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锦衣卫大人——榶酥
时间:2021-11-18 00:39:25

  隔着门,她依然能感受到那道属于男人专注而执着的目光。
  像是要将门灼穿似的。
  苏月见心里在天人交战。
  一道声音告诉她,打开门将一切都说与他,或许他有办法...
  不,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抄家灭族的谋反案,即使他可能身份不凡,也大不过天子去,最后,只会连累他。
  苏月见吞下哽咽,轻轻闭上双眼,将心里那股不舍强制的压了下去。
  在转身的那一刻,她再睁开的双眼里,已是一片淡漠。
  苏京墨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再回想起在院外遇见南烛时他的焦急与担忧。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一刻,他有欣喜,也有黯淡。
  欣喜的是,他的阿月已经有心上人了,失落却是因他竟到现在才知。
  “阿月。”苏京墨看了眼屋外,神色比刚才松快了不少,“阿月若喜欢他,为父便替你们做主...”
  “父亲。”
  苏月见打断他,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父亲请坐。”
  苏京墨点头,依言坐下继续道,“南烛是个不错的,阿月的眼光为父是一万个放心,明日便去请个日子...”
  “父亲!”苏月见语气淡漠了不少,她直直盯着苏京墨,道,“若是没有出这事,父亲会就这么将我许给他吗。”
  苏京墨唇角动了动,垂首不再作声。
  自然是不会。
  起码也要知根知底,问清门庭家世,他的阿月出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一样不能少。
  “阿月都听见了。”
  过了好半晌,苏京墨才低沉道。
  苏月见撇开目光,低低嗯了声。
  又是久久的沉寂后,苏月见不死心的问了句,“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了吗。”
  苏京墨静默片刻后,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阿月不必太过忧心,如今京中情况复杂,牵扯进此事的人不少,那大理寺与诏狱都要装不下了,霖安山高水远的,或许不会被人盯上。”
  苏月见眼底划过一丝落寞,幽幽道,“父亲这话,自己也不信吧。”
  苏京墨一滞后,没再开口。
  他一直都知道阿月聪慧,且心思敏感,这点谎言又怎瞒得过她。
  “出嫁的女儿不会受到牵连,阿月...”
  “父亲,这是谋反案,会不会受到牵连得另说。”苏月见淡淡道,“一个不慎,还会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话虽如此,但为父在京中有些故交,再使些银钱打点,可保阿月无碍。”苏京墨倾身,神色微急,“再者说,霖安尽知阿月自小养在深闺,不过一个寻常闺秀,上头不至于容不下阿月。”
  苏月见摇了摇头,拆穿苏京墨,“父亲这是在赌。”
  苏京墨一怔,略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
  “忠王的案子云宋上下皆知,天子是下定了决心铲除忠王一党。”苏月见缓缓道,“这个时候,诸位京官无不是极力撇清干系,断没人敢将手伸进来,”
  “不论是多深的故交都不敢冒这个险,父亲不过是在赌朝廷的人晚些时候发难,而他日来的人也不会抓着外嫁女不放。”苏月见转头看向苏京墨,继续道,“可若是,我已然在那名单上了呢。”
  若早些年嫁出去便罢了,如今在这紧要关头外嫁,已经来不及了。
  说不定此时朝廷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她的母亲可是云亲王府的郡主,上头的人又怎会对苏府一无所知。
  她嫁没嫁,何时嫁的,京中应是一清二楚。
  若人已经来了,那么她的名字必然会在名单上。
  就算此时嫁出去也无济于事,奉旨抄家的人决不会漏掉她这个嫡长女。
  更严重些,还会牵连夫家。
  苏京墨被戳破了心事,背脊又佝偻几分。
  “可若是,上头的人此时还没有查到那账本上来...”
  “父亲。”苏月见苦笑道,“我不能赌。”
  不能拿旁人的性命去赌。
  “阿月是怕害了南烛?”苏京墨不死心道,“如此,为父可以为阿月另寻一门亲事,先保住性命,待此事过去...”
  “父亲!”苏月见厉声道,“我们不能这么做。”
  苏京墨从未见过苏月见如此疾言厉色,一时怔住。
  苏月见也自知失态,遂垂下眼眸放软了声音,“我知道父亲是想保我,若是我现在出嫁能万无一失,我自然会考虑,可眼下的情况父亲也知道,就算我嫁出去,也不一定就能平安无事,所以我不能这么自私,去害了旁人。”
  “还有...父亲可为二妹妹和榆儿想了退路?”
  苏京墨面上划过一丝痛色,好半晌微微哽咽,“我救不了他们。”
  银朱年纪小,没到议亲的年纪,而就算此时将她逐出府,可只要她身上流着与他相同的血脉,就怎么也逃不过这场灾难,零榆是他唯一的儿子,更不可能被赦免。
  就算叫他们此时出逃,那也是一辈子东躲西藏,且普天之下莫非妄王土,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最后不过是多受些折磨罢了。
  只有陈小娘...
  她只是个妾室,算不得府里正经的主子,若是将她休弃,倒有可能保住性命。
  “所以就算我侥幸逃脱,可全府就只我一人活了下来,与其背负着折磨人的罪孽感苟活,还不如死了痛快。”苏月见淡淡道。
  寝房里再次陷入沉寂,紧绷的气氛里,搀着浓浓的绝望。
  “我院里几个丫鬟,除了白蔹外,都不是家生子,所幸当年签的不是死契,这两日我会寻机会放她们出府,至于白蔹,她的母亲方嬷嬷是从云亲王府出来的,名单上应是有她的名字,但是...”
  “少一个无关紧要的丫鬟,应当也无碍。”苏月见顿了顿,才又道,“南烛没有签卖身契,跟府里无关,这两日我会想办法赶他出去。”
  苏京墨看着苏月见,眼里盛着沉痛之色,哑声唤道,“阿月。”
  他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她竟都已经有了安排。
  可是他怎么舍得他的阿月...
  “都是为父害了你们。”
  苏月见垂首,摇摇头道,“我的生命本就是父亲母亲给的,且也享了这么多年荣华,该是同家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怎能怪父亲。”
  苏京墨眼眶隐有湿润,许是不想在女儿面前失态,他砰地起身,“此事阿月无需忧心,为父定会想办法护主你。”
  不论如何,他都要做些什么才行。
  “父亲。”苏月见跟着起身唤住苏京墨,“父亲若是想保住陈小娘,还是有办法的。”
  只需一纸休书,陈小娘或可性命无虞。
  只是这话,不该她说。
  苏京墨脚步顿了顿,而后大步离开。
  苏月见在原地立了许久,才将几个丫鬟都唤来身边。
  菘蓝也一道叫了过来。
  几人从苏月见的神情中,能看出她应是有大事要说,遂面上都紧紧绷着。
  主仆几人就那么面对面的伫立半晌,谁也没有先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苏月见才勾起唇,轻轻落下一句话,“我要成婚了。”
  几人同时一怔,谁也没想到竟会是这事。
  花楹愣了好一会儿,眨眨眼,“是南烛同老爷提亲了?”
  白蔹几人面上却都无喜色,他们很清楚,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只见苏月见摇摇头,“不是。”
  白蔹神色复杂的看着苏月见,微微拧眉,“姑娘?”
  姑娘对南烛有意,这点她绝不会看错,可如今怎么会...
  “是母亲在世时定下的一桩婚事,前段时间男方来了人。”苏月见垂眸道。
  白蔹不解,“若是如此,老爷为何之前不提?”
  还任由陈小娘替姑娘相看人家。
  苏月见晓得这几个丫鬟中,白蔹最不好骗,是以早早就编好了说辞,“父亲不提是因为当年只是交换了信物,可后来母亲病逝,男方便一直没动静,父亲便以为对方没放在心上,但前几日,男方拿着信物上了门。”
  看起来毫无漏洞的说辞,可白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姑娘今晨是因为?”
  “我在父亲书房门口听到了此事,对方来头不小,父亲无法悔婚,我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失态。”苏月见缓缓道,“父亲刚刚过来,也是劝说此事。”
  她与南烛互生情意,又有了肌肤之亲,一时听见要不得不嫁给别人,深受打击失态也在情理之中。
  这套说辞合情合理。
  且别说是她,就是几个丫鬟听了都无法接受。
  花楹急急道,“那姑娘与南烛该如何...”
  “花楹!”苏月见脸色一变,沉声打断她,“日后莫再提及南烛。”
  顿了顿,她语气冷淡道,“你们且记住,与他从未有过任何瓜葛。”
  白蔹木槿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菘蓝也是脸色沉寂。
  原以为这未来姑爷定会是南烛,可怎么就突然冒出了个什么劳什子婚约。
  “姑娘,对方是哪里人?”
  白蔹抿了抿唇,看向苏月见。
  苏月见早料到她不会完全相信,无声一叹后,缓缓吐出两字,“京城,礼部张姓大人家的嫡公子。”
  京城遥远,礼部到底有没有个张姓官员,他们谁也不知。
  见她说的这么详细,几个丫鬟都信了大半。
  只有白蔹仍旧有些怀疑,可她又找不出证据,且又觉得姑娘没必要拿这事来骗他们。
  “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待过几日张府自会来人提亲。”
  苏月见最后淡淡道了句。
  说罢,便叫几人退下了。
  她实在寻不到其他好的理由,同时将几个丫鬟送出府,只有大婚前将贴身丫鬟放出府方才名正言顺,容不得她们拒绝。
  还不知何时事发,这两日,她就得将他们都安排好去处。
  到了晚间,苏月见才见了南烛。
  她本不欲见他的,可这人就在窗边站着,大有她不见他便站到天荒地老之意。
  白蔹几人嘴都很紧,既然苏月见吩咐了不能声张,他们便谁都没有说。
  南烛自然也不知那编造的婚约一事。
  他只是不解苏月见为何突然不愿意见他。
  所以才非要见。
 
 
第33章 撇清关系
  案上的香炉泛起几缕轻烟,散着淡淡的馨香。
  青纱帐子后,姑娘的身影若隐若现。
  “就站那儿。”
  南烛欲往前的脚步闻声而止,停在床榻五步之外。
  他听出了姑娘声音里的疏离与淡漠,下意识拧了拧眉,眼里似有不解。
  “有什么事?”苏月见问完这话后,清楚的感受到男人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她睫毛颤了颤,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哽咽,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凉薄,“日后这个时辰不要来找我,以免...”
  南烛垂在身侧的拳头逐渐攥紧。
  “以免损我声誉。”
  话里话外无不是在撇清两人的关系。
  南烛不可能听不出来。
  屋里的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拳头咯咯作响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他死死盯着纱帐里头的身影,眼里一片暗沉。
  “发生了何事?”好半晌后,南烛沉声道。
  分明晨间还好好的,短短几个时辰,她的态度突然转变,定是出了什么事。
  苏月见垂首不再看他,淡淡道,“本该如此,不是吗。”
  无媒妁之言,无父母之命,他们本就该保持距离,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
  南烛唇角紧绷,“仅是如此?”
  他不信。
  “难道这还不够?”苏月见的声音更冷了,“或者你是认为我寡廉鲜耻,合该同你无媒苟合...”
  “够了!”南烛沉声打断她,“姑娘别这么说自己,我...奴与姑娘保持距离就是。”
  说罢,他无声的往后退了几步。
  直到靠近屏风才停下。
  “以后有事在前厅见我。”
  “好。”男人沉声应道。
  之后便是久久的沉寂。
  白蔹在外间将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眉眼中皆是舒展不开的愁绪。
  姑娘说此桩婚事对府中极其重要,不能告诉南烛以防节外生枝,可若他日京中张府当真带媒人上门,南烛知晓真相时该是怎样的心情。
  而高官大户规矩繁琐,姑娘嫁去又能否将婚前失身之事掩盖过去,若不能...后果不堪设想。
  白蔹无声叹了口气。
  原以为姑娘终是觅得好归宿,可没成想半路却杀出一桩陈年婚约,将之后的路上覆了浓浓的烟雾,窥不见尽头,叫人惶惶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才又有了动静。
  “因父亲手中还有旁的棘手之事,祁周的事我还没来得及...”
  苏月见说到此处突地一顿,而后抬起头时,眼里盛着一丝希望的光芒。
  祁周之事关乎国祚,非同小可!
  若是...
  若是父亲能够待罪立功,是不是或许就有机会逃过这一劫。
  如今她不求别的,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已知足。
  想到这点,苏月见呼吸都重了几分,胸腔也跟着微微起伏。
  她将手轻轻按在躁动的心口上,激动而又雀跃。
  “我...我明日便去同父亲说。”苏月见尽量放平语气道,“你先回去吧,明日辰时在前厅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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