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应该不算白日那什么吧,不算的,梁彦昭自我安慰,应当不算。
只是,歆歆这是图什么呢?他有些想不明白。
在他自行脑补带色动作戏的功夫,宁歆歆已轻车熟路脱光了他上身,从他手里又取回了帕子开始给他擦身子。
边擦还边说,“下次晨练过后要记得擦擦身子,若不然,汗水都把亵衣打湿了,回头还得用自己身上的热度去焐干,容易生病。”
顾忌着室内温度,她手下动作极快,三下五除二便擦好了,拿了干帕子吸净残余潮意后给梁彦昭换了件新亵衣。
而后便拍拍手、端起盆,“好了,剩下的自己穿哈,我倒了水还得去做早饭呢。”
梁彦昭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心里头陡然涌起了一阵空空之感,酷肖失落。
——
回了小厨房,米线已被捞出放在了箩里,宁歆歆开始着手烤喜洲粑粑。
喜洲是大理古城的一个镇,南诏时期“十睑之一”,白族人的聚居地。
宁歆歆去大理旅游的时候,一次便爱上了这种油花花爆发的碳水炸弹,在卖粑粑的小摊前头吃了买、买了吃,吃完这一顿后撑的好几顿都没吃饭。
喜洲粑粑全名是喜洲破酥粑粑,由白族民间面点家族杨氏创制,传到杨复兴时改良了做法,自此后闻名遐迩。
说来有意思的是,杨复兴这个极其具有年代感的名字并未被多少人记住,反倒他的小名“大苟”一直被传了百年。
粑粑一般都会有咸甜两种口味,甜的多是红糖玫瑰豆沙馅,好多人超级爱,但宁歆歆却喜欢不起来。
她觉得,同样作为出身云南的玫瑰馅吃食,冷着吃的鲜花饼可比甜口粑粑好吃多了,甜粑粑热乎乎、甜兮兮还包了猪油在里头,吃着稍微有些腻了。
但是几乎是同样的配方,只有馅料有区别的咸口粑粑却与甜口的完全不一样。
实在太好吃了,好吃到升天,好吃到爆粗口,好吃到扶墙出!
好吃到宁歆歆旅游结束之后险些因为这口咸粑粑害了相思病,连她本人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馋了,直到她听说有外国友人想让店主邮寄粑粑到国外,方才释然。
虽然这个小吃地域性极强,出了大理几乎就见不到,但是众所周知,没有研究不出来的菜谱,只有不努力的干饭人。
宁歆歆上网百般搜索,结合各个菜谱,多少算摸到了一点头绪,当然自己做的肯定不能与人家百年传承的家族手艺相比,顶多算是个平替,但日常打打馋虫也够了。
非常幸运的是,喜洲粑粑作为大理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不仅上过《舌尖上的中国》,还上过《非遗美食》等节目,有了采访手艺人的纪录片,再去综合不同的菜谱,做起来就简单多了。
因为自己的喜好问题,宁歆歆今日便只做了咸口粑粑,内馅无甚稀奇,便就葱花猪肉而已。
选取原料的时候,葱要选择不粗也不细的那种,这种的香味足够,却又不会特别辣;猪肉要选前上肉,即猪前腿四周的肉,这个部位因为运动量大而口感格外细腻,看着是肥瘦相间,有些像猪五花,但却不肥腻。
做粑粑,饼体的面团是准备工作的重中之重,发酵方法颇有讲究。
得先用酵母粉发酵一部分面浆出来,随后混上土碱增香,用筷子搅匀面浆后掺上干面粉揉成团,全部再发酵一次。
如今天寒,面也难开。宁歆歆用被子包住瓷面盆,寻了个温暖地处发酵了一宿。
今日晨起刚好发酵好,先在面案上撒上厚厚一层干面,而后净了手将面团从盆里挖出来放在生面上,先将面团揉匀,随后揪出大块剂子,压成有些厚的面饼。
饼皮压好,就在面上撒一层椒盐、挖一块猪油、加上生猪肉和葱花一道包起来,而后取把干净菜刀开始剁。
这一步是为了让馅料混到面饼里里外外每个角落,做出来的粑粑也会像千层饼一样,吃起来就口口带酥、口口生香。
剁好后、夹了馅的饼子要像做盘丝饼一样盘成圆剂子,此时下手一擀,粑粑就像梅菜扣肉饼一样,内馅在外皮上若隐若现,刷上层油,便可入炉去烤。
要说起炉子,那便是做粑粑的另一个讲究之处。
白族面点师傅大苟得了前人指导,创制了个炉底、炉盖两头烤饼的法子。
将粑粑放在浅口平底锅里,下头泥灶燃小火,此为子火;炉盖也有深度,里头放上烧着的木炭后将盖盖在锅上,火需大些,这是母火。
用如此子母火烤制,顶多半盏茶的时间粑粑便能熟透,需记得勤翻翻面就是。
只是炉底还好对付,炉盖就难寻了,宁歆歆没得这般专业的工具,便将之前梁彦昭给她打的煎饼鏊子倒过来用了,效果竟也不错。
掐算着时间,隔着两块厚抹布将顶上鏊子挪开,咸味粑粑的香味登时就混着热气扑了人满脸。
烤好的粑粑颜色金黄,肉丁、葱花若隐若现,从锅里取出后像切披萨一样均分成四块、六块、或者八块,盛在盘里煞是好看。
宁歆歆捧起盘子又深深闻了一大口,觉得这粑粑可比披萨闻着香多了。
此时,小锅米线也即将出锅。
煮好的米线需去锅里煮出味道即可,烙粑粑的间隙时间便差不多够用。
做小锅米线的小铜锅有些像小时候打散装酱油醋和白酒的舀子,都是在一边竖起根木棍拎着,区别不过是小锅底是圆的,号也更大些罢了。
小铜锅烧热后先以清水为底,戳一大饼肉馅放到水里,加一勺老酱搅开,扔一把韭菜段,戳一小勺猪油,把煮好的米线盖入,后加入牛骨鸡骨高汤将小锅填至八分满,加入陈醋、油辣子,点上盐调味即可出锅。
宁歆歆在云南的时候也试过饵丝、卷粉和面,但一瞬惊艳过后,再忆起来这小锅做法,想吃的就还是米线。
这个米线到底有多诱人呢,大概就是宁歆歆为了打包一份在出租车上吃,差点误了飞机吧。
当时还是从昆明回家,长水机场航站楼的单体建筑面积内地第一,她拖着二十六寸的行李箱跑出了风火轮附体的气势,觉得自己刚刚填满的胃简直要下垂到脚后跟。
但有幸赶上飞机之后,系好安全带瘫在座椅上大喘气时,宁歆歆还是觉得,买的值!
宁歆歆在小厨房忙碌,梁彦昭便在窗屉外等着。热气将香气扑到了窗外,他便站在香味的正中间,被包了个密实。
方才说饿了只是托词,现下闻着香味,却真是饿了。
——
膳厅。
宁歆歆把一大碗小锅米线从食案上挪到梁彦昭面前,“这是小锅米线,”又指着青瓷平碟,“这是喜洲粑粑。”
“喜洲粑粑?”以梁彦昭的往常经验来看,取这个名字,要不然是创始人叫喜洲,要不然便是发源地叫喜洲。
果然,宁歆歆拿了个大木勺子递给他后,开口道:“它的发源地是一个叫喜洲的镇子,与这个小锅米线是同省老乡。”
梁彦昭看她的小模样便想笑,歆歆近来做菜总喜欢凑个同类,“歆歆今日又是按照地界儿做的饭?”
“当然咯,最近连做饭都带了逻辑呢,”宁歆歆抬着下巴,脸上骄傲神色都要溢出,“这俩都是我们那里云南省的小吃。我去那旅游的时候,还在心里给我吃过的几十种饭食评了个前三名出来。”
“前三名里便有这两样?”梁彦昭问。
“遇明你好聪明,”宁歆歆呱唧呱唧拍手,“还有一种是包浆豆腐,今天我来不及做了,得改日。
当时我一到云南,当地的朋友就请我去了个很贵的酒楼里吃饭,里面全是云南特色菜,高级又精致,什么汽锅鸡、香茅草烤鱼、各种菌子,还让我搭着三七粉吃,那顿吃得确实很爽。
但是回家之后,想念的还是在街头巷尾与人拼桌而食的小吃。”
宁歆歆夹了一小块粑粑,接着说,“当时我把排名说给跟我一起去的朋友听,她说我就像碟狗肉,上不得台面。”
这话尚未落地,电光火石之间,宁歆歆突然记起她调侃自己是酸菜鱼时,梁彦昭的满脸不悦。
这人一贯听不得她的坏话,自己说都不行,何况是别人?
自己说这话,怕不是又碰了他的霉头?
趁着梁彦昭尚未变脸,她马上往回找补了一句:“那我肯定不能认同啊,当场便就小吃摊与大酒楼异同与各自优势跟她辩论起来,给她说的哑口无言,赢得是行云流水。”
随后,便见梁彦昭轻轻颔首,回道:“食物本无贵贱,歆歆喜欢什么,什么便是好的。”
呼——宁歆歆悄悄长出一口气,这遭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快些吃吧,”她催促。
说着话便开始低头嗦米线,低头便有热腾腾的白汽熏上了脸面,先饮一口汤,只觉汤底鲜醇浓郁,酱香味十足。
再品,觉咸味之中蕴藏着甜味,辣味身侧并立着酸味,肉馅现煮得了比较轻薄的肉香,猪油混入,又是另一种厚重的别样肉香。
挑起一大筷子米线,或许能夹上些煮到微软的韭菜,入口之后,米线软、滑、爽、弹,与发着韧劲儿的韭菜段配在一处同食,便又是更加丰富的口感。
若是没夹上韭菜,那带着滚烫热意的米线便如脚底抹了油一般,顺着舌直往喉头滑,你这里方咬断米线,正欲认真咀嚼,它们便已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入了腹。
随后,足以令全身毛孔舒展的温暖与舒适霎时便涌到了头顶。
食客便是口上不说,心里也要暗道一个“爽”。
宁歆歆暴风吸入之时,梁彦昭已拿起了一小角喜洲粑粑。
“粑粑”此物——梁彦昭细细瞧着,大约便是“油饼”的另一种地方叫法了,一块完整的圆饼被歆歆分为了六小块,吃着更方便些。
这粑粑瞧着外皮金黄,上面一层浅浅亮亮的油,自侧面看能瞧见绿绿葱花、红红肉馅。
持之入口,还未咀嚼便感受到面粉混了土碱的麦香味、肉馅的醇厚香味、油酥的浓重油香、椒盐的发麻之意齐齐溢出,把口腔占得满满实实。
齿间发力,能觉这粑粑外酥里嫩,外油内香,外脆里软。
细细咀嚼,一口更香过一口。
“歆歆,这粑粑着实好吃,”梁彦昭赞道。
宁歆歆看他没怎么吃米线,出门时间也紧,便建议:“你先吃米线,若还没吃够粑粑,便带些上马车吃。”
一日之际在于晨,早上吃点热汤热水的吃食,一整日都会发暖,可不能逮住干食吃个不休。
“知道了,”梁彦昭吃完手里那角粑粑,便拿帕子拭了手,拿起筷子开始吃米线。
入口便觉这米线酸辣又鲜香,着实开胃,便他吃得并不快,一碗用完也出了一个后背的细汗。
实在熨帖。
——
早膳后,宁歆歆取了纸笔在内室画图。
虽说梁遇明会帮她转化成当代工匠能看懂的图,但是位置的安排、各个角落的布置,于细节处安放的那些小心机她还是想自己去张罗。
担心梁彦昭看不懂,她便左边横放一张纸用来画示意图,还于斜上角写了楼层和方向;右边竖放一张纸,是对左边图示的文字解释。
面前还有一盏刚刚调好的浆糊,待画完图也写好解释就把两页黏在到一处去。
纸张再往前、靠近茶具的地方是一小碟猫饼,做法非常简单,就是生熟七三分的鸡大胸剁成肉泥,捏成小团而后擀成薄薄的一层,看上去像还没有炸过的虾片就差不多,之后撒上奶粉入烤炉烘,不是烤制,而是小火烘干。
待到水分全部蒸发,饼饼边缘开始有些卷曲起翘就好了。
反正淑惠入宫、芸娘也去外头寻合作商贩,画图这事儿无人商量也不怎么着急,宁歆歆便画上一会子,就抱起宁三三来喂上片猫饼。
等到跟宝贝儿子亲够了,便放下它接着画。
如此磨磨蹭蹭上工,还未画到一层楼的一半,便见红苏、红露敲门进了内室,眉眼间难掩兴高采烈,“太子妃,下雪了!”
宁歆歆把毛笔放在笔搁上,抬头问:“下雪了?”
“是,”红苏道,“您与我们一道出去看看吧,今年第一场雪呢。”
“看架势得下好大,下得不是雪籽,大片大片像鹅毛一样呢,”红露补充。
“行,”宁歆歆取了张小毯子包起宁三三,“出去看看。”
三人一猫便立在廊下,看着大片雪花从天际飞下,地上、枝头正渐次被染白色,可雪势再大,一时里也堆不起雪人、打不了雪仗。
宁歆歆本不是浪漫人士,更何况身边站着的这几个,也不适合让她与之一道风花雪月。
还没多久,她就瞧厌了,后就把宁三三塞到红露怀里,“你们仨先玩着,我去趟小厨房。”
——
先前做雪花酥时,宁歆歆曾许诺梁彦昭,待到南潞初雪时再给他做一次,今时便再配上一壶奶茶,着人一道给他送去。
秋冬天适合热乎香甜的焦糖板栗奶茶。
雪花酥做好、切好块后,起两口煮锅,一口加水、加一捏盐煮板栗,煮好后剥壳。
有人可能习惯煮好后去炒锅里炒一下,这样可以让板栗内里那层软皮与栗仁分开,便更好剥些。
但是宁歆歆还是更习惯煮好直接剥,这时外头的硬壳已经煮软,直接剥并不困难,里面那层软皮剥起来也像剥鲜核桃的内层皮一样丝滑。
剥好的板栗仁颜色金黄,闻着实在是香,宁歆歆带着几个厨房小丫头边剥边吃,全部剥好后留了一部分出来做红茶栗子酱,还用纱布包了一些起来,准备留给梁彦昭回府吃。
剥好的板栗放入另一口煮锅,加上水和纱布包起的红茶包,煮到颜色变深停火,接着一边加着板栗红茶水、一边用小石磨将板栗仁磨成丝滑的酱。
磨好的酱入锅起小火,像炒莲蓉馅、豆沙馅一样的手法,将栗子酱炒成浓稠状态,而后加上黄油、淡奶油和白砂糖炒匀便可出锅。
宁歆歆将做好的红茶栗子酱拌入煮好的焦糖奶茶,装到夹层银壶后与装盘的雪花酥一道放入食盒,着人与梁彦昭送了去。
第92章 甜辣炸鸡 初雪落,余当归。
雪花酥和奶茶送到之时, 梁彦昭正在与一群大臣在司案监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