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开五指,又一次贴上了藤蔓,查克拉流逝的感觉再一次清清楚楚地传入身体里。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伸展开来的五指,“原来……这就是无限月读。”
“你知道这个术?”旁边的千手扉间板着一张脸。
我顿了顿,扶着膝盖站起来,“宇智波石碑上刻的东西,我的万花筒比斑开得要早,我是宇智波一族第一个永恒万花筒写轮眼,没理由不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斑居然真的会信这个东西。”我看着白昼一样的天空。
“这个术真的是六道仙人留下来的吗?”千手扉间问。
我甩了甩手,“石碑上是这么写的。”
“石碑上?”千手扉间顿了顿,“宇智波那块祖传的石碑?”
“那也不见得是真的。”我说。
话一落音,我立马感受到了千手扉间投过来的异样的眼神。
我蹙了蹙眉头,“你的眼睛不想要了?”
被秽土转生弄出来之后,这个人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换了以前,他绝对不敢想目前这样,态度说的上是平和地跟我交谈。
没听人讲过,死了之后态度也会改变啊?
宇智波对于自己的家族高度自信,对于从石碑上解读出来的东西也是深信不疑,我这样这样一个人,在宇智波一族之中十足十是个异类。
也无怪乎千手扉间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千手扉间立马挪开了眼睛,“雨歌。”
我放下了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问:“做什么?”
千手扉间深吸一口气,“为什么……当初要放走大哥和我?”
放走你哥和你?
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有这事?
我脑子暂时没转过来,皱着眉头回了他一句,“心血来潮罢了。”
我觉得他应该讲的是千手柱间还顶着个西瓜头的时候的事情。
这件事我们可以不提吗?
当年没烧干净千手柱间的头发,我到现在都后悔。
千手扉间的眉头直接拧成了一个疙瘩,“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说,“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了吗?”
“你和大多数的宇智波都不一样。”千手扉间的话出乎我的意料,“你对千手的憎恨,没有那么强烈。”
食指和大拇指的指腹相贴,我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
我扯了扯嘴角,还以为他要问什么鬼东西,原来是这点破事,很重要吗?
“因为没人教过我去憎恨千手。”我开口,“哦不对,后面那群老橘子是教了,但是我左耳听右耳出了。”
一到族会老子必定摸鱼,以往我很少参加族会,几乎都是我父亲在参加,族会除了一些必要的事务之外就是在一遍遍地强调不能忘记仇恨,除了族会的必要事情之外,老爹几乎没有跟我讲过除此之外的事情。
他只告诉我:“你得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
“人们的所作所为,往往被自己的认知所支配。”
“这世界在每个人眼中都是不一样的。”他说,“你可以尝试去否定一些事情,但是你必须有这个能力。”
那我想要否定你揍我这件事情。
老爹顿了顿,告诉我可以,但是前提是我得打的赢他,不然我还是得被他打。
于是我就被他揍了,被揍得老惨了。
死老头子的训练简直是严刑,现在回想一下某些细节,能省略掉如此多的东西,没准老爹当年在族会上也是摸鱼的一把好手。
女承父业,我在族会上摸鱼的本事早就不输给父亲了。
父亲去世之后,我便继承了他在宇智波一族的地位,族会自然也得去参加,摸鱼这个习惯无论如何都改不掉,好歹有田岛大哥给我笔记抄,族会重要的人物事项,田岛大哥挑挑拣拣地给我讲了重点,否则我指不定会给那帮老头子叨逼叨逼叨死。
我记得某一次摸鱼当场给一个老头子逮着了,老头子定定地看了我许久,许久之后才开口对我说:“宇智波雨歌,你不愧是宇智波龙介的女儿,即使在族会上,也和你那死去的父亲一样目中无人。”
宇智波龙介,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名字在宇智波一族都是禁忌,能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父亲的名字的人,屈指可数。
得,老爹在族会上摸鱼的事情实锤了,当事人都蹦跶到我面前来了。
谁也不能在我面前提我的父亲,因为在座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
当天下午,我直接对那个老头子发出了挑战,众目睽睽下,在训练场打趴了那个目中无人的老头子。
自此,没有任何人敢在我的面前提起我的父亲,无论我在族会上如何摸鱼,除了田岛大哥,也没人敢管我。
斑继任族长之后我基本上都是在族会上摸鱼,旧伤复发之后我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去战场,长期处于一种带薪休假的状态,不用执行任务,摸鱼也没人管我。
也没人管的动我。
对于我摸鱼这件事情,斑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家族的仇恨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有意义,那也是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杀了斑和泉奈之后。
我的世界很小,我不像斑和千手柱间,有着可以改变世界的理想。
我的世界就这么大,就这么大点的世界里只有那么点人,其余的人都不在我的人生里,那么我自然也不会有类似于‘让全世界都得到幸福’这种理想。
我督了千手扉间一眼,“历史这种东西,从不同人的口中说出来的版本都是不一样的,你不会不明白。”
千手扉间顿了顿,“你说的没错,但是以宇智波一族的秉性,你居然会怀疑石碑上的内容的真假。”
我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喜欢以偏概全啊。”
“我所见过的宇智波,除了你和镜,都是如此。”千手扉间直言。
我嗤笑一声,“那你把我当做一类人不就好了?”
千手扉间好像愣了一下,转而说:“你为什么会怀疑石碑上的东西?”
我抬头,白昼一样的天空,明亮,却并不光明,这不是真正的光。
“我老爹告诉我,不要过分相信某件事情、某个人。”我轻轻说,“所以我不会相信什么六道仙人,我没见过他,也没必要相信他,自然也不会相信他刻在石碑上的东西。”
“目前看来这个术也确实不值得相信。”我说,“大致来说,就是给所有人一个幸福的梦境。”
“幸福的梦境?”千手扉间思索了一下,“果然是个超大型的幻术。”
“不只是这样。”我说,“再精良的幻术对人的作用也有期限,无限月读的期限恐怕是人的一辈子。”
“一辈子沉浸在幻术里。”白毛秒懂了。
“一辈子让人沉浸在幸福的梦境里。”我说,“在梦境里,人可以永远幸福下去。”
“虚假的幸福。”千手扉间凉凉地说。
“怕是不止如此。”
天空的月亮宛若白昼的太阳一样耀眼,秽土转生的眼睛不会因为强光而受到刺激,我怎样看都可以,月亮上的勾玉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我的瞳孔里。
有人说天上的月亮是一块巨大的陨石,可是现在我的眼中,比起陨石,月亮更像是一只巨大的……写轮眼。
“让所有人永远沉浸在幸福的梦里的代价,怕是所有人的生命和查克拉。”
“大侄子果然还是……太好骗了。”我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也信?
千手扉间:“……”
你对你大侄子的认知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
宇智波斑记得宇智波雨歌死在一个下雨天。
宇智波斑原以为宇智波雨歌不会再去战场了,几十年相处的时间里,他和弟弟泉奈都心知肚明,自己的姑姑虽然喜欢殴打别人,但是她并不喜欢杀人。
揍人和杀人是两码事,而到了战场上必须要杀人。
但是出乎意料的,第一次忍界大战爆发之后,在白绝传递回来的消息里,他听到了雨歌的消息,战国时代的罗刹,时隔多年,再度回到了战场上。
为什么呢?
你不是不喜欢杀人吗?
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呢?
你已经很累了。
休息吧,休息吧。
就这样,在木叶安安静静地生活,安安静静地活到老,安安静静地做你喜欢做的事情,这样不好吗?
宇智波斑没有想到,战争结束后,宇智波雨歌会跑到雷之国去。
千手扉间也在雷之国,貌似是两个忍村之间开始的战后和谈。
宇智波斑不认为这次和谈能成功,即使能成,也是暂时的,猜忌、憎恨、恶意,这些东西永远不会停止。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姑姑会跑到雷之国去。
你去雷之国干什么?
木叶的忍者现在去雷之国完全就是一头扎进虎穴里去!
如果是几十年前的宇智波雨歌,宇智波斑想必不会像那时一样担心,可是如今的宇智波雨歌,一身的旧伤。
宇智波斑知道,下雨了,那些曾经受过伤的部位又疼又难受,从里到外折磨着宇智波雨歌的□□。
宇智波雨歌撒谎的功力在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面前从来都不及格,即使小心翼翼地隐瞒,仍旧落进了他和弟弟的眼里。
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干看着她疼。
又下雨了。
宇智波斑走出洞穴的那一刻,心脏狂跳,大雨把世界遮掩成了黑色,所有的东西笼罩在黑暗里。
心脏在疯狂地跳动,不祥的预感瞬间充盈了全身。
赶到雷之国的时候,宇智波斑找的是宇智波雨歌的尸骨。
衣服被混着血的雨水浸湿,皮肤被雨水泡到发白,黑色的发丝黏在脸颊上。
没有了,没有了。
他的弟弟,他的姑姑,他的朋友,他什么都没有了。
宇智波斑小心翼翼地把雨歌从水里抱出来,放在背上,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沿着原路返回,雨水打在脸上,很冷,背上的人没有一点温度,更加的冷。
如果她还活着,像这样被他背着走,一定会高兴地叽叽喳喳个不停,可是现在人在他背上却乖巧得不得了。
他情愿雨歌吵闹点。
说话呀,你说话呀。
没关系。
宇智波斑背着背上的人慢慢地往前走,磅礴的大雨哗啦啦地下,不停地下。
没关系。
等等我,等到我实现梦想的那一刻,你就可以从死亡之中去到幸福的世界了,你会和泉奈在那个幸福的世界里重逢。
再等等就好。
再等等……
“就像是你把带土当成棋子一样,你也是我的棋子,宇智波雨歌的死是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过是完完全全地斩断你与这世间的联系,让你义无反顾地投入月之眼中去。”
直到那只手贯穿了他的胸口,手的主人毫不余力地嘲笑他。
黑色的液体淹没了全身,庞大的查克拉涌进身体里,身体就像是一个鼓胀的气球,不断地膨胀,濒临炸裂。
原来,害死她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他自己。
*
黎明未升起之时的世界是黑暗的,群山之间的天空是浓重的墨色,山脉起伏的曲线上隐隐约约朦胧的微光。
天要亮了。
有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就连平时桀骜不驯的炸毛也温顺起来,老老实实地垂落到了地上。
比当年的终结之谷一战还要的虚弱。
我慢慢地走过去,走到他的身边,慢慢地坐到了地上,轻轻托起他的头,放到了膝盖上。
斑的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瞳孔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惫。
我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按在他的眉心,想要揉开他的眉宇间化不开的疙瘩。
“累吗?”我轻轻问他。
斑顿了顿,轻轻告诉我,“有点。”
我想要笑,但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你的嘴巴真硬。”
我垂下眼睫,淡淡的剪影打在眼底,“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斑抿了抿唇,很久之后才再度开口,“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我说。
“我……什么都没做到。”斑告诉我,“你想要休息,我甚至没能让你寿终正寝,你喜欢火之国北部的枫叶,我让你被困在了木叶。”
我摇摇头,“如果我想要走,没人拦得住我。”
那时候的千手柱间已经死了,木叶的最高战斗力也不是我的对手,只要我想走,我随时都可以走。
可是我不想走,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你认为我打不过千手扉间?”我说,“我会跑去战场上,是因为我想。”
“你知道吗?”我轻轻抚摸着斑的鬓发。
我抱过小时候的泉奈,但是很少抱过小时候的斑,那时候的斑是个别扭的死小孩,小小年纪像是个古板的小老头儿,死活不肯让我抱。
我抱着还是婴儿的泉奈,轻轻地抚摸小婴儿头上柔软的胎发。
枕着我膝盖的男人已经是个将近一百岁的老头子,可是如今,在我的眼中,他似乎又变回了当年的小孩儿,甚至比当年要柔软一点。
“我看到镜,想到了当初的你和泉奈。”我轻轻说,“我还小的时候,有个前辈对我很照顾,镜是他的后代。”
“前辈渴望的东西,你也渴望过,你渴望的东西,镜也渴望过,泉奈很喜欢笑,笑起来很温和,镜笑起来很温和,宇智波笑得那样温和的人,很少。”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别把太多的事情压在自己身上,很多事情,很多时候,自己想要的幸福只能靠自己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