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只狐狸爪 毛茸茸的吻
国师府那一夜的事情果不其然被压得死死的,一点消息都听不到。
她却每晚关门的时候,都忍不住向那座尖尖的塔顶望上一望。她一直都在想,二国师是怎样把完全不可能受人控制的妖力放入自己体内,在妖力爆开后也不受一丁点伤呢。
但想了整整两个月,她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唯一让她感到有些许开心的,是秦琯已经渐渐从那些肮脏事中抽出身来,眉眼间再也不笼罩着一层哀愁了,而是越来越积极地练起符。
之前秦琯练符,是为了不让自己忍不住想起母亲的逝去和自己的遭遇,现在她练符,才是真正投入进去,不想眉栗时时因为她没有自保能力而担心。
父亲和弟弟都在北疆努力着,她怎么可以不努力成为更厉害的人呢。
就连一向懈怠被宠坏了的玛瑙,也开始努力了。虽然偶尔睡觉前还得麻烦半两把自己脑海中的难过追思一起吃掉,才能安然入睡。
可惜的是,从那天起啊呜就很少说话了。唉,她都快忘了啊呜的声音了,明明,是那么好听啊。
眉栗不禁色眯眯地想,啊呜如果可以化形,听那声音应该也是美男子一枚吧。
肯定是很俊朗的妖怪!
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妖怪会想要追求啊呜,光聘礼就是好大一笔呢!
……不对,听啊呜的声音,似乎是只男孩子呢。
眉栗小脸一皱:这有什么,有谁规定男孩子不可以收聘礼了吗?就是狐仙也没这么说过。
眉栗:逻辑通√
于是她向身后的狐狸勾勾手指,等它熟门熟路地蹭上来之后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挠挠它的小下巴,一只手包着一只大耳朵轻柔的撸一撸,狐狸微微眯上眼睛,很显然已经臣服在眉栗高超的撸狐技巧中。
这时,只听眉栗在耳边小声说:“啊呜,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眉栗想问的是,啊呜会对她这个老母亲一直孝顺吗?比如聘礼什么的。
狐狸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大,恢复清明,它甩了甩脑袋把眉栗的手甩下去,小爪子攀着她的手臂、肩膀,终于搭在她的肩窝上。
狐狸那毛茸茸的尖嘴巴慢慢凑近她的脸颊,印给了她一个轻轻的吻。
“当然,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斛岚想,作为伴侣的那种好。
厚厚的毛毛下,狐狸的脸红到了耳朵根。
它悄悄地想,或许小姑娘已经知道了他的喜爱,那他就顺其自然的同意好了。
眉栗并没有多想,啊呜一直都是这样亲近她的,各种亲亲抱抱举高高都已经是家常便饭,她以为狐狸的意思是会一直对她这个老母亲好的。
“啊呜,那就说定了,以后你的聘礼都要归我啦~”想想小狐狸的卖身契,呸,聘礼一定很丰厚,就冲着这俊俏的小模样也不能少给,她的嘴角就咧到耳根去了。
啊呜的眼神中透着一股迷茫,眉栗看在眼里,她撑着脑袋想,可怜的小狐狸,你已经成为我的不动产,逃也逃不掉了。
这么一想,眉栗越来越觉得这桩生意可做,于是大鱼大肉毫不吝惜地往啊呜的嘴里喂,就连吃鸡蛋都要把蛋黄特意剥给它,每天还要梳梳毛毛,让它的毛发一直亮泽滑手。
这天早晨,狐狸一大早就跑出家门,不知道去了哪里。
国都里符师会更多,万一撞上了啊呜肯定打不过,眉栗有些担心。
一整天下来,眉栗练习符道的时候也偶尔会想到啊呜,牵挂它在哪个地方,会不会遇上哪个大符师,就连站在门口的时间都变长了。
直到晚上,啊呜都没有回来。
眉栗有些失落地关上大门,看了看巷子尽头空荡荡的地方,眉栗把门虚虚掩着,给狐狸留了一条小缝。
月光透过房顶那个洞照进来。何不为一直没有来,眉栗嘴上说懒得修,秦琯笑着看她一眼,之后再也没有提这件事情。
那个小小的洞口在晴天的时候总会透些阳光,狐狸就暖融融地趴在桌子上睡觉。阴雨天的时候,眉栗就用符文堵上不让雨水流进来。
眉栗走上了二楼,靠里面的一张床上,秦琯睡得方方正正,手交握着放在肚腹上。
而她自己的床铺上却冷冷清清的。
之前的每一个夜晚狐狸都窝成小小一团,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团进她的被窝,尾巴盖在她身上,那时是寒冬时节,却也很温暖。
眉栗在床上烙着煎饼,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不知道是不习惯还是心里有点担心。
她把被子盖过头顶,躲在被窝里偷偷说:“眉栗,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嗯,她在心里又加强了一下回答,闭上眼睛开始准备入睡。
这一次最后倒是睡着了。
山林间,草木之影在淡冷月光下都显得鬼影重重,一个白色的身影纵跃其间,没有片刻停息。
是一只狐狸。
它连续跑了整个白昼的山路才找到这里,只有这里才有它要找的东西。
它在山林里飞奔,所经之处无一不惊扰了草间的小虫,在它身后翁鸣一片。
突然,一道断崖出现在眼前,前面没路了。
狐狸用前爪使劲抓地,身后的尾巴拽住了一根低垂树枝,还不得已往前打了两个滚,才堪堪停在悬崖边上。
狐狸三只爪子停在崖边,伸出前爪往断崖的崖壁上够,几次三番后,终于摸到了一朵柔嫩的植物,它用爪子割断根茎,将那蓬植物采上来——
几根柳条样的叶子生在一旁,中间是一根被簇拥着的红色花苞,花苞还未开放,紧紧闭合着。但即使是这样,夜色也掩不住它鲜红的璀璨。
狐狸叼着这朵花苞,重新返回原先的路程。
这是狐族的传统,定下情缘的狐狸要交换赤糖花,用这朵花在对方的尾巴上染一撮小小的红色,称为染尾,代表这只狐狸已经心有所属,直到……直到圆/房之后才会洗去这朵花的颜色。
虽然他的人类小姑娘不是一只狐狸,也并不会采花给他,但他可以自己采了花送给她,以示珍重。
这朵花苞还没有盛开,还要耐心等到它开放之时才能行染尾之礼,到时候,她就会用这朵花最鲜艳的部分撵成汁液,亲手抹在他的尾巴尖上……
想到这里,斛岚耳朵尖上薄薄绒毛下的皮肤,一寸一寸变得粉红。
以前听很多小辈们说起采花时的心情,有的说激动的几天都夜不能寐,有的说在染尾之后就平静了下来。
当时斛岚还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只狐仙,许是狐仙的丹元压抑了凡尘情愫,他一千年来从未动过心,自然不把这些仪式放在眼里,也并未好好琢磨。直到今日他置身其中,真正动了一颗狐心,才体会到那颗心在身体里跳动得激烈。
像是在催促他早点回到那人身边去。
狐狸矫健的身姿跃过高高的丛林,向着国都里的那间小铺飞奔而去,他想现在就钻进那暖和的被子里,分享另一个人的体温,他可以缩在她身边,安心睡去。
第22章 四只狐狸爪 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
日上三竿,床上的人才睁开眼睛。
秦琯已经在院子里练起符来,她还赖在被子里不想起来。
狐狸!她猛地想起来,对了,狐狸昨晚没回来。
正想着,手指突然戳进了一团柔软。她微微抓了抓,掌下是蓬松的毛毛。
她揪出躲在被子里埋着脑袋睡觉的狐狸——趁狐狸睡眼迷蒙的时候最好撸!先摸摸耳朵,揉一揉平常不让摸的耳朵根,那里的毛毛十分柔软。
然后再大面积的把手掌埋在狐狸肚子上的整片厚毛中,那里的毛是最长的,虽然不是最软的,却是可以埋进整张脸的。
眉栗通常会把脸全部埋进去,吸一吸狐狸身上暖暖的毛毛味。小妖怪身上一点臭味都没有,只有毛毛特有的烘干的味道。
这个时候如果狐狸醒了,就要抓紧下面的一分钟进行整体的撸毛,最后体验一把肆意撸毛的爽快。如果狐狸已经睁开了眼睛开始四肢并用地试图推开她的手,就要在狐狸的嘴巴假装咬上来之前撤离,这就宣告今日份的撸狐彻底结束了。
今天早上的狐狸因为昨夜的奔波十分疲惫,所以被眉栗整整撸了十分钟才有了慢吞吞的反抗行为,它的小爪子扒拉着眉栗的手,以头抢地,不让她再蹂/躏狐狸敏感的耳朵。
眉栗却得寸进尺,在狐狸的尖吻上小小亲了一下。
原本迷迷糊糊,还在半梦半醒间徘徊的狐狸顿时睁开了眼睛,一双狐狸眼还带着被迫开机的晶亮亮的泪水。
看着竟格外惹人疼。眉栗“啧啧”两声,身下的狐狸眼神中震惊中掺着迷茫,后来慢慢抱着尾巴转过身去,似乎是害羞了。
眉栗对啊呜的行为十分了解,啊呜这样就是害羞了。
不过啊呜是撸一撸,随便亲一口就要害羞不好意思的狐狸,这样的“不轨”行为眉栗都已经做的得心应手轻车熟路了,啊呜还总是扭过身,别别扭扭地不看她。
但那双不听话的狐狸眼总会在她假装走开时偷偷瞄过来,然后再被爪子偷偷掩上,眉栗都抓到过好几回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赞叹,这种“欲拒还迎”式的邀请,实在是太招人了。
但丰富的撸狐经验告诉她不能继续了,不然下一次啊呜就会分外戒备,导致明天早上的撸狐体验被直接砍掉。
眉栗:说是这么说,但再来一次我还敢。
一人一狐赖了一会就起床,洗脸的洗脸,梳毛的梳毛,眉栗打开店门,深深吸了一口气,三月里凉凉的空气灌进肺里,就像一口气吃了十颗薄荷糖,让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一打开门,外面吵嚷的环境就一下把这间素来安静的屋子一起包裹进去。
就连狐仙庙这种尘烟寂寥的巷子里也人头攒动,巡城御史揭下巷头“勿高声、忌恶语”的警示牌,像是一夜间回到了年节时分的热闹场面。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还未正式开始的国师弟子府选拔,不管是来观看选拔的,还是来参加选拔的,无不是拖家带口,等候放行的车队在国都门口都要排到郊外去。
眉栗坐在房顶上,两腿很随意地搭在上面,边喝着百春楼三月特供的松花酒,甘甜清爽,如喝三月的风。
狐狸偎在她旁边,蓬松的大尾巴沿着屋顶垂下去,在风里轻轻摇晃。
忽然,城门口一阵骚动,从后面等着的车队里一路扬起一长串沙烟,那人手持一个长方形的小木块,跳下马双手奉给城门的巡防卫士。
“南海凉家入国都——”他高喊。
随后,一股浓浓的烟尘扬起,大部马队从后方奔来,看也不看排在后面的长队,直直向城门冲来。
领头的少女脚蹬马铁,伏身马上,鲜红的衣摆在晨风里猎猎作响,散发编起披于肩上。
她扬起手中的鞭绳勒停快马,马声嘶鸣,城门一瞬间静下来。
“何人执此亲王牌?”守门军士问。
少女却并不下马,赤马踱了几下步,她手中的鞭绳高高扬起,鞭尾“啪”的卷住那木牌,一个瞬息之间就从军士手中夺走,抛到自己金丝红边的衣领中。
城门口的军士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木愣愣地看着马上的红衣少女,嘴里喃喃:“何人……?”
她细长的眉直飞入乌鬓,面色僵硬,眼神却凉凉地扫过路边似是看好戏的人。
少女坐在高马上,俯下身来,语气矜傲:“凉楚。怎么,没听说过?”
那军士一听此名,惊诧间将之前的揣测全都咽下,他本以为这是偏远凉家的哪个小娘子用这木牌特意耍耍威风,心下颇为不满,故意要来为难她一下,现在看来,她就是名满南疆的凉楚!
军士眉头紧皱,都怪那南疆偏寒之地,凉家十年未曾踏入国都,谁都知道南疆有个符学天才,可谁认得那凉楚长什么样!
他心里懊恼,忙行礼赔罪,但那少女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啪”地一甩缰绳,驾着马径直奔入城门。她身后的随从车马也一起入了城,浩浩荡荡,威风不已。
街上的人纷纷议论着,据说凉楚一个月前刚刚战胜曾是内府弟子的老师,名声大噪,就连国都的符道世家都要避其锋芒,就连已经出了三位内府弟子的李家,听闻凉楚打算入国都,也早就派人专门前往南疆祝贺,顺带拉近一下关系。
狐仙庙虽然平常清净,但大世家入国都,通常第一件事就是拜一拜狐仙。马蹄扬起的沙尘一路蹿到了狐仙巷,巷中的人纷纷避让,唯恐冒犯了这位南疆的天才少女。
秦琯见外面吵闹,走过来关上了屋门就回到院子里练习。
眉栗两只脚丫垂在屋檐上晃晃荡荡,手很自然地要拿起旁边的酒瓶,却发现摸了一手空。
她疑惑看去,原来是狐狸抱住了那只和半个它差不多高的酒瓶,正一步一步挪走,就刚刚一会功夫,现下已经离她有一丈多远了。
眉栗看着背对着她,还在吭哧吭哧搬瓶子的狐狸,坏心顿起,悄悄摸到狐狸背后,仗着手长,从后面一把夺过了狐狸怀里的酒瓶:“拿来把你!”
狐狸手里一松,发现怀里的瓶子“飞”了,身后传来小姑娘大笑的声音,它摇摇尾巴,挪着脚爪在窄窄的屋脊上转过来,伸出前爪做了个要抱抱的动作。
斛岚的本意是让她乖一点不要喝那么多酒,就着冷风喝冷酒,女孩子更容易伤身。好脾气的他被拿走了也不生气,只当她是爱玩闹。
这个年纪的幼崽都爱玩闹,不爱玩闹怎么是幼崽呢?因此他只想把那酒瓶要回来,于是伸手示意。
但他忘了自己现在并非威风凛凛的大狐狸,随意动一动就山摇地崩,而是一只虽然不断长大却还是只有眉栗膝盖高的小狐狸,白茸茸的一团,只有眼睛像一颗莹润的琉璃珠,黑色的眼瞳里闪着几点水光,如星辰坠入黑海。
所以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也不知道这样一伸手就能准准地戳死在眉栗的少女心上,让人想摘走他眼中的星光。
面前的小姑娘愣了愣。
然后一只手从他的前肢下伸过来,把他抱了起来。
狐狸茫然,
狐狸惊慌,
狐狸淡定。
他垂下脑袋,在这么多次“惊喜”中已经学会了躺平。
谁料面前温软的嘴唇再次袭来,印在他的额头上。眉栗的肩窝里总是他最爱呆的地方,那里总有一股她身上莫名的味道,像雪满山的漫天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