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攻略了四个科举文男主——上都
时间:2021-11-21 00:22:37

  崔颜那么明显地在记她对于建筑的喜好,这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烛火下,阮觅支着头拨弄几颗核桃,露出思考模样。
  颜色浅淡的脸上,眉毛细细,仿若远山月。
  十六岁的人远比十四岁时长开许多,天生的一张白皮,衬得她不笑的时候稍显冷漠。叫旁人以为她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不过,就算是翠莺在这儿,大概也猜不出阮觅此时在想什么。
  ……
  二月过去,三月便来了。
  乡试恩科如期开始。
  大雍的学子或是欣喜或是愁苦地走进贡院,对着面前那张能够决定人生的薄纸,神色都逐渐郑重起来。
  乡试一眨眼的功夫结束了。
  因着八月会试的缘故,乡试结束后的的第一个月,也就是四月初,官府立马将榜贴了出来。
  名落孙山者有之,高中榜首者也有。
  魏驿蔺同殷如意都考中了,连远在汴州的柳十令都给阮觅寄了书信,说不日将抵达鳞京。
  寄出这封信的时候柳十令应该刚准备启程,按照时间算算,再过几日便到了。
  阮觅笑着将信放好。
  ……
  那封信,是晚上写的。
  茅屋内烛火影子跳动,恍若伥鬼徘徊。
  屋外是他母亲温氏同人闲谈的声音,嗓子柔细,却掩盖不住里头的理所当然。
  柳家族老听说柳十令中举,七十多岁的人颤颤巍巍,拄着拐杖来了这间破屋子。
  他向温氏允诺,会将原本属于柳十令的东西拿回来,条件是柳十令重回族中。
  先前冷眼看着族人把温氏连同她的一双儿女都逼出汴州的人是他们,如今好言好语劝着她留下来的人,也是他们。
  柳家富庶,办了族学,很是看重族内子弟的学业。也因此出了不少秀才,可大部分的人一个秀才当了一辈子,举人却是几十年没有一个,故而那些族老对柳十令这个新出的举人稀罕得不得了。
  刚回汴州时,柳十令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族谱迁了出去。
  这对于循规蹈矩十数载的人来说,此举可以道一声离经叛道了。
  当时族老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现在却在这里磨着柳十令迁回去。
  毕竟一个举人,那是多大的荣光啊。足够他们柳家骄傲几十年了。
  温氏听着他们的允诺,很是心动。她只是个柔弱的妇道人家,没什么傍身的手艺,若是将丈夫的家产要回来,她便可以不再过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苦日子了。
  于是没一会儿就被说服,答应得痛快:“三叔公放心,等会儿我便好好劝劝他。”
  说着是劝,她那口气却是当柳十令已经答应了。
  不曾压低的声音,传进里间还很清楚。柳十令手执着笔,久久没动,浓黑的墨从毫毛尖端汇聚成一颗黑色的泪,啪地一声落在纸上。
  他眼睫颤动一下,回过神来。
  垂眸看着纸上墨痕,有些怔然,而后又换了一张纸。
  再提起笔时,柳十令想到离开鳞京那会儿,阮觅欲言又止的神情,大概是想告诉他,万事权衡,不能一昧恭顺。
  想着,一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眸子里彻底没了犹豫。
  落笔成字。
  “一去经年,别来良久,疏于问候……”
  克制地提下问候之语后,柳十令顿了顿,检查一遍所写内容并无不妥才继续落笔。
  “汴州之地,灯锦龙船,水波澹澹,与鳞京风貌甚异。隆冬未雪,少有万里千山银装样貌,寒意却是不减。”
  “夜时族人劝我重归族谱,忽念鳞京时种种规劝,心有所感。权衡勿躁,毅勇逐犹,无须事事顾他人。感慨良多,心有所获。”
  写完这几句,他抿了抿唇,敛着眉眼终于写了自己想写的东西。
  “圣上三月恩科乡试,侥幸取名,八月前将抵鳞京会试。犹记昔年,送别之时,状元楼之约……”
  这句话还没写完便被柳十令画去,他眼尾攀爬上浅红。在烛火下,显出几分羞赧。
 
 
第123章 
  阮觅收到的那封信是柳十令数次斟酌删减后寄出的,里面并没有提到状元楼之约。仅以友人的身份向她道了几句汴州景色与鳞京的不同,除此之外,也只在信的末尾说了大致什么时候来鳞京。
  从乡试出榜到会试,中间有四个月的时间。
  但往往一个中举者在前往鳞京应考前,都会在家乡经历繁琐的祭拜先祖仪式。接着又是吃酒赴宴,陪着族中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去那些曾对自己有恩的人家中拜谢,又或者是同当地官员联络感情。
  事情繁多,接连不断。
  虽说会试当前,一切都应该以会试为先。
  可人情世故,总是迫使人不得不把一些事情延迟推后。
  大雍朝的历史上,曾也有开恩科,可应试举子却在会试当日都还在半路上的事情。都是因为在家中太多事情耽误了。
  等到了柳十令在信中提及的入鳞京日子时,船上并无他的身影。
  于是阮觅估摸着,他大概是被家中的事情拖住了。还好四个月的时间,照汴州与鳞京的距离,完全来得及。
  此次中举,殷如意与魏驿蔺一跃称为举人,其身份上的跨越就使得很多人对他们抛出橄榄枝了。
  魏驿蔺还好,他在那处巷子里只住了三年不到,平日里也少出门与人结交,同邻里都不熟。只偶尔喜欢往附近几户老人家院子里去逗弄花猫儿。
  故而也没什么人打扰。
  殷如意的生活倒是有很大变化。
  原先旁里邻居的那些姑娘,瞧他模样生得好,都有点那些意思。可一了解,发现这人好像没爹没娘,以脾气还躁,凶得紧,瞬间什么想法都没了。
  可中举那日,报喜的人在殷如意门前喊得大声。放鞭炮的放鞭炮,敲锣的敲锣,惹得谁都知道这个姓殷的小子,不声不响的,竟然考中了举人。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邻里邻居好亲事。街坊们心中一合计,这不就是摆在眼前的好亲事吗?
  不说给自家宝贝女儿挣个好前程,起码趁着如今人还没离开,能套个近乎就先套个近乎啊。
  于是殷如意的门槛都快被踏烂了。
  郑小七倒是高兴得不得了,领着青杏像模像样的让邻里们一个一个来,不要拥挤。
  不管是谁,他都能聊上几句。在一众想来做媒的人里面混得如鱼得水,甚至乐在其中。
  这事便这样交给郑小七了,殷如意躲到郑小七房中,终于得了几日安静日子。
  ……
  五月初,柳十令乘的船在鳞京寻湾靠岸。
  他下船,踩上鳞京地面的那一刻,混杂着槐花香的鳞京暖风慢悠悠吹过来,给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在离开鳞京的第二载,他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相同的码头,人却是不同的心境。
  暖阳刺眼,柳十令微微眯起眸子。眼神落在前来接人的拥挤人潮里,忽而顿住。
  身着鹅黄的少女坐在马上,背脊挺直,显眼非常。
  她朝他挥了挥手。
  ……
  柳十令离开鳞京一载有余,已经有些生疏了。
  但成平三十七年的时候,众人一齐前往沽源参加比试,历经生死,关系终究比旁人亲厚些。
  少年人的友谊简单,不说情谊有多浓厚,可如今再见总归欣喜。
  像是殷如意,就算近些日因为邻里的事臭着一张脸,可看到阮觅领着柳十令过来的时候,脸上的郁气也散了些。
  不像旁人揣测那样,因为同是应试举子便相互猜忌。也没有因为某些从未挑开的事情而时刻争锋相对。
  他们只是见到个多年未见的友人那般,单纯开怀罢了。
  因着还有三个月便是会试,几人中一半都要参加考试,于是众人小聚一番便各自归家温书。
  柳十令原先住的小院还空着,他再次租了下来,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住了下来。
  八月在金桂飘香中悄然而至,而会试则让这座都城覆盖上一层紧张的色彩。
  会试整整九日,在此期间,鳞京大街小巷里的金桂香气越来越浓。
  中旬,在应试举子从贡院出来的那一刻,金桂香浓烈到了顶峰,似乎在迎接着什么。
  而这一场盛事,也逐渐落下帷幕。
  有些人遵循考试完就什么都不提的静心养身之道,可魏驿蔺三人都不是承受能力差的人。与其什么都不想,等到出榜那日才仓促迎接自己的命运,他们更愿意现在去了解。
  于是几人聚集在阮觅的茶庄里,这儿不仅是茶园,还种了不少瓜果。
  八月不仅丹桂飘香,瓜果也都熟了。
  庄子的管事难得见到这么多人过来,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极了。一会儿招呼人送蜜瓜过来,一会儿又让人把庄子里新弄出来甜梅子酒送上去。
  这可是难得的能够在郡主面前表现的机会!
  他自然不会浪费。
  陈章京在刑部身居要职,经过一载的沉淀,本就一身沉肃的人更添了冷硬风范。
  就算他只是单纯地抬眼看你,也会让人觉得害怕。
  明明长着一副正直好人的模样,一双眼也清正得很。可如今他在鳞京的名声,大概是与段般若差不多了。
  一些知道他名讳的人,连叫出这个名字都不愿意,为了掩饰自己的害怕还要意味不明地骂几声疯狗。
  确实,刑部陈章京,光这五个字便已经是鳞京不少人的噩梦了。
  当年青州陈氏灭门不是巧合,而是被人算计。
  自陈章京一步步爬上去后,他便接着段般若的势,在众皇子与段般若斗法的时候报了当年大仇。
  毫不留情,狠辣阴冷。
  有人私下里称他是段般若门前守门众犬中,最为嗜血的一头。
  但不管他在外头是什么名声,如今他坐在这里,就只是陈章京而已。
  ……
  今年会试的试题,较之往年更偏奇诡。
  五人坐在一起开始讨论此事。
  其中崔颜与陈章京已有官职,也算是在会试上闯过千军万马杀出来的。这两人的见解与今年参加会试的三人有些不同,都一一道出。
  听罢,魏驿蔺他们提问,崔颜同陈章京便再回答。
  管事站在不远处候着,一瞧见什么东西少了,便连忙跑过去添置,忙活个不停。
  茶庄清香四溢,漫长的时间过后,这场讨论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五人站起身来,看了看这处茶园的风光,一眼望过去尽是绿色。
  修剪得平整的茶树,干净短软的大片草地,从天幕洒下来的金色秋阳透澈而纯净。
  崔颜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在寻找那个身影,终于在那片草地上看到了骑着马慢悠悠过来的人。
  她被夹在段意英与曹雪冉中间,想往前冲,却又被两边的人压制得动弹不得,神色中充满被背叛的夸张痛苦。
  看到人,心在这一刻才安定下来。
  他遵循本心,往前走去。另一边的柳十令却也同一时间往前走,两人都发现了对方的动作,俱是一愣。
  从回到鳞京到现在,几个月的时间,柳十令都忙于会试,少有空闲。
  算起来,自他回到鳞京后,见到阮觅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见到崔颜与阮觅待在一起的时候便更少了。因此没有看出来什么。
  不过他心思细腻,此时似乎懂了什么,却又有一层雾气阻隔着,显得朦胧。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人在岁月中成长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内里。生活琐事所形成的沙砾石子将原先的璞石打磨完美,不复当年青涩。
  离开鳞京,于汴州守孝一载,再回到鳞京的柳十令已经没了当年深藏起来的自卑,眉宇间更加平和。
  他从困惑和磨难中挣扎着长了出来,虽说还是同原先那般不善言谈,可什么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崔颜朝他颔首,没说什么,径直往前走去。柳十令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不再露出以前那样明显的神色,平静非常,过了会儿也走过去。
  仅留下陈章京,魏驿蔺,还有殷如意坐在原处没有动作。
  陈章京是几人中情绪透露最少的人,看起来与阮觅也只是正常友人的关系。他无视方才那两人间的奇怪气氛,闭上眼小憩,像是累极了。
  可没人知道,在这样难得的休憩时光里,他一闭上眼,脑中回想起来的竟是当年北上沽源,大火下提着剑站在他面前的那道身影。
  要说他对阮觅是否有男女之情?其实也是有的。
  只是参杂了太多别的感情,诸如安定,渴望,温暖,震撼。
  幼时家破人亡,偌大陈氏仅留他一人。颠沛流离的生活,朝不保夕。像个在雨中一直寻找归途的游者,一生都走在这条寻找的路上,无处停歇,没有终点,从未遇见过可以给予他安全感的地方。
  直到那道身影出现。
  他第一次这样被人守护着,在逼近死亡的大火中竟也寻得了一份安心。
  被庇护在看似孱弱的肩膀下,温暖得让人不愿醒过来。
  可世间难得两全之法,他注定不能拥有一个归处,或许这一生都要游荡在前路未知的雨夜里。
  一些人,一些事,他只能在一旁,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
  在陈章京身旁,魏驿蔺敛着眉眼,神色自然地拿起盖碗,将里头清亮的茶倒入茶滤。再将茶滤中的茶放入公道杯中,最后一步才是均匀茶汤,分入每杯品茗杯中。
  他这一套煮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很是好看。
  殷如意接过他递过来的茶,道了声谢,但视线没有离开远处骑马的身影,眉心微皱。
  若说什麽事最叫人不好受,那大概便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做好准备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早就出局了。
  心里闷闷的,可这件事又没有谁是错的,只能像只困于囚笼的兽,无能狂怒,原地转圈。
  殷如意心里清楚,虽说这只是个猜想,可其实已经明显得只差亲口说出来了。
  他捏着茶杯没有动,魏驿蔺看他一眼,慢悠悠笑道:“春茶苦,夏茶涩,秋茶倒是介于两者之间,回味清香。”
  似乎只是单纯的同殷如意闲聊。
  这蓦地在身边响起的声音,叫殷如意回神来。他揉了揉眉心,忽地生出挫败之感,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到往日模样。
  然后品了口茶,也品不出来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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