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上一只鬼大腿——蒋淮琅
时间:2021-10-29 10:15:48

  “果子是蛆虫变的,美酒是泥水化的,而这玩意儿,”她上前一脚踢翻酒盅,抓住其中一女的肩膀,指甲抠入,奋力将她向两边一撕,嚓啦一声毫不费力地就将窈窕美女撕成两半。
  “是特么纸做的!”陈姜气哼哼:“我一个女子,你让帅小伙出来献媚我还能陪你玩儿会,弄俩水蛇腰糊弄鬼呢?差评!”
  纸美女被撕开后片刻,一阵尖利的嚎叫响起,眼前的堂皇瞬间消失,室内恢复颓壁残窗,仅有一张破旧塌陷的大床摆在角落里。
  四下静寂无声,陈姜环顾一圈,冷嗤:“没了,就这?”掉头往入口处走。
  三步四步五步六步,走到第七步的时候陈姜发觉有些不对劲,那方正入口明明就在眼前,怎的走了好几步距离看起来还是那样远。
  她退回原处,默默站定,几息后一个黑色影子从地底慢慢升了起来。这个侧室有窗,可窗户全被木条封了起来,光线极差,黑影又是背光,即使陈姜适应了昏暗,也很难看清黑影的长相。
  透过它的身体可以看见后方的窗户,身上隐隐发着黑光,它是只鬼,是只恶鬼。
  黑影面对着陈姜发出一声鬼叫,乱糟糟的脑袋上不知顶了头发还是别的什么,显得又宽又大。
  陈姜没有作声,依然像在打量环境一样的左右观望。
  此时,暮色苍茫,最后一缕霞光即将隐没在天际,站在宫中最高点司天台观星楼上的黑衣道人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手上掐着诀,口中轻道:“上。”
  黑影张开双臂飘动,离陈姜越来越近,即将脸贴脸的刹那,陈姜突然转身往大床方向走了几步。黑影跟随,又往她背上贴。她歪头瞧了瞧床的形状,道:“可惜了一张好床。”说罢又侧身转向。
  简陋室内家具很少,地方很大,陈姜就这样四面八方走来走去,始终不做定点停留。黑影也跟着她四面八方飘来飘去,几次想搂抱都扑了个空。
  “好累。”陈姜捂着嘴极小声道,“收吧,别逗他开心了,马上天黑,我要破障了,可不想在这破宫殿里过夜。”
  黑影很快化作一缕轻烟消失无形,观星楼上的道人正闭着眼睛,忽地闷咳一声,继而大惊,手诀连连掐起,在眼皮上抹了又抹,愣是没找到它的去向。
  而陈姜站在入口处,望着几步开外的殿门一眨不眨,眼睛里如有星辰耀起。片刻后,她迈步向前,顺利离开侧室回到正殿。
  师焱向她点点头表示赞赏。陈姜压抑着兴奋,冷傲抬头大声道:“喂,还有什么招数都一并使出来,不使我可就要走了啊!”
  黑衣道士与她相距何止半个皇宫,可是挑衅声犹在耳畔。他腮骨紧绷,眸光阴鸷,一把从袖中拽出十几张符纸来,空甩了甩,无火自燃,纸灰从指缝唰唰洒落。
  陈姜大摇大摆出了后殿,四只厉鬼扑面而来,每一只都红光大盛,披头散发,两只眼睛黑洞洞的,围着她嘶叫不止,身周异象频发。
  陈姜一会儿看见大绿,一会儿看见姥姥,一会儿泥浆沼泽火海刀山置身地狱,一会儿仙乐飘飘彩凤飞舞如在天堂。最离谱的是,她看见师焱在眼前深情地望着她,跟她说:“嫁给我,做本君的冥后。”
  激动也是激动了一阵子的,尤其是见到大绿和姥姥那般真实的出现后,有一刹那她真有点舍不得破障。终于明白为什么彭世庭会沉迷幻心玉了,假的也好,假的也能慰藉内心。
  迷障破除幻象消散,她转头一瞧,冥君大人背着手飘在一边,依然一副长辈表情欣慰地看着她。
  陈姜打了自己额头一下,什么冥后,做梦呢。
  四只厉鬼被师焱收掉,很快又出现了几只恶鬼,同先前那只一样,又黑又脏面目全非。它们争先恐后地往陈姜身上扑,总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被响指声打成一缕烟尘。
  陈姜摇头:“急了,家底子都撂出来了,看来是没招了,那我走了啊。今天累够呛,得问皇上多要点辛苦钱。”
  走没几步,宫墙上半空中一道黑影远远飞来,陈姜不耐烦:“到底是炼了多少鬼,有完没完!”
  话音刚落,黑衣道人脚踏拂尘从天而降,落地后那拂尘像有生命一样,自动飘入他手中:“陈天师。”
  陈姜不认识,但见他装扮便知他是师焱说的那个有杀心的道士:“你是哪位?”
  “贫道乃游龙观掌门,司天台提点,云鹤。”
  “哦,云鹤道长,来此有何贵干?是来接我出去的吗?”
  云鹤微微一笑,“贫道来,是想问天师一件事。孙国舅家的厉鬼,你收在何处?放出厉鬼的,又是何人?”
  陈姜默了片刻,眼睛一眯:“云鹤道长怎知孙国舅家的鬼是厉鬼?既然知道是厉鬼,为何孙国舅求进宫来时,你不去帮他收了呢?”
  云鹤表情不变:“你只需答我就好。”
  “我不想答。”陈姜无所谓地笑,“这涉及到我师门之秘,不过若道长十分想知道,也可以拿你炼鬼,御器,操纵小纸人的秘术来换啊。”
  云鹤的笑容淡了些:“小天师,初出茅庐,还是不要太狂妄的好。”
  陈姜耸耸肩:“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本天师了,道长还有什么赐教?”
  云鹤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样的性子,贫道又怎敢荐给皇上?如今小小年纪已满身戾气,将来难保不会利用法术为祸人间,贫道身为大楚司天台提点,今日就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陈姜:......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什么叫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真是见识到了。早就起了杀心,还在这儿装模作样!
  “你要为老不尊以大欺小,把我一个天纵奇才惊才绝艳的年轻天师杀害在这深宫之内,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夺了你的宝座?还是为了替你媳妇报仇?”
  云鹤一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王七婆不是你媳妇吗?别否认,你干得好事我都知道了!”
  陈姜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一个素未谋面的道士要杀她的理由。除非,他们因为别人而产生了过节。看那几只厉鬼就知道了,只只没有眼睛,和王七的情敌一样。
  “什么王七婆,本座不识此人。”
  陈姜嗤鼻:“抛妻弃子人品真差,你不承认王七婆就算了,那凤来镇李府大娘子总该认识了吧?青州同知府二夫人,还有瑜州挽香雅舍的忆秋你总该认识了吧?”
  云鹤的眼睛里出现了真实的茫然,转瞬即逝,复又冷淡:“不知你在胡说什么,快些把东西交出来,本座或可饶你一命。”
  轮到陈姜茫然:“刚不是说要替天行道吗,怎么又让我交东西,什么东西?”
  “缚魂符!”
  陈姜摊手:“抱歉,这东西我真的没有。”
  你死了就有了!云鹤不再啰嗦,纵身飞起,左手夹出一张符纸甩燃,右手五指一张,几道黄豆大小的粒状物飞速射下,落地成人,个个光头秃脑,连个五官都没有,手里却都持着刀剑向陈姜砍来。
  撒豆成兵!这臭道士法力不低啊,陈姜转头就跑,一鼓作气冲入后殿。她打不过,交给师焱了。
  师焱没有出手,紧随其后,挥手在殿门处布下一道结界。黄豆兵一个接一个撞了上去。
  陈姜别在墙角:“它们不是真人,你也不能杀吗?臭道士看起来很凶狠的样子,是真的想要我命啊,早知道刚才我不嚣张,跟他好好说话了。”
  师焱笑道:“杀灭豆兵,道人你待如何?”
  是啊,黄豆兵没了,还有臭道士呢,师焱不能杀他。
  云鹤在外冷笑:“小天师怕了?”
  我怕你个鬼!“师兄去上他身,我趁机逃出去。”
  师焱摇头:“你躲过一时,后患无穷。”
  陈姜想了想,眼睛一亮:“那,那你......你上我身吧!我们把他打到喊爷爷,打到再也不敢来找后账!”
  作者有话要说:  唉。
 
 
第92章 不羁放纵爱自由
  师焱道:“本君附体,神识全无,你可愿?”
  有大批“前辈”吃过螃蟹,陈姜现在对上身已经不排斥了。别说师焱神功盖世,附身从不伤人,就是真伤,此刻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云鹤还在外头挑衅,黄豆兵还在疯狂地撞击结界。陈姜急道:“愿愿愿,只是拜托师兄打架时别闷不吭声,注意保持我的一贯风格,不要让他看出差异,这样我后面也好接戏!”
  “是何风格?”
  陈姜挠挠头:“你天天观摩还不知道吗?”
  恰好此时云鹤大喝一声:“小天师,快快出来受死,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陈姜掐着腰跳到殿门口回叫:“受你大爷的死,我躲谁也不会躲你这种宵小之辈,臭道士等着,我这就来取你狗命!”
  接着又跳回墙角,对师焱道:“就是这种风格,战术藐视!”
  师焱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是这种风格吗?好像第一回 见到呢。但他并无废话,挥手去了禁制,在黄豆兵冲进来的前一刻身化流星,钻入了陈姜的天灵盖。
  黄豆兵杀入正殿,云鹤以为小天师后劲不足,正欲得意,忽闻清脆的“啪啪”声,定睛一看,殿内哪里还有豆兵身影,几粒黄豆倒是在地上滴溜溜转个不停。
  云鹤大惊,忙掐诀口呼:“起!”
  黄豆只是黄豆,再也听不懂人话了。
  陈姜背手从门边踱出,侧身站定,缓缓转过头来,面无表情毫无感情地开口:“宵小之辈,我来取你狗命。”
  幻术被破,辛苦炼制的厉恶鬼被收,苦练几十年的拿手绝技撒豆成兵也被秒杀,关键还看不出她是如何做到的。从头至尾没拿过一张符纸一个法器,逃进殿中时甚至连个法诀也没掐过,门上就下了禁制,在他精心创造的幻境里散步似地走来走去,毫发无损。
  云鹤怒不可遏之余有些胆战心惊,小天师法力竟如此莫测!到底是她天才还是师门教诲?那神棍门若有这般异术异能,早该扬名天下,为何他从未听说过呢?
  于是胆战心惊之余他又有些嫉恨不甘,他做小伏低那么多年,都没有得到师父的倾囊相授,到死都对他留了一手,或者不止一手,是好几手!害得他修道之路走得跌跌撞撞,全靠自己摸索。若他有这臭丫头的资质和幸运,又何必为了几张缚魂符费尽心机!
  臭丫头年纪还小,假以时日......不可以,师父已经死了,这世上不该有人比他更强,不可以给她假以时日的机会,天纵奇才是吗?拿来炼丹一定很补法力!
  云鹤目露凶光,甩开拂尘,脚一顿地升空两丈,居高临下狞笑道:“小天师,本座就来领教领教你这位天纵奇才!”
  袍袖一展,无数张符纸从他身上弹出,他掐诀念念有词,符纸在空中旋转散开,又汇聚成巨大的八卦图形,在他一声令下:“去!”后,如雨剑飞射入殿。
  拼了,云鹤是这样想的。看家本领压箱宝贝全放出来,全方位水泼不透地包围小天师,只要她应接不暇稍露破绽,总有一张能要了她的命。
  陈姜看着符纸在空中变幻出刀枪剑戟狮虎猛兽等各种奇异的形状,直冲她面门而来,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半寸,伸出手指在空气中绕了个圈,随后轻轻一点,冷淡道:“回去罢。”
  符纸铺天盖地来势凶猛,返回时亦同样。掉转方向的速度快得惊人,在云鹤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压箱宝贝就重回了他的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去!收!破!不!”
  云鹤被一堆符纸淹没,在空中挣扎半晌,终于法力不继撑不住掉落在草丛中,满脸满身都是寸把来长的伤口,他抓住拂尘,疯狂地左右挥动,符纸纷纷自燃成灰,夜风一吹,四下飘散。
  陈姜从台阶走下,不紧不慢地逼近他。云鹤惊恐地向后蹭着:“你,你不是人,人不可能修炼出这等法力,你是妖怪!”
  她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一双眼睛亮得犹如暗夜天狼星,说了第二句无感情无起伏的话:“受你大爷的死,臭道士。”
  云鹤肝胆俱裂,大叫一声翻身就逃,拂尘丢在地上都忘了捡。
  金色光芒从陈姜头顶闪出,她闭了眼睛,软软瘫倒在地。许久之后,前殿里两只做了鬼还怕鬼的家伙终于敢飘过来了。
  赵媞:“那个道士翻墙跑了。”
  影子:“她咋了,死了?”
  师焱闲立在旁,低头瞧着她平静的睡颜,脸上又露出宠意。
  秋夜的风清清凉凉,温柔拂过破败宫殿,杂草们也比白日活泼了些,在风中轻摆,发出唰唰的声音。冷宫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躲在隐蔽处的小动物谨慎地探出头来,东嗅西闻,渐渐靠近那个躺在草丛中的少女。
  湿润的小鼻子在她手背上拱了拱,没有动静,于是又大胆地爬上手臂,胸口,前爪按着她的下巴,去够她的嘴唇。
  陈姜悠悠醒转,眼皮一开就对上了一双小绿豆眼。
  “啊!”
  凄惨的叫声在黑夜里传出很远,有耳力好的内侍宫女们听到了,往冷宫方向望几望,却不敢吱声。
  陈姜走着路拼命抹自己的下巴:“恶心死了,那么大只耗子,你们仨看见了也不帮我赶赶,要不是我醒得及时,它就要咬我了!”
  赵媞没好气:“我们是鬼怎么赶?你还是赶紧出去吧,省得那道士恶人先告状!”
  陈姜仰头看着那足有四五米高的宫墙,无奈道:“我是没本事能翻出去,等皇帝来放我好了。”
  “那岂不是显得你很没用!”
  陈姜晃晃食指:“太厉害的人,无法掌控,是会让人害怕的。臭道士万一诋毁我是妖怪,皇帝要烧死我怎么办?得适当示弱,告诉他我不是无所不能的,懂吗?”
  被上身后她没什么感觉,仿佛就是睡了一觉,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两只偷摸观战鬼和一只亲历鬼拼拼凑凑描述得也算详细。陈姜对道士被符纸反噬后认为她是妖怪,并落荒而逃的结局略感遗憾,不能除掉这个邪道太可惜了,放他缩回阴暗角落里继续倒腾那些见不得光的邪术,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受害。
  算了,师焱不能杀人,能把他打到怕了也好,有陈姜在的地方,他就得躲着走!将来大楚翻船了,再让袁熙下个高悬赏海捕文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通缉他,务必使他成为过街老鼠,在本朝没有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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