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淋了雨——叶淅宝
时间:2021-11-06 00:28:00

  唐愈翻了个白眼:“睡过去了吧。”
  几个人昨天都睡得晚,现在才醒来,因此谁也没顾上提醒姜希靓。
  “那她今儿还走吗?”
  “谁知道呢?”唐愈对于自己刚刚碰一鼻子灰被关在门外的事儿耿耿于怀,音调不满。
  祝矜想了想,提议:“她要是不走的话,要不咱四个一会儿一起吃顿中饭吧。”
  说这话时,祝矜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捏了一下,她回过头看邬淮清,只见他眉头微蹙,她冲他眨了眨眼,安慰他。
  似乎在说,我们晚上一起吃。
  唐愈倒是十分有眼色:“那可别了,大过节的,我和希靓两个单身狗是想不开还是怎么的,要去当你俩的电灯泡主动受虐?”
  “我下午去打麻将去。”他又说。
  祝矜想到自己昨晚手气好赢了不少钱,笑起来,说:“那行,等下次来,或者你来北京,我们四个一起搓麻,邬淮清打麻将可厉害了。”
  唐愈的白眼就要翻到了天上,连邬淮清就在一旁也顾不上了,说:“祝浓浓你悠着点儿,别三句不离邬淮清,还一直夸他,这样会让他骄傲的。”
  “什么嘛?”她不满地说,“我说的是实话,你之前跟他玩,不就一直输吗?”
  “我啥时候和他玩过?”唐愈纳闷。
  “就那次……”
  祝矜欲言又止,唐愈倒是回想了起来,道:“我就说嘛,你怎么那天那么厉害,原来是开了外挂,奸诈呀,祝浓浓!”
  “……”
  邬淮清勾着祝矜的手,在手中把玩,忽然开口:“找时间请你们吃饭,今天先对不住了。”
  “我懂。”唐愈点点头。
  然后又听到邬淮清说:“放心,下次一起打麻将,我肯定会让着你的。”
  “……”
  唐愈瞪着眼睛看祝矜,整个脑门上写着四个字——“我就无语”。
  祝矜“噗”地笑了。
  三个人说着,姜希靓也收拾好走了出来。
  手中空空的,没有拿行李箱,看样子暂时不打算走。
  她正在打电话,只听她说道:“对,反正就是那个流程,你和小刘协调好,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联系我……”
  挂断电话,她看着站在走廊上的这三个人,笑道:“人挺齐?干嘛呢站这儿,等我呢?”
  “你不走了?”祝矜问。
  “嗯,明天再走吧。”姜希靓笑着,她刚五分钟化了个妆,比平时要淡很多,主要是提了下色。
  此刻穿着精致的鱼尾裙,漂亮是漂亮,但显得人十分纤弱,脸色也不大好。
  “餐厅有店长,忽然觉得我也不是什么事儿都得亲力亲为。”
  祝矜点头,“小王很靠谱的,你就多待一天,当休息当玩。”
  小王就是绿游塔的店长。
  正要说话,姜希靓忽然转过头,又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唐愈问,“不会是昨晚在游艇上吹风吹的吧。”
  “不是。”姜希靓拿纸巾擦了擦鼻子,摆摆手说,“我昨晚在浴缸里睡着了。”
  “……”
  最后,他们兵分两路,祝矜和邬淮清去玩,唐愈奉祝矜之命负责陪着姜希靓。
  祝矜这次来带了相机,她想多拍一些照片。
  她和邬淮清曾经一同在这座城市里待过,但那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因此,她想记录一些真正属于他们的时刻。
  昨天下了雨,今天放晴,太阳高高悬在空中,紫外线分外强烈。
  祝矜今天和邬淮清都是一身休闲运动服。
  不知这人是不是故意的,这次来带的竟和她是情侣装,上次两人一起逛街时买的那套。
  毕竟他昨天看到了她行李箱里装的衣服,所以非常有理由进行合理怀疑。
  “你是不是故意和我穿一样的?”
  “就是故意的,怎样?”他轻笑着,坦坦荡荡地说。
  祝矜也笑起来,能怎样?
  其实也不是什么情侣装,就是某个运动品牌里的男女同款,她当时觉得好看,便买了白色的,邬淮清随口让导购把黑色的也包起来。
  其心不轨。
  两人戴的墨镜也是情侣款的,他当时特意给她买的和自己一样的。
  祝矜恍然间发现,不知不觉中,他早就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渗透自己的生活。
  她想起两人和好后,邬淮清第一次去她家。从一进门找不到拖鞋开始,再到后来发现自己的东西全部都被她扔掉时,脸阴沉沉得能够下暴雨。
  祝矜当时心虚得不行,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之前他说得那么狠,还以为要一刀两断,那还不把东西清理干净吗?
  她把祝羲泽的拖鞋给他取出来,理直气壮地说:“你先凑活穿一下,等明儿我再给你买新的。”
  邬淮清嫌弃地皱皱眉,才穿上祝羲泽的拖鞋。
  那天晚上,他话少得可怜,眉宇间都是低落,连睡觉时,都背对着她。
  就像个在商场里碰到自己喜欢的玩具,而大人却始终不给买的小孩儿。
  到后来,反倒是祝矜有些于心不忍。
  她从背后抱住他,找着话说:“邬淮清,你有小名吗?”
  “什么小名?”他闷声开口。
  “就是那种家里人才叫的名字,比如我,叫浓浓,祝羲泽,叫咚咚。”说到这儿,她笑起来,“不过咚咚是他小时候才叫的,后来长大了,他坚决不让大家这样叫。”
  她的笑声清脆婉转,无忧无虑。
  邬淮清转过身子,把她抱在怀里,淡淡地说:“没有。”
  “那阿姨平时叫你什么呀?”
  他在黑暗中不由自主皱起眉,回想了一下,说:“就叫我的名字吧,或者什么都不叫。”
  他和骆梧的关系很淡,或者说,骆梧一直对他都淡淡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邬淮清隐约知道,骆梧不喜欢他爸爸邬深,怀他本来就是个意外,生他时,又是她和邬深关系最差的一段时间。
  以至于邬淮清一生下,就被扔给了姥姥养。
  无论是他的童年还是青春期,在来北京之前,他大多时间都是一个人。
  所以,在没有人知晓的世界里,邬淮清其实曾真真实实地羡慕过祝矜。
  他惊讶于大院那么多人对她的宠爱,她是他不敢触碰又渴望的另一种模样,灿烂的、无忧无虑的。
  她身上有着知世故而不世故的通透,不断吸引着他。
  即使不会人人好命如祝矜,但大多人家中也有鸡毛蒜皮的平淡温馨。
  他也曾羡慕过别人家的爸爸妈妈,羡慕放学、家长会时,同学们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场景。
  尽管他们时常会告诉他,说和家里发生很多矛盾,说爸妈有多烦,管得有多严。
  但邬淮清连被训斥的机会也没有。
  骆梧和邬深对他,是真的淡,连一声斥责都吝惜。
  他以为他们两人的性子就是那样,但每当他看到骆梧是如何对待妹妹骆梓清的,他便知道,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骆梧会亲手给骆梓清做生日蛋糕,会给她买她喜欢的裙子,也会在骆梓清小提琴没拉好的时候,毫不留情地训斥她。
  骆梓清从小跟在她身边,还被她冠了自己的姓。骆梧既对她倾斜着浓烈的爱,但又有着作为家长的严格要求。
  母女两人偶尔会吵起架来,然后隔两天,又一起去看电影、逛街。
  不过这些计较,只存在于邬淮清的小时候,到后来,他和骆梧他们一样,也变得很淡很淡,甚至认为曾经那些计较很可笑。
  因为不常见面,骆梓清和他也不是很熟,但有时会给他打电话,说:“哥,我好羡慕你,不用被管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听了只是笑一笑,问:“最近又想买什么了?”
  小姑娘笑嘻嘻地在电话那头点名报了几个东西,她知道,哥哥肯定会买好寄给她的。
  祝矜在他胸前画着圈儿,说:“没有小名呀,那我给你起一个?”
  他笑着捉住她作乱的手,问:“叫什么?”
  她想了一通,也不知道该叫什么,胡乱想了一通。
  “冰冰?”
  “……”邬淮清短暂的沉默后,问,“为什么叫这个?”
  “因为你很冷呀,也不爱说话,高中时大家就叫你冰山美人。”
  邬淮清忽然笑起来,拉着她的手来到自己身上,一路向下,直到碰到某个炙热。
  他坏笑着,问:“哪儿冷了?”
 
 
第48章 话剧   “可是我也很好哄的。”
  他的笑容特别坏, 还问着这么露骨的问题,明明色情到了极致,那张脸却帅到并不让人感到下流。
  祝矜挣开他的手, 只送给他两个字——“流氓”。
  他却像是得到某种许可似的,从被扔了东西的情绪中抽离,在她身上亲身实践“流氓”这两个字怎么写。
  祝矜那晚被折腾到了很晚,心知这人在报她把他东西扔掉的仇。
  第二天醒来,他正在收拾要去公司, 看到她睁开眼, 走过来吻了吻她,然后叮嘱:“早餐在冰箱,你什么时候起来, 记得热一下吃掉。”
  她哼哼唧唧地“嗯”了声, 就是不用正眼瞧他。
  “乖, 我晚上再来。”
  祝矜在空中抬手, 双臂交叉做“不”的姿势,警惕地看着他。
  他笑起来,也不理会,又叮嘱了一番,才走。
  等到晚上邬淮清过来的时候, 鞋柜里照旧没有他的拖鞋,祝矜正坐在沙发上, 抱着一只熊看电影。
  他穿上祝羲泽的, 走过去抱她,打趣道:“不是说今儿给我买拖鞋吗,怎么没买,浓宝儿?”
  祝矜手中拿了一包坚果, 看到他,给他塞了一颗自己不喜欢的核桃仁,然后慢悠悠地说道:“不给混蛋买。”
  “呦,娘娘赐给我的爱称还挺多,一会儿流氓,一会儿混蛋的。”
  祝矜又摸到一颗核桃仁,再次塞到他嘴边,他一口咬住,却连她的食指也给咬住了,还特别色情地舔了一下。
  “你……”
  邬淮清坏笑着,这才漫不经心地松开口,说:“还有什么爱称,一一说来?”
  “爱称个鬼。”祝矜瞪他一眼,“混蛋就是给你起的小名,比冰冰还好听。”
  一提起“冰冰”这个称呼,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昨晚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邬淮清的笑容更甚,透着一股和他周身气质不符的痞气,又莫名和谐。
  祝矜眨眨眼,心虚地转过头,继续看电影。
  她今晚看的是一部贾樟柯的片子,快要讲完了,画面突然变成了男主角和比他大很多岁的老师的床戏。
  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尽量保持表情没有什么异常。
  不知为何,明明是邬淮清坐起一起看,他们明明也做过比这更大胆的事情,她却不自觉有种小时候和大人一起看电视,看到了少儿不宜的镜头时的心虚感。
  忽然听到身旁男人的一声轻笑,祝矜借机转过头来,她的脸上泛着似有若无的红晕,问:“你笑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从旁边又拆了包坚果,第一个摸到一颗她喜欢的杏仁,喂到她唇边。
  祝矜慢吞吞地嚼着。
  他的目光很专注,喂她吃东西时,动作慢条斯理,唇边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他还没换家居服,身上仍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衬衫随着他的动作生出褶皱,在灯下又慢慢地变平展。
  祝矜被他看得忽然心跳加速起来,茫然地吞着杏仁,他像是喂松鼠似的,又喂给她一颗。
  不知是屏幕上的情节太少儿不宜,还是穿着白衬衫的他更少儿不宜。
  等到电影结束,邬淮清拉着她,要去安和公馆外边的超市买拖鞋等一切生活用品。
  祝矜坚决不去,搪塞道:“混蛋想买混蛋自己去。”
  眼看着邬淮清要出去自己买,她连忙叫住他:“等一下——”
  “嗯?”他转过身,看着她。
  祝矜从沙发上坐起来,这才来到自己的衣帽间,把今天下午去商场买给他的一堆东西拎到他面前。
  “喏,比之前扔掉的还要好。”
  邬淮清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骗我?”
  “这不是看你太混蛋,不想拿出来嘛。”
  “忽然觉得。”他拖音带调地说道,“混蛋这个名字,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娘娘开心就好。”
  “……”
  那天祝矜给他买的拖鞋,和她平常穿的也是情侣款。
  此刻,他们穿着情侣运动服,戴着情侣墨镜,本来就是一对儿俊男靓女,走在街上,更加惹人注目了。
  上海的夏天比北京还要热,暑气伴着日光一起洒向他们。
  祝矜和邬淮清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对于这座城市,平常的景点他们都已经不新奇,现在不知道去哪儿。
  祝矜忽然说:“邬淮清,我带你去我学校吧,我欠你一顿我们校园的饭。”
  “嗯?”他有些茫然地转过头。
  “当初,”祝矜顿了一下,说道,“当初我应该带着你在我们学校逛一逛的,不应该丢下你。”
  她舔了一下嘴唇,话语中尽是愧疚。
  当初,她把丢在东极岛上,一个人回来。
  他来找她,她也装作视而不见,甚至最后,在宿舍楼底下,她对他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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