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好食记(美食)——苗五
时间:2021-11-03 09:19:27

  内室已多燃了许多炭盆,包扎好伤口以后,梁彦昭由人服侍着换了衣裳,眼下已被盖上了两层棉被。
  医正们也撤到了外间煎药。
  宁歆歆除鞋上床,跪在梁彦昭身侧,伸手进被窝,一下一下搓着他的手心,轻轻问他:“还疼吗?”
  梁彦昭缓缓摇头,“不疼了。”
  “骗人,”宁歆歆又开始哭,“你骗人。”
  “还疼的。”
  宁歆歆一愣,哭得更大声,“怎么办啊?那可怎么办啊?”
  “歆歆,”梁彦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抱抱我吧。”
  ——
  独参汤到时,宁歆歆还卧在床沿上环着梁彦昭。
  刘医正送进来参汤后,问:“太子妃,可需臣等值夜?”
  受伤之人易起高热,马虎不得。
  宁歆歆起身接了参汤,“有劳各位在外间值守,内间由本宫守着便可。”
  “那太子妃注意给殿下做好保暖工作,”刘医正顿了顿,“还有......莫压到伤口。”
  “本宫省得。”
  待刘医正出了内间,宁歆歆才搬了个小杌坐在床沿,舀起勺参汤慢慢吹着,少顷又道:“刘医正取笑我。”
  定是刚刚看见她抱着梁彦昭,才会叮嘱说“莫压到伤口”。
  梁彦昭满目含愁看着宁歆歆,“歆歆......”
  熬夜守着病人太累了,若真需要守夜,让砚青带着几个得力小厮轮流就是,他不想宁歆歆守着。
  “嘘,”宁歆歆寻了个干净帕子垫在梁彦昭颈下,给他喂了半勺参汤,“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值守,可是旁的人,我也信不过。”
  说罢拎着自己的巾帕擦了擦流出来的参汤。
  怎么办呢,便是梁彦昭已经很努力地在配合她吞咽了,可伺候人这种事她终究是做不习惯,只半勺参汤还又流了不少出来。
  应该是角度找的不对......人还躺着,角度太刁钻了。
  她起身蹲到了梁彦昭里头,拿着勺子比量半天,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对的位置。
  后头虽也不那么顺利,可总也比第一勺强多了。
  坎坎坷坷喂完一小碗,梁彦昭劝:“歆歆去洗漱,该睡了。”
  “我不能睡床上,真的会压到伤口,我就在床边歪一歪就行,你快点睡吧。”说着就准备熄灯落帐。
  “不要,”梁彦昭坚持要她回床上睡。
  “不行,”宁歆歆也不退让。
  屋内大半灯烛都已熄了,有床前昏黄一盏。
  从梁彦昭的角度看来,宁歆歆此刻发冠掉落、鬓发已散,脸上泪痕斑驳,身上翟衣血迹斑斑,实在是狼狈得令人心疼,今夜实在是吓到她了,这时她就该去泡个热浴,好好睡一觉。
  但宁歆歆看来,昏黄烛光将梁彦昭此刻照得半分血色都无,这样虚弱难捱的时候,她必须得守在跟前才行。
  二人守在烛光之下,一人枯坐,一人静卧,定定瞧着对方却不言语,如此僵持不下。
  宁歆歆捉着梁彦昭的手,想着一会儿下点安神香给他药倒,天不早了,该好好休息才是,子夜之时,怕还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梁彦昭便由她握着,想着如何搬个救兵来,把歆歆早些带下去休息才好。
  正在这时,外头有内侍声音尖细地通传——
  “陛下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梁彦昭大喜,救兵来了。
  ——
  建平帝进门,便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皇后快步行到床前,看了看梁彦昭,又看了看宁歆歆,一时里有些不知道该从哪个开始哄起。
  还是梁彦昭先开了口,“母后,儿子无碍,您先带歆歆下去梳洗一番吧。”
  语气颇为无奈,似是在说,我的话她不听,您帮我劝劝。
  皇后也猜想建平帝许会有话要与梁彦昭讲,便拉着宁歆歆,“好孩子,咱们先下去收拾收拾,看这小脸哭的,母后看了都心疼。”
  宁歆歆点头,又回头看了梁彦昭几眼。
  “昭儿,与你父皇好好说话,”皇后拉着宁歆歆,临走撂了这么一句。
  从这,梁彦昭便知道,这事成了。
  他当时让皇后一定要跟着去看,一来是不愿让皇后看见自己受伤的样子,以往他次次生病,皇后都哭,梁彦昭不愿她哭。
  可谁料,竟让歆歆碰上了,还哭成了个泪人。
  第二重打算,便是借母后这把温柔刀,划破父皇心里最后的防御。
  那婆媳二人走后,建平帝起身,便坐到了宁歆歆先前坐的杌子上,叫了句,“昭儿。”
  梁彦昭轻咳几声,回了句,“父皇。”
  “好好养伤。”
  “多谢父皇成全。”
 
 
第108章 喂药   凡身俗胎,怎会不疼呢?
  皇后带着宁歆歆从东次间梳洗回来时, 建平帝已从内间出来,正坐在外间饮茶。
  “瑄哥哥,”皇后撒了宁歆歆的手,上前先跟建平帝交待了声, “我先带歆歆进去看看昭儿。”
  建平帝点头, “去吧。”
  婆媳二人入内时, 梁彦昭正双手交握、平卧着不言语,不知是在想什么。
  皇后坐到梁彦昭床前,见宁歆歆在场也未多说什么, 只给他掖了掖被角,说了句:“昭儿你且好好养病, 都过去了。”
  梁彦昭仍不放心,“母后, 父皇那边......”
  方才趁着宁歆歆沐浴, 皇后已传来医正问清了梁彦昭的伤情, 知道此次有惊无险,便放下了心。
  这几日她才明晰, 为何自己近年更听儿子的话, 因为昭儿年岁渐长, 手腕心机远胜其父当年。
  “母后无事,我儿放心。”皇后瞧着他笑,“来的路上, 你父皇便说了, 明日休朝, 今夜我们便宿在宫外。”
  建平帝登基后,原来的显王府还留着,三五不时, 他便会带着司徒姈再回来小住。
  因为司徒姈喜欢那个宅子,她远嫁南潞之后,最好的光景便是做显王妃之时。
  是以,梁彦昭听到这,便放心点头,“夜间湿寒,母后出门记得加件衣裳。”
  皇后笑着点头,起身道:“天不早了,我也带着歆歆梳洗完毕,你俩早些安置,母后先走了。”
  刚刚给博山炉添了安神香的宁歆歆走过来,“儿臣送送母后。”
  ——
  送完帝后,宁歆歆领着几个丫鬟带了铜盆热水进了内室。
  她凭靠着仅几次被人伺候的经验,湿了牙香酬给梁彦昭净齿,又热水投了帕子给他拭面,脱下他巾袜擦过脚,还塞了个汤婆子在他脚边。
  一通忙活完,水溅得满地都是。
  几个丫鬟本还想着收拾一下,梁彦昭摆手,示意她们熄灯退下。
  待人走后,宁歆歆方才轻手轻脚上了榻,躺在了梁彦昭身边。
  方才她出去的时候,便向皇后言明:不敢与梁彦昭睡在一处,担心压到他伤口。
  皇后笑着跟她说,“谁还不曾是个姑娘家呢?我年轻的时候晚间睡觉也不安稳,后来有了昭儿也就好了。担心压到孩子,心里都绷着根弦儿呢,哪敢真睡实在,你放心大胆睡他旁边就是。”
  所以,宁歆歆今夜决定,斗胆一试。
  万一失败了,就她还是睡得天昏地暗、哪吒闹海,那明晚她说什么也不会上床。
  梁彦昭手伸过去,轻轻握住身侧一只小手,于浓墨般的黑夜里弯起了唇。
  “我惯是不会伺候人的......”宁歆歆突然开口。
  梁彦昭正想说无妨,反正总有下头人,无需她亲力亲为。
  就又听见她说:“但我也不想学,我不想你再受伤,提前习了,太不吉利......”
  听了这话,梁彦昭脸上笑意更深。
  “待你以后老了,我再去学,”宁歆歆莫名其妙地又想哭,便吸了吸鼻子接着说:“我定不能让那些嫩得水葱似的小姑娘来伺候你的,你便是老了,身边也只能有一个女子,那就是年老貌美的我。”
  “怎会?”梁彦昭侧头,温柔地亲吻宁歆歆的耳垂,“歆歆小我这么多,待我老去,你也还是年轻貌美的。”
  “也对,”宁歆歆轻哼一声,“到时候你就提前退位,我天天推着你去树荫底下跟别的老头下棋。”
  “好,都依你,”梁彦昭笑出声,“歆歆,睡吧。”
  安神香在室内袅袅燃着,床上俩人俱在假寐。
  宁歆歆心上确然是绷了根弦,但这也导致她紧张过度,精神活跃,加之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脑子里转悠过来、转悠过去全是些繁复情绪,便根本睡不着。
  但她怕扰了梁彦昭入睡,便绷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梁彦昭则是因着伤口太疼,他如往常一般平卧,思索着今日与建平帝的对话。
  建平帝说:“昭儿,这次你是苦主,发落你堂兄的事,父皇便交于你。”
  刺杀国储之罪,难逃一死,但建平帝既然说了“你堂兄”,那便还是想留梁正晖一命。
  父皇既已经退了一步,虽是由自己与母后合力逼迫使得,但这个面子,梁彦昭还是要给。
  但怎么个给法,又还有学问,他得好好打算。
  只是无论如何,这事都拖不得,必须要在年前彻底了结,绝不能像陆铭之案一般拖那样久。
  一番思考,梁彦昭心里渐渐起了谋划,这时他才听得耳边,歆歆的呼吸轻却不缓,明显是还未睡。
  他也不做声,便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便瞑上了眼。
  宁歆歆却一直在醒与浅眠之间兜圈子,大部分时间都还是醒着的。
  这夜丑时过半,梁彦昭果起了热,不算太高,宁歆歆手一探便探得了。
  她蹑手蹑脚下床,在靠门的地方点了支烛,披衣去碧纱橱里叫醒了其他医正。
  再回内室,担心扰了梁彦昭睡眠,宁歆歆也没在室内点其他灯,只手举着个带罩灯台,用手捂了一半光,以供刘医正他们来把脉开药。
  “太子妃,”刘医正用气声道,“并未大碍,煎一副药饮下便可。”
  “多谢,”宁歆歆轻声回。
  刘医正出门煎药,宁歆歆便连手上烛台也吹了。
  借着门口那一星灯光,她拿着棉帕轻轻蹭去梁彦昭额间冷汗,想着若他还是清醒,那定不会露出此般痛苦模样。
  这人惯是如此的,受此重伤还要说不疼。
  凡身俗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儿,怎会不疼呢?
  她给梁彦昭掖了掖被角,起身重新灌了汤婆子,稍开窗通了通风,给博山炉里换了香进去,便去了门口候着。
  不多时,刘医正捧着药碗进了外间,轻声道:“太子妃,药好了。”
  宁歆歆接过药碗,“有劳。下去休息吧。”
  刘医正见她转身,那句“殿下现下大约叫不醒,需要下官帮忙喂药吗”,到底也没说出来。
  宁歆歆自也知道梁彦昭现在有些昏迷症状,一般喂药自是喂不进去的。
  可他睡眠一直不好,她也不舍得就叫他醒来。
  便坐到床边,给梁彦昭颈下铺好了巾帕,试了药温后含在口里,皱着眉头、忍着苦味,一口一口地哺了下去......
 
 
第109章 阳春面、水蒸蛋   现时如何是寻常。……
  “歆歆别喂了, ”梁彦昭迷迷糊糊睁眼,“苦。”
  左右他已然是半醒的状态,宁歆歆索性扶起他头,抱着他喂药, 省的躺着吃药, 总担心他呛到。
  一碗药喂完, 宁歆歆倒了清水、端了盂盆过来,“遇明,漱漱口再睡。”
  梁彦昭就着她手漱了口, 而后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待收拾好手头所有物什,宁歆歆才又回了床上。
  眼看已是寅初, 宁歆歆瞧着梁彦昭的睡颜,才终是倦怠袭来有了睡意。
  ——
  再睁眼便是辰正, 宁歆歆睁眼, 见得梁彦昭正躺她身侧瞧着她笑。
  “遇明, ”宁歆歆揉了揉眼,伸手探了探梁彦昭的额头, “已经退烧了, ”她凑过去亲亲身边人, “几时醒的?”
  “刚醒不久。”
  “我这就起身,等会儿给你洗漱。”
  “歆歆,我可以自己......”
  “嘘, ”宁歆歆以手点唇, “我乃南潞司医监医御, 听我的。”说着便起了身。
  她如何不知道梁彦昭的伤势也勉强可以下床,不过是因着他身子本就还没养得非常好,又遭此重伤, 便想他好好将养着。
  前头几天,最好是能不动弹、便不动弹,让伤口早些愈合。
  毕竟,很快就过年了。
  给梁彦昭洗漱之后,宁歆歆就犯了难。
  按照他如今的伤势,在现代得是在住院,那就是穿病号服。
  但现在是在自己家里,给他穿什么比较好呢。
  宁歆歆打开衣橱开始翻。
  “歆歆,”梁彦昭叫她,“在找什么?”
  “找你今天穿的衣裳,”宁歆歆低头答道。
  她突然想起来《红楼梦》里,秦可卿生病时,见一个大夫便换一次衣裳,一日里倒腾四五身,尤氏瞧了都觉得麻烦。
  选了半天,只觉冬日里的衣裳都太过厚重,躺下定然不会舒服,索性寻了件春秋日的褂子给他穿上了。
  若是需要坐起来,便披上个氅衣就是了。
  只是......
  “遇明,”宁歆歆给梁彦昭穿好衣裳,陪着笑与人商量,“你这几日,便先在床上解决个人问题?”
  从刚刚宁歆歆不打算给他穿下衫时,梁彦昭便觉出了一丝不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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