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王二麻打了个手势后,风红缨悄悄将木仓上膛。
眼下雪虐风饕,这帮人藏在这不下山,想来山下有边防军驻扎。
换一句话说,这几人下不了山。
之所以朝他们仨开木仓,大概是饿得受不了,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也要想走抢他们身上的干粮。
既然如此,风红缨选择主动出击。
“不能再开木仓了!”
“子弹不充足!”
“还要留着对付山下那些人……”
风红缨悄无声息匍匐到斜侧山坡时,躺在另一侧山坳处的几人正饥肠辘辘地讨论着怎么截杀她。
举起木仓,风红缨毫不犹豫地将木仓口对准其中一人。
砰得一声响,藏在山坳处的几人慌得忙坐起。
最边上的一个太阳穴被射穿,鲜血溅了几人脸上身上都是。
脑门还冒着一股热烟。
几人瞳孔骤缩。
他们想逃,可惜饿得已经没力气,哪怕是挪动插在草丛中的木仓去射杀风红缨都做不到。
风红缨木仓里还有两发子弹,一井打出去后,又有两个人相继倒下。
这期间留足了时间让最后一个人用力将木仓拔出来。
那人的确拼劲全力将木仓拔了出来,见风红缨没了子弹,那人咧开嘴得意地笑。
风红缨也笑,如玉般的手轻拂过眼前的碎发,不经意的动作就撩得那人神魂颠倒。
王二麻不知从什么时候蹿到那人身后,举起的短刃悬在那人的脑门上。
等那人端着狙击木仓回过神时,王二麻双臂已经锁住那人的脖颈,短刃所到之处皆无声息。
一切发生的太快,看到雪地上溅起的朵朵红花,从没见过此等画面的段笑仪双手抱头,啊的连连尖叫。
嗓音激昂划破天际。
能听得出段笑仪的惊恐失色,同时,风红缨也能听出另外一件事。
——段笑仪的下巴脱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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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缴获的狙击木仓,埋敌军尸体时,风红缨顺便将几人穿在身上的破烂吉利服扒了下来。
段笑仪不愿意穿臭男人的衣服,风红缨使了个眼神给王二麻。
几分钟后,段笑仪被举着刀的王二麻逼着穿上了伪装用的吉利服。
处理好厮杀过的战场,仨人火速往鹦哥岭山下赶。
幸运的是一路平安,他们没有再遇上拦截的敌军。
驻防的边境部队听到山上的木仓声后早已等候在山脚。
看到熟悉的驻军军装,风红缨松了口气,一五一十的将他们仨冒风雪来鹦哥岭以及山上遭遇的袭击一井告知给了士兵。
得知风红缨是奢云城内的大夫,士兵激动的语无伦次。
风红缨被带到了军营,在那里,风红缨看到了好几个捂着肚子痛苦干呕的士兵。
边防军设有战地医院,可惜被榴弹炸成一片废墟,目前风红缨呆得这间简陋的帐篷就是新的战地医院。
里边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好几张木质床,能躺在床上的多半是四肢残缺流脓的士兵。
像那些饮用腐尸水而导致肠胃感染细菌的人可没这么‘好’的条件。
他们只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呻吟,踮着脚穿梭在人堆中的只有一个战地医护人员。
医护兵大部分都牺牲了,存活下来的这个医护兵只能先救那些断了手脚的士兵,其他伤员只能干等。
领风红缨进来的排长是个硬汉子,看到面前乌烟瘴气的病房帐篷忍不住抹眼泪。
“大夫,你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
风红缨一时下不去脚,站在门口,她看到那个医护兵草草的将士兵的断臂包扎后就绕去了其他病床。
“师父,她这——”
王二麻看不下去了,翻白眼道:“咋不缝起来?那人的手还有得救哇!”
王二麻的声音粗犷,包扎的医护兵蹲在床边边给另一人绑绷带止血边回头看了眼王二麻。
“你这人站在说话不腰疼,能缝我会不给他缝?别说麻药,连针线都没有,我怎么缝?”
王二麻讪讪闭嘴。
风红缨取下肩上的背篓,闻言道:“我有针线,不过没有麻药。”
“能忍吗?”风红缨问那个断了手指的小伙子。
小伙子咧开发白的嘴唇虚弱一笑:“能!挨刀子的疼都扛过去了,缝几针算什么!”
风红缨笑得竖起大拇指。
医护兵忙起身去接医疗物品,可还没走两步,低血糖一下激的医护兵两眼发黑。
缝针手术事不宜迟,风红缨皱了皱眉,对跟过来的排长道:“我来动手术吧。”
“你?”
一个字饱含了质疑。
医护兵强撑着要站起来,可惜这回头晕的厉害,阻止的话还没出口就彻底晕了过去。
王二麻将人扶起扎了几针。
医护兵营养不良,加之疲累过度,纵是醒过来也不适合做缝针手术。
唯一的一个医护兵病垮倒下后,偌大的病房一下陷入死寂之中。
眼下天寒地冻,敌军又在暗中预谋着伺机偷袭,他们根本就转移不了阵地去城中就医。
所以只能等死?
风红缨淡定地给动手术的器具消毒,王二麻打下手,至于段笑仪……
段笑仪被风红缨安排去外边煎药去了。
见风红缨要来真的,排长懵了。
“你不是中医吗?”
风红缨眨眨眼:“是呀。”
排长哽了下:“中医也能做西医手术?”
风红缨默默翻了个白眼。
“排长,中医也习外科,割肿瘤,剔腐肉,续肠肉等等,通通不在话下……”
排长瞠目,惊得带出家乡口音:“我的亲娘嘞,有这么厉害?!”
第132章 宁可架上药生尘①①
风红缨点头。
看到风红缨蹲下身检查小兵的手伤,排长不敢再多问打搅,搓搓冻僵的手站在一旁给风红缨打下手。
“把他抬外边去,这里太暗了。”
王二麻闻言忙踮着脚过来抱小兵,却被小兵拒绝。
小兵惨白着一张脸,嗫嚅着对王二麻道:“我瞧见了,大兄弟有手艺,大兄弟还是忙去吧,我断得是手指,又不是脚,能走。”
说着小兵从床上挣扎着起身,拖着生满冻疮的脚一步一步往外挪。
排长跟在小兵身后,出帐篷时,排长多看了眼在里边给肠胃感染之人扎针的王二麻。
王二麻其貌不扬,满脸麻子看着有点丑,此刻席地而坐绷着脸,甚至还给人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
可就是这样一个凶巴巴的大男人愣是巧用绣花针般粗细的针灸针扎醒了好几个吐到昏迷不醒的病患。
那些人依旧一脸病态,但看得出来,被扎后痛楚减轻不少。
看到这一幕,皴着脸的排长嘴角扬起一抹笑。
他们这群人看来不用等死了。
-
走出帐篷,外边狂飞的雪花早已将风红缨仨人过来踩出的脚印覆盖全无。
排长领着风红缨转了好几个帐篷。
驻扎在山脚的帐篷很小,里面却塞满了士兵,他们没有床,只能窝在干草里取暖,唯一的照明就是帐篷中央那一堆火苗。
看到风红缨,战士们僵硬得抬起头,让他们惊艳的不是看到风红缨绝美的容颜,而是排长说来得这人是城里的大夫。
一阵兵荒马乱后,男人们热切地站起身,纷纷咧开嘴唇冲风红缨问好。
风红缨点了四个身强力壮的战士过来按压住小兵的四肢,以防缝合过程中出现意外。
然而整个手术过程中小兵都没有动,哪怕疼到五官狰狞,那只断了手指的手臂瘫在木板上都没有挪动半分。
条件有限,手术室只能设在外边,风红缨手中的桑皮线穿过最后一小片伤口时,围站在雪地上的众多士兵齐齐松了口气。
为了固定指骨,风红缨往小兵手指里钉了两根克氏针。
涂抹生肌药粉包扎好后,风红缨再次冲小兵竖了大拇指。
小兵尚且清醒,吐掉嘴里咬出两道深深齿痕的木棍后,小兵的五官骤然一松,痛到涣散的目光开始慢慢的回神。
排长伸手抹掉小兵脸上飘过来的雪絮,忍不住拍了拍小兵冻得通红的脸蛋,感慨道:“宽子啊,你小子真走运!”
被唤宽子的小兵龇着牙,他现在很疼,但疼让他觉得眼前这一切很真实。
哪怕手指尖端露出两根钢针他都不慌,只因大夫告诉他,他的手救回来了,过段时间取下这两根钢针,他依旧能扛着木仓冲锋陷阵。
钉上克氏针的宽子成了营地的稀罕物,回到帐篷,之前那个医护兵立马跑到床前张望。
医护兵在国外留过学,学得是西医,几乎没接触过古老的中医,起初和排长一样,以为风红缨在胡闹,但看过宽子的缝合伤口后,医护兵肃然起敬。
为自己从前对中医的误会而感到羞愧。
这时段笑仪煮好了汤药,草药是风红缨下鹦哥岭随手采摘的,驱寒暖身子用。
煮了一大锅,营地的人都能分到一碗。
热气腾腾的补药汤水一出锅,营地的战士自觉排队。
风红缨做完另一台缝合手术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好几个男人共用一副碗筷。
你喝完,碗再给我,都没有过雪水洗刷就继续饮用。
风红缨皱了皱眉,排长带着人去附近村落告诫村民不要再饮用河里水去了,此时营地都是一帮小兵。
找不到主事的人,风红缨只能喊医护兵去制止这群人。
“传染?”医护兵吓了一大跳。
慌忙扎好绷带,医护兵二话不说就冲进了队伍中。
医护兵是边防兵营里的老人,上前说话比风红缨要有威严。
很快,没碗的人不再续用别人用过的碗筷,那些用过的碗筷用煮沸的雪水高温消毒后才会再次投入使用。
可纵是这么小心,还是有好几个士兵出现了腹泻呕吐,乃至高烧不断的现象。
一时间捂着肚子来简陋战地医院帐篷求救的士兵越来越多。
这帮人中,一部分的确是不小心感染了细菌,一些人则是普通的伤寒病亦或是拉肚子。
在场懂针灸的就风红缨、王二麻和段笑仪,为了加快救治,风红缨让王二麻从头到尾先过一遍病人。
只是感冒发烧的就不要再进帐篷,以免传染。
喝了伤寒药的人被冷风一吹,一个个五官扭曲的不成样,端着裤子直奔附近的草丛。
很快,一股股难以言表的臭气在四周飘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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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后风雪越来越大,风红缨担心抵抗力本就衰弱的士兵再被冻伤,便招呼几个身子骨好的战士跟着她去山上。
战士砍柴,她则去挖点草药。
鹦哥岭四周山脉起伏不断,百草堂药架上一般能买到的药材都能在山里寻摸到,只是外人不认识罢了。
跟风红缨一起山上的两个战士都是小兵宽子的家乡好友,一个叫双子,一个叫陈岁,前者大字不识,后者则进私塾读过几年书。
陈岁本该有机会去大学继续深造,不幸的是一艘轰炸机半夜将书香世家张家眨眼间炸成了废墟。
百口之家的陈家只剩在外读书的陈岁活了下来。
陈岁后来弃学跟着好友双子还有宽子一起投了军。
陈岁十分好学,下山的路上一直追问风红缨采摘的药材叫什么,有什么药效。
风红缨知无不言。
回到营地时,天彻底黑了下来,温度也降了不少。
天一冷,拥挤帐篷内全是跺脚搓手哈气的声音。
夜里光线不足,不适合做手术,因而几人只专注于给一些病重的战士包扎伤口换药。
就着被风吹至摇曳的烛火,风红缨刮掉战士们伤口上流脓的腐肉。
风红缨后来才知道战事初始,敌军的轰炸机就专盯战地医院和炊事班所在地。
还没开打,医护和厨师就几乎全没了。
等炮火连天时,抬回来的伤员先是用担架,后来多到只能用麻袋装。
然而忙碌的医护兵只有一个,这些伤口鲜血流了一路,肠子、残肢到处都是的战士只能等死。
有医护兵在用处也不大,医院基地里的药材早已在炮火中毁于一旦。
没有药,他们就硬抗,草草给手臂绑上绷带后,战士们再次冲进战场。
他们用人肉做盾,弹药打完了就持刺刀,就这样一路杀伐才将人数多他们好几倍的敌军赶到了边防线以外。
现在距离第一次开战已经结束快一周,从村子里归来的排长此刻非常的忧心。
风红缨清楚排长在担心什么。
在前世短暂的生命中,风红缨领兵作战过不下百次,最担心的莫过于敌军的偷袭,尤其当自己这一方处于全盘崩溃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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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陈岁从雪地里挖出三盒罐头,揣着罐头,陈岁偷偷摸摸地往医护兵的帐篷方向走。
风红缨和段笑仪是女人,故而被分到了医护兵所在的帐篷。
医护兵要在死神手中抢人,是营地的宝,她住的帐篷上的破洞最少,纵是如此,寒风依旧哗啦啦的往三人衣服里钻。
陈岁过去时,风红缨正在和医护兵晓慧促膝聊着明天的手术安排。
至于段笑仪……
段笑仪今天一直守在锅灶边生火煮药,从天亮煮到天黑,手上的冻疮痂裂了好几块,歇息时才发现手腕肿得比拳头还要粗。
晚饭是两个冻土豆,段笑仪下巴脱臼不能吃,风红缨便让王二麻敲碎煮成土豆糊糊喂给段笑仪喝。
囫囵喝了土豆粥后,段笑仪累得倒头就睡。
不然这会子要是看到罐头怕是第一个吵着嚷着要吃。
陈岁放下罐头后就跑走了,连风红缨问他哪来这么多罐头都没回答。
医护兵晓慧只看了眼被撕掉标签的罐头就说出了罐头里装得是什么。
“鲜蘑菇,赤贝肉,糖水腌橘子。”
风红缨挑眉,这些可是高档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