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的,待此事了解,她再慢慢查。
待不相干的人都离开,苏月见才微微闭上眼泄了力气朝后靠去。
白蔹眼疾手快的给她垫了一个软枕,心疼的道,“姑娘可还好。”
苏月见没出声,浑身的酸痛与某处撕扯般的疼无比清楚的提醒着她,昨夜都发生了些什么。
昏暗的柴房,尽情的纠缠,数次的翻云覆雨,和那犹在耳边的婉转娇吟历历在目。
她矜傲了十几年,就此落入泥潭,再也洗不干净。
“说吧。”良久后,苏月见有气无力的道了句。
她的记忆停留在那旖旎的画面,后头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白蔹眼尾微红,略带哽咽的道,“是采芯。”
苏月见眼神一暗,眼底划过一丝不解与意外。
她的吃食用具都不会经过香兰院,能让她不知不觉中了药,只会是院里的人做的,且还是信得过的。
她早在脑海里将近身伺候的人过了一遍,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采芯。
采芯是她在外头买来的,本分老实,向来懂事守规矩,跟在她身边也有好几年了。
她自问没有亏待过院里的人,对近身伺候的更是优待几分,所以她想不出采芯为何要背叛她。
“采芯进府是陈小娘特意安排的,当年,采芯的老爹子病逝,家里因给她爹治病已是揭不开锅,她爹死了连口棺材都买不起,是陈小娘给她家里出了丧葬费,又将她娘和幼弟安置好,条件便是采芯自己想办法混进降香院,且不让姑娘起任何疑心。”
白蔹沉声道,“昨夜,采芯在姑娘睡着后,往熏香里放了陈小娘给的药,又在姑娘药性发作时特意出门引开后墙府兵,方便陈二郎自她打开的窗棂处翻进姑娘的寝房,事成后会放一盏花灯。”
“奴婢与木槿将姑娘送回房后,菘蓝便去审问采芯,用了些法子才叫她开口。”
苏月见眼眸低垂,心里略有释然。
原来不是背叛,而是一早就不是她的人。
“得知前因后果,奴婢将计就计,放了花灯后叫菘蓝将陈二郎与采芯关在了一处。”白蔹面无表情道,“因采芯住在降香院,若传出去降香院进了外男对姑娘名声不好,遂将二人送到了安庭院。”
安庭院是整个府中粗使下人住的院子。
只有近身伺候主子的,才会住在主院里的下人房。
“陈大娘子寻过去后,采芯只会说是自己对陈二郎起了心思,才没有按照计划行事,也是她将陈二郎引至安庭院,昨夜陈二郎从未踏入降香院。”白蔹说完,问道,“姑娘觉得可妥当?”
苏月见嗯了声,“你做事向来周全。”
采芯认了,哪怕陈小娘陈大娘子有所怀疑,也找不出什么证据,此事便与她再无半点干系,但免不了后头陈家人将气撒到采芯身上,采芯落到陈二郎手上,后果可想而知。
“采芯如何肯答应的?”
“菘蓝找到了她的家人。”
苏月见愣了愣,而后没再出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采芯落得这个下场也不算冤。
花楹在此时进了寝房,见苏月见醒了,忙疾步上前担忧询问,“姑娘可还好?”
苏月见瞧她双眼红通通的,笑着安抚了句,“无碍。”
她抬眸看向随花楹进来的素吟,目光落在她手中托盘上。
“这是奴婢早晨去一个小镇上抓的。”花楹示意素吟将药端过来,轻声道,“姑娘放心,那镇子上的人不认得奴婢,且奴婢遮了面,不会叫人瞧出什么。”
苏月见瞥了眼那碗黑漆漆的药,她自晓得是什么,便也没多问,端过来一饮而尽。
花楹忙忙捻颗蜜饯给她喂下。
“姑娘后头如何打算?”待素吟退下,白蔹才又道。
姑娘出了这么大事,怎么可能就此作罢。
就是不能张扬,也绝不会放过那些人。
苏月见眼底划过一丝冷意,沉默了好半晌才道,“过些日子叫菘蓝去,做的干净些。”
白蔹愣了愣,抬眸道,“姑娘的意思是?”
“留一口气。”苏月见淡声道,“医者手上沾了血便不好了。”
她遭受了这么大的变故,岂能让他松松快快的死了。
有时候活着可不如死,她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了,我刚瞧见陈大姑娘了。”
陈家人要做这种事,怎么带着自家未出阁的姑娘,岂不平白污了名声。
虽然陈家小辈被陈二郎牵连,本也就没什么好名声。
提及此,白蔹脸色一沉,道,“未免事发后旁人生疑,有陈大姑娘在,便可对外说是她在中间帮忙送信,证明姑娘与陈二郎早有私情。”
花楹瘪瘪嘴,冷哼了声,“就算有陈大姑娘作证,谁会信啊。”
苏月见听了这个理由也是微讶,陈家人想的倒是周全,但也未免太没脑子了些。
外头那些人又不是傻子,谁会相信她与陈二郎互通款曲,事发后对她落井下石是一回事,但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了,陈家这么做除了让陈大姑娘名声尽毁外,没有任何好处。
“陈大姑娘竟也愿意?”
白蔹冷笑了声,“母亲的吩咐由不得她,况且一旦事成,姑娘的嫁妆足够让她嫁的风风光光。”
俗话说有其子必有其母,这话虽以偏概全,当不得真,但有时候也有些道理。
陈大娘子出身乡野,屠夫出身的刘老爹对陈家老爷子有过恩情,陈大娘子这才以正妻的身份入了陈府,然她并不被陈大郎所喜,是以陈家大房有不少的妾室。
陈二郎是她膝下的唯一的儿子,也是大房唯一的嫡子,陈大娘子不受夫君宠爱,只得将所有的期待放在了唯一的儿子身上,久而久之便养成了现在这副德行,所以外头传言说,陈二郎人见人恨的作风多半是陈大娘子溺爱所致,这话并不假。
原还替陈大姑娘惋惜,是被弟弟拖累至今才未说亲事,可眼下看来却不尽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做出这种事来,怎么说也算不得良善。
“我听闻陈大姑娘近日在议亲?”
花楹闻言点了点头,“奴婢按照白蔹姐姐的吩咐,晌午回来时特意打听了,是个清白人家,虽穷了些,但那郎君是读书人,眼下正在备考,品性也极佳,是容大娘子牵的线。”
容大娘子便是陈家出去的大姑奶奶,她自小养在老夫人膝下,名声可是极好的,当初陈小娘能进知州府,多少还是沾了她的光。
如今的世道便是如此,家中有一贤名之人,整个府上都会被人高看一眼,反之,家中摊上个像陈二郎这样的,这一辈的姑娘都会受到牵连,若没有容大娘子牵线,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怎会愿意攀这门亲。
“找个机会断了,别害了人家。”苏月见淡淡道,“容大娘子是个好的,给她留些情面,别做太过。”
把她往火坑里推,自个儿却要干干净净的嫁人,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不愿害人,但若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也断然没有留情的道理。
“是,奴婢省得。”白蔹应下后,几番欲言又止,过了片刻还是低声问道,“姑娘,那人该如何处置。”
苏月见身子一僵。
她自晓得白蔹所指是谁。
一想到那人,她便觉得□□疼的厉害。
虽然知道这事不能怪在男人身上,可苏月见还是忍不住心生怒火。
一个身受重伤昏睡几日的人,竟还有精力那般折腾她!
简直...简直是...
该死!
“拖出去埋了!”
一气之下,苏月见恶狠狠道。
白蔹几人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埋...埋了?”
苏月见瞪了眼几个丫鬟,怒气冲冲道,“听不懂?现在,立刻把人拖出去!”
几个丫鬟跟在苏月见身边数年,还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遂垂首不敢吭声。
但她们也听得出来,这是姑娘的气话。
任哪个未出阁的清白姑娘与一个男人那般过了一夜...心里都不会好受。
可眼下姑娘在气头上,她们也不敢多加劝说。
二人先后将目光落在花楹身上,花楹最受姑娘宠爱,由她劝说几句,姑娘定不会与她置气。
花楹接收到二人的示意,遂蹲在脚踏边上盯着苏月见,眨眨眼道,“姑娘,埋哪儿?”
白蔹木槿,“...”
第15章 我会对你负责
男人最后没有被拖出去埋了。
还不等苏月见想好将人埋在哪儿,男人就醒了,此时正在外头求见。
几个丫鬟替苏月见梳洗打扮好就很有默契的退下了。
与男人擦肩而过时,花楹瞪了好几眼男人,但那点子迁怒,远不及对陈二郎的憎恶。
很快,寝房里就只剩苏月见与男人大眼瞪小眼。
男人换了身崭新的衣裳,窄袖锦缎,外头罩着一件狐狸毛披风,隐约可见劲瘦的腰身,俊俏的脸加上周身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活脱脱一位世家小公子。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白蔹的安排。
男人视线灼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果然是她,昨夜的女鬼...不,姑娘。
过于直白的目光,让苏月见刚压下去的火又噌噌冒了上来,她瞪向他,“看什么看!”
男人被凶了也不见生气,反而正正经经道了句,“抱歉。”
但视线却未从苏月见身上挪开分毫,那双眸子反而愈加明亮。
苏月见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来下不去,干脆也凶神恶煞的回盯着男人。
瞧着也应当是个识文断字的,非礼勿视的道理,不懂吗?
哪有人这般热切盯着女子瞧的。
若不是她理亏在先,男人又有着一副看起来无害的皮囊,她定叫菘蓝将人打出去。
男人似乎看不出苏月见的怒气,又许是看见了视而不见,只眼巴巴的盯着人瞧,仿若能在苏月见脸上瞧出一朵花儿来。
对峙半晌后,苏月见终是忍不住了,气呼呼瞪他,“昨夜之事,你就当从未发生过。”
虽然是她用了他,但在如今的世道吃亏的却也是她。
他大可当作梦一场,若他心里头实在过不去,她酌情补偿他就是。
“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若我能做到,必会应你。”
好歹是被她当作解药用了一夜,若要求合情合理,她倒也不必吝啬。
男人愣了愣,似是没听懂苏月见的意思。
他微微偏了偏头,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迷茫。
难道不是他昨夜误将她当成女鬼,夺了她清白?
为何眼下听来,却是她要补偿他。
这是何道理?
“你倒是说话呀!”男人的这副神色落在苏月见眼里,便以为他是装傻充愣别有所图,遂气急败坏道。
“只要你当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且从此闭口不提,我便应你三个要求。”
见男人仍旧不应她,苏月见咬咬唇,眼露凶光,恶狠狠的威胁男人,“你若是有旁的想法,我便将你悄无声息的杀了,你便什么也得不到。”
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脑袋虽是一片空白,但还是晓得女子的清誉极其重要,她眼下这般,应是怕他胡乱说道,坏了她的名声。
想通这点,男人咧嘴一笑,眼中带光明朗璀璨,竟有几分像娇养中长大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你无需担心,我会对你负责。”
而苏月见自认为凶恶的神态,在男人眼里不过是蹦蹦跳跳却毫无攻击性的林中小鹿。
不仅不可怕,反而觉得很是可爱。
苏月见怎么也没想到男人不仅无视她的威胁,还笑得这般灿烂无害。
她神色略显迷茫无措,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这男人是听不懂她的话吗?
她何时说叫他负责了。
诡异的安静后,男人朝苏月见靠近了几步,似是有什么话说,但不知为何他突地停下来,沉默片刻后,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瞧着,竟像是晓得礼数般。
苏月见看的好笑,若真是识礼数,何以从进来开始便一直盯着她瞧。
“你无需害怕,我定会对你负责。”
男人几番欲言又止后,像是生怕苏月见不相信他般,语气格外的坚定。
眼神也很坚定。
苏月见眨了眨眼,“...”
他哪只眼睛看出她害怕了。
明明是她在威胁他,害怕的不应该是他吗?
突然,苏月见似是想起了什么,顿时了然。
捡到他时那浑身的刀伤无一不证明着这人身份不简单,且把脉时她也感知到了他体力那股流窜的雄厚气息,习武之人管那股气息叫做内力。
身负如此深厚的内力,又怎么会害怕她这点子威胁。
苏月见瞪了瞪男人,她竟叫他那双明亮无害的眼睛给骗了,一时忘了他的来历。
“你想怎么样。”
苏月见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男人,威胁不管用,那就只有好言相劝。
“若还是说要负责便不必了,我不需要你负责,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便是极好。”
男人唇边的笑容一顿,似是不大理解苏月见的话。
“为何?”
“我们已有肌肤之亲,我理该要负责。”
苏月见,“...”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眉宇间颇有些疲倦,神色业有不耐。
男人比她想象中的难缠。
她微微直起身子还欲说什么,身体某处却因她的动作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苏月见皱眉嘶了声,心中憋着的那股火到了极点,她抬眸冷冷的盯着男人,一字一句道,
“我说,我不需要你负责,你听不懂吗?”
男人感受到了她的不耐,也将她的不适瞧在眼里,他怔楞的盯着她,想起了某些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