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更换好冰盘,便都出去了,傅盈欢回到房中,感受着屋内的热气渐渐消退下去一些,只是心中仍旧燥郁。
她在明亮烛光中,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也算是上京说得上名字的美人吧。她同她娘长得很像,一双杏眼柔情似水。
傅盈欢深吸了口气,命婢女准备些消暑甜汤,而后便去寻傅如赏。他果真又在书房,她便端着甜汤过来。
青采见是她,轻易便让她进去。
傅盈欢抬手轻叩门扉,没一会儿,听见里头传来道嗓音:“进来。”
隔着道门,傅如赏也知道是她。青采从来有事便直接开口,不会叩门的时候沉默。
果真,她推门进来,朝他望了眼,轻声道:“我给你带了些甜汤。”
傅如赏态度不冷不热,只嗯了声,便再没下文。
傅盈欢把盘子搁在一旁,却没出去,她搅着手指,酝酿该如何开口:既然要子嗣……
她轻掐了掐大拇指,不、不太行的感觉……要不还是直接动手?
可这事要她主动,太不好意思了吧。
傅盈欢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她犹豫之际,听见傅如赏问:“你还有什么事?”
好像、好像不太待见她……
傅盈欢默默地摇头,转身出去了。
……还是算了,明日吧,唔。
她出门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青采看在眼里,待她走后,又看了眼灯火通明的书房,眨了眨眼。好像知道发生什么,又好像不清楚。
*
第二日,盈欢起了个大早,由婢女伺候着更衣,仔细装扮一番,等着傅如赏来。傅如赏来时,她也恰好结束,可以出门。
她跟在傅如赏身后,上了马车后,又在他对面坐下。她坐得端正,甚是拘谨。
今日穿的正是昨日他说的那身装扮,人靠衣装,果然是精气神瞧着都不同。盈欢瞄了眼傅如赏,他没什么特别的,今日没穿官服,着了身玄色长衫。那身衣衫不宽不窄,套在他身上,显出一种意气风流之感。
……倘若不看脸。
若是看脸,他总喜欢臭着脸,今日亦不例外。配上那张冷峻面容,便不是意气风流了,也跟着严肃起来。
她默默收回视线。
傅如赏自然注意到她的眼神,看他做什么?
马车行过宫门,很快便至三阳门,盈欢自进宫门后便有些忐忑,傅如赏说得对,她的确想替傅渊向皇帝求情。
下马车的时候,她便有些走神,缓过神来,只见傅如赏停在原地没动。她还呆滞着,见他将胳膊腾出来,才忽然明白他的意思,竟是要她挽住。
傅盈欢慢吞吞地绕过他的胳膊,感受到他结实有力的肌肉,心中一怔。只是下一刻,这人健步如飞地往前,她得提着裙角才能追得上。
傅如赏也没想到是这样,看了眼一旁的人,又默默放慢了些许脚步。盈欢大口喘着气,好容易追上,又见他忽然慢了下来。
……他是不是故意的?
傅盈欢有些无言,好在后来倒是没折腾,一路安然行至含凉殿。夏日皇家会客多在此处,殿内有水车洒清凉,一进来便觉十分舒爽。
盈欢松了口气,与傅如赏一路跟着领路的小宫婢行至正殿。裴筝昨日得了萧润消息,今日已经早早准备好。
虽说傅如赏是重臣,可如此重视,似乎也不合规矩?
她昨日如此问萧润,却得到他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梓潼,他明日来,不是我的臣子,而是我的兄弟。而你,也不是以皇后的身份招待他们,是以好友。你不必太过拘束。
裴筝当时便无言,听来赤子之心,只是做皇帝久了……她咬唇咽下后头那段话。
裴筝远远看见了傅如赏与傅盈欢,她比傅盈欢大两岁,从前在闺中,也见过她几次,倒也不算太陌生。
傅盈欢迈上台阶后,便松开手,福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傅如赏也道:“参见皇后。”
裴筝示意他们免礼,让他们入座,笑道:“坐吧,陛下稍后便到。”
傅盈欢也认识裴筝,虽说说过的话不多,但对她的印象挺好的,便淡淡笑了笑。
稍坐了会儿,萧润便来了。萧润看了眼傅如赏,还算有模有样,颇有种老父亲的欣慰感,还深深叹息了一声。
“珍之啊,能见你有今日,朕真是欣慰。”
傅如赏瞥了眼他,没说话。
此后便是闲话家常,只是有些话到底更适合私下说,萧润便给裴筝使了个眼色,让她带傅盈欢走了。
看着二人背影,萧润道:“怎么样?成家的感觉?”
傅如赏平淡地回答:“没什么感觉。”
萧润:“……”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傅如赏,“你们不会还没圆房吧?”
“……”
萧润痛心疾首地捂住脸:“你竟有隐疾?”
“没有。”傅如赏无言。
“那为何不圆房?”
傅如赏沉默,因为不想强迫她。纵使那天说那种话,并不代表他真要强迫她做什么。
萧润瞪着眼睛看他:“强迫一下怎么了?”
换傅如赏似笑非笑地看他:“哦?陛下似乎很熟练吗?”
萧润:“……”
二人对视中僵持,最后萧润打算换个话题聊,“咳,算了,不聊这个。聊点别的吧,聊聊……明国公?”
萧润手搭在肩上,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没什么异常,才继续说下去:“明国公的罪状毋庸置疑,只是……”
傅如赏道:“要不还是聊点别的?倘若你想聊与皇后娘娘的闺房之乐,我也不介意听。”
“……”
萧润瞪他一眼,忽然听见动静从身后传来,是傅盈欢。她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傅如赏,还是大着胆子道:“陛下,臣妇有些话说。”
萧润打断她,正色道:“你不必说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此事并非朕或者珍之要如此,明国公的确做得不对,不能轻饶。”
她头低得更下:“是,臣妇明白。只是臣妇的父亲年迈……”
萧润道:“此事朕心中已经有决断,你还是别说了,莫要扫了兴致。”
傅盈欢轻声叹息,有些沮丧:“是,臣妇告退。”
她失魂落魄回到裴筝身边,裴筝见状,安慰道:“夫人不必太过忧心。”她了解萧润,虽说他是在肃清朝纲,但他始终是个重情义之人。
傅盈欢点了点头,按下情绪,勉强笑道:“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裴筝摇头:“夫人多虑,来,尝一口这个,清甜可口。”她递给傅盈欢的是桃花酿。
傅盈欢并不知是酒,还有些沮丧,便一口饮尽。待饮下之后,才觉有些呛人,咳嗽起来。
裴筝关切道:“没事吧?”
盈欢摇头,挤出个笑。后来又待了会儿,二人便离开。离开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傅如赏心情不好。大抵是因为她果然提起傅渊……
上了马车之后,酒劲上头,盈欢便觉得有些头昏。她甚少喝酒,酒量不济,一沾酒便倒。
——她自己如此以为。
事实上,在她喝了酒之后,在醉倒之前,还有一段十分离谱的过程。
傅如赏见她靠着车厢,以为她是没能为傅渊求情而沮丧,便忍不住出口讥讽:“怎么?你觉得难过……”
话音未落,人便朝自己怀里栽倒。
傅如赏这才注意到她两颊微红,显然不太对劲。他探了探她额头温度,不热,应当不是风寒。
他皱眉,同时扶住她,不然她往下掉,哪知道怀中的人忽然睁开眼,黏黏糊糊地往自己肩窝里钻。钻也便罢了,她甚是不安分。
傅如赏身形微僵,唤了声:“傅盈欢?”
怀中的人含糊应了声嗯,手撑在他肩头,直起腰身看他。一双眸子如含雾带水,迷离风情,直瞪瞪地看着他,但显然眼中并无焦点。旧时光
傅如赏心中一顿,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便感觉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唇。
第14章 醉酒
她舔那位置,恰好是他那颗痣的位置。
傅盈欢一直想这样做,但今日才借着酒劲如此做了。她舔过后,又伸手去轻轻地抚摸那颗痣,试图将它擦去。
她的手柔软而温热,但他的嘴唇更柔软,她愣了愣,便放开了那颗痣,转去轻碰他的唇。
傅如赏往后退了一步,背靠着车厢,有些慌乱地呵斥她:“傅盈欢!”
她被吼得一愣,缩回手,眼神可怜巴巴的。傅如赏也有些懊恼,试图同她商量:“你先下来,好吗?”
傅盈欢嘴一撇,看着他就开始哭:“呜呜呜你为什么不让我摸一下?”
傅如赏:……
她醉酒的样子,他见过一次,那已经是几年前。她与朋友出去逛玩,遇上个不怀好意的登徒子,她又蠢笨,竟被人蒙骗着灌醉。傅如赏恰好经过,便暗地里替她赶走了人,悄悄地送她回明国公府。
在那趟马车上,她便开始发酒疯。
也是奇怪,她平日里虽也娇俏,但从不会那样粘人又爱撒娇。可一旦喝醉了酒,就变了个样子,拉着他袖子,不顾他任何的冷言冷语,要粘着他。
那天,她甚至大胆到,亲了亲他。
傅如赏记忆慢慢和现实重逢,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里,她搂着他脖子,整个人都挂上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为什么不抱我?你不抱我的话,我就要摔倒了。你抱抱我嘛……”
傅如赏僵着身体,感受到她柔软的腰肢与峰峦,往自己身上贴近。那股子清香又混了点淡淡的酒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再往喉管、往心肺、往血液里去。
傅如赏缓缓伸出手,扣住了她的后腰,不让人往下掉。喉咙简直发涩,说的话好像都变得干巴巴的:“别动。”
傅盈欢有些茫然地坐下来些,几乎算整个人跪坐在他腿上,他只好调整手臂的高度,将就她的重心。
“为什么不可以动?”她面上带了些红润,朦胧地瞧他。
傅如赏看了眼,迅速移开视线:“没有为什么,不许动。”
傅盈欢似乎是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她皱了皱眉头,很快将视线移开,转去打量他眉眼。从眉眼一路往下,又落在他唇上。
仿佛记起自己还有事没做,她缓缓地抬手,再次碰上那双柔软的唇。她轻轻地按压下去,仿佛觉得极为有趣。
傅如赏只觉得这车内的温度急剧升高,试图去打开窗户,放些风进来。可才一抬手,便被人按下胳膊,她似乎很不满:“你为什么可以动?不是说不许动吗?”
傅如赏叹息,此刻马车才刚出宫门,距离回到府里还有些时间。他不知道如何安抚住人,这是个没有答案的大难题。
傅如赏的脑子也仿佛停滞住,已经无法思考对策,于是这么对峙了两个呼吸的轮回。他问:“你现在知道我是谁吗?”
她还颇为兴奋地答:“傅如赏!”字正腔圆。
傅如赏再次深深呼出一口气,试图劝服她:“对,我是傅如赏,你很讨厌的人。你最好别动,你再动下去,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她只听到前半句,摇头:“没有!也没有很讨厌!是你讨厌我!”近乎控诉的语气,配着个委屈的表情,似乎真全是他的过错。
她被这个话题忽然引发了思绪,略带哭腔道:“我哪里讨厌你了,明明就是你!你可讨厌我了!我给你求平安符,你不要,你还骂我。我给你送糕点,你说我想毒死你……呜呜呜我没有啊,我分明都是很真心的。”
傅如赏沉默,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便呜咽起来,说是呜咽,其实只是呜声,并未见红眼。见他突然不说话,她又不满意:“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哪里不讨人喜欢?他们都夸我很讨人喜欢的。你理理我嘛。”
她声音本就轻柔软糯,这会儿更是添了几分娇媚,听得傅如赏心都有些颤。
“我……”傅如赏收了声,听见自己有些陌生的声音。
她现在根本分不清楚在做什么,不是他,换个别人也一样。傅如赏垂眸,眸色微沉。
傅盈欢见他没有动静,便又搂着脖子凑上来,扭蹭了会儿,忽然咬他下巴。
傅如赏平复呼吸,试图再次叫她的名字:“傅盈欢。”
她嗯了声,并不搭理,反而含|住了他的唇瓣。很柔软的触觉,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原来脸再臭的人,嘴唇也这么软。
她全然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很卖力地吸|吮,简直如同用舌在玩玩具。他便是她那个玩具。
傅如赏只觉得血液都仿佛逆流,动作比理智更快一步,撬开她嘴唇,含|住她兴风作乱的柔舌。一番狂风暴雨地扫荡,仿佛还能尝到不久之前的淡淡酒味,混合着微微的甜,令人迷醉。
“这可是你自找的。”他宣告她的罪行,摆脱自己的嫌疑。
动作太过激|烈,傅盈欢有些喘不过气,便下意识地推他胸口,但力量悬殊,哪里能推动半分。好不容易等傅如赏送开她,她已经觉得自己嘴唇发麻,嘴角的津涎流下一缕。
傅盈欢泄愤一般锤了他一下,“嘴麻了,你干嘛这么凶?”
她伸舌舔去那缕银丝,方才如此纠缠,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口津。傅如赏见她如此动作,再按耐不住,索性再次欺压而来。
牵制住她的背与腰,不让她有任何动弹的机会,推至角落。
他又问了一遍:“我是谁?”
她含糊地回答:“……傅如赏。”
傅如赏眸色如墨般浑浊,将她抱上来,衣衫很快变得凌乱,气息当然早就不稳,纠缠着夏日的燥郁,与车内的冰盘发出的丝丝凉气。
他想要她接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