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心仿佛直接被排除在外,他们重新构建了一个新的整体。
而傅盈欢,她最可恨了,她不过是苏眉与前夫生的小拖油瓶,竟也能如此获得傅渊的爱。她凭什么呢?凭什么还叫他如赏哥哥?凭什么好像无事发生一般,想要同他好?
傅盈欢与苏眉刚入府的时候,傅如赏才十五岁,那时候的傅如赏,还不能像现在这样冷静。所以他时常那样想,时常恨她们,又时常觉得,她真是可爱……
他阖上眸子,捏了捏眉心,将情绪藏进眼皮之下,没了同她说笑的心思,淡淡开口:“拱辰司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青采。”他大声地唤人。
青采听见声音,便很快赶来,宝婵也一并赶过来,忧心忡忡地隔着门看了眼自家小姐。还好还好,没什么问题。
傅如赏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傅盈欢:“送夫人回府。”
傅盈欢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未能察觉到他所有的情绪转变,只是觉得他从有一些生气,变得更加生气了。
她心中一凛,以为他发现什么,愣在原地没动。直到青采上前,冲她一低头,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夫人请吧。”
她才收回视线,犹豫不决地跟着青采走了。都跨过门槛了,又回头问他:“那……你今晚到底回不回来吃饭?”后半句已经声如蚊讷。
说罢,觉得自己不自量力,没等他回答,又转过身。
才转身,便听见他说:“回。”
青采送她从拱辰司大门出去,送她上马车。对于傅盈欢今日到来,青采亦有些许惊讶。他虽在猜测夫人要给大人什么惊喜,可也没想到竟是直接来了拱辰司看望。看望便也罢了,竟还空着手来。
青采有些不赞同道:“夫人下回,可给大人捎些吃食甜汤。”
傅盈欢也愣住,还有下回?
她看了眼青采,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青采以为她是特意来看傅如赏的……所以昨日才问他行踪。
如此,也可将错就错了。傅盈欢微笑点头:“好,我尽力。”
但傅如赏似乎并未觉得高兴,反而有些生气似的,倘若他没发觉自己是来探望傅渊的,那他又为什么而生气呢?
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她觉得,傅如赏也挺难养的。大抵他是小人吧。
盈欢让宝婵放下车帘子,往里头坐进去些,马车启程。待走出一段,宝婵才拍着心口惊魂未定地问:“小姐,少爷他没发现吧?”
盈欢摇头,只道:“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以方才他那生气的程度,应当不像是发现了,若是牵扯到傅渊,他会直接暴怒如雷。
“唉。”她撑着下巴,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开始惆怅,傅如赏说夜里回来吃饭,她该让小厨房做些什么菜呢?
以及……吃过饭,听他那意思,定是要把洞房那天的圆房补上了。
她又有些忐忑难安。
马车回到傅府,盈欢携宝婵去找苏眉,二人一路上已经说了许多话,这会儿算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又见到了傅渊,看他没什么事,自然是心中高兴。
她将这事儿告知苏眉,苏眉也欣慰地笑了笑,只是笑罢,又蹙眉,似乎欲言又止:“你们今日……没出什么事吧?”
盈欢摇头:“娘,你放心吧,什么事也没有。”
苏眉悠长一声叹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盈欢在苏眉那儿稍坐了会儿,便回了新荷院。才进大门,竟发现皇上派来的几个嬷嬷阵仗颇大,在她房中等候。
毕竟是皇上亲自派过来的,自然是面子极大。盈欢进门,颔首招呼:“几位嬷嬷可是有什么事么?”
几位嬷嬷都是裴筝精心挑选的,在宫中多年,威严与随和并重。见了盈欢,自然是先行礼,而后道:“夫人与大人可曾圆房了?”
盈欢僵住,被这么大咧咧地问起这个问题,着实有些许难堪,低下头轻摇了摇。
那几位老嬷嬷便对视一眼,道:“可是有什么困难?譬如说,夫人不懂?”
盈欢有些羞愧,她的确也不懂啦。
几位嬷嬷笑了笑,也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好几本册子,交到盈欢手上,还劝道:“虽说女子该矜持,可既然成了婚,也不能太过死板。傅大人是男人,男人么难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便需要夫人努力些才行。不管一个男人他表面上多么正经,其实吹了灯,都一样的。”
盈欢听得更为羞愧难当,大约猜出那几本书是什么东西了。
“我晓得了,多谢几位嬷嬷。我会看的。”
她们听她如此说,却并没打算离开,“既然老奴都来了,夫人便这会儿开始看吧,若有不懂之处,我们也好替夫人解答。”
盈欢抬头,和她们大眼瞪小眼,从她们眼神中读出了些许坚决。她只好妥协,从那几本册子里挑了个看起来最简朴的。
一打开,盈欢便羞得闭上了眼。
这……最简朴的未免也太过劲爆了些。身侧几道目光注视着,她只好硬着头皮睁开眼,往下看去。
如此一个下午,盈欢快要冒烟了。
她硬着头皮把那几本册子都看完了,才把那几个嬷嬷打发走。心中腹诽,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还注重人家这事儿。
她扇了扇脸,等着脸上热意退下去,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唤院子里的婢女去吩咐小厨房,准备晚上的吃食。又命她们备热水,去净室沐浴。
方才又羞又热,后背都黏黏糊糊的。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才算缓解了些。
更衣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腿|侧有一片红,不知是如何弄的。她也没放在心上,换了身衣服,又开始忐忑地等,等着傅如赏回来。
傅如赏向来是申正下值,回到府里大约申末。她看了眼时辰,已经申末酉初,他该回来了。
第17章 发现
她看向桌上的菜色,俱是大菜,烧鸭掌、咸烧白、红烧肉……菜是十分丰盛,可惜傅盈欢没什么期待。她满心的忐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长夜。
又等了会儿,还未见人回来。盈欢更等得焦躁,在房中踱步。
这一日终是等得菜都凉了,傅如赏却还未回来。
她不由又想,是否他故意叫她苦苦等待?可转念又摇头,这几日,傅如赏待她与苏眉如何,她看在眼里,并未太坏。她不该这样揣测他。
只是……还是有些不安。
眼看夜都要深了,盈欢正犹豫要不要命人把菜都撤下去,便听得府门处传来马车的动静,似乎是他回来了。她顾不得那么多,索性行至路上,与匆匆回来的傅如赏打了个照面。
“……可是出了什么事?”傅盈欢一见到他冷着脸的模样,又有些心慌。
的确是出了些事,显王一案牵扯到好几位朝中官员,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皆在其中。原是查办了兵部尚书张家,已经收进监牢,但显王与这两人明面上没有往来,所以暂且没动。可今日,兵部尚书却被人劫狱,逃了出去。因此闹得满京风雨。
傅如赏联络禁军,已经封了城门,连夜排查可疑人员。他忙起来的时候,本就比较用心,加之前几年家中只孤身一人,便下意识忘了这回事。
这会儿见着傅盈欢,才想起来还约了她吃晚饭一事。这会儿时辰已经很晚,早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傅如赏与傅盈欢两相对望,只有檐角那盏风灯孤独地打了个圈儿。
傅盈欢先开口:“你可吃过晚饭了?”
傅如赏摇头,别说晚饭,他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那便去吃点吧,正好,菜还没撤。”傅盈欢低下头,有些不适应。她从未如此平和又家常地和傅如赏交流过,从前在家里,除了冷眼旁观便只有鸡飞狗跳。
傅如赏嗯了声,跟在她身后。看她影子落在灯光下,拖得细长,恰好落在他脚下。
傅如赏一路踩着她影子,行至新荷院。门口的婢女行过礼,迎他们进来。夏日天色炎热,菜不好热,因而还是冷的。
她解释:“我不知你今日有事忙,所以……”
他倒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入了座。
傅如赏今日的确是忙,连官服都未来得及换下,因而连佩剑也在。他解下佩剑,沉甸甸地往桌角一放,让盈欢心中一惊。
因他总喜欢冷着张脸,不爱笑,也不喜与人谈笑,外头给他取了个不好的名字:冷面阎王。这名字由来,因为只要傅如赏出面,几乎都是家破人亡的事儿。倒也有几分贴切。
这名字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调笑的东西,可落在本人心里,定然也不好受。
盈欢看着那剑,便想起这事儿来,不自觉看了眼傅如赏。
他已经端起碗,大口地吃东西。他虽是武官,但举止也斯文,这会儿倒是有些狼吞虎咽的架势,可见是饿急了。
盈欢天气一热,胃口便不大好,因此小口吞咽几下,便放下了碗,给他递水。水是特意冰过的,清凉解暑。
傅如赏接过,也没说话,一顿饭吃得很急。待吃过饭,盈欢便让人把餐盘撤下去。她几次偷偷打量,却总欲言又止。
他今日忙活一天,身上汗味都有些发馊,经风一吹,更是令人蹙眉。盈欢道:“春雨,柳枝,你们去准备热水。”
傅如赏起身的动作一愣,直勾勾看着她。
被他一看,她又局促起来,绞着自己衣角,倒没出声。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大合适。
好在傅如赏很快转过头去,也没说什么。
她暗暗松了口气。
她们备水很快,傅如赏起身去净室,他沐浴不比女子,三两下便结束出来。出来时,已经换了身干净寝衣。
盈欢坐在妆台前,撑手趴着,听见动静有些惊讶。
四目相对,他只是淡淡移开视线,吹灭了里间的灯火,便转去她那黄花梨雕花罗汉床上躺下。盈欢看得发懵,他却已经扯过被子合上眼眸。
他睡在外侧,她只好也慢吞吞地脱了鞋子,从床尾爬进里侧,枕着白玉瓷枕闭目。
他今日大概是很累了。她在入睡前如此想。
第二日清早,傅如赏已经不见踪影。盈欢昨夜没怎么睡好,身旁忽然多了个人,还是傅如赏,实在压力很大。因此夜半梦醒了几次,一大早便觉得困倦非常。
春雨扶她起身,伺候她更衣。盈欢看向窗外的雨珠,问:“大人几时走的?”
春雨答:“大人天刚亮,便已经走了。”
盈欢应了声,由春雨和柳枝伺候着梳洗。昨夜他睡得很熟,几乎没乱动过,甚至没同她有任何接触。
她不禁又想,他娶自己回来到底是为什么?若说折辱,除去几次不痛不痒的难堪,他根本没做过什么折辱她的事。可若不是为了折辱,还能是为了什么?
当日说的话,还那么的难听。
给我生个孩子……难不成,他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她摇头否决,这更不可能了。傅如赏若是要个孩子,有的是女子趋之若鹜,不至于找上她这个不讨喜的。
难不成是想要一个漂亮的孩子?她想法越发天马行空,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收回思绪,才停了下来。
外头的事,她不怎么关心,吃过早饭,便去了苏眉那儿。苏眉身子调养了几日,脸色红润不少,她们娘俩能聊的也不多,便闲话家常。
最后不知怎么,聊起苏眉与傅渊当年的事。
那是盈欢后来才知晓的,其实苏眉与傅渊早在年少时便相识相爱,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才没能在一起,各自嫁娶。
“娘,你和爹当年为什么会分开呢?”
苏眉被她一问,当即闪出些回忆,只是那些回忆并不愉快,她笑了笑,避而不答:“因为一些事罢了。都是陈年旧事了,过去这么久了,提起来也没意思。”
见她不愿聊,盈欢只好换个话题,可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又撒娇,趴进苏眉怀里。苏眉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无奈:“这么大的人了,还冲娘撒娇。”
“多大的人,也是娘的孩子。”盈欢撇嘴反驳。
苏眉这个病得仔细调养,且不能多思虑,也不能劳累。盈欢每日去看她一趟,陪她说说话,走动走动便回来。
她自己也没什么事做,回了自己院子里,还会坐着发呆。
这日下午,那几个嬷嬷又过来寻她,是为府里的管家之事。从前府里没有女主人,府里大事由傅如赏做主,小事便交付管家。如今有了女主人,自然得以女主人为主。
盈欢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许尴尬。她从前在闺中,并未太过学这事儿。七岁之前,与苏眉连生活温饱都成问题,根本不在意这些。后来来了傅家,傅渊与苏眉对她皆是宠爱,根本不会逼着她去学什么。
当时说婚事之时,盈欢还想着,还有些日子,再学也不迟,没想到后来事情会变成这样。
嬷嬷说:“老奴几个已经对过账目,倒没什么大问题,夫人可以放心接管了。”她们既然得了旨意,帮忙操办傅大人的婚事,务必要让这家看起来像个家,自然是大小事务,面面俱到。
盈欢自知糊弄不过,只好又苦着脸听了一下午。那些东西她当初不爱学,便是因为听得人脑子昏昏,现在也一样。好容易送走几个嬷嬷,她苦着脸趴在湘妃榻的扶手上闭目养神。
大抵是脑子真的如同一团浆糊,她竟睡过去。再醒过来,是被傅如赏回来的动静吵醒的。
他今日比昨日回来得早,不过也已经过了戌时。盈欢揉了揉眼,有些懵地起身迎他,便对上他那双如寒霜的眸子,陡然清醒。
第18章 一吻
因着兵部尚书那事儿,他将狱卒都仔细审查了一遍,兵部尚书的线索是没发现,倒是发现,傅盈欢那日前来,根本不是为了问他晚上回不回去吃饭,而是来看了傅渊。
他只需要轻松一查,便查到晁易头上。
晁易当时跪下请罪:“请大人恕罪,但夫人与兵部尚书一案,的确没什么牵扯。还请大人明察。”话里话外急忙将她撇清。
傅如赏直勾勾看着傅盈欢,心情有些许复杂。她与晁易认识?几时认识的?竟熟识到此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