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彦昭看着宁歆歆一勺接着一勺,无缝衔接地往嘴里怼米饭,就夹了块鸡肉放到她勺子上,“别光吃米饭。”
宁歆歆连着米饭吞了那口鸡肉,又舀了一勺饭递给梁彦昭,含含糊糊开口:“你尝尝嘛,真的很好吃的。”
梁彦昭探身过去接了那口饭,细细咀嚼后才出声:“是很好吃,但也不能只吃米饭。”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宁歆歆是碳水大户,很多时候吃到好吃的汤泡饭都不舍得连着菜吃,总觉得会毁了米饭的味道,也不光这样,喝粥也不能掺着菜吃,油花也会冲了粥的黏滑。
必须一样是一样、分批分次地吃才行。
小时候在姥姥家吃饭也这个德行,见人给她粥里加上炒菜就会吱呀怪叫,每到这时姥姥就会拿着筷子末端戳她脑门,“怎么?混着吃能给你染了肠子?”
所以,她嘴上答应着,手上一点夹菜的意思都没有,眼瞧着却已经下了半碗饭。
梁彦昭从旁看着,也不再言语,只在自己吃饭的间隙拨拉一块肉、夹上一块鸡给她。
一碗饭用完,宁歆歆舒坦地伸了一个懒腰,长出了一口气,“真是舒坦。”
只是方才肉汁拌饭吃得有些多了,因为吃得快,当时还不觉怎样,现在停了勺子回过味来,就稍微有些腻、有些顶了。
那吃个蚝油生菜吧。
青绿的大片生菜叶子浸在汤汁里头,酱汁咸香刚好可以掩住生菜本身的那一丝清苦,入口爽嫩清脆,实在解腻。
彼时,梁彦昭正在吃五柳炸蛋,汤汁浓红浸透了金黄蓬松炸蛋,一口下去便能爆汁,像是海绵里的水被大力拧出一般,炸蛋外皮脆却不焦,内里软软嫩嫩,蓬发如云,口感酸酸甜甜,实在是开胃。
自己吃着好了,也没忘记拨下一块递到宁歆歆碗里。
宁歆歆吃下后不住点头,“可以可以,这个味道,应该是养生南潞人会喜欢的,可以做成五柳炸蛋饭放到食肆里卖。”
听她说起食肆,梁彦昭便放下筷子,取了布巾拭口,“歆歆,可能不过多久淑惠便要入宫,若你一个人太忙碌,便歇上两天,待她过完生辰再一道准备。”
宁歆歆掰着手指算,淑惠姑姑的生辰在农历的十一月初六,等这日子过了,不到一个月便要进腊月,到时候都要忙过年的事儿了,尤其芸娘还要操持中馈,哪儿还有时间弄食肆?不行不行。
“没事,淑惠姑姑入宫了,还有芸娘陪我呢。我先趁着这几日把铺子重装的细节定一定,铺子十一月初到租期,姑姑出宫刚好做监工。遇明你觉得呢?”
梁彦昭点头,“也可。”
“对了——”
宁歆歆也已经吃好,胡乱擦了擦嘴便扑到梁彦昭怀里,“给我一个铺子的建筑图吧,我得看着格局才好安排啊。”
“明天我让砚青找来给你,”梁彦昭索性抱起人出膳厅回了寝室。
“还有......”宁歆歆舒舒服服窝在梁彦昭怀里,揪着他领下金扣又开了口。
“还有什么?”
“我有想法但是不会画图,可是我还就想让我的食肆按照我的想法来装修,”宁歆歆换了一副讨好的表情,双手搓着看向梁彦昭,“遇明,我知道到了年底,你手里事多,平日忙碌,非常辛苦,可是......”
“你把想法说给我听,我来画。”
“好耶!”
这下宁歆歆高兴了,虽然我人菜瘾大,虽然我不会画图还想着自己搞设计,但我有人宠呀!
话说老梁也是真了不得,对外高岭花,对内解语花,现在都会抢答了。
真棒
第87章 手抓饼、串串香 今日恐育(99+/1……
“遇明, 等等......”
听到声音,正走到益安居门口的梁彦昭停步回头,“怎就起了?不多睡会儿?”眼下才不过卯正,天都还黑着。
宁歆歆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一包吃食并着个水囊, “刚做好的, 带着路上吃。”
梁彦昭皱眉, “不是说我走得早,不需准备早膳吗?”
方才他起身时歆歆还睡着,不过是去盥室洗漱又去书房取了本手札的功夫, 就连早膳都做好了,肯定是红苏进去叫醒的, 还得有砚青跟着一道通风报信。
“担心你在外头忙起来就忘记吃,”宁歆歆趁着天色暗悄悄掐了梁彦昭腰侧一把, “若再犯了胃病, 着急担心的不还是我。”
“不会了, ”梁彦昭抚了抚宁歆歆身上的白绫袄,认真保证。
“那也带着, 就在马车上吃。”
“好, ”梁彦昭伸手抱了抱宁歆歆, “我走了歆歆。”
宁歆歆踮脚,抬起下巴,“要亲亲。”
月光迤逦, 日光熹微, 昏昏暗暗的天色下, 梁彦昭看到一张素面,白净清秀,未着粉黛却别样动人, 许是在外间呆久了,脸颊、鼻尖都微微发红,似是谁在宣纸上淡淡晕了一笔朱红。
他抱着人回身避开了底下人,用一身大氅掩住怀中人身形,热烈又短暂地,吻了下去。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用完早膳先睡一觉,我晚膳时分回来。”梁彦昭松开宁歆歆,扶她站好道。
“嗯嗯,”宁歆歆心满意足,伸手理了理梁彦昭身上的银白大氅,理好后轻拍了拍,“去吧,早去早回。”
——
马车上早燃了暖炉,入内却也算不得多暖。
梁彦昭于车内坐定,伸手摸到歆歆给的油纸包,琢磨着打开看看到底给带了什么吃食。
油纸包里头躺着一张对折起来的饼子,饼皮金黄,瞧半边的模样能猜出上头的花纹是一圈一圈、如同树木年轮一样,咬上一口,浓浓的油酥香味便从齿间溢出,袅袅扬了满口,饼皮酥脆,因着烙得实在到位,脆得开始掉渣片,内里那层却是又油又软,又带着一层韧劲,嚼着并不虚,还需多少使点劲,这点劲儿用上,早起的混沌便被驱走了不少。
内里加了菜肉,梁彦昭凝神,认真从舌尖所品、齿间所触里分辨所夹的配菜。
那个初嚼觉外皮发硬,再嚼觉内里多汁,肉香四溢的是腌制又煎炸的里脊肉片;脆生清口,吃着难掩咀嚼声响的是新鲜的小生菜,比昨日的蚝油生菜更嫩些,不如外头买的叶片大。
梁彦昭想到宁歆歆在花盆里种的几盆小青菜,白日里挪到日头下面,入夜又搬回室内,养得实在上心,平日里宁三三在花盆边绕上两遭,都会被歆歆草木皆兵地抱走,生怕给她霍霍了。
竟还未长成就掐来给自己吃了吗?
想到歆歆早起,蹲着身子、借着灯烛光亮掰生菜给自己做早膳的样子,梁彦昭嘴角不自觉便弯了起来。
还有一种,虽然嚼着又大又厚,口感却细密软嫩的肉片,该是歆歆惯常喜欢做的午餐肉。
饼皮内侧还刷了一层酱汁,发咸泛甜,有浓郁厚实的酱香,夹杂着丝丝辣意,与内里夹的小生菜一同压制了饼皮油气,已吃了半个饼也不见腻,倒是越嚼越香。
早起未来得及饮温水,吃着吃着便有些口干。
他打开水囊塞子,正欲似往常赶路一般直接拎起来饮,便见水囊口处缓缓升上来一根苇管。
行路途中路况不一,马匹步伐再稳、赶车人技术再高超、车子防震再好,总免不了颠簸,若是饮水时恰逢坑洼,稍不留意便会洒一身,若用了苇管,便不会有这种困扰。
梁彦昭会心一笑,歆歆这个娇娇,整日里瞧着大大咧咧,心却比谁都细。
他捏着苇管吸了一口,温度也刚好,不怕烫口。
不过里头装的却不是温水,是化了蜂蜜的牛乳,甜味不浓,有淡淡花香氤氲其间,与牛乳的香味并不冲突,两者混到一处也不会过于香腻,饮着还颇为爽口。
这一餐饭食吃着方便又暖身暖心,马车还未行到地方便已用毕,只是这个饼叫什么名字,却还不知道。
梁彦昭心说回府可以问问歆歆,若还有早起外出的事宜,这倒是个十分不错的早膳选择,可让歆歆教会了厨娘,日后常带这个。
正想着,便听车帘外头的砚青扬声道:“爷,这手抓饼可真好吃。”
原来这饼叫手抓饼。
梁彦昭回:“怎么?太子妃也给你带了一份?”
“哪儿能呢,早上时间这样紧,太子妃只来得及做一份,别说我的了,她自己那份都还没来得及做呢,”砚青道,“是红苏跟太子妃学着做,做好给我带上的,我琢磨着红苏初学都能做这样好吃,您那份儿肯定更好吃。”
梁彦昭在车内瞧不见,砚青在外头说得眉飞色舞,把身边只拿了个大厨房所做胡饼的长喜和周扬刺激得不要不要的,后槽牙都要咬碎几颗,嫉恨之火熊熊燃起,恨不得将寒天生生灼成热暑。
那俩人的眼刀嗖嗖飞来,经了寒风直往砚青心窝子上戳,给砚青戳的,那别提多爽了。
有家室就是不一样啊,半个家室也是家室。
像爷那样的待遇,就更厉害。
砚青正喜滋滋想着,忽听车内传来话音:“砚青,你那里头夹了生菜吗?”
主子爷怎么突然问这个?砚青一头雾水,却还是当即回道:“没有啊。怎么了爷?”
“无事,”在车内的主子爷这才算满意,暗自笑了,心里更是熨帖。
——
梁彦昭走后,宁歆歆带着红苏、红露一道吃早膳。
宁歆歆喝着蜂蜜牛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二人闲聊:“眼见着红苏就快要嫁人了,红露你有什么想法吗?”
红苏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心说这孩子如今没沾情爱,觉不出好处,若给她拉郎配,怕是无异于要她小命。
果真,红露坚定摇头,拒绝三连,“没有,不需要,这样挺好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遇见合眼缘的,也得试试,我这是在给你创造机会,”宁歆歆自己过得蜜里调油,尝到好处了就想给身边人都安排起来。
红露不小心从手抓饼里头带出来了一整片里脊肉片,正享受大快朵颐的快乐,空不出嘴巴来说话,只能疯狂摆手。
意思显而易见:谢谢太子妃好意,不用,真不用。
见太子妃还欲再劝,手上动作想必是太苍白无力,她着急忙慌咽下口中肉片,又喝了一大口牛乳冲了冲,才开口说道:“太子妃,吃完这餐,我俩是不是可以回房也睡个回笼觉?”
宁歆歆点头,“当然可以,可是这与你找夫君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若我嫁了人,此时张罗好早膳,伺候夫君舅姑用下,就该洒扫庭院、浣洗衣裳了。可我跟着太子妃,就可以回房再休息一下。”
宁歆歆张了张口,还欲再劝,愣是没找到切入点,这话虽说得离经叛道,却又还挺有道理,只能听红露接着说。
“这还不是最惨的,倘若之后有了孩子,伺候完老的,还得照顾小的,整日里围着灶台、院墙打转,偶尔的放风也不过是抱着孩子出门,寻一个南墙根,与周遭街巷的妇人一道说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方才还兴冲冲准备看热闹的红苏笑不出来了。
宁歆歆转头看到红苏脸色变了,便忙拍着她安抚:“别怕,只要你想,嫁了人也还在我这里当差,外头的宅子不住便不住,我单拾掇个小院出来,你们一家都住太子府。”
红苏听了这句许诺,脸色稍霁。
宁歆歆后又哄着红露:“也不能这样悲观。若你哪日与个哥儿瞧对了眼,带着情意去做这些灶台之事,便会觉得四里欢喜、动力满满,你看我就喜欢给殿下做饭。”
“这我倒也知道,”红露想来早已打定了主意,说起话来条分缕析、句句在理,“可是,万一寻得自己心仪的郎君,少不得要生孩子,轻则受个罪,重则丢条命。倒不如学宫里月嬷嬷终生不嫁,反正太子妃决计不会委屈了咱们。”
话是这么说不错,有宁歆歆在定会护她们周全,便是有了变故也会安排好身边人的后路。
但是——
生孩子丧命这事儿,也真不是危言耸听,这个时代可没有剖腹产啊。
宁歆歆脸色变了。
“太子妃,太子妃......”红苏、红露一齐叫她。
宁歆歆愣了愣,“生孩子真的会死人,是吧?”
她已经死了一次了,好不容易穿过来,再早早死一次,那可太亏了。
感谢梁遇明,感谢他孜孜不倦避孕。
红苏瞪了红露一眼,眼里无限责怪,做什么要在太子妃和太子殿下身强力壮要孩子的档口讲这个?
谁人还不知道生孩子一脚跨入鬼门关,但无后为大的祖训压在头顶,谁又能不要孩子?
红露缩了缩脖子不再讲话,她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只是想断了太子妃给自己寻婆家的念想罢了。
而后便听红苏姐姐开释太子妃道:“太子妃也莫太过忧心,您天生凤命、惯常行善,是有祖宗和神佛护佑的有福人,自会子孙满堂、福寿绵延。”
宁歆歆一想,对啊,我死了一次的人还能全须全尾儿坐在这里吃手抓饼,说明什么?说明我有福气啊。
老天爷不至于费劲巴拉把我送来,又着急忙慌把我送走。
“红苏说得对,”宁歆歆当下便放了心,但是要孩子的事还是再议。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本想招呼红苏、红露一道回房再歇会儿,却总觉得自己忘下了些什么事,想了一想,才记起是还没将买回来的护肤膏脂给红苏。
都怪自己扯闲篇,起头那句便说错了,跑题都跑到姥姥家去了。
“红苏、红露,你俩跟我来。”宁歆歆走进内室,掏出昨日买的瓶瓶罐罐摆了一整桌。
先把单独包起来的一包递给红苏,“这个是单独买给你的,回去记得用,多用,勤用,要上花轿了,可得把皮肤养好。”
后指着满桌对她俩讲,“多挑些,用不了便拿回去分给下头的小丫头,”后来想了想,让人挑什么挑,“算了算了,你俩干脆全部带走,反正宫里给的那些我也用不完,放在房里也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