宰点头,“猗窝座阁下刚才就在附近、感觉到这边有柱才过来的吗?”
“闭嘴。”猗窝座冷酷地回答,“你聒噪得让我想到了很恶心的人。”
太宰试图思考敢在猗窝座面前说骚话还不被杀死的人选都有谁,然后就把自己也给恶心到了。是童磨吗——是童磨吧!猗窝座你一定是想说太宰和童磨一样烦!
于是猗窝座感觉背后没了动静,为了确保太宰还没死,回头一看,就见刚才还活力十足的下弦之六蹲在树枝的阴影中,浑身泛着不明黑气,碎碎念着什么‘我才不像那个变态’‘明明我更受漂亮小姐欢迎’。
确认无误,是童磨的双胞胎兄弟。猗窝座满脸黑线——虽说和平时看起来好像并无区别——将满腔不能打宰的愤怒都转移到了刚刚从列车中出来、显然受了重伤的炭治郎身上。
他的速度甚至很难被肉眼捕捉,没有太宰削弱的情况下更是如此。炼狱拔刀出鞘:炎之呼吸·四之型·盛炎之涡卷!
咆哮的火焰形成漩涡,像有生命一般向猗窝座与炭治郎中间打去,烈焰霎时吞噬了猗窝座握拳击打而出的左臂。但是猗窝座根本不做停顿,借着火焰的力道一个转身就向炼狱这边冲来,脚下破坏杀阵势展开的同时,左臂就已经完全恢复。
“刀不错!”他大笑道,“很强!我是猗窝座——你叫什么名字?”
“炼狱杏寿郎!”炼狱元气满满地又挥出一刀,丝毫不因为上弦之三惊人的恢复能力而退缩,两人虽然离得并不远,却都选择中气十足地朝对方喊话。
“为什么先对负伤者下手?”炼狱仍旧元气满满地质问道,就算是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丝毫动摇。其实他本来想选的词或许是‘弱者’,但是联想到太宰治此菜鬼,就不太好说得出口了。
果然是靠拳头交流的男人啊,太宰坐在树上晃着腿,波及到这边的火焰在触及到他的衣摆时就会完全消散,甚至起到了夜晚帮助保暖的作用。
他瞥了一眼远处扶着伤员的嘴平伊之助、似乎因为消耗过大又睡了过去的灶门祢豆子,还有甚至还没从梦中醒来却意外地能使用雷之呼吸的我妻善逸,感受到一阵窒息。
猗窝座阁下,您打架上头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逃跑的合理性?太宰可是手无缚猪之力的柔弱下弦,而炭治郎望向这里的震惊眼神,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
太宰不能再自欺欺人,于是在炭治郎震惊到几乎变成Q版的表情下举起手用力向他挥了挥,好像完全没有身处战场、被敌方发现的自觉。
“灶门君——!”他甚至好像还怕对方没有及时看到自己似的,双手放在嘴边拢成喇叭形状,大喊道,“伤口还——好——吗?记得全集中·常中喔,再集中注意力一点!”
一时间,虽然沉浸在战斗中且越打越远的炼狱和猗窝座没有听见这二五宰发言,炭治郎等人都震惊于太宰怎么会知晓呼吸法中的奥秘。说实话,被下弦之六这样指教,炭治郎险些连呼吸法都没保持住,痛得深吸了一口气。
“喂,那边那个人!”戴着猪头套的剑士在刚才的战斗中也没有受重伤,现在一看见太宰,眼睛就亮了起来,好像为接下来的战斗而感到兴奋,“伊之助大人来了!猪突猛进!”
不得不说,野兽的超直感简直令人惊叹,他一眼就认定太宰并不是鬼,于是也不用鬼称呼对方,只将太宰当做最普通的敌人,布满锯齿的双刀相击,就朝着太宰坐着的大树那边冲过去。
太宰看了一眼显然沉浸在劝说‘杏寿郎’变鬼中的猗窝座,深知这次只能靠自己。刀剑寒光中,他闭上眼,感受到怀中薄薄的纸页开始微微发烫——
温暖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从高处树枝上扯下,以刁钻巧妙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堪堪避过两道刀光,就好像那只手的主人预知到了伊之助刀刃的走向,太宰甚至能感觉到金属的寒气从脸侧擦过。
那只手立刻就松开了,片刻之后再次扯住太宰往侧边躲避。太宰竟有些不敢睁开眼睛:是谁能有这样巧妙的估计?太宰只能想到一个人。
或许因为失去视力,他脚下被树根一绊,差点狠狠摔在地上。拉着他的男人不得不更用力拉住他,脚下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
不能再逃避下去了,这是不必要的危险。一向不介意把自己丢进一个比一个惊险的死局中的太宰猛然睁眼,单手攀住枝桠,顺利落到地面上,其间甩开了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人间失格太危险了,对于天衣无缝的拥有者来说——
映入眼中的是意料之中、但是却令太宰完全无法移开目光的红色发丝。高大的、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就好像触手可及、但一旦被触碰就会零散飘落的幻影。
织田作、织田作。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念不出那个名字。周围的风声、金属交击声、伊之助在叫喊着什么的声音,好像都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触及不到他耳边。
“太宰。”织田作之助拔出肩带上的两把□□,面对一招不成、再次攻过来的伊之助,平静地说道。没有询问这里是哪里、敌人是什么人,也没问为什么太宰治看起来比上次一别又长高了许多,也不问自己到底如何死而复生。
太宰干涩的声带终于挤出变了调的嘶哑声音来,脖子上的绷带已经被浸湿,是什么时候从眼眶中不断滑下的泪水吧。友人逝去时也没有落泪的青年,此时却压制不住内心的酸涩与狂喜。
“织田作。”织田作织田作织田作——他强制自己停下来,不要无意义地重复挚友的名字,不要妨碍织田作应对敌人。
但是伊之助好像停住了,他看着太宰、仍旧不耐烦地敲打着手里的双刀,但却没有要再攻击过来的意思。织田犹豫了一会儿,向眼前奇怪装束的孩子点点头,走向从刚才开始就好像被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的太宰。
他给了青年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织田作。”太宰愣在原地,数秒之后才不敢置信地让自己的手臂环住眼前温热的躯体,根本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绷带,将自己衣襟打湿,也在织田浅色的风衣上留下一小块湿渍。
后者温暖的手掌覆在太宰脑袋上,。棕褐色眼中细小的下六字眼也被泪水模糊,只有朝阳的光芒映照其中。
太阳升起来了。
第18章 太宰的千层套路
“这是我的朋友,织田作之助,”太宰笑道,“织田作,这位是鬼舞辻无惨大人。”
他着意将句子里的‘朋友’二字的音节咬得格外清晰,但是其中的珍而重之却被巧妙地剔除出来,像是被投入到黑色深潭中的莹白玉石,除了将浑浊的水搅得更加令人作呕之外,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眼前的小少年穿着严谨的衬衣和只到膝盖的西装短裤,头发规规矩矩地梳好,如果忽略掉他玫红色的眸子、和怎么看都盛满了恶意的神情,看起来自然十分乖巧。
鬼舞辻的声音也根据体型的变化而改变了,听起来还带着几分稚嫩,吐出残酷语句的时候也渲染了孩童般的天真意味。鬼舞辻无惨的演技无可置疑地完美,千年以来,他执着于隐藏在人群当中,早已将这方面的技巧练习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结识朋友当然是好事,”鬼舞辻脸色稍霁,似乎对他的坦诚感到满意,“但织田君并不是鬼吧?太宰君不想让他也变成能永远活下去的鬼吗?”
鬼舞辻似乎顺利地误解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将太宰的态度当做是类似对宠物一般的不尊重,又把织田无条件的信任和沉默当成了顺从。
不过他现在能展现出来的友善或许就是极限了,与和森先生交锋的时候不同,鬼王就像是被特殊力量宠坏的孩子、又或者说可以比作不知人世间疾苦的大小姐。感到开心就去做,感到不快就杀。
倒不是说无惨没有见识过、或者没有经历过痛苦,但他获得了常人所不能及的力量之后受过的挫折少之又少。他所见过的痛苦就成为他令旁人痛苦的工具。
说是引诱旁人变成鬼,但这样的话也是他所能说出的极限了吧,甚至连陷阱都算不上。与森先生相比,简直就是纯良到了极点呐,无惨先生。
“不行。”太宰一口回绝了鬼舞辻的提议。
“我喜欢人类,”他顶着鸣女敬佩的眼神说道,“不是很有意思吗?在逆境中的挣扎也好,面对力量时的趋炎附势也好,归根结底,只有脆弱的东西才更令人在意。”
“是这样没错,”无惨认同道。实际上,太宰认为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在认真聆听,对鬼王来说,除了蓝色彼岸花和花札耳饰的猎鬼者,似乎没有什么能抓住他的注意力很久。就像是真正的孩子一样,眼睛永远只盯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愿放弃也不愿聆听。
所以你看,畏惧着阳光和回忆的鬼王,带领着一群根本没有意志坚定活下去的下属,在阴暗的角落中自诩强大,通过毫无意义的残酷□□来巩固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