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人的夫人自然是生得极美的,不过这人如此出言不逊,实在惹人厌烦。李思便又将人揍了一顿,而后关了起来。
既然不是冲着他们身份来的,也无妨。他在房中能找到的一切文牒,当然都是做过手脚的,不可能看出什么。
这几日他们外出查探,已经找到不少相关的证据。不过那些都是皮毛,想也知道,程敬生没那么蠢,会把把柄都留着,能被简单查探到的事,自然都是不太能扭转局面的。若要往更深处去,还得由程敬生入手。
那人口气如此张狂,结合这几日的市井传闻,不难猜出那人口中的少爷便是程敬生的儿子,程少天。
听闻这程少天就喜欢收集美女,只是没想到还收集到傅大人头上了。
晁易皱眉问:“少爷,现在该如何是好?”
傅如赏淡淡开口:“等。”
他们把人揍了一顿,还有其他人在,自然会发现少了个人,稍微一打听便知道是他们将人关了起来。程少天不可能容忍他们外来人骑在他脸上,自然会来要个说法。
傅如赏说罢,“好了,你们且去忙吧。”
他出了门,穿过走廊,停在盈欢门前,抬手敲门。
盈欢开门,见是他来,默默侧身让开一步。傅如赏毫不客气地跨进来。
盈欢观察他神色,猜测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方才她也瞧见了他们押住了一个人。
“出什么事了吗?”
傅如赏没说话,只是行至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才道:“没什么,晚上去逛逛?”
盈欢看着他许久,才点头:“好。”
好几日,她才习惯与傅如赏对视的时候不躲开他的视线。
也正因此,发现了一些事情。
傅如赏从前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她能读出来更多的大概是抗拒。但现在,他眼神正如他所说的那些话一样,对她再没有抗拒,反而是赤裸|裸的欲望。
就像他说过的虎狼之词,想那什么她似的。
这又让她很不习惯。
没有人会这样看着她,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自从那日之后,他们之间倒再没有过肌肤之亲,但傅如赏每日要抽空来寻她,有时说些什么,有时不说什么,只是吃一顿饭,或者喝一杯茶。
盈欢倒也没那么窘迫了,渐渐习惯了与他独处。不过若是独处,自然还是会有些紧张。
谁让他以前总那么凶呢?
他随便一抬眸,盈欢便时常觉得他下一句要说什么难听的话。
傅如赏便会皱眉,说一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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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黄昏时候,热气消散一些,二人携宝婵青采一道出门。既然是出去玩,自然不能只有他们二人,便让他们也出去玩了。原说大家一起,又说大家各自散开更方便些,便又只剩下盈欢与傅如赏一道出门。
虽说是黄昏,但仍有些热意,盈欢走了几步,便出了一层薄汗。傅如赏走在她身侧,时不时有人回头瞧他们。
江南这边吃食与上京多有不同,嗜甜口,盈欢刚来时还吃不太习惯,如今适应了好几天,已经能接受。路边有些小摊贩沿街叫卖,盈欢瞧上一个卖灯笼的。
那小贩卖力吆喝:“夫人,买一个兔子灯吧?多可爱啊。”
那兔子灯工艺不算精巧,但胜在活灵活现,盈欢犹豫了片刻,从中挑了一个藕粉色的。
傅如赏站在她身后,她回头瞧了眼傅如赏,大着胆子说:“你给钱啊。”
说罢,便拿着灯快步往前走去。
傅如赏看着她背影,眸色在暮光里柔软下来,付了钱,追上盈欢步子。
他身高腿长,自然没两步便追了上来。
高大的影子落在她身侧,很快靠近,与她的影子重合。
她左手拎着兔子灯,那灯被晚风一吹,便轻轻晃动起来。这会子不知道风怎么大起来,她怕灯被吹灭了,有些紧张地盯着。
右手被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仿佛还带着微凉的晚风。
盈欢一怔,看见那风从她手心里过,呼——
兔子灯就灭了。
傅如赏似乎不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再点上就好。”
盈欢轻嗯了声,拎着灭掉的灯,差点手脚顺拐。北燕民风不算尚算开明,不过于女子贞洁一事上比较苛待。但旁的,倒也还好。
可也甚少有人这样堂而皇之地拉着手在街上走吧……
他们回头是不是在看他们?盈欢心中忐忑,无奈抽不开手,只好心中紧张地往前继续,连逛玩都失去了一半兴致。
热意相缠,手心自然很快出汗。她额上也有些出汗,便小声道:“先松手好吗?”
傅如赏没作声,松了些力道,让她抽开了手。
盈欢用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又擦了擦额上,轻吐出口气,与他商量:“能不能不要……旁人在看我们诶。”
她轻拎着那盏兔子灯,有些局促。
傅如赏很理直气壮:“不能。”
盈欢有些无奈,扭过头,便往前走。傅如赏倒也没做什么,只是跟着她。
盈欢低着头,实在是不知说些什么。他即便打算放下那些爱恨,也不至于性格整个大转变吧?怎么能变成这样?
她一时不觉,差一点撞在前面的人身上,好在被傅如赏一把拉住。
却听见面前那人说:“小娘子,又见面了。”
第40章 第 40 章
盈欢怔怔抬头, 看着面前这个轻摇一把竹骨扇的男人,皱眉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
不过一面之缘, 她实在记忆模糊。
但程少天对她记忆深刻, 故而远远就认出她来。还注意到了她身后跟着的一个男人。
是她的夫君?
瞧着还挺高大威猛,一表人才。不过程少天对自己更有自信,他自信能比过他。
程少天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身后那人, 带了些轻蔑与挑衅的目光, 试图让他察觉出敌意,做出些什么反应。倘若他因为自己的妻子认识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而发怒, 那便说明他并没有自信, 他对这桩婚姻没有把握的话,那程少天就能轻易地瓦解, 获得小美人。
程少天心中暗暗盘算着,看向傅如赏的脸。
没有什么表情。
他只是淡淡扫了眼程少天,对盈欢说:“走路当心些。”而后便抓着盈欢的手从程少天身旁擦肩而过。
程少天眯眼:水平倒是没那么低。他对傅如赏高看了一眼。
程少天将扇子合上,拦住他们去路:“哎, 这位兄台,别急着走嘛。我见与兄台有缘,意欲请兄台喝杯茶, 不知兄台可否赏脸?”
傅如赏早认出他身份,他身后带了十来个奴仆,如此大阵仗,又似乎一切了然于胸, 还能是谁?
傅如赏都未多看一眼, 只说:“改日吧,我还有些急事。”
傅如赏几乎是拎着盈欢走的, 盈欢小跑着才跟上他步子,疑惑问道:“有什么急事?出什么事了吗?”
傅如赏未出声,待走过最热闹的地段,进入一处安静的地方,是个乘船的码头。他看了眼,拉着盈欢上了船,又让宝婵与青采同乘另一艘。
盈欢手腕被他攥得紧紧的,勒出一道红痕。她不明就里,看向脚下被划碎的波光。两岸挂了灯笼,灯光映在水面上,被涟漪揉皱,又被船桨揉碎,化作点点跳跃的金色。
她心情稍微平静了些,不由嘴角上扬。
傅如赏微松了手,但仍扣着她手腕,指尖搭在她脉搏上,听见她的心跳声,仿佛与自己的心跳声相连结。
傅如赏吐出一口长气,道:“那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盈欢疑问地嗯了声,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个拦路之人。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便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另做评价:“那人看着便不像什么好人。”
傅如赏扣着她手腕,使了使力,将人带到咫尺之间,发问:“我在你心里是好人吗?”
盈欢撞入他眼中,有些不大确定地说:“算是吧。哪怕你……那什么我,我也觉得,你本性不坏。”
她有些不好意思,将要低头的瞬间,被他指尖拦下,强迫地抬起。
船穿过桥洞,有短暂的昏暗。盈欢感受到柔软而潮热的东西穿梭在她口中,搅弄一池春水。
船夫也是人啊?而且这两岸随时都可能瞧见……
她推了一把,竟推开了。
盈欢瞪着眼,看着傅如赏喉结微动,回过神来,下意识舔了舔自己嘴唇。
就……现在被亲,和先前被亲自然还是不一样的感觉。
傅如赏松开了她的手,灯影与浮光都被抛在身后。他们是安静的,但江南是热闹的。
过了会儿,傅如赏忽然道:“我方才在生气。”
“啊?”她也看出来了。
傅如赏道:“那人对你有所意图。”
所以他生气?
她脑子有些迟钝,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二者之间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他在吃味儿。
她恍然大悟,又啊了声,惊讶地看向他。
傅如赏摩挲着自己虎口,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盈欢又接不上来话,默默别过头去,他们在船舱里坐着,离水面并不够近。乘船的船夫在船头安静地撑着,除了他们这一船,前后还有许多船。
傅如赏见她沉默,追问:“你便没有什么反应?我与你坦诚我的心迹。”
盈欢皱眉,她听完还得做个反应吗?
“我……我该有什么反应吗?”她眨了眨眼,看着傅如赏。她应当高兴?还是欣慰?
把傅如赏问住了:“不知道。”
他哪里知道她该有什么反应,但至少不能只是别过脸去。
盈欢哦了声,于是又转回头来,二人沉默对视着,从彼此眸中瞧见江南的夜色。
盈欢忽而想起他说的急事,便问起,却得他说:“已经做完了。”
敢情急事就是……她腹诽。
船有些许颠簸,盈欢下意识扶住了手边的东西,身子却不受控地往前倾去,这不过如同乌篷船,船内空间不大,二人对坐着,因而她这一倾,便撞到了傅如赏的额头。
她低声惊呼,揉着额头。此处河道狭窄,两岸有民居,亦有铺面,烟火气随着这船的轻晃,被铺展在眼前。
前头的船原有些距离,不知怎么着,忽然往后退了几步,那船夫躲闪不及,便撞了个正着。彼时盈欢正欲起身去甲板上,本就站不稳,这一下更是要栽落。
傅如赏眼疾手快,将人拦腰抱下,坐在自己大腿上。这姿势极为暧|昧,盈欢不由咬唇。那船被撞了一下,又往回打了两转,船身晃个不停。盈欢便也在他腿上晃。
他的手掌落在她腰侧,温度灼然,难以忽视。盈欢又不自在起来,略抬了抬腰。
咫尺之间的距离,傅如赏哪儿能没有察觉。
她侧身对着他,看不见他脸,只觉得他嗓音有些许低哑。
“别乱动。”
她盈欢腹诽,他松些手她便不会乱动了。
但傅如赏一点也没察觉到她的心声,不止未松些力气,反而用使劲了,拿着她一把细腰。
也不知是在折磨谁。
傅如赏看着她侧脸,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忽然说:“要不要给你喝点酒?”
声音很小,但正因声音小,落在她耳边便显得痒痒的。她不明白个中因由,傻傻问:“为什么?”
怎么跳到喝酒上的?
傅如赏靠近她颈侧,轻嗅了嗅,将气息喷洒在周遭,直到被她夸过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小巧耳垂。
她今日戴了只小巧的耳环,被他轻咬住,再放开。
她心跳得有些快。
傅如赏低声叫她的名字:“盈欢。”
盈欢嗯了声,强忍住紧张。
他又喊:“盈盈。”
盈欢心一颤,他真这么叫?
她还是低声地嗯,问:“怎么了?”感受到他手掌从腰侧往上。夏夜的风裹挟着闷热,从船舱里穿过。
她的兔子灯被搁在脚边,一踢便踢到了。
傅如赏又道:“婚宴太过简陋,从江南回去之后,重新补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