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回来?呵呵,怎么可能?皇叔这一去,他的罪名依旧跑不了,除非……”长公主敲了敲栏杆,笑而不语。
“除非什么?”章若华不解。
“除非直接动手起兵呗,可是只要他敢,这谋反的罪名他是跑不了的。”
“起兵也不过是作困兽斗,陛下在咱们手上,就等于禁军跟金牛卫也在咱们手上,加上你的皇后卫队,有京都这个补给,太子只靠羽林卫如何与咱们斗?”
虽是如此说,章皇后还是有些忧心,“陛下似乎并不完全相信这事儿是太子做的,否则也不会换人了,而且本宫试探过,他确实有些犹豫……”
长公主偏头看着章皇后,她不明白为何这个女人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长进,难道真是被晋安帝保护得太好了?不过这样也好,利用起来真是完全不用费心。
她又逗了一把池塘里的锦鲤,“咱们知道陛下有所怀疑,可是太子并不知道啊……”
见章皇后一脸疑惑,长公主也懒得解释,只叮嘱道:“反正皇后娘娘也不用管那么多,你只需要在陛下身边把他‘照顾’好就行了。”
这提醒了章若华,她忍不住小声问道:“那药当真对陛下身体无损?陛下可受得住?他的身体似乎大不如前了。”
“怎么?皇后娘娘不忍心了?”长公主语带嘲讽。
当然不是,章若华心里否认,但她自己也知道,她能如此全仗着晋安帝的宠爱,若太子倒台前他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母子岂不是任人宰割,好歹要等到齐王上位之后。
不过她嘴上还是道:“毕竟这么多年夫妻,本宫也不想陛下有什么意外。”
“你放心吧,不过是让他暂时精力不济罢了,方便驸马暂时接管朝堂对付太子,无碍的。”长公主安慰道。
章若华还是有些犹豫,上次被宋舟反水的阴影还在,她并不敢再随便用药了。
长公主见她如此,意有所指恐吓道:“你若是犹豫也可以不用,只是效果没那么好罢了,到时候太子若不上当,陛下又真不疑他,总不过是维持原状罢了……”
维持原状?一听这话章皇后就受不了了,长公主夫妻还能置身事外,可她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甘心让她母子屈居太子之下,任人宰割?
见章若华神色松动,长公主知道这事儿成了一半,她继续道:“也说不一定,太子跟陛下向来不亲近,父子俩猜疑不定,说不得太子想都不想直接带兵反了,也或许他会乖乖听话,进京接受审判……”
以太子的狡诈,怎么可能?这戏必须要来真的,不然怎么可能瞒过东宫眼线?
章若华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长公主眼见着计划一步一步顺利推进,她很是开心。
唯一遗憾便是齐王府至今还没有传出萧明月的喜讯,她这个岳母怎么好去跟女婿说,她心思转了转,决定把目标放在章若华身上。
“唉,阿月那不懂事的,我跟驸马是一心都在齐王跟娘娘身上的,只是不知娘娘跟殿下是否嫌弃她了……”
章若华一听此话,赶紧否认,“长公主此话何意?阿月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她是性子直,上次她直言本宫并不怪她,更何况阿喻打小就喜欢她,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当个宝似的……”
长公主亲近地挽了章皇后的手臂,“他们夫妻俩感情和睦,我跟驸马都很欣慰,只是你也知道,这人呀一旦上了年纪,就想抱孙子,他们也成亲好一段时日了,怎么还一直未曾传出喜讯……”
章若华其实也是希望齐王府早日开枝散叶的,可是齐王似乎并不热衷此事,她也心疼自家儿子摊上这么个女子,只是到底还要仰仗长公主夫妻,现在只能哄着。
她也知道,长公主夫妻这般费力帮助是为何,不过是为了萧明月能当上正宫皇后,他萧家继续把持这朝堂罢了,最好以后再扶持萧明月的孩子上位,继续萧氏的荣光。
章若华虽厌恶长公主夫妻,到底没办法摆脱,她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齐王真的上位了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她忍着恶心亲热地拍了拍长公主的手,“这也是本宫的一桩心事,之前就找太医替阿月调理过,你放心,明日阿喻进宫侍疾,本宫定会好好说说的。”
长公主惯是看不惯章皇后的,不过为了以后她也不得不忍了,“那我跟驸马就等着好消息了。”
一时间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而萧明月,却不得不再一次面对她惨淡的命运。
第82章 在这皇城宫内,咱们行医……
齐王府,晚荷院。
倒春寒,又遇上下雨天,绿映此时的心情也跟这天气一般,她忐忑的在厢房门口望了望。
昨夜齐王还是第一次踏进这晚荷院,她本来心里很是开心,可是自熄灯后主屋里哭泣、叫骂、摔打声不绝,她本想闯进去看看,却被醒事嬷嬷教训了一番。
后来声儿渐渐消了,主屋要了水,齐王离开后,嬷嬷嘱咐了几句也终于跟着满意地离开,她想进去伺候,齐王妃却不准她进去。
绿映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天亮了,齐王妃依旧没有唤她,她忍不住轻轻敲了敲门,“王妃,王妃,您可曾起了?需要奴婢进来伺候么?”
一直等不到回应,绿映急得快哭了,再这样下去,若是齐王妃出了什么事可怎生是好?
就在她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厢房里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
“绿映,你进来吧。”
那声音沙哑干涩,又补充了一句,“只你进来。”
绿映支开了身后的小婢女,轻轻推门而入。
房间内一片狼藉,花瓶摆件被扔了一地,还有些布料碎片,绿映心里一颤,她急忙走了进去,只见萧明月□□躺在床榻上,面如死灰。
她快步上前,发现萧明月身体冰得可怕,赶紧替她将被子裹上,忍不住哭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萧明月却在她碰到她时大吼,“别碰我!离我远点!”
绿映有些不知所措,“王妃……”
萧明月越发烦躁,她愤怒地吼道:“别叫我王妃!离我远点!滚开!”
绿映只好改口,顺着她道:“郡主,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奴婢是绿映呀,您不认识奴婢了吗?”
萧明月好歹恢复了一点神志,“绿映?”
她看着她良久,终于对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哇……呜呜……绿映,他不是人!季景喻他不是人!”
绿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昨晚上嬷嬷神秘莫测地告诉她说这是做女人都要经历的事情,绿映觉得可怕,嬷嬷还轻轻地拉了她的手告诉她莫怕,做女人都这样。
萧明月一边咒骂一边哭泣,嗓子很是有些哑了,但她也不许绿映做其他的,只陪着她,绿映没法,只好细细哄她。
终于,萧明月哭累了,她擦了擦眼泪,吩咐打水来。
好在昨晚上早有准备,绿映赶紧吩咐了人将热水放好,萧明月坐在浴池里,拿着香胰狠狠搓着身体。
眼见着她身上都是淤青掐痕,她自己还如此用力,绿映心疼道:“郡主,还是奴婢来吧,您这样会受伤的。”
萧明月冷冷看了一眼,拒绝了,她继续用力搓着,似乎要洗下来一层皮,“你别说话,让我静一静。”
郡主这样可怕的眼神绿映还是第一次见,她吓得不敢说话,只得等在一旁候命。
“你可不能怪本王,本王根本就不想踏进这里一步,要怪就怪你那好父母。”
“你最好祈祷你能一次怀上,不然咱们都还得继续折磨彼此。”
“痛苦吗?难受吗?本王也很难受……你为什么……为什么……心心念念都是他?”
……
萧明月将头埋进水里,她想憋死自己,然后就能忘记昨夜他边进攻边说的那些伤人的话……
可是只一会儿,她就猛地抬起了头大口呼吸,窒息的感觉太过难受,她做不到放弃自己,她想凭什么她要来承受这一切?
章皇后讨厌她却捧着她,季景喻嫌弃她却又娶她,她的父母为了权利嫁掉她,甚至还让这个男人欺辱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错在投错胎,错在她姓萧,不然,季景辞也不会如此抗拒她,她也不会被逼无奈嫁给季景喻这个禽兽……
昨夜噩梦般的经历她再也不要了,萧明月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孩子?权利?”
呵呵,萧明月突然嘲讽地笑了起来。
绿映默默看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想上前劝解一番,可是看萧明月这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低头不语,小心伺候。
*
自晋安帝下令彻查巫蛊惑乱一事,整个皇城便闹得沸沸扬扬了,宋舟这几日在太医署也听了不少传言,她心下担忧不已。
听闻太子太师徐聘跟东宫少詹事陈楠被禁了足,她再也按耐不住往西苑而去。
墨柏枝见到宋舟很是意外,她有些焦急道:“小舟,这个时候大家对东宫跟太子避之不及,你怎么还往西苑凑呢?”
听她如此一说,宋舟心里更是担忧了,“墨姨,这是什么话?我早就跟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如今这情况,我怎能置身事外?”
墨柏枝心知宋舟误会了,她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下情况不明,太师跟少詹事又联系不上,西苑这边也只能等着殿下的指示,你是殿下在意之人,又好不容易撇清干系,此时更要明哲保身。”
宋舟想起那日季景辞离开前叮嘱她的话,让她有事去太师府找徐聘,不然则离开京都去麻风村暂避,可是他此时有了麻烦,她怎么可能不明不白就这样躲着?!
她深吸了口气,“墨姨,你跟我说清楚现在情况到底如何了?”
墨柏枝见宋舟神色坚毅,心知瞒着她也无用,只会让她乱想,她叹了口气,“唉,这次这事儿明显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东宫出了纰漏,有人指证殿下请巫医诅咒陛下跟皇后,所以殿下的腿疾才会好得如此之快,偏偏陛下旧疾复发,他又向来忌讳巫蛊之事,所以更加生气,听说上次还连夜召集了好几名太医看诊。”
“现下陛下有所犹豫,太子虽并未被定罪,但听说近日一直是章氏母子在侍疾,朝政几乎被萧元崇一系把持,这往后如何真不好说呀……”
宋舟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那景……他可知道情况?可有准备?”
墨柏枝点头,“前些日子徐太师已经去过信了,陛下派了临江王跟蔡项去往少康山调查,殿下应该有数了,只是现在难免有些进退两难……”
“临江王……”宋舟还记得那个肥头大耳的王爷,他是宗正寺卿,之前在宴会上见过,很明显就是长公主跟萧元崇一系的,他们过去,能调查出什么好结果。
墨柏枝当然明白了,见宋舟神色,也知道她心里有数。
现下晋安帝在朝明殿养病,除了章氏母子其他人一概不见,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未可知,西苑的人也插不进去,他们迫切需要知道皇帝的具体情况。
而宋舟在太医署,是有可能接受到这些情报的,虽然不想她再搅进来,但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墨柏枝沉吟片刻,终是开口:“现下祭天大典还未完成,殿下还可以拖些时日,若是完成了,陛下久未露面,情况不知,一切都是章氏母子出来传话,殿下若贸然回京都,只怕更是危险。”
宋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她拉住了墨柏枝的手,“墨姨,或许我有办法能打听看看陛下的情况……”
墨柏枝看着她,郑重提醒道:“小舟,这对你非常危险。”
宋舟毕竟狠狠得罪过章若华,若是趁现在章氏母子没有空来对付她,她尚可直接跑路明哲保身,若是被他们逮着机会了,尤其是知道她在探听消息,只怕宋舟会很危险。
宋舟拍了拍墨柏枝的手:“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太医署就在皇城最里宫城外围,宋舟甫一回来就往御药房走,无他,御药房后堂是整个太医署的配药之所,要想知道皇帝的病情,可以先去看看王院正准备的药材。
来到王院正专属的正堂,门是虚掩着的,皇帝的药都是院正亲力亲为,里面有研磨声,应是有人,宋舟直接敲了敲门。
“院正?王院正?您在里面吗?宋舟有事来向您请教。”
王院正不似周院丞左右逢源,他能坐上院正全靠一身精湛的医术得晋安帝欢心,平日对喜专研的宋舟也多几分关照。
他是受太医署正统教学的,对于宋舟这样经验丰富的野路子,时常觉得新奇,两人又都爱交流医术,相处颇为融洽。
一听宋舟有事请教,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开了门,“是宋舟啊,先进来吧。”
宋舟本就想进去看看他在配什么药,此时便从善如流,跟着他进去了。
“你今日过来是有何事?这配药房有些乱,你小心些……”王院正一边继续配药一边问宋舟,还不忘提醒她注意一点。
宋舟看着王院正身上不小心沾上的药渣,双目偶尔往他身前的药包扫,“是这样的,院正,我师父的笔记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我想最近就拿去刊印了,只是我对这京都的商家不熟,您可知这刊印医书哪家书社比较好?”
王院正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斟酌道:“杏林书坊吧,你打算印多少?往日咱们太医署的医案笔记还有部分藏书都是在他们家刊印的,他们家还会负责售卖的,先说好啊,这笔记印好了我太医署得留几份的。”
王院正如此给脸面宋舟很是感激,想到今日过来的目的她有些惭愧,只好笑眯眯地朝王院正拘了一礼,“承蒙院正不弃。”
王院正也笑笑,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宋舟不用客气。
她瞥了一眼药包,还有几个药材看不太清楚,“今日无事,院正大人可要下官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