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单人谷
时间:2021-11-01 07:46:12

  江紫川也不是那种扭捏的人,他不顾林长徽的厌恶一把揽住他的肩,“这是我朋友,今年的状元林长徽林大人。老板,可要把你最好的酒拿出来让我兄弟俩一起喝喝。”
  “原来是状元郎啊,难怪这么面熟呢。”
  状元郎打马游街,那可是三年一见的盛事,那时候全城的人都跑去围观了,老板也不例外。“今儿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二位楼上请。”
  “怎么样?”
  江紫川给林长徽斟了一杯酒,“这是这家的招牌酒,林大人可以尝尝。林大人不妨猜猜,我说书的时候为什么会在这一家?”
  “江大人,我们直接说事吧。”林长徽皱了皱眉。
  “这家的酒很是出名,当时我浑身上下也没有几个铜板,为了喝酒,我就只好到这家店来说书了。”江紫川充耳不闻,只顾往嘴巴里倒酒。
  “......”
  林长徽起身,“江大人自己喝吧,我还有事。”
  “哎林大人,来都来了,喝一杯,尝尝。”江紫川没有放人的想法,他忙给林长徽端了一杯,递到林长徽面前。
  “我不喝酒。”林长徽语气冷硬,连带着脸边下巴的轮廓都是冷硬的,能看出他现在心情非常不悦。
  “林大人不妨尝尝,此酒——人间能得几回闻啊。”江紫川愣是当作没看见,直直劝着林长徽喝酒,仿佛在隐喻着什么。
  “告辞。”
  “林大人——”
  江紫川一声长唤,他自顾自又斟了一杯酒,“林大人不想知道这背后关系吗?”
  林长徽的脚步停了下来,“江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江紫川指着自己方才给林长徽斟的那杯酒,语气轻佻,“喝完这杯酒,我就告诉你。”
  林长徽端着酒,仰首。喉咙和嗓子眼儿里全是辛味,一路延续到了胃中腹中,紧接着头脑发胀。但耳边还是江紫川絮絮叨叨的声音,“这家的酒好喝吧?是我最喜欢的酒。如果不是因为我和林大人一见如故,我才舍不得带林大人来这里......
  声音越来越小,江紫川的面容越来越模糊,直至——
  “咚——”
  “林大人?林大人?”
  江紫川手上的酒壶滑到了地面上,发出瓷片破碎独有的清脆声。他一脚踩了上去,也不在乎脚底是否舒服。他轻轻推了一把林长徽,又唤道,“林长徽?”
  林长徽一动不动。
  江紫川一言不发,就坐在椅子上沉沉地看着林长徽。眼底如墨,却没有一丝光彩,空洞至极。
  晌久,他才扶起林长徽,走了出去。老板看到江紫川,关心地问道,“这位状元郎喝醉了?”
  “嗯。”江紫川低低应了一声,与以往的欢脱截然相反。
  “楼上还有两间房,要不今晚先宿在这里?”
  江紫川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林长徽往外走。酒楼不复二人进来时的热闹,现下只有零星几人还在喝酒。长街上漆黑一片,月光如霜一般洒在地面上,有些凄冷。
  江紫川扶着人沿着长街走,然后停在了一栋宅邸前:
  “告诉你家王爷,林长徽求见。”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闭。只留一个林长徽在空荡荡的大门前,不知所措。
  宁阳会对林长徽做什么呢?自己把林长徽给她了,她会不会多看他一眼?宁阳她也会......对林长徽做那种事吗?林长徽会跟他抢宁阳吗?
  江紫川周身冷了下来,这才察觉有锥心的痛自手心起直至心头。原来不知何时,指甲已经深陷入手心,此刻血液涌出,模糊一片。
  宁阳若是看见他的伤,会对他有几分温存吗?
  三天倏忽而过,唐卿元正在给老皇帝上奏自己这几日的收获。衣袍上的章纹古朴且大气,穿在身上沉稳威严。
  结果是端阳查出来的,那些砒霜果然是从负责的官员那里走失的。至于是谁,他一开始本不愿说,但端阳也有自己的法子,很快便撬开了嘴,是个在唐卿元听来十分熟悉的名字;而唐卿元那边也查出了当日那些官员在午时之前出了外皇城,其中有一个名字与端阳问出来的名字不谋而合。
  是,武言邦。
  醉红楼一事,武言邦也承认了是自己因为恼恨唐卿元而故意为之。
  除过此事,还有那个被射杀于唐卿元面前的男子。在这件事中,归琼帮助了唐卿元大忙。她虽自称略懂少许,但她却根据箭飞来的方向,推测出这人是在什么地方射的箭,体型又是如何,为唐卿元查这件案子助了一臂之力。
  按照归琼的结果,加上唐卿元的逐步调查,人也捉到了,是京城护卫营中的一个营长,善射箭,体型等与归琼所说无二。
  只是,人唐卿元找到他的一天前失足掉入护城河中,淹死了。
  唐卿元将以上所得尽数禀告。
  三天时间,唐卿元尽自己所能查出来的只有这些。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一直逃亡、没有被捉住的煽风点火人:“武言邦说自己与护卫营的营长有恩,所以对方才会帮忙。至于另一个在逃之人,武大人如何也说不出对方的身份,儿臣认为此事有疑,还望父皇明察。”
  唐卿元没有说的是,端阳曾亲眼看着煽风点火之人到了柳杨二府后,没了踪影。她手上已经有了些关于这二府的线索,若是能找到人,只要和她的线索对上,这件事必能水落石出。
  除过武言邦之外,定然还有其它人。
  “陛下,臣有事启奏。”
  列于百官之首的宋丞相站了出来,这是唐卿元上朝以来,第一次看见他上奏。依旧是青松般的身形,好像无论多大的暴风雪,都无法将对方的腰压折一般。
  “陛下,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宋丞相猛地跪下,一出声,便震惊文武百官,“醉红楼之事,臣也有参与。”
  老皇帝来了兴趣,“是丞相啊,丞相有话不妨直说。”
  “武言邦是臣门下学生。”
  宋丞相文采过人,在大宁上下都有美名,每次科考前宋丞相会举办宴席以广迎赴考的学子,并择几个加以指点。武言邦就是宋丞相曾经指点过的学子,金榜后武言邦顺利入了朝,便称呼宋丞相为师。这一段关系,朝中上下也是清楚的。
  “那日朝上,太女说出他‘宿妓’的事情。下朝后,他知日后与官位无缘,便从臣这里要走了几个人,说是帮助他打探消息,方便日后开个铺子以生存。”
  “此事臣本不知情,可是昨日,被武言邦带走的人回来了,将武言邦所做的一切都尽数说与臣。同时还告知,太女殿下此刻正全城搜捕他,他无处可去,便来寻臣庇佑。”
  唐卿元只有最初是震惊的,此刻面无表情。按照宋丞相所说,似乎一切都能解释通了。与柳杨两位大人同住一条巷子的,也有宋丞相。若是人去了丞相府,而不是柳杨二府,那也说得通。
  “陛下,臣自入朝为官以来,不敢说为国为民,但也鞠躬尽瘁。臣如何能庇佑一个对女子痛下杀手的人?是以将人擒住,等候陛下和太女发落。”
  “至于他的身份,臣这里自有他的卖身契可以证明。”
  “臣识人不清,祸害了五十余条性命。自知罪孽深重,臣恳请陛下,将臣贬为平民,以惩臣之过。”
  “这......”
  诸位大臣窃窃私语,似是不敢置信。有人喜悦,有人难过。
  一人忙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此事非丞相之过,丞相只是遭小人蒙骗。”
  “臣附议。”
  “......”
  七嘴八舌的听起来像乌鸦乱叫一样烦人,老皇帝烦了,直接把视线放在了唐卿元身上,“太女,这件事是由你负责的,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老皇帝是真的把如今的太女殿下当作储君在培养,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武言邦毒害五十六条性命,罪不可赦,凌迟处死。”
  唐卿元的语气中泛着冷意,令人闻之心中一寒,“丞相大人的人虽不是主谋,但对人命狠下毒手毫不心软,便斩首示众。至于丞相大人——”
  唐卿元微微侧身,歪着头看了一眼如松一般跪立着的宋丞相,宋穆明的父亲。言语间可没有半分心慈手软,“此事丞相大人虽不知情,也不是主谋。可手下的人如此心肠歹毒,为祸生命,此事丞相有约束不力之责,可丞相没有庇护于他,有功。可功难抵过,正如丞相大人所言,贬为平民,以告天下。”
  “希望各位大人都能管好自己的下人,莫要再出现此事,孤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这......”
  有人不满,“太女殿下此举是否过于严重了?”
  “大人觉得严格?”唐卿元问。
  不满的人还想说话,可是唐卿元率先开了口,“这位大人真是风趣。你不去怪武大人心狠手辣,你不去怪那人蛇蝎心肠,你不去怪丞相约束不力。却跑来怪孤对这些人手段严重?”
  “这是个什么道理?”
  “不过就是杀了几十个女人,太女殿下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这位大人。”
  唐卿元声音冷飕飕的,像是冰箭般,想要把他身上扎个血洞,“你的意思是说,孤的命旁人想杀就杀,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对吗?”
  “太女殿下,臣失言。”那人自知失言,面色惶恐。
  “这位大人还是正三品的官位,呀,多谢这位大人,让孤明白了一件事。”
  唐卿元转身看着他,冲着他行了一礼,嘴角含笑,吓得这位三品大员更是惶恐,“之前孤翻阅刑部案卷的时候,有一点孤甚是疑惑。便问了其它大人,他们说是按照大宁律例来的。可孤听后,却是更迷惑了。当时为了不让各位大臣看轻,孤便没有继续追问。”
  “这位大人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大人不说话,那孤就接着说了。百姓夫妻之间多有争执,出手杀死一方虽骇人听闻,但也常有。怪就怪在,这判案结果。丈夫若是杀死妻子,多数服刑个五六年便可以回去。可是妻子杀死丈夫的,多数却判死刑,这是为何?”
  “当时刑部尚书大人帮孤解惑了,说是丈夫杀死妻子,都为失手杀人。而妻子杀死丈夫的,都是蓄谋已久,这才会导致一个轻判一个重判。”
  “当时在这里,孤就有了疑惑。这些案卷中,有不少丈夫分明是蓄意杀了妻子,最多的不过服刑十余年,是因为手段过于残忍。而妻子杀了丈夫的,不管是失手的还是蓄意的,除过少数服刑十余年以外,剩下的全都是死刑。”
  “当时孤没敢问原因,可现在是明白了。”
  “全是因为朝中有大人这样的人啊,杀了五十六条性命,却能以一句‘不过是女人而已’轻飘飘地说过去,看来在大人眼底,我们女子倒不算是人?这般话语,真是让人心寒。”
  朝中皆寂。
  静可闻针。
  唐卿元还是没有放过这个人的打算,若是放过,她这满腔的愤怒应该去何处发泄?
  “父皇,儿臣以为这种不尊重生命的官员,当流放边疆,护我大宁,让他学会如何尊重性命。”
  “臣附议。”
  林长徽跟着附和,这些日子他一直忙于青楼女子的事情,早出晚归,夜间甚至还要点灯彻夜不睡。几日下来,他不仅眼下乌青,就连身形也瘦了一圈。
  “就照着太女所说办吧”
  轻飘飘地,朝堂上下便少了一个丞相,老皇帝也不在意。“只是太女说的事情……”
  她眼神扫过诸位臣子,只听见她冷笑一声,“朕什么时候说过,大宁律法还分男女实施了?”
  刑部的人心底怒骂一百遍挑起矛盾的人,面上有些挂不住。想要辩解,可太女所说又句句属实。那些不都是自古以来的惯例吗?太女不知情,怎么陛下也……
  “之前的事朕就不计较了。”
  老皇帝闭着眼,有些烦乱,“之前的事情再追究下去也是徒劳,但不代表不追究。刑部尚书,这件事你既知情,不仅不上报还要故意隐瞒……”
  “限你一个月内将近即位以来的所有案件都审查一遍,该怎么处理,不需要朕教你吧?”
  “是。”
  老皇帝即位二十余年,杀伐果断。现下老皇帝心情明显不悦,他根本不敢辩解。
  老皇帝可是做过,当朝宰杀大臣的人。如今他正宠着太女,他们还是不要触霉头的好。
  “日后可不要出现两套刑罚了,别人若是知道,还要以为我大宁是个没有规矩的地方,惹人笑话。”
  额头与背上的冷汗连成一片,又是颤颤巍的“是”。
  对此结果,唐卿元不能算太满意,但有结果总比没有的好,“在醉红楼一案中,归琼姑娘身为仵作帮了儿臣大忙。儿臣也从未见过归琼姑娘这般出神入化的仵作,若是在东宫服侍儿臣的衣食起居,过于可惜。儿臣想帮归琼姑娘讨个职位,将她全身的本领全都使出来。”
  “替死人说话,替活人谋不平。”
  这是唐卿元今日的第二件事,她要替归琼谋个官位。她初知归琼的会仵作时,也只是惊讶而已;在见识过归琼的仵作水平时,便是惊艳了,她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世上有人能够按照射箭入人体的深度,能够判断出此人在何处放箭,体型如何。
  为了证明这一点,她在东宫设了靶子,找了几个弓箭手,甚至她自己也上场朝靶子上射了一箭。让归琼根据箭头落的位置判断弓箭手射箭的体型和距离如何,结果只差之毫厘。
  归琼是这般能力,不可想象以前收养她的妇人的能力又是何等惊艳?若是归琼能凭此为官,定能刺激天下其它有能力野心的女子。届时不必等到三年后开放科举,朝中便有不少女子为官了。
  归琼若是能有官职,对她来说非同一般!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