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远处桌上的二位大哥在聊,说是江南知府家的公子又瞧上了个美人儿。
“这程公子啊,向来爱美人,府里已经一堆美人了。而且他还眼光高,一般漂亮的他还瞧不上呢。也不知又是谁家姑娘遭殃咯。”
盈欢听得奇怪,心道这程公子想必不是个好人咯。在他们话里,这位程公子似乎是个欺男霸女的人,否则怎么看上谁,谁家就要遭殃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在哪儿都有,上京自然也有些纨绔,不过毕竟是天子脚下,倒没人能横行一方。
若说有的话……盈欢默默看了眼傅如赏。
傅如赏注意到她视线,侧过身来问:“怎么了?”
盈欢摇头:“没什么。”
心中腹诽,他怎么无论何时都能刚好抓住她的视线?
才想罢,那二位大哥又聊了起来。
“嗐,说这么多,但愿我日后别生个姑娘,要不然……唉。”
“瞧你说的,就你这样,即便生个姑娘,也不能是美人。”
“你这人!”
“唉。”
对话在这里戛然而止,二位大哥结了账走了。盈欢这才起身上楼。
傅如赏紧随而来,与她前后脚上楼。
待转弯后,廊上只有他们二人,傅如赏忽然道:“这江南真是,惊喜颇多。”
盈欢一愣才反应过来,傅如赏是在同她说话。这是他的公事,她有些诧异。
“因为方才那二人说的话么?”
“嗯。你听他们说的,不像是个小小知府,倒像个是皇帝选妃。”
盈欢沉默,他说起公事来自带严肃色彩,“似乎是如此。”
傅如赏与她说着话,便到了门口,盈欢看了眼门,又瞥了眼傅如赏,道:“那我回去了。”
被傅如赏叫住:“站住。”
盈欢呆住,眨着眼看他,又不大敢直视他。
傅如赏皱眉:“你既然应了我,我以为我们算是说开了。”他琢磨着,“那你为何还如此躲着我?”
盈欢抿着唇,改为轻咬着下唇,磨蹭道:“我也不是故意……你,就是不大习惯。”她头低得更下。
傅如赏却直白问道:“那你何时能习惯?若是你一直躲着我,又如何可能习惯呢?”
“盈欢。”他去掉了她的姓,只唤她名,一下子亲昵非常。
在盈欢记忆中,傅如赏从未如此叫过她,除了第一回 见面。她忽然想起上一回意识朦胧的时刻,他似乎还叫过她盈盈?
她一时走神,眨着眼,将自己思绪拉回来,又下意识去挠自己手心。
“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别别扭扭地抬起头来,撞见他视线的时刻,还是忍不住要别开脸,而后又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与他对视。但忍不住眨眼。
傅如赏也这么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的眼睛,还要咄咄逼人:“就只是如此?”
盈欢微睁着眼,那还要如何?
傅如赏视线往下,最后落在她还在不安分的手上。他本意只是看她手上的小动作,可盈欢以为……他意在指自己的手?
手?要做什么?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眼傅如赏垂在身侧的大掌,忽然觉得明白了什么。他还真是要效率,盈欢深吸了口气。
她大着胆子伸出手,本想一鼓作气抓住他手,但胆子不太够用,中途泄了气,于是改为勾住了他的小指。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傅如赏身形一僵, 视线直直地往她眼底去。盈欢羞恼地避开,仿佛那道视线灼热得很,她虽不如旁的闺阁小姐那般遵循礼教, 但那也只是在别的事上。男女相处上, 她皆是十分规矩。
与林知章定下亲事半载有余,她从未有过任何主动逾越之举,今日这举动已经是突破了她的极限。
“这样总可以了吧。”盈欢说罢便要抽手, 可拉了一下, 纹丝不动。
傅如赏强硬地以小指锁住她的小指,不让她抽手。二人僵持着, 门倒是关着, 可毕竟客栈不是什么私密场所,常有人走动来往, 脚步声时有响动。
盈欢有些焦急,又抽了一回。
那门忽然被人推开,是傅如赏的一位拱辰司下属:“少爷,我有要事相禀报。”
那人尾音戛然而止, 视线落在傅如赏与盈欢勾缠地手上片刻,迅速地低下头,退至门边, 尽管声音听来仍旧冷静,但冷静之中掩藏着几分慌乱。
盈欢快要窘迫而死了,小声抱怨:“你松手啊。”
傅如赏这才松了手,看了外头那下属一眼, 又回头嘱咐:“待会儿来找你。”
还来找她?盈欢眨眼, 看着他背影与下属一道进了自己房门后,便将房门从里头锁上。
她怎么觉得傅如赏有点臭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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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如赏与下属进门后, 查探了一番四周,确认无人监视,下属才道:“少爷,属下方才与张衫在客栈附近发现了可疑之人。”
傅如赏眉头一皱,可疑之人?难不成是程敬生发现了他们的身份?率先派人盯着?不应当啊,他们行踪并未泄露过,这程敬生也不认识他们这些面孔。
他示意李思继续说下去。
“属下今日回来后,与李思出门透气,在门口发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在门口转悠,眼神时不时往这店里瞟,似乎在找什么人。我们二人觉得他不对劲,便暗里跟踪,发现他还与另外几人一起,在客栈附近进行监视。不知是在监视谁。”李思说罢,等着傅如赏反应。
傅如赏心中将这客栈所住人员过了一遍,除了他们几个之外,住的都是些过路的客人,连个像样身份之人都不曾有。
这些人为何会出现?为何而来?
傅如赏眉头越皱越深,两道目光如鹰隼一般。他挥退李思,又吩咐:“继续盯着那几个人,看他们注意谁,小心别暴露身份。”
“是。”李思退下。
傅如赏暂且想不出什么可能,只好按下这事,看了眼房门,起身开门。对面那扇门关得笔挺,显然是从里头上了锁。
他眉眼微垂,轻抬小臂,视线落在自己方才被勾过的小指上。其实早没有了温度,但总感觉还有似的。
罢了,也不好逼她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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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如赏会定时飞鸽传书回上京,那是密信,直达萧润之手。
傅如赏离京才几日,萧润便念叨起来。此行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有些危险的,他心里明白。但到底只有兄弟可信。
萧润在崇政殿中踱步,听见丰山来禀,说是那个林昭仪又来了。
那日他赌气与林昭仪一道离开椒房殿后,并没去她那儿小坐,而是寻了个由头便回了崇政殿。可这林昭仪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从那以后,便三不五时要来一次,借口送糕点汤食。
萧润头疼,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打发了,一天天的就不能做些正事。”
可于那些妃嫔而言,取悦皇帝,便是她们的正事。
萧润想到这,又有些气闷。他自以为在赌气,可他的皇后呢?毫无反应便也罢了。
听闻后来这林昭仪还去找她请安,话里话外皆是感谢皇后娘娘提携。在萧润看来,这是活生生的挑衅,她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呢?
即便不为了他萧润,就为了她那皇后的地位,不应当有些气性么?
这林昭仪都如此殷勤,她怎么就这么坐得住?前些日子还常来,最近都不来了。
萧润徘徊几步,有些气恼地问丰山:“你说皇后是不是恼朕了,所以才不来了?”
丰山讪笑:“陛下,奴才哪里懂这些。既然娘娘不来,您便去找她不就好了,正好那盆花也已经情况好了不少。”
萧润轻哼了声:“我才不去。”
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还是摆驾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中十分清净,萧润发觉出了,便叫他们噤声,自个进了殿,只让丰山一个人跟着。一路上不许那些宫女开口,宫门口的水车送来阵阵清凉。
裴筝闭着眼在竹榻上坐着,锦瑟在摇扇儿送风。萧润走近,竖中指在嘴边,示意锦瑟别出声。他从锦瑟手里接过团扇,轻给她送风。
男人力道与女子不同,风便大了不少。裴筝懒懒睁开眼,唤了声锦瑟。
没人应她,她轻笑道:“你这婢子,越发懒散了,应本宫都懒得了。”
她叹了声,又不说话了。
夏日午后,最适合懒懒散散睡个午觉。裴筝轻打哈欠,侧了个身,便被人一把拦住腰。
萧润不管不顾地吻她唇,咬她耳垂,兀自叹了口气,手上力道一点没松。
反正他们之间吵架,他总是最先低头的。
裴筝惊讶地唤了声陛下:“您怎么突然进来了?这些宫人们也躲懒,都不通传一声。”
萧润轻笑:“朕不让她们开口,她们哪敢开口。”
他看着裴筝眼睛,又道:“那盆非衣花,已经长好了,改日朕让人送还椒房殿。”
裴筝一喜,眸色都亮了几分:“真的?妾身多谢陛下。”
萧润看她如此,不由又有些气闷,便咬她下巴,闹着闹着,便闹到那事儿上。裴筝拦着:“陛下,这还是白日。”他定会被那些言官说的。
萧润不依不饶:“说便说吧。”
第39章 第 39 章
只可惜, 萧润想任性,那位林昭仪却不解风情。
锦瑟在外头隔着帘子通禀:“娘娘,林昭仪求见。”
萧润没好气:“不见。”
裴筝推开他, 有些气喘道:“见, 请人进来。”
萧润有些气恼地看她,裴筝却道:“陛下不是挺喜欢林昭仪妹妹的吗?”
萧润心道,喜欢个鬼。他没了兴趣, 叹了声, 理了理仪容,道:“要见你便见吧。”
说罢, 萧润便躲去了后殿。
林昭仪并不知萧润在, 恭敬行了个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嫔妾冒昧打扰,娘娘不会怪罪吧?”
裴筝摇头, 叫人给她搬了张椅子:“何来怪罪一说?妹妹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林昭仪有些扭捏,道:“嫔妾的确有事。”她捏着手帕一角,叹了一声,“嫔妾今日去给陛下送汤, 是嫔妾亲手熬的,可陛下只叫丰公公把嫔妾打发了,嫔妾有些难过, 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萧润听着她扭捏的声音,已经皱眉,只盼着裴筝能快些将人打发走,可裴筝偏没有, 还好声好气与她聊了许久, 教她自己的喜好。
萧润又有些恼火。他们成婚这么多年,他就这么捂不热她的一颗心吗?
待林昭仪走后, 已经快过去小半个时辰,萧润在她床边静静坐着,冷着脸,见她进来才抬眸。
裴筝道:“陛下,昭仪妹妹已经走了。”
萧润哦了声,也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任谁都瞧得出来他心情不大好。
裴筝恭送他离开,不知他为何又心情不好。她说错了什么话?似乎也没有,不过是阻止了他乱来。难不成是为这事儿?可……似乎也没什么必要,他若是真想,大可去找旁人,他是皇帝,三宫六院都是他的。
裴筝无声叹息,垂眸,待人走后才搀着锦瑟的手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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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张衫将那人捆住,压进柴房:“你这人鬼鬼祟祟的,想做些什么?你若是不老实交代,我们便报官。”
这几天,他们原是暗地里盯着,哪知道这人竟还鬼祟地试图潜进他们房间,被当场抓住,这哪里还能忍?自然便将人捆了起来。
这人倒是嚣张得很,听见报官一点也不生气,反倒神气得很:“报官?你去报啊,我们家少爷便是官。”
李思踹了他一脚,他们可是刑讯里来去的,自然下手有轻重,痛得他叫苦连天,却又不会断掉。
“哎哟,你敢打我你!你知道我们家少爷是什么人吗?你敢打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思便又踹了一脚:“我管你家少爷是谁?快说,你鬼鬼祟祟潜进我们房间是想做什么?”
那人自然不肯说,可拱辰司是什么地方,他们有的是手段让他交代。最后得出的结论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那人交代,是那日他家少爷在这儿对那位夫人一见钟情,于是才让人盯着。“我……我不过是想瞧瞧,那小娘子的夫君是什么人?”
他今日翻见文牒,心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说是做生意的,可道上连这号人都没听说过,可见不怎么样。如此一来,那小娘子自然更合适跟着他们家少爷了。他们家少爷又会疼人,又有权有势的。
几人看着傅如赏,他口中那小娘子还能是谁,自然是傅大人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