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娇——将欲晚
时间:2021-11-19 00:47:33

  “是这个吗?”云簇摊开手心,问。
  那女子笑了笑,“正是,多谢姑娘帮忙。”她示意身后的婢女去取,然后主动道,“看着时辰还早,前院还有茶在烹着,姑娘不如给我个致谢的机会,与我同去?”
  云簇没说话,她又主动介绍自己的名姓,“我姓郑,名玉斐,家父江北府少尹郑申。”
  而这时,她的婢女也终于走到了云簇面前,伸手要去拿那只纸鸢。
  可就在她将要拿到的那一刻,云簇却忽然松了手,纸鸢倏地飘到地上,婢女抓了个空。
  气氛仿佛在一瞬间凝结,郑玉斐脸上表情微微一滞,云簇却什么都没察觉似的,弯了弯唇,语气轻慢:“抱歉,我没拿稳。”
  “无妨。”郑玉斐叫回自己的婢女,“就在那了不是?我自己捡就好。”
  说着,她朝云簇这边走过来,云簇站着没动,唇边的弧度慢慢抿直,笑意未达眼底。
  郑玉斐去捡那纸鸢。
  悠悠的风在树林里穿过,卷着簌簌的花瓣撩开一阵寂静芬芳。
  这角落有些偏,这会儿没人说话,便只能听到脚底碾压泥土里的声响。
  正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熟悉的说话声。
  ——“是在这儿吗?”
  是宋乔的声音。
  云簇眯了眯眼睛,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当即转头去看郑玉斐。
  只见她的脸色霎时一白,立在她身边的婢女也显出慌乱的神色来。
  原来是和宋乔有关。
  方才纸鸢会落在她的头顶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郑玉斐又正好在这时出现,明明抬手就能够到的东西却非要她帮忙,言语间还有想带她离开的意思。
  云簇只看她和她那几个护卫之间挤眉弄眼的,就知道这事蹊跷。
  原本想给她点教训,没想到事情的起因竟是宋乔。
  男女之间还不是情情爱爱的这点事?
  云簇撇撇嘴巴,觉得没劲。
  她并不想见到宋乔,转身便想走,却忽的听到咔嚓一声布料撕扯的声音,回头一看,郑玉斐竟然已经摔倒在地,裙摆被划开一个大口子,贴在膝盖上,汩汩冒着血。
  正好脚步声在此时停住,宋乔拨开枝叶望过来,正看见云簇居高临下地打量人,而郑玉斐则是小脸发白,正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地上。
  像是被人推到了似的。
  宋乔脚步顿住,来回扫量着两人,一声曲小姐被噎在嗓子里。
  他想问一句怎么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莫非是公主殿下已经知道自己和玉斐的事了?所以才容不下她想要教训?
  “乔哥哥——”
  郑玉斐见宋乔没什么反应,忙出声叫他,声音又轻又嗲,足足拐了一百八十道弯。
  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受用,宋乔拿手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到底还是没去扶,他犹豫了一会儿,走到云簇的身边,“曲姑娘。”
  他放缓了声音,“我想,姑娘应当是误会我和玉斐的关系了。我只拿她当我妹妹。”
  他的声音已经刻意压低了,但是郑玉斐还是一字一句听了个清楚明白,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眼眶唰的一下胀满了眼泪。
  “乔哥哥……”她抬眼看他,“你不是说最喜欢玉斐的么?”
  宋乔再咳一声,蹙眉撇清关系,“玉斐,我向来是拿你当亲妹妹的。”
  “乔哥哥……”
  “够了吧?”云簇实在没心思听他们痴痴缠缠的争辩来争辩去。
  她的声音不算很冷,却莫名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郑玉斐本就心虚,这会儿更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云簇的视线从他们二人身上缓缓掠过,忽然弯着眼睛笑了一下,眼尾勾出一道弧线,看上去特别单纯无害。
  可说出的话,却比冷刀子还戳人心肺。
  “有些人,有些事,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算计也没用,毕竟——”
  她故意将尾音拖长,转头去问宋乔,看上去十分无辜,“凡事都要看自己配不配。你说是不是,宋公子?”
  这话听上去有些没头没尾,但宋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话看起来是说给郑玉斐,实际上是说给他听的。
  虽然当今皇上对沈家这桩婚事不满,但沈家这位置却说不容外人觊觎或是动摇的。
  云簇见他神色,便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就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
  可她才刚要离开,就忽然听到几步远的一颗树后有人奇怪地咦了一声。
  “季文兄——你怎么在这?”
 
 
第7章 沈慕知道她长得好看
  季文?
  云簇一怔之后,立刻转身循着那声音望去。
  海棠树下,穿着青衫的男子眉目精致,身量挺拔,也正好在此时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云簇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勾唇问道:“季公子怎么在这?”
  说完,她偏头示意了一下轻蝶,“既然都是熟人,还不请季公子过来?”
  她的语气倒是轻松至极,可眸中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更何况,沈慕能看出来,轻蝶会武功,且功夫不低。
  沈慕抵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握成拳,却又很快舒展开,脸上也挂上了一抹尴尬的笑。
  他没等轻蝶过来请,就先迎上去了,走近了之后二话没说,先给宋乔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再侧过身子给云簇行礼。
  两人都被他这大阵仗吓了一跳,宋乔茫然地看向云簇,云簇也拧起眉头,“季公子这是何意?”
  沈慕微微一笑,先发制人地将这件事先定了性,“抱歉,实在是这样山庄太大了,在下没来过,一时走岔了路,结果正撞进曲小姐的家事,实在不是君子所为,罪过罪过……”
  云簇只觉得他这一长篇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懂,“家事?”
  沈慕十分无辜地看了一眼刚刚才被婢女扶起来,哭得梨花带雨的郑玉斐,“姑娘不是在教训夫君和妾室吗?”
  看着云簇再度拧起的秀眉,沈慕恍然大悟道,“难道,是未婚夫……?”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云簇和宋乔的神色都显出了那么一点不自然。
  沈慕自然是故意的。
  其实他刚才的话虽然是半真半假,但也是确实没听全事情经过。
  只看到了后半段。
  但因为他知道云簇的身份,所以几乎瞬间就判断出了云簇话中的深意。
  宋乔想娶公主,公主说他不配。
  这句话不压于一道晴天霹雳,不止砸在宋乔的头顶,也正劈在他心上。
  沈慕不想娶她。
  从他八岁那年知道自己有一个远在京城的未婚妻的时候,就不想。
  后来知道她的身份,更知道她是如何被娇纵多年之后,他更是排斥。
  但这桩婚事是先帝驾崩前的遗旨,沈家是绝不敢,也不能退婚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公主自己退婚。
  因此,他不希望在她口中听到一丝一毫偏向于自己的话。
  但他失望了,云簇撩了撩眼皮,目光倦怠地从宋乔身上掠过。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
  他也配?
  沈慕心尖一凉。
  宋乔估计也听懂了那眼神的意思,再没脸继续待下去,叫人扶着郑玉斐一道离开了。
  一个小厮打扮的高个男人从另一边匆匆走来,沈慕瞧他一眼,只见他从袖口里摸出一卷细细的纸条递给云簇。
  云簇展开一看:安。
  她的神情霎时一松,握着纸条将其揉成一团,然后递给了身后的轻蝶。
  轻蝶紧绷着的肩膀也终于松懈下来。
  沈慕余光察觉到这两人细微的变化,知道这人应当是云簇一早安排在外围的暗卫,而这张纸条约摸是来禀报他是不是个歹人。
  于是,他适时开口,“曲小姐,既然是场误会,在下也告辞了。”
  云簇却扬了扬眉,“正好我也累了,一起吧。”
  -
  紫林山庄在城外,回头城中还有一段路程,云簇走到马车旁,问沈慕:“季公子,你是怎么来的?”
  沈慕道:“在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因此是骑马来的。只是……”
  他有些犹豫地往回望望,“那马被我借给一位朋友了,实在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就离席。”
  云簇想了想,干脆撩开车帘,大方道:“不如与我一道乘车?”
  沈慕忙退后两步,“男女有别……使不得。”
  云簇皱眉。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她以为他会是一个凌厉逼人的性子。
  却没想到书生就是书生,别的没有,酸腐气倒是十成十的足。
  云簇瞪大眼睛,有些不满意,“我一个女子都不怕。”
  沈慕只好上了车。
  车帘撂下,沈慕仍然谨记自己的书生人设,十分敬业地离她八丈远,后背紧紧贴着车门框子。
  那副令人惊艳的英朗眉眼,也意外的染上了几分柔和。
  云簇抿了抿唇,移开目光。
  她是有正事要做的。
  心里默默提醒了自己一句,云簇这会干脆不再铺垫来铺垫去,开口就直入主题。
  “其实,公子猜的没错。我的家中真的为我订了一门亲事。”
  沈慕不防她这么直接,微微一愣。
  云簇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脖子,顺着铺下的台阶接着爬,“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哥哥。”
  这回,沈慕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但他仍是什么都没说,并且适时作出一副“请继续”的模样。
  云簇便继续了,她强行挤出三分羞涩来,声音也放轻了一些。
  “其实,他不是我的兄长,而是我家里给我定下的未婚夫,可都已经是七八年没见过了。”
  沈慕默了一会儿,问:“那姑娘是想……?”
  云簇道:“我就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没什么别的意思。”
  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可怜,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听了,恐怕真要生出几分怜惜来。
  沈慕却实在是服了她这空口说白话的本事,他接着道:“若是姑娘不介意,不如把那位公子的名姓告知在下,在下才好派人回去打听。”
  云簇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假装为难的垂下头,“其实,公子能帮我查到他在哪当差,我就已经满足了。”
  说完,她又怕自己这理由有些牵强,特特又重复一遍,“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这一番颠倒黑白之后,沈慕终于明白她的目的了。
  他佯装为难地思索了一会,“好吧,姑娘可记得他在哪处军营当差?”
  “仿佛就是瑞城沈家军。”
  果然。
  沈慕伸出食指,曲起在眉心轻轻敲了两下,慢悠悠地将她想听的话说出来。
  “这么巧,沈家军的少统领沈二公子,正是我的旧识呢!”
  云簇眼睛一亮,可随即却又听得他轻叹一句,“这位二公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啊……”
  这下,云簇是真的怔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会得知一个这样的回答。
  虽然她父皇和三位哥哥都不大愿意让她嫁到岭南,却没有人说过沈家一句不好。
  有时候,云簇自己也在想,或许沈慕真的没有那么好,他们都夸他,只是因为不想否决皇祖父的眼光罢了。
  因此,当这一句和她心底的喜恶倾向完全一致的感叹在耳边响起的时候,这些年来的所有往好处的暗示都全然崩塌了。
  云簇只觉得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明白自己的想法——
  她不想嫁给沈慕,不想嫁到岭南。
  不想吃苦,也不想受委屈。
  马车仍旧在骨碌碌地前行,车轮无意间撵到一颗小石子上,车厢一阵颠簸。
  沈慕余光分辨出她的表情,始终带着一缕警惕的眉眼终于舒展开,眼底添了几分隐秘的笑。
  但他也明白凡事都要点到为止,因此很快收敛了情绪,预备找个借口离开。
  思及此,他侧了侧身子。
  忽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跟着是一队捕快从街上急急忙忙地穿过去。
  江北府一向富庶太平,鲜少会有卫队在大街上大马而行,百姓们既好奇又害怕,围在街边吵吵嚷嚷,一边想往前看,一边又被往后推。
  他们的马车正好被人群拦住,轻蝶站在车辕上看了看,最后无奈吩咐车夫换条路走。
  “主子,您坐稳。”
  咻的一声马鞭破空声响起,马车便由左至右的掉了个头,云簇正走神,根本没听清方才的提醒,这会儿被惯性猛的一推,身子便往左边倒去。
  沈慕正坐在她的左边。
  就这样,她的上半身直接砸到了沈慕的怀里,撞进了一片宽阔而结实的胸膛。
  沈慕下意识地想推开她,却在最后一刻转了方向,伸手搭在了她的腰侧,将她稳稳地扶住。
  毕竟是公主。沈慕心道。
  却不想那张精致的面孔骤然放大,就这样闯进了沈慕的视线。
  沈慕知道她长得好看。
  却是第一次离这样近的去打量她这个人。
  修长的黛眉如画中远山,桃花眼精致明艳,眼角弯曲上翘,眼尾拖长,拉出一条勾人的弧线。
  明明只是随便看过来,却像是含着一汪春水,又像是春日的花枝上,开出了一朵娇艳的桃花。
  眼尾半寸处还点着一点泪痣,仿若天下最手巧的画师不慎滴下的浓墨,成了画龙点睛一笔。
  引得桃花更深邃,叫人想沉进去探探。
  而云簇方才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转弯吓到了似的,眼睛里的惊慌失措此时还没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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