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微皱反问道:“什么文件?”
“你看了就知道了,老板,那个……”
“你有事直说,我很忙。”
霍铭霄眼看陆鸢要进院子了,心急的喊了一声“沅沅”,小家伙听到他声音回了头,兴高采烈的想过来就被陆鸢拽紧了手腕,沅沅委屈到嘟嘴可是要听妈妈的话,只能瞪着大眼睛看向他。
“你别墨迹了,我有事要处理,挂了。”
栾承“哎哎”两下,始终比不上他挂断的速度,紧接着收到了谢里曼家族的讯息,脸色瞬间沉下去。
霍铭霄消停没一会又接到栾承的电话,他按断后对方又打来,霍铭霄直接调了静音绝不让他打扰到自己。
他走向大门口,陆鸢的保镖已经拦住他。
“霍总,您还是请回吧。”
霍铭霄轻笑道:“我找陆总有事。”视线看向陆鸢,再看向陆沅沅,小家伙甩着陆鸢的手小声求她,“妈妈,是爸爸呀。”
霍铭霄得了甜头继续哄她,“沅沅,我来跟你道歉的,让你吃错了东西过敏了,是我不好,沅沅怪不怪爸爸啊。”
陆鸢的指尖就要深掐进肉里,他怎么好意思称呼自己是沅沅的爸爸!陆沅沅就是喜欢他,霍铭霄一出现她就生龙活虎了,想靠近又碍着陆鸢的面不敢上前说话。
偏偏陆鸢对此无可奈何,她身心疲惫的赶回来还是抵不过霍铭霄一句哄着说出口的道歉。
陆鸢格外心累,往日看紧了陆沅沅不让她接近霍铭霄,此时她却突然放了手。
陆沅沅以为她同意了,欢快的朝他奔去,而霍铭霄看出了陆鸢的疲惫,“陆鸢。”她没转身看他,只顾着往院内走,那架势竟是连沅沅都不顾了。
“陆鸢!”霍铭霄往前一步再唤她。
这回连陆沅沅也停下来,她距离霍铭霄约莫两米的距离,与陆鸢的距离则越来越远,她开始恐慌,急忙转回来追上去,边追边带着哭腔喊她,“妈妈,妈妈别丢下我。”
纵使沅沅年纪小,也在这一瞬敏感的察觉到大人的心思。
霍铭霄看着前方一大一小的追逐,胸口发闷,刺痛难忍,他捂上去死死的按住,心脏的跃动更加明显。
他是卑鄙,以前利用陆鸢谋事业,现在利用她的女儿来接近她,他本就是从泥潭爬上来的“败类”,这样的方式不是正合他意吗?他该得意,然后借取那时的春风提醒自己的成功。
他原本就该那样,事到如今反而做不到了。
栾承的电话还在打来,霍铭霄总算接了,面色晦暗,“他真要我回去?”
“前日我们退出环岛的项目,谢三少后脚派人带来消息,如果你继续退出在金城的合作,我们与他走的路也到头了。”
“想从我嘴里抢食,谢三少还嫩了些。”霍铭霄在爬上巅峰后就决定不再做亏本的买卖,他什么都要赢,“我马上就走,你给我安排好。”
栾承疑惑几分,“你不打算回新家?”
“处理完再回也不迟,金城的房子还能跑了不成?”霍铭霄听出他的犹疑,没问出口,“我现在就去机场。”态度坚定,十架波音都拉不回。
栾承哑口无言,去往谢里曼家族总部处理事情至少得花一个多月的时间,若是慢了少说得三个月,或者还会更长。
三个月可以做很多事,比如认识一个朋友,发展一段新恋情,开启一段新故事。
到那时又会是怎番光景,无人能预料。
一周后陆鸢再次前往北贡山区。
离家前陆沅沅特别黏她,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守着她,陆鸢去上厕所的功夫她也要趴在玻璃门上等她。更别提离家时沅沅哭的稀里哗啦而且感情真挚,知情的知道陆鸢是去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在办白事。
陆鸢到达民宿就给沅沅发视频,小家伙一会问这一会问那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好不容易哄睡着了陆鸢才关了手机,躺在床上缓缓叹了口气。
山区温度比市区低,但港城的温度本就炎热,倒也不会太冷。
陆鸢披着薄毯去露台,手中捧着一杯热牛奶,夜深了喝咖啡怕睡不着,坐了大半天车身子酸累,想来只能喝杯牛奶有助于缓解。
抿了一口,再放下杯子就感觉身上落了一道陌生的探视,陆鸢住的民宿房间都满了,她住的一侧靠近北贡山,其余房间的露台都没人,难道是山景太暗产生了幻觉?
陆鸢匆忙喝完牛奶就进了屋。
锁上露台推门,再拉上窗帘,偶尔有朦胧的身影从窗里透出来,大约在过半小时房间的灯就熄了,唯有清冷月色照着一排排整齐的民宿。
繁茂洋紫荆树下走出一个穿一身黑的男人,他戴着卫衣帽子又背光实在看不清长相如何,男人守在树下偷偷打量民宿的某间房,直到灯熄了才离开。
月色袭上他身,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
仔细听去却是在唤,“飞鸟……飞鸟……阿鸢……阿鸢……”两个词来回念,一路从民宿沿着蜿蜒小道轻车熟路走回北贡寺庙。
他低头看脚下的路,到寺庙侧门后,拢在身上的月光换成了另一道威严的影子。
他停下,听得那人说:“砚苼,这么晚去哪了?”
说话的人就是北贡寺庙的浮光师傅,喊得就是梁砚苼,他不回话,浮光接着问:“你不能冒然前去看她,这样会引得她的误会,她本就是来找你,何苦再多此一举惹人厌烦?”
梁砚苼默默低头,跨进门槛走向右手边的厢房,那清冷月色再次映上来,他取下帽子转身叫住浮光,“师父,我只是想看看她,并无恶意。”
声音清冽,宛如山风一身清骨,浮光看向他,月光洒在他俊气异常的面容上,原本清冷的脸愈加苍白,衬着如雕刻般的五官,透着不寻常的倔强。
砚苼指着自己的眼睛,那里不多时就开始盛上水雾,缭绕弥漫出一段过往。
“我想替他看看她。”
浮光微愣,眼前这个不过才20出头的男孩还如当年来北贡寺一样少年,但他明白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再听闻她的存在后,逐渐变得有温度,然后融化了清冷的月成了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梁砚苼。
是个神秘的人。
这就是陆鸢对他的评价。
来北贡寺庙小半月,完全没见到梁砚苼,她遵守与浮光师傅的约定,晨昏都来一趟,徒步几万步连掉好几斤,人也跟着精神起来。
在跟陆夫人视频时,她还夸陆鸢气色好,得知她纯素颜妆也没弄,更加确定是她去寺庙打扫的缘故,想着要不要自己也去当志愿者。
又问起陆董事长的身体状况,听闻他前些日子血压偏高,公司没去就在家歇了几天。
末了,陆董事长让她多指导陆庭泽,免得他一头茫然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坏事!
陆鸢为陆庭泽辩解几句,陆董事长就不说话了,跨着脸走到一边去,一副不想理她的表情,陆夫人接过视频,悄悄告诉她,“你爸爸要强,倔了一辈子,容不得被忤逆,不过你说的很好,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我不信庭泽能差到哪去。阿鸢,话又说回来,该建议的时候还是得给,你弟弟现在成熟了,也在慢慢学习中,有时候能拉一把的人除了你还是你,你们兄妹俩要互帮互助,往后有了另一半家庭幸福我们就越发放心了。”
陆鸢瞧着风向不对,赶紧找借口挂断,随后给陆庭泽拨电话。
听得出来他很忙,不过接到她的电话还是放下手中的文件,中断助理的汇报工作。
“阿姐,你在北贡山怎么样,那里冷不冷?”
陆鸢笑他,“这里是港城哪有冷的时候,也就晚上穿件长袖吧。”
陆庭泽叹口气,颇有怨念,“金城今年冷的太早,我早上出门都穿外套,中午也不见得有多热,反正温差不大,说不准过几天就要穿棉袄。”
“哪有这么夸张。”
他像是逮着她诉苦,“你不知道还有更夸张的,咱妈准备让我和顾家的小丫头订亲,双方都在挑日子了!我真想一走了之,来港城陪你算了。”
陆庭泽在那边唉声叹气,陆鸢也跟着叹气,他反问道:“你叹啥气?”
“我为你叹气呗,等你订婚稳下来估计就到我了,要不咱都别管陆氏,跑了算了吧。”明显是在开玩笑,陆庭泽说,“你少来,整个家里就数你最有责任心,现在是不管了,什么都丢给我,背地里还不是要偷偷帮我,老陆就那狗脾气,整天看不惯我又甩不开我,行呗,我就一直一直在他跟前晃,我烦死他!”
陆鸢乐的不行,“老陆是你爸,你就作吧。”
“哼,他管不着我哦。”还傲娇上了。
玩笑说归说,可当不了真。
陆庭泽接管公司决策,每一步都在稳打稳扎的前进,几乎从未出过纰漏,陆董事长那样说他不过是投了劝说陆鸢回来的心思,然而只要陆庭泽的成绩越来越好,他也会就此放手。
“阿姐,有件事我得跟你提一句。”
“什么?”收起玩笑,立马变得严肃了。
“谢里曼家族的谢三少不久前坠海失踪,他名下的所有产业现已被他人掌握,你猜是谁?”陆庭泽不等陆鸢猜测一二,随即道出他的名字,“霍铭霄,他接管了谢三少的所有产业,接下来他会在国外至少待上三个月的时间,用于处理谢里曼家族的内部纠纷。”
庞大的家族,一派倒了其余人都在虎视眈眈,交给霍铭霄好像正合他意,毕竟他是上一届内斗的冠军。
陆庭泽调侃道:“霍铭霄怕是熟稔的很,处理起来上手极快。”
陆鸢“嗯”一声,“这是他的福报,祝贺他。”
是真是假没有关系的,反正也不会再有联系。
但真是这样吗?恐怕有一人不这样想。
谢里曼总部,霍铭霄站在商业帝国的塔尖上向下俯瞰,整座城市被他踩在脚底,扬起头,哪怕是迎着刺目光辉,眼神也足够锋利。
办公室的门象征性敲了三下。
栾承走到桌前汇报,“老板,今天也没有搜寻到谢三少的踪迹。”
霍铭霄转身坐下,轻嗤一声,低头翻阅文件,“他要是这么好找到就不是他了,搜寻工作不要停。”谢三少把这笔烂摊子交给他,自己拍拍屁股扎进了海里,哪有这么容易脱身的道理,找不到也要找,一直到找见为止,他不信谢三少真舍得世间名利,到时他为他扫清障碍,恐怕不出来也得出来。
“对了,她最近怎么样?”
霍铭霄在国外忙着,也没忘派人插手港城的事务,他绕开了纪廷峥的视线把人插进了北贡山区,他到底是何心态,旁人懂或不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霍铭霄不想让陆鸢离开他的视线,一刻也不行,必须实时掌控她的动向,他才放心。
栾承太阳穴突突跳起来,他想装糊涂也不行,霍铭霄没得到回复不会轻易放弃,果然他放下手边的工作,正儿八经直视他,“栾承,你最近爱走神,有心事?”
“没有。”栾承照直说了,“她目前还在北贡山区,每天往返民宿与北贡寺,或许等她找到梁砚苼说服他去金城,那时她就会离开了。”
“梁砚苼背景如何?”
“没什么问题,出了车祸后就跟了浮光师傅去了北贡寺,很少下山。”
“哦,还行,我争取早点解决这里的破事早点回金城。”眼中全是期待,这也是栾承最不愿意看到的一面,他越是期盼摔得会越重,好几次他都想告诉霍铭霄关于孩子的真相,喉头仿佛长了刺,扎得他生疼,然而他也明白,自己这点疼跟往后霍铭霄得到的痛简直不值一提,真到了那时候,他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受苦痛折磨。
于是,只能拖着。
殊不知,拖得久了再爆发,就会变成一场噩梦般的浩劫。
他想或许应该把那份鉴定书毁了,既然陆鸢不想提他何必多此一举,霍铭霄如今顺风顺水春风得意,不能让他再次陷入困境无法自拔。
“栾承,你还是给我安排下周的航班,我想去一趟北贡寺。”
“做什么?”
霍铭霄很是坚决的回他,“不怕你笑话,我好像开始在意起陆鸢,我想见她。”
怕什么来什么。
栾承即便不提那段真相,霍铭霄也迟早会从陆鸢那里得知,而他的深陷会让他无法靠近陆鸢,并且会逐渐远离。
第32章 苦涩
港城整个九月都在下雨,从淅沥到倾盆如瀑,出点太阳都算稀奇。
陆鸢打完水在院落里歇息,裤腿到鞋面都湿透了,她望着下成连绵的雨雾出神,不多时林樱的电话再次催来,她于一周前就在给她发消息,说服她先回金城处理飞鸟剧团的事务,她是那样想的,如果邀请不上梁砚苼,剧团至少还有几个现成的编剧,排练新的剧目也不是不行。
但陆鸢却另有打算,她没有太多解释,只让林樱再等等她。
来北贡寺的日子不算短了,如果连梁砚苼面都没见一回就走,那才叫浪费时间。
陆鸢接着林樱的电话,边撑起黑色长柄伞走到了寺外,又无意识地沿着小路的方向行走,等到挂断后才回神,却不知身在何处。
寻了一会地方,更是云里雾里的犯迷糊,山上风大雨势也猛,没多久就淋了半身的雨水,稍有不注意可能连路也走岔,就像她这样,明明抬头就能看到寺庙的屋檐,但怎么走都不对。加上山路滑溜,她要很小心的看路才行。
偏巧山中林子窜出一只小动物,它跳跃的速度太快就在陆鸢面前一晃而过根本看不清是什么,顿时吓得她连连退后,怎奈脚下打滑,陆鸢的手被沿路半腰高的藤蔓划伤当即打翻了伞,身体晃荡着倒下去冷不防地就着湿滑的泞泥的斜坡往下滚,她在慌乱中吃力抓住沿途的树枝,却是连根拔起柔弱不堪。
不知滑了多远,陆鸢最后被一棵参天古木挡住退路,击中后背令她闷哼一声,好不容易停下,身子却好似与灵魂分割,她躲入缠绵雨雾之外,思绪游离在一团团繁花锦簇的角落,她看到许久未见的霍言骁躺在摇椅里,眼神茫然,嘴角溢出温柔的笑。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