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耶:“你在百濮这段时间,百濮内里进了两个背大刀的少年,一个进,一个出,出去的那个,身中蛊毒。进来的那个,前几日差点成了波兰族的上门女婿,不过,这小伙子很精明,据说逃了。”
伦山蛊后微楞:“两个?”
除了黎初霁,难道还有人跟着进了百濮?
阿奴耶:“嗯。”
一旁,自始自终都没开口的巫胥,看了一眼问话的伦山蛊后,突然道:“不止两个。”
“最近天空中总是出现一些不属百濮地界的山鹰,小金地盘意识强,将这些老鹰通通杀了喂小黑了。”巫胥道完,目光落到伦山蛊后眼睛上。
那日和他在河边对战的女孩,和伦山来的蛊后,有双相同的眼睛。
也许……
“老鹰……回纥人?”伦山蛊后微惊。
回纥信鹰入百濮……怎么,是想将她杀在百濮境内吗?
“回纥的吗?我还以为是中原的。”
巫胥淡淡道了句,然后收回视线,继续道:“这些老鹰是追着一男一女入的百濮,女的……有一双和蛊后你差不多的眼睛,男的则背着一把古怪的剑,那剑能以一化二,并且,剑上有奇宝天蛛丝。”
巫胥极少一次开口说这么长的话。
阿奴耶有些奇怪,侧头往巫胥身上瞧去。
“以一为二,天蛛丝?”伦山蛊后眼里划过疑色。
片刻后,她似想起了什么,美目骤然一缩,急问:“小伙子,你知道他们行踪吗?他们在哪里?”
阿曼通身上下,只有眼睛像她,而天蛛丝……世间两把武器有天蛛丝。
一柄在黎初霁身上,一柄下落不明。
不过,况飞舟与穆元德都已现身江湖,怕是已经将之找到。
而找到后两人皆有可能会将此物,交给孟九重。毕竟这把剑,是孟泽铸出来给他儿子的。
这一男一女不会是阿曼和九重吧?
他们也入百濮了?
百濮情势如此复杂,他们入百濮做什么?
巫胥摇头:“不知道,小金这两天在阿萨族的天空上,捉了两只老鹰,他们应该在阿萨族附近。”
伦山蛊后听到二人在阿萨族附近,紧提的心微微松下。
出现在阿萨族,想必是听到了她与阿萨族打赌的消息,追过来的。
若不出意外,只要她现身他们就会找上来。
既是如此,那便不急,明日应该就会碰上他们了。
先问清楚黎初霁的行踪再说,虽然这人是况飞舟的徒弟,但她也养两年,况飞舟是况飞舟,几个孩子是几个孩子。
伦山蛊后坐回原位:“那两带刀者呢,他们背上的刀,又是何刀?”
阿奴耶:“出去的那个,身后所负之刀,刀柄是龙头,为金色。另一人所携之刀,有些像漠刀。”
伦山蛊后听罢,垂头轻思了一会儿。
金色龙头刀柄……那出去的这个人,应该是黎初霁了。
出去了也好,百濮这地方,可不是他一个长年生活在关外的人,能轻易踏足的。
至于另一人,漠刀常见,想必应该不是那些孩子。
得到想要的消息,伦山蛊后歇了声,没再继续相问。阿奴耶看了一眼她,垂眸,神思游走。
这后面进来的一男一女,不会也和蛊后有关吧?
而另一边,巫胥沉默了下去,他眼神明明灭灭地看了眼伦山蛊后,然后慢慢阖下了眼睛。
许是闭了眼,那身凉薄的气质,倒是稍减了一些。
山巅谈话声结束,恢复宁静,只有篝火声,时不时响起。
另一边,踏着月色离开森林的况曼三人,也在子夜时分,抵达了阿萨族。
阿萨族应该是个人丁兴旺的族群,寨子里竹楼林立,比起况曼这一路走来,所遇上的寨子都要大上许多。
阿萨族极为重视明日那场斗蛊,夜半三更,寨子里还灯火通明,有不少人在穿梭忙碌着。
况曼三人抵达,本是想先探了一探这个寨子的地形,谁知一抬头,便瞧见了停在寨子最中央,那座钟楼上的一只老鹰。
那只老鹰羽毛光滑,一双鹰目紧紧凝视着下方,仿佛是在观察什么。
看到这只老鹰,况曼柳眉突兀皱起,疑声轻道:“莫鹰?阿萨族和回纥有勾结?”
“还真是莫鹰,回纥人也跑来百濮了?”云飞听到况曼话,抬头往她看的地方瞥去。
一瞧,还真就瞧到一只独属于回纥的老鹰。
看到这只老鹰,云飞不淡定了:“回纥疯狗最奸诈,他们入百濮,必有阴谋。”
第81章 竟在用活人养蛊?
月色浮水。
回纥老鹰的出现, 让况曼极为意外,她意外的是阿萨族竟和回纥人有勾结。
若回纥和阿萨族之间有勾结,那阿娘明日那场斗蛊是被回纥人设计, 还是……
况曼一直都知道回纥人入了百濮, 甚至还猜到, 他们想在百濮伏击她。
自从那日离开洪湖后,况曼就再没有看到过回纥鹰,她还以为这群疯狗可能陷在了百濮,或是在百濮等罪了人, 被人杀了。
可现在……
呵呵,人家不是被杀, 而是在守株待兔,等着她娘俩自投罗网。
她和阿娘可不是那只他们能守得到的兔子。
“阿曼,回纥人出没,事情有些棘手, 我出去查探一下情况, 你们在这里等着。”看到回纥老鹰, 云飞脸上带起了慎重。
他从小在关外长大, 对生活在关外的回纥鹰犬极为熟悉。
这群人, 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狗。他们出现在这里,不是盯上阿曼, 就是盯上了师娘, 必须解决掉。
他得去看看, 这次带队入百濮的人是谁?
回纥其他人好还, 但倘若进入百濮的是枯鹤院的昆苗,那阿曼可能就真会有危险。
昆苗是枯鹤院的三弟子,虽然排行老三, 但权利却比上头两个都大。
手中掌握着回纥的情报网,并且,还有一个杀手组织。
这人从小天赋异禀,与老鹰极为亲近,后来甚至无师自通,成了回纥第一个会驯鹰的人。他的名字在大草原传开时,大草原上,就多了很多盯梢的老鹰。
连圣慾天他都敢放老鹰去查探,要不是后来青锋师伯震怒,踏出圣慾天,将回纥将军的儿子给杀了,并放话,圣慾天出现一只鹰他就杀一个贵族子弟,或是杀一个枯鹤院的弟子,这老鹰怕是还会继续盘旋在圣慾天的天空上。
昆苗此人十分奸诈,他得先把情况弄清楚,小师妹才找回来,可不能出事。
“你小心点。”况曼看了一眼云飞,叮嘱道。
云飞轻颔首,身子一晃,消失在黯淡黑夜中。
况曼和孟九重也没闲着,两人观察着四周,况曼还异能大开,和身边的树沟通了起来。
她想知道,阿萨族到底有没有和回纥人勾结,若是有,那明日那场斗蛊,阿娘就算是羸了,不经过一番血战,也难以脱身。
若是输了……阿娘就更别想脱身了。
况曼和大树沟通,孟九重黑眸则紧紧盯视着这只老鹰。
钟楼上的老鹰,在上面停了一会儿,展翅飞到一座竹楼上空,盘旋着啾啾叫了两声,然后又冲回了钟楼。
阿萨族的人正忙碌着明日斗蛊的事,没有把注视力放在一只老鹰身上。
过了一柱香,和附近大树沟通的况曼,眉间警惕微微松懈,缓缓吐了口气。
“这只老鹰是傍晚前落到阿萨族的,与阿萨族无关。”况曼说出附近植物传递给她的消息。
和阿萨族无关便好,要不然,她就真的要做好,随时救阿娘的准备了。
孟九重侧头,在况曼的脸上驻留了一会儿。
入了百濮之后,阿曼总是语出惊人,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去探查,就能精准地判断出情况。
对百濮山林的熟悉,仿佛自小就生活在这里一般。
伦山蛊后说她是山中精灵,这话……还真没说错。
一入山,她就如鱼游水……
“回纥鹰是跟着一个部落的人一起进的阿萨族。”况曼继续道:“先探一探,是哪个部族。”
孟九重目光轻错,落到先前老鹰盘旋啾叫的那座竹楼上。
“刚才,老鹰展翅飞了一次,它盘旋在那座竹楼上空,我们去竹楼那边看一看。”
陌生地界,不管况曼还是孟九重都观察细微,不错过一丝有可能发现的线索。
这不,况曼和大树沟通时,孟九重就已大致分析出一些东西。
老鹰刚才明显是在给某个人回报消息,接收它消息的人,必在它盘旋的那幢竹楼里。
“我去竹楼里探查一下,你继续观察。”况曼说罢,身形一晃,也没入了黑夜中。
孟九重一动不动,看了一下四周地形,身形一晃,晃到了前方的一个大石磨下,然后将自己彻底融在石磨的阴影中,监视着周围的一切。
况曼摸黑,攀爬上了孟九重说的竹楼。
阿萨族明日有盛宴,住在这竹楼里的客人,今晚似乎也难以入眠。已夜半三更,但竹楼中,还有微亮的烛火,忽明忽暗地燃烧着。
竹楼第三层,一个梳着少数民族发髻,穿着少女服饰的女人,正在翻阅着一本书。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明眸皓齿,一双眼睛充满了睿智。
她手上的书,是中原文字,她看得似乎有些投入,一对明眸始终没有离开这书册。
况曼借着鞭子,倒挂在竹窗外,静静地观察着这个女人。
看了一会儿,没见她有什么异常,她鞭子轻挥,一借力,移到了另一个房间。
轻巧的动作,没有弄出任何动静。
房中的女子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有个人曾倒挂在她的窗户外。
另一个房间里,住的是一个老妇。这个妇人皱纹满面,眼睛有些浑浊,她正在解衣,似乎是要入睡了。
在这间屋,况曼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唯一算有异的,便是这个老妇的床头,放着一个冷白陶瓷蛊,这个陶瓷蛊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扇动着翅膀。
况曼五感敏锐,虽然扇动翅膀的声音很轻,但她还是听到了。
看了一眼那个陶瓷蛊,况曼就离开了,准备去竹楼的第二层看一看。
百濮养蛊的多,这种陶瓷蛊,刚才潜伏在楼下时,她有瞅见好多人身上都悬着一个这种瓷蛊。
说起来,阿娘身上也有。上次阿娘潜进她与孟九重的房间,她在她身上也发现了这种陶瓷蛊。
想必,这是养蛊之人,用来装蛊虫的东西。
竹楼第二层住的,应该是三层那一老一少的随从,二楼一共四间房,每间房里都有三个人,第一间房的随从腰间不是悬着刀,就是悬着剑,个个看上去都孔武有力。
他们未向楼上一老一少那般悠闲,每一个人的双眼里都充着提防,时刻警惕着窗外。
因为他们警戒着,况曼不敢大意,动作轻得仿佛一只攀在墙壁上的壁虎。她也没再倒吊窗户边去就近观察,而是透过竹子中那微小的缝隙往屋子里看。
屋内三个人,个子看上去不高,和百濮男子的身高差不多,就是比较壮,不如百濮男子纤瘦。
况曼眼里闪过疑惑。
外型和百濮男人一模一样,穿着也是百濮服饰,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况曼拧眉沉思了一下,然后身形一闪,又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住的依旧是随从,同样是三个,这三个随从比起另一间屋的那三人,看着就正常了许多。不,也不能是正常,他们很纤瘦,脸色较为苍白,目光里透着呆滞。
呆滞的眼睛……三个人都相同……
况曼再次疑惑。
恰在这时,屋内其中一个男人,手突然一伸,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那抓住胸口的手背上,青筋突现,一条一条的,仿佛虫子般,看着极为狰狞。不但如此,他的脸也开始变得色,从苍白变成紫青。
这一变色,整个人仿佛地狱出来的恶鬼,狰狞得让人胆寒。
他似乎很痛苦,异状刚起,他就蜷缩到了床上。他咬着牙齿,痛苦声压抑在他喉咙里,却始终没有叫出来。
况曼眼里闪过惊诧。忽地,屋里另外的两个男子,须臾间也出现了异状。他们和第一个男子一样,脸色迅速变化,都蜷缩到了床上,抑制着自己的痛苦。
与此同时,况曼眼尖地发现,这三个人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那东西就像是裹挟着在皮肤下的虫子。
况曼被看到的东西恶心到,赶紧把脑袋偏离竹子缝隙。
眼睛不可置信地瞪了起来:“……!!”
——擦!
什么玩意?
吞了吞唾沫,况曼不信邪的又把脑袋伸到了缝隙处。
……艾玛,真是虫子。
一条,两条……一张脸上,竟浮出六条虫子般的东西。
嘶——这幢楼住的是哪个族的?
竟在用活人养蛊?
况曼不会养蛊,但不会养并不代表着她啥都不知道……
中原那过,把玩蛊的这人传得神乎其异,她在郁方那里也曾听过一点消息。有的养蛊人,会用人培育蛊卵。
反正挺邪门的。
就在况曼走神间,屋内的三个人,似乎承受过了这一波痛苦。
三人喘息着,满头大汗地蜷缩着身体,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着,最后竟无声无息地陷入了熟睡中。
而他们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连况曼刚看到的虫子,也不见了。
如果不是这几个人的身体,一直没有放松,还是蜷缩着,况曼怕还以为,刚才那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屋内响起了规律的呼吸声,况曼又观察了一会儿,甩着鞭子,轻轻一晃,又晃到二楼的第一个房间。
她想瞅瞅,这三个看着有些怪怪的人,是不是也和隔壁屋的那三个人一样,半夜蛊毒发作。
结果看了一会儿,这三个人依旧没有动静,还是紧紧警惕着四周,他们甚至连坐的方向都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