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就如祖父所言,既是洒脱肆意,但也过于重情。
瞧着日光大亮,徐语棠才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身子,由着玛瑙服侍着浣洗了衣物,这才去用了早膳,瞧着案桌上那碗御书房特意每日呈上的奶白色药膳,徐语棠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错开了陈慎的内侍将汤BBZL水尽数倒在了花坛里。
昨儿她见了见魏夫人,也瞧见了玛瑙说的那个女子,确实活色生香,也真的很像她堂姐和她。
但她不在意,毕竟她堂姐也并未去世,即便是这宫里再有无数的相似面孔,也只是替身,若是想着伤她脸面,那倒也不会,毕竟魏妃,不就是她特意给陈慎找的。
无论这大显上京城里的那个豪门站出来,都知道她徐语棠的宠爱到底有几分是来自她徐语棠本人,几分是她父辈哥哥所带来的。
她自个儿也心知肚明,以前是她刻意的忽略,但只要细细想一想,她的难堪也是来自前朝父亲被陛下责怪,她的荣光也是来自哥哥胜仗归来。
一恩一宠,一冷一热皆因这皇权平衡。
突然,徐语棠突然就想通了陈慎为何会反悔,重新下旨赐婚封她为皇后,是不是正是因为他知道无论是谁入宫后都会面临这样的皇恩浩荡,所以才不舍得徐语夢去承受这些,明明他喜欢的是徐语夢,明明徐语夢的性情更适合做一个皇后不是吗?
是她笨,以前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
明明陈慎,丝毫不掩饰这些事情。
他从未对她言过喜欢,从未掩饰过两人婚姻之间的利益关系。
如今她来承受这皇后之位的如履薄冰,而她徐语夢却妄想和陈慎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里耳鬓厮磨,享受相爱?
“娘娘.....”翡翠有些不知所措的瞧着一脸泪痕却又带着笑意的主子。
“嗯?”
徐语棠这才回神,竟然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场戏,自一开始就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时至今日才大梦初醒。
这场跨越了她整个少时的单恋,或许早该醒了。
她攥紧手指,一句一句的讲给自己听,但心里的那份疼痛,那份不甘心她骗不了自己。
凭什么她喜欢陈慎是错的,痛苦了这么久,凭什么她就要去承担他们两个爱而不得的辛酸,凭什么她的父亲哥哥以性命建功立业,其成果也要这无能的二房分享,并且不付出分毫。
她绝对不允许,不许徐语夢入后宫。
决不允许徐语夢诞下皇子。
她抬头望向那透过窗户只能瞧见的一线天空,嘴角努力的扬起微笑,那眼眶里却是满满的酝起了水汽,逐渐模糊了视线。
终究.....终究是这四方的天地改变了她的心,再也不复当初。
灵魂的沉沦,远比身体的囚禁更让人害怕,但她却无法控制。
她永远走不进陈慎的心,反倒是被他逼得一寸一寸的改变了自己的模样,变成了自己以往最不喜欢的样子。
后来的几日,陈慎一直都歇在宁安宫,徐语棠自是有所领会。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她特意穿了身明红色团衫,牡丹头上叉着丽水紫磨金步摇,远远望去竟是华贵端雅。
“皇后娘娘如今越是习惯这宫里的生活了。”魏太后穿着暗绣寿的墨色团衫,那带着皱纹的脸依BBZL旧能瞧出昔日的貌美。
徐语棠轻轻用绣帕掩了掩嘴角,目光低垂,顺着光洁映人的大理石砖瞧上那一身威严的妇人,嘴里迎合道:“儿媳虽笨拙,但也该有些进步了。”
“嗯,不错。”魏太后轻轻将茶杯里浮起的茶挥开抿了一口,这才接着说道:“天家的媳妇,虽礼仪举止,心性宽阔也算是其中之一,但最为重要的还是皇嗣。”
徐语棠面色一顿,但稍顿即逝,她缓缓下跪说道:“怪儿媳不懂事,让母后担忧了。”
她神色变化自是逃不过魏太后的眼睛,魏太后含了无数皱纹的眼睛闪过一丝锐意。
“不过这子嗣之事急不得,皇后记在心里就是了,哀家也只是随口一说,到了这个年龄,哀家也只有为儿女操心了。”魏太后目光瞧着下首低着头的女子,心里却是想着早已远去的光景。
一开始她其实并不钟意自己的侄女,也就是如今的魏昭仪做自己的儿媳,除开家室朝堂原因以外,更多的是她不喜那姑娘性情。
她钟意的.......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瞧见徐家嫡姑娘,还是一次花会上,徐语棠礼仪端庄,却不死板,一举一动之间颇为灵动,那张秀丽的脸略显清冷,可那双明亮的眼眸却是称得上双瞳剪水,绝无二致。
那徐语夢也是瞧着不错,端的是大家闺秀的风范,目光沉静自持,但却瞧得见眼眸深处的才干。
可惜了,可惜了。
但儿子虽然心狠,先抛弃她这个娘亲先走了,但做母亲的决不允许原本属于她儿子的东西眼睁睁瞧着这陈氏皇族的他人窃取,坐享其成。
即便是......即便是与虎谋皮。
徐语棠似是无意,又说道:“这魏昭仪如今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魏妹妹一向自是静贞娴淑,不争不抢的,但作为皇后,少不得为这后宫姐妹们谋划一二。”
魏太后这倒是真的有些诧异,她细细瞧了一眼目光盈盈的徐语棠,语气和神情都不似作伪,她难得没有接话,手里捏着一粒一粒的佛珠,轻轻地滚动着。
徐语棠也不接话,慢慢的说起了她宫里如今依旧青翠的竹林。
一时间屋子里的两个天下最尊贵的妇人到是相谈甚欢。
直到徐语棠瞧着天色渐晚,将要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女人略带暗沉的嗓音:“既是皇后娘娘夸赞,那就赐淑妃吧。”
她脚步一顿,随机恭敬道:“尊母后旨意。”
第26章 今儿到真真是个难得的好……
今儿到真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连吹着的微风都带着点难得的暖意,徐语棠微微仰起脸,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内心的宁静。
从太后的寿安宫出来,浑身都带着点不爽利,倒不是说身子哪里有多不适,而是那时时刻刻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的心累。
玛瑙瞧着自家主子眉目疲倦的模样,声音都带着心疼:“娘娘BBZL,咱们乘着轿撵早些回去歇着吧!”
徐语棠鸦羽似的睫毛微微颤抖,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不发一言的扶着玛瑙的手坐上了轿撵。
宁坤宫的红砖绿瓦染上了朝霞的红光,丫鬟们井然有序的在院落里来来往往,一如往日。
华贵,但寂静。
玛瑙瞧着主子那张面无表情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心下很是焦虑,于是先让丫鬟们准备着浣洗的一应器具。
然后净了净手,上前去捏着主子那越发消瘦薄弱的肩膀,试探着开口说道:“主子,可是想要先沐浴?”
徐语棠却是不想开口,她将脚上的绣鞋踢开,转而整个人面朝榻子趴在了上面,明晃晃的不想说话。
案桌上沉香缭绕氤氲,山河屏风犹如梦中画卷,在云雾缭绕间逐渐瞧不清模样。
“娘娘,”翡翠神情严肃,她先是瞧了眼玛瑙,看见她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她也不是没看见主子那疲累至极的模样,但这消息实在是有些重要。
正在犹豫之间,还是徐语棠受不了翡翠偌大个人站在面前不说话,于是开口说道:“说吧。”
“娘娘,永宁伯世子病逝了。”
“哐啷”
翡翠的话语刚落,那原本大好的晴天却是突然电闪雷鸣,徐语棠透过窗户这才发现外面早已是与云密布,黑压压的天就像是要倾幕而下,吞噬这还留着余温的天地。
早知这一切会是这样,徐语棠想,或许她不该去认识陈慎。
即便永宁伯世子妃是徐语棠的嫡亲堂姐,但到底如今她是皇后,所以只是派人前去吊唁,她并未前往。
此时,御书房。
犹如要将这天地重新洗刷干净的暴雨,像是弹珠一般砸在这绿瓦间,又溅起无数的水珠。
一个跪在大理石上的黑衣人,浑身上下湿透,脚下都洇起水。
陈慎目光瞧着这雨幕,手里把玩着什么,声音冷硬:“死了吗?”
“属下亲自确认过,死了。”黑衣人声音恭敬的说道。
“呵。”
陈慎一声轻笑,随手将手里捏着的东西随手放置在锦盒里,目光冷然。
内侍下意识瞧了一眼,发现是块质地上好的玉佩。
即是如此,那就随她所愿。
不过,皇后那里怕是要不好处理了。
雨顿稍歇,转瞬间天空挂起了一弯彩虹,徐语棠穿着寝衣站在窗户前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呼出去,感觉心中沉闷除去了不少。
不过,一转眉,就瞧见了远远走来的男人,整个人身形笔直,那一身难得穿的月白色衣衫走在这大雨过后的红砖绿瓦间,就像是这场雨洗刷了这天地,就是为了犹如天神谪仙一般的真龙天子降临人间。
她以往最是喜欢陈慎这样穿,那原本就及其俊朗的面容,最是配这样干净飘逸的衣袍。
不过陈慎想来喜玄色或黄色,很少穿月白色。
玛瑙和翡翠自是知晓的,两人下意识的瞧了眼徐语棠。
徐语棠却是眸光沉静,就像是瞧见了一个陌BBZL生人一般。
她的心口却是哽着,不上不下的,难受的紧。
陈慎几步就走了近,他也不在意徐语棠的沉默,目光瞧了眼她身上只穿了寝衣,开口说道:“为何只穿这样的单薄?”
翡翠连忙去拿了件斗篷将徐语棠裹住。
他未得到徐语棠的回应,想了想最近他对魏昭仪的恩宠,以及今日她特意去找魏太后给魏昭仪升妃位的事情。
“皇后不必为此困扰,魏家.....”陈慎语气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你自可放心。”
徐语棠瞧着陈慎的面容,那顿足的话似是有无数的未尽之言。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语气到是笃定:“陛下想差了,臣妾并非因淑妃恩宠忧愁,皇恩浩荡,一恩一赐皆是天恩,陛下雨露均沾,自可让这后宫为陛下开枝散叶,而臣妾作为皇后开心还来不及呢,那里会学着那些糊了眼睛的人,尽做些丢皇家脸面的事情。”
陈慎似是很诧异,他神色莫变的看着那张清丽素白的面容,半晌后,开口道:“皇后心胸宽阔,朕很是欣慰。”
徐语棠刚打算接话,就瞧见原本坐下的陈慎突然起身,语气冷淡异常:“既然如此,那朕今日就去悄悄张贵妃吧。”
话一说罢,也不等徐语棠起身行礼,竟是径直离开了。
但她还是起身,依着规矩行了礼。
当晚,徐语棠正睡得上好,突然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捞起来,揽在了怀里。
她被惊醒,昏昏沉沉转过头就瞧见明显有些醉意的陈慎,和掌着灯一脸惊慌的翡翠。
“陛下?”
徐语棠起身,用眼神安抚了一下翡翠。
陈慎的动作弄得她有些不舒服,而且他的神色也让她有些紧张,于是她想起身让丫鬟备醒酒汤,和浣洗的一切器具。
因着夜里徐语棠不喜人多,于是屋子里现在只有翡翠手里的一盏灯,灯火朦胧,那因着动作,从衣角出若隐若现的起伏,那白腻的不赢一握的腰肢,明明是习武的女子,却是轻轻用力一点,就会变得青紫。
“嗯....”陈慎喉结轻轻地滑了滑,将眼前原本撑起的身子一把拥入了怀里。
徐语棠惊呼出声,仓促之间抬头只来得及撞入一双漆黑的眼眸里。
就在她以为陈慎会直接有所动作的时候,陈慎却只是紧紧的抱着她,目光流连在她那张睡得红润的脸上。
平日里冷硬的嗓音此刻却是低沉中带着缠卷:“语棠,乖一些。”
徐语棠原本有些暖热滚烫的心却是一层层的落下,最后只剩下空荡荡的心。
“陛下想臣妾如何乖?”
她双手主动圈住陈慎的脖颈,脑袋却是在他宽阔的胸口上蹭了蹭,让他瞧不见她低垂的目光。
“朕始终只有你一个皇后,无论期间发生了什么。”陈慎瞧着怀里发髻有些凌乱的头顶。
第27章 “皇上为何这样说?”徐……
“皇上为何这样说?”徐语棠气息柔柔,像是她只BBZL是单单这么好奇一问,甚至语气间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夜间的凉意一寸一寸的爬上了徐语棠的背脊,慢慢的渗进了她那空荡荡的心里。
她感受着男人胸膛上平稳的起伏,陈慎虽然瞧着浑身散发着千年不化的寒气,但那身上却是格外的温暖。
男人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纤薄的背脊,他的神情第一次有些犹豫。
但就在徐语棠瞧着他不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陈慎的目光却是悠远。
“你乖一点,语棠。”
徐语棠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她只是低下头假装自己困意来袭,让自己陷入黑暗之中,渐渐地睡去。
第二日,她瞧着陈慎的内侍呈上的汤水,习惯的端起玉碗轻轻地倒在了养了一株兰花盆里。
纵是知晓千般不该这样做的理由,但徐语棠也劝慰自己,也许如今并不是怀孕的好时候,大显和敌军如今正是交战之际,陛下在朝中也是十分的忙碌,自个儿作为皇后自是应当担起责任,切不可为了一些事情耽误了这大显后宫的运转。
况且,这魏家行为甚是诡异,她该多放些心思才是。
想到此处,徐语棠就让翡翠唤了张贵妃过来,说是新得了一张曲谱,姐妹二人探讨一番,也不失趣味。
张贵妃那张可人的脸充满了诧异,但她也不是不懂事儿,前儿魏尚书亲给皇后请求让其夫人来后宫瞧一瞧魏淑妃,过了两日也准她的母亲也入宫瞧了瞧她。
这也就是皇后和妃嫔们的区别之一了,皇后可自行召见家人,但嫔妃们却是没这个福分了,得皇上或者皇后恩准。
虽说成为皇妃最是荣光,但日夜待在这后宫的酸楚,也只有她们知晓了。
她理了理苏绣锦缎红纱的裙儒,目光低垂,那张可人明艳的脸露在眼光下,自是有一番风情。
前儿她母亲前来,除了关心她身子是否安泰,陛下是否宠爱以外,还告知她如今徐家正是风光荣耀之时,她即便心里再有积分不忿,也得退让三分,切不可像以往一样张扬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