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赖于赵嬷嬷的□□,自己也勉强能跻身底层闺秀之流,老梁却又遇到了新的难题......
宁歆歆想到便不由发笑,便给梁彦昭叉了块孜然牛肉披萨放碟里,“怎的老皱眉,仔细老得快。”
老得快?
梁彦昭又想到宁歆歆醉酒时唤他“老梁”,想到自己确然年长她近十岁,心里不免发堵,便用只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问:“我很老吗?”
“哪儿老了?便是因你年轻,才会说要你当心老了。”宁歆歆干脆笑出了声。
“可你那日醉酒,叫我老梁......”
宁歆歆简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子,都怪自己总爱在心里叫人家“老梁”,才会在醉酒时说秃噜了嘴,可别再给孩子整自卑了。
就凑近了,往回找补了句:“你懂什么,那是爱称。”
闻言,梁彦昭脸色才好,取了手边小刀切了块披萨入口。
馅料悉数盖在饼上,上面放了菇子、牛肉块,牛肉经过炙烤增了木火香气,腌得也入味,咸香油嫩,嚼到便肉汁四溢,孜然味道上头,与牛肉在一处是难以言说的契合,虽知是牛肉,但他还未尝过如此香嫩的牛肉,饼底又香又软,与馅料相得益彰,馅料之上还混了一层厚厚的黄色厚膜,质地潮润紧滑,乳香浓郁。
几口入腹,梁彦昭侧头赞道:“歆歆,这个好吃。”
见他吃过一次漏奶华便熟知刀叉用法,宁歆歆心里的崇拜又升腾起来,闻言回道:“这个颇顶饱,再尝尝别的,别逮着一样吃到饱。”
梁彦昭点头应了。
芸娘手上是块鸡米花披萨,鸡米花外皮炸得酥脆,内里却香嫩多汁,与香软的饼底搭在一处妙极,吃到芝士边上还拉了老长的丝出来,给她一惊,“太子妃这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牛乳制品,叫乳腐(1),”宁歆歆也在吃芝心披萨,没法解释她是在系统里买的现成马苏里拉芝士,只能凭借星点的古代乳品知识睁着眼睛说瞎话。
大家都晓得太子妃是北铉公主,北铉那地界儿惯会弄乳制品,听她这般说大家也未存疑,还道是自己见识少了。
“这样吗?”芸娘又吃一口,又拉了好长的丝,当着这么多人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每次来太子妃这里,吃到的吃食都是新鲜又美味。”
沈京先吃了一块海鲜披萨,发觉入口惊艳,便狼吞虎咽吃完又取了第二块。
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实在会吃,另三个年长些的医正看他这般便也纷纷去尝海鲜披萨。
几人边吃边感叹,太子妃娘娘属实不将他们几个当外人,这饼子上满满当当堆着的可都是海货,要是在酒楼里可不得花大价钱,太子妃竟就做成饼子给大家伙上了,可真是——
豪气中带着真挚,质朴中透着奢华。
辛医正的夫人也在感叹,这饼子也太香了,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又咂摸起芸娘适才的话,便问:“刘夫人,你来过几次了?”
芸娘:“有好些次了吧,上次合议时我也来了。”
怎么办......辛夫人和杜夫人对视,都流露出羡慕的眼神,但这羡慕落到口舌上,还真不知从哪开始白话。
二人终是无言,只默默又叉起了一块鸡翅,这鸡翅大约是烤的,周边有星星点点的焦脆之处,外皮瞧着是金黄泛橙的颜色,凑近了能闻到果木香气和淡淡乳香,竟是拿牛乳腌制吗?太子妃出手可真大方,入口微甜,回味稍辣,整体香味神秘又诱人,肉质嫩滑,汁水颇丰,越是靠近骨头那地儿,便越是好吃。
那边,宁歆歆叉起了一块牛排,为了照顾大家的口味,煎了个七分熟,饶是如此,中心处仍是有点艳红颜色,怕梁彦昭心里头过不去,她便亮出切面先问了句:“遇明,你要尝一下吗?不是我没有做熟,是刻意为之,这样口感更嫩。”
梁彦昭没回话,只就着手吃下,品过之后才道:“这也是牛肉?比方才饼上的那些更适口。”方才那些太熟,反失了汁水、欠了口感。
“你喜欢吃呀?”宁歆歆十分惊喜,老梁竟然这么洋气的吗?咳,她早该从他善用刀叉时就看出他隐约的一点西餐胃来的。
“嗯,”梁彦昭点头。
宁歆歆又给他取了一块,笑嘻嘻地凑近梁彦昭耳畔,“那我改天给你做惠灵顿牛排吃好不好呀?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梁彦昭也凑近问,“那又是甚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宁歆歆卖了个关子。
梁彦昭正欲问她“改天”是“哪天”,便听得梁玉瑾“咚”一声放下手头酒盏,举着手中的一角薄脆披萨叫嚷:“歆歆,这脆饼也太好吃了!明明是素馅,却也这么好吃!”
说是素馅,倒也没什么问题,宁歆歆没在这鸡蛋薯角披萨上加培根,可不就是素的,但这披萨做起来也不比旁的那些简单。
先说薯角,那得是洗干净切好的土豆,拿油、盐、黑胡椒拌了入炉烤出硬皮才能用,再说上面铺的一层鸡蛋沙拉,先煮熟、后剥皮,蛋黄、蛋清分开,蛋黄捣碎加上沙拉酱,还得再跟捣碎的熟蛋清拌在一起,最后一步则是将薯角、鸡蛋沙拉、芝士碎全部铺到饼底之上入炉烤。
最后出来的成品味道也非常美妙,鸡蛋沙拉上铺满了一层芝士,蛋香、奶香、甜香交织一处、彼此勾连,鸡蛋沙拉与芝士的口感相似又不相似,微微沙、微微紧、香浓酸甜,薯角仅用盐与黑胡椒调味更能凸显土豆原本香气,外皮略硬,内里却软,饼底是又薄又脆又香,顶上底下便有了迥然口感,这体味便似钩子一样勾住人唇舌,赖着你吃了一块、又想吃一块。
宁歆歆也最喜欢这薯角薄脆披萨,便回了梁玉瑾句:“姑姑喜欢就好。”
梁玉瑾嘴巴忙着没空回她,只隔空举了举酒杯,示意她——都在酒里了。
宁歆歆也隔空一举,仰脖饮了,今日饮的是清香宜人的四果酿,最能解腻。
芸娘也敬了宁歆歆一杯,饮罢又问,“太子妃可有意再办个茶宴?上次散后,臣妇陆续收到了不少帖子,都是问您何时设宴的,许是不好直接问您,便问到了臣妇头上。”
下午茶吗?宁歆歆想了想:上次出了个恼人插曲,自己辛辛苦苦张罗半天却没尽兴,虽说现在她不需与各位夫人取经,但上次针锋麦芒,到底算她待客不周。
再补一场,是应有之义。
想通,便回说,“这次便不劳芸娘了,本宫也要学着自己下帖子了,待准备好定先通知你。”
“那臣妇便让各位夫人静候佳音了。”
一听这话,辛夫人、杜夫人纷纷敬酒,“届时,太子妃可莫忘了叫上我等。”
宁歆歆一听,上次没叫人家好似是有些不好,更何况,如今要挂职司医监,说来还是人家夫主同僚,便忙点头允了。
“什么茶宴?算我一个。”梁玉瑾一通猛吃,总算是歇了下来。
“是叫着夫人们一道饮茶吃点心,”宁歆歆回头看她,眼神里带了疑惑,昨儿她才刚说过不喜这般场合的。
梁玉瑾读懂了她眼神,回说:“有好吃的,我便可以。”
酒足饭饱后各人离府,方入了马车,辛夫人和杜夫人便纷纷开始埋怨自家丈夫:好歹来面见太子、太子妃,什么钗环不行,非得弄一对发带,显得小家子巴拉,还嚷嚷着有用处,你倒是说说有何种用处?
辛医正与杜医正都忙不迭认错,本是想在刘医正面前扳回一成,哪料今日秀得最狠的竟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明明上次合议还不是这般模样的,怎就突然放得开了?时时处处耳鬓厮磨、那小话简直说个没完......
不过,刘医正此番倒也落了下风。
算了算了,不输便是赢。
第59章 肉丝粉 粉得嗦啊!
昨夜饮了薄酒, 宁歆歆醒得比前几日都迟些。
梁彦昭风寒告假虽尽了日子,今日却要在府上议事,无需上朝自也不着急起身,晨间初醒见身侧人仍睡得香甜, 便索性抱着宁歆歆又阖了眼。
后来反是宁歆歆先醒来, 眼未睁便开始声声唤:“遇明, 遇明,遇明......”
“怎么了歆歆......”梁彦昭被叫醒,人还混沌着, 声音也微微哑。
宁歆歆挪了挪身子贴住梁彦昭,双手环住他腰:“我今天竟然比你醒得早。”
“嗯, 不小心又睡着了。”
“多睡些,对身体好, 你往常就是睡得太少, 生把自己熬坏了, ”宁歆歆说着话,一个翻身, 腿便搭在了梁彦昭身上。
咦?梁遇明腰际挂了个什么东西?怪硌人的。宁歆歆不死心, 还活动着腿上上下下又蹭了蹭......
梁彦昭躺在一旁, 一动不动,呼吸却突然急促了起来。
不过一刹那间,宁歆歆的神识也醒来, 突然便想到那是什么了, 要死了要死了, 碰到也就算了,还来回蹭了蹭算是怎么回事。
她立马翻了个身躺正,双手交握、双腿也老老实实放平, 一通动作下来却仍拦不住面上发烫如火在烧。
眼角的余光能看清梁彦昭现下模样,脸颊、耳根、脖儿颈一溜通红。
尴尬的气氛自二人之间袅袅溢出,顺着锦帛软枕、沿着细布棉被往上蹿腾,绕到描花房梁之间,又打回绣花地垫之上。
几息无声。
少顷,宁歆歆讪笑几声,“遇明,身子挺好的,越发好了......”
据她博览网文的经验,身子当真不好的男孩子,早上该没这个反应。
“咳咳咳......”梁彦昭被这句话呛住,咳了半天,才道:“还过得去。”
又是无话。
宁歆歆在一旁思索,总归现在话赶话到了这份上,那不如,就讨论一下什么时候把洞房花烛提上日程?她是现代人,那肯定比较开放,这种事由自己提出来才不算欺负人,但是如何起这个头呢?
难不成要祭出金句“可以吗”?这话也太让人难以回答了,老梁要怎么说?“欢迎光临”?
不行不行,这句不行。
但是要说别的,她还真是不会。
梁彦昭躺在那边,也是既懊悔又难为情:近来真是倦怠得很,明明之前身子骨更不爽利的时候也有,但却没得像现今这般迟起、睡回笼觉过,若自己今日早早起了身,便不会有这样尴尬的事情发生,日后还是要勤勉起来才好啊。
但是,今日这遭,又该如何盖过去?
二人同床异思、齐齐绞尽脑汁,不约而同决定直接岔开话题。
“我......”
“我......”
“歆歆先说。”
“我起身去张罗早饭。”
“那我起身去洗漱。”
起了身,宁歆歆才又懊恼,嗨呀,好好的一个机会,就这般浪费掉了,委实可惜。
——
宁歆歆昨晚答应了淑惠,今早做肉丝粉。
先做肉丝码子,肉得用猪腿肉,这一块的肉比较瘦、组织细软,格外好吃,切成粗粗的肉丝,起锅焯水去腥;起热锅,上冷油,炒出糖色后呲上半锅水,加八角、桂皮、姜片煮开,而后放入肉丝,汤再滚时加入盐、胡椒面、老抽调味,撇去浮沫,炖上半个时辰。
而后煮米粉,肉丝粉得用湖南宽宽扁扁的米粉,才对味。
碗里下盐、葱花、化开的猪油,用整鸡、猪腿骨一同吊成的高汤一泼,这汤得小火熬上几个时辰,是大厨房的厨娘炖的,加上泡好的米粉,肉丝码子和肉丝汤就成了。
吃粉讲究一个“一烫顶三鲜”,就得趁热吃才行。灶前现泡现嗦才最合宜,但是现今天凉,小厨房里撒风漏气,还是不让梁彦昭经这趟霍霍了。
宁歆歆泡好米粉便着人去叫了淑惠,见人到了才端着食案去了膳堂。
待宁歆歆进门,梁玉瑾和梁彦昭已然入座。
梁玉瑾正一手一根筷子刮着玩,像极了街头巷尾处等待两文钱一碗素面、赶着吃了上工的长工。梁彦昭坐她旁边,不住摇头。
“等急了吧?”宁歆歆招呼身后人放下食案,将三碗粉放到各人面前。
“没有没有,”梁玉瑾应了句便低头看向桌上,三个一模一样的广口瓷碗,汤汁浅褐、点点油花和葱花点缀其间,米粉纯白,叠交在汤里,筷子粗细的肉丝堆在最上头,猪肉纹理清晰可见,肉丝旁还卧着个金黄浑圆的煎蛋。
凑近一闻,猪骨浓汤的香味、猪油香味、葱香、肉香混在一处,搭着腾腾热气,还未入口,便已觉安适。
桌上另还有三个冰裂纹小碟,一碟红艳艳、辣椒种子遍布的剁椒,一碟黄橙橙点星星红色的萝卜籽,一碟浅绿的酸豆角。
“姑姑,这些小菜可以加到粉里去吃,更有味些,”宁歆歆提醒。
好像湖南、贵州、江西这一片儿都喜欢在粉面里面加这些小菜,种类也都差不多,实话实说,加了之后好像确实别具风味,味道更重、更冲也更过瘾。
担心梁彦昭有样学样,宁歆歆又补了句:“遇明就莫加了,这三样都有些辣的。”
梁彦昭正拿了勺要加小菜,闻言顿住,皱眉发问:“歆歆昨日不还说我胃脘痛已好了许多吗?”
梁玉瑾闻言,“噗嗤”笑出声,大约是不好意思,又摆手与梁彦昭解释:“你继续,我不是故意的,没忍住,没忍住。”
“是好了许多了,但是我们还是保守一些,不如这样......”宁歆歆与梁彦昭商量道:“一会儿从我碗里拨你一点尝尝?”
梁彦昭这才应了,挑了一筷子米粉开始吃。
今日里的米粉是宽粉,与坊间常见的圆粉并不一样,却也并不见硬心,口感滑溜鲜嫩,直往喉头蹿,裹挟着热气与香气一道入腹,滚烫的感觉好似是在舌尖一触即逝,额间薄汗与后心暖意却实在地彰示了它的存在。
宁歆歆偏头看了看梁彦昭的吃相,不得行啊,怎么能吃粉呢,粉就该嗦才对!唏哩呼噜入腹那才对呀!
后来想想,梁彦昭毕竟是太子爷,偶像包袱和自幼礼教两座大山还齐齐压在他肩头,再者说,嗦粉必定会少了咀嚼,别到时候再不消化了,算了算了,吃粉就吃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