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是我童养夫——燕歌行
时间:2021-11-26 00:28:21

  在常家村众人的协助之下,眼中满是红血丝的少年,不得不以一方草席,草草将父亲葬在了荒山之上。
  单薄清瘦的半大孩子孤身一人在父亲坟前守孝,似乎一夜之间便历经了沧海桑田,眸子中添了一抹看透世事的凉薄与寂然。
  凄风苦雨,茅屋破烂,从前的赵家小少爷,过得还不如山野村夫。
  那低矮的一座孤单坟茔似乎成了日日缠绕他不去的噩梦,午夜梦回之际,总让他的思绪回到一片晦暗之中,怨恨自己让父亲成了这荒郊野岭的孤魂野鬼。
  可是,一朝舞弊的污名扣在赵夫子的头上,便是三代不得科举的重责。他纵使有切齿之恨,也不得不承认,赵朗这一招数,真是精巧又恶毒。
  无需过多的筹谋策划,便可轻易毁掉一个家族百年。
  不仅把赵朔拉下了马,并且让子子孙孙都无翻身之力。
  ……
 
 
第24章 下次还敢他阖上眼帘,平复着自己一时间五味杂陈的心绪。
  静静听完一切的常瑛眉头紧缩,一张小脸面沉似水。
  她早便猜测到赵恪的身世必有一番曲折,却没有想到,这短短三年,他几乎是和着血,一口一口咽下那些酸楚,复而在那明月之夜,无颜以潦倒之身去见自己那一双早逝的父母。
  早年有少相甘罗姿仪的青衣孩童,稚子之年便开蒙求学,无论严寒酷暑,总有耐性伴着那三更灯火五更鸡鸣,丝毫不敢懈怠地埋头于四书五经之中。
  当时是何等的坚信书中的圣人之语,垂髫之年便有济苍生之伟志。可惜一场变故,毫无余地地断绝了他的前路,赤.裸.裸地让他明白,莫说是苍生,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阿恪……”常瑛伸手托住他逐渐垂下去的手,好似一根芦苇一般,给了陷于困局逐渐沉沦的赵恪一点希望,“你以诚挚之心待我家人,我今日亦发誓,必将倾我之力,让真相再明!”
  她眸光灼灼,折射出于绝境之中决不放弃的一点星星之火,落入少年眼中,终成燎原。
  赵恪垂下长睫,眸中俱寂的万物一点点复苏起来,似吞噬一切的野兽得了信赖之人的安抚,无声且乖巧地藏进了无人之处一般。再一抬头,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寡言且安静的清隽少年。
  何须立誓为证?
  他一向难以安眠,就算睡着神识也多半绷着一根弦。从前常家连饭也吃不起的时候,常瑛第一次挣了一把铜板,常父常母便在晚上悄悄张罗着要为他攒下银子,趴在昏暗的油灯之下数了许久。道是要还报他救下常瑛,并且赠送香方的恩德。
  或许不过是平常小事,可他却一直记在心中,纵使自己不再能回到学堂念书,可这一份送碳之恩,仍旧持持久久地留下融融的暖意,让他足以抵御梦中那群豺狼的环视撕咬。
  少年指骨匀称修长,似是不忍看小姑娘那纤细的手指受累,犹豫了一瞬,到底不敢唐突,捏着她的手腕,把人从自己手臂上拉了下来。
  微红的耳尖让他有些局促,颇有些不齿于自己方才想要握住她手的冲动。此时倒也顾不得太多,匆匆别开脸去:“我不要你竭尽全力为我,守住常家家业,护持己身,吴姨他们才会欣然。”
  “甚至于要想再为常家寻一个荫蔽之人,或可择取贫寒人家的学子,不要为我涉险。”
  “如果我不要他人,只要你呢?”小姑娘仰着头,眉宇间透露出一股须眉难敌的气度来。
  前世有数百年基业的制香世族常氏衰败之后,族人纷纷散去,自愿顺从于时代变迁,另谋生计。只有收养她的师父常择欢甘于贫寒与落魄。一生视香如命,守着这祖辈留下来故纸堆,潦倒疏狂地过了一辈子。
  常瑛长于常择欢膝下,却比自己那个师父还要疯上几分。她不甘于成为这逐渐消亡
  手艺的守墓人,却以全身心为代价,走上了一条比常择欢还要艰难的道路。
  ——贯通百家之长,始现复兴之望。
  为了让那即将消逝的一缕微茫香魂重新焕发生命力于世间,她翻遍古籍,多次踏上迢迢无期的寻香之路。
  筚路蓝缕之途,一走便是十年。
  直到一朝厄运来袭,长埋她于漫漫黄沙之间。
  再一睁眼,便成了命悬如丝、处境艰难的小姑娘。
  阿昏
  可惜纵使一切归于原点,她也不会被打倒,照样要凭借着自己一双手,为自己,为赵恪,逆天改命。
  “你且去读书便是,若我能成事,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小姑娘努力恶狠狠地挑了挑眉,可惜一张软乎乎的脸蛋委实没有什么恐吓力,“那你也要去念学!”
  “若是不去,我便日日粘着你喋喋不休,就寝也别想我放过你!”
  噌——
  赵恪的脸愈发红透了,好似即刻之间便被无数炭火烧灼了一遍,炙得他手足无措:“此非……此非君子所为……”
  “我才不要做劳什子君子,你答不答应?”常瑛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摆,使得两个人方才拉开的距离复而近了起来。
  赵恪狼狈地后退了两步,偏生被那一堵坚实的青砖墙堵得退无可退,眼见便要被小姑娘按在墙上,为所欲为。
  那一副写好的红对子早便不知被慌乱的他丢到了何处,只有一颗心砰砰跃动,好似要跳出来一般。
  ……
  “阿瑛!你这丫头,在干什么!”吴氏惊怒的声音好似天籁,一下子便解救赵恪于水深火热。
  他狼狈地起身连步后退,却像是蓦地想起什么似的,僵在了原地。
  吴姨她,是不是看见了……
  可惜母女二人无人注意到他的心情,好脾气的吴氏难得动了真气,一把揪住小闺女粉粉的小耳朵,严肃地批评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对阿恪这样无礼!”
  “你刘婶子方才还对我讲什么女子名节,我看你倒是一点也不知羞,该担心名节的是阿恪才是!”
  常瑛自觉理亏,小鹌鹑一般待她娘揪够了耳朵,依旧老老实实地站在远处,盯着自己的鞋尖认错反省。
  她错了……
  下次还敢。
 
 
第25章 宋老先生许是被常瑛那阵仗吓到,又或许是无颜面对吴姨,少年人很是蔫巴了两天,一举一动之间总是行色匆匆,生怕再被小姑娘堵住,落得那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可惜常瑛做事,从来都贵在一个“持之以恒”,绝非赵恪这两天绕着她躲一躲便能改变。
  新春的元月初七这一日,她便拉着赵恪的胳膊,一马当先地把人拖出了门。
  万象更始的季节里多的是村人闲着无事,便三三两两地围坐在村头的那棵老柳树下闲磕牙。
  远远地瞧见这二人来了,除却热情打招呼的人之外,竟也有不少妇人神色有异,见怪地瞟一眼常瑛拉着赵家小子的手,又复而露出果真如此的神色。
  可惜一心扑在正事上的常瑛,哪里有心思去管这些无聊妇人心中那些弯弯绕绕的小把戏。尽了礼数问候过一声新春安好,便径自扯了赵恪走远。
  确定二人的身影早已不见,绝不会听到自己八卦之际,众妇人再次凑做一团,好似遇到什么稀奇事一般,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瞧瞧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常家的小丫头主意多,瞧着便不是个安分的……”
  “就是就是,那赵家小子往日里没地方住便也罢了,如今常家发了家,再把人留在屋子里,打得是什么主意?”
  “要我说,多半是这姑娘瞧上了人家,兀自不放他走呢!”
  众人窃窃地笑出声来,却也有承了常家恩德,在常家做事挣钱之人不愿意瞧她们那副长嘴婆的样子,出言反驳:“阿瑛与恪儿不过十二三岁,哪里有你们这般的曲折心肠?切莫乱嚼舌根。”
  “诶我说,喜鹊,你如今说话可真是硬气,得了常家的好处,便瞧不起嫂子们了是不是?”
  那挺身而出的年轻小媳妇正是当日那个畏畏缩缩的喜鹊,可这半年以来,她日日不辍地来常家做工,生生凭借着自己一双手在那恶毒的婆婆眼皮子底下站了起来,早不是当初那副胆小郁郁的样子。
  可偏生那些妇人还当她是个软弱可欺负的,见喜鹊敢站出来反驳,不假思索地便把那一顶大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
  “我呸,你们因着惫懒没能到常家做工,心中便见不得别人好。捕风捉影的事情也说的跟真的一般,信不信我若是报给族老,你们个个都要犯七出之条?”昔日的小媳妇字字如刀,毫不客气。
  众人腾地变了脸色,被她那“七出之条”吓住,讷讷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只因喜鹊说的字字切中要害,她们在此说的闲话,确确实实不知自何处传出。正正好抓住了众人眼红心热常家的小心思。
  *
  巳时三刻,早早便出门的常赵二人终于赶至熟悉的松阳县城。
  被小姑娘这一番折腾下来,赵恪的心结在不知不觉之间多少散去了一些,在常瑛面前再次妥协的溃不成军,那拜师求学的一众束脩也因为不想使常瑛受累,早便转移到了自己肩上。
  他心下盘算得分明,如今他污名在身,哪里会有那自诩月明风清的书馆肯收下他这样的弟子呢?
  用陪着常瑛吃上一天闭门羹,了却她非要送自己入学的执念,倒也不亏。
  这小小的县城之中求学之风倒颇为盛行,大大小小的书馆学堂倒也有数家。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一位不第老举人所开的聚贤馆,几乎囊括了城中所有富贵人家的子弟。
  当然,所收束脩自然不会便宜。单单是入馆学费,一年便要五两白银,加上寄宿衣食纸笔文会之类的开销,只怕是十两银子都勉强。
  寻常的贫寒人家,哪里敢登此大门?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常瑛如今手上捏着不少银子,又是下定了决心要把赵恪重新送回书院。区区十两银子,还不至于难得倒她。
  可乍一迈入东城的劝学巷子,还没待她上前去叩人家聚贤馆的大门,赵恪便一脸哭笑不得地拦住了她:“阿瑛,我又做不得秀才举人,来这样好的书院做什么?”
  况且赵家还未败落之际,赵恪五岁便被赵夫子送进了这聚贤馆,在此久负盛名之地读了四五年之后,自觉这盛名之下亦不过如此。
  今日哪怕不敲这个门,他也能八九不离十地知晓,聚贤馆的那老举人,是绝对不会重新收下他这样毫无前途的弟子。
  常瑛不信这邪,大不了便被夫子赶出来便是。她近日便与赵恪打下这个赌,非得为他敲开一扇门不可。
  小姑娘上前一步,提起胳膊便重重扣了三下,气势汹汹地抱臂等着里头的童子出来开门。
  那两扇气派的乌木大门被吱呀一声拉开之后,从里头探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约莫八九岁的小童打量了一圈他们的打扮,便也见怪不怪地知晓,这是又一个想要来寻他家主人拜师求学的人。
  熟门熟路地把人引至老举人面前之后,他又颠颠地上前通报一遍,那花白胡子的老举人这才颇有派头地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瞧了堂下人一眼。
  可惜他多少有些老眼昏花,仔细辨认一阵之后,忽地好似见鬼了一般,失去了自己的名士风度:“你……你是赵家那小子?”
  从前赵家的小文曲星,小小年纪便颖悟过人。即使比同门小上几岁,仍旧能够在每每小比之中搏得头筹。他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得以光耀门楣的好苗子,却没想到,却是一个祸根栽秧!
  “夫子,我们今日……”
  常瑛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老举人打断,干枯的手指朝着二人指点起来:“住口!”
  “赵家小子,你爹在科考之上做出那般不光彩的事情之后,老夫早便把你驱出门庭。你若是诚心悔过便也罢了,怎么还好意思在此登上了这清清白白的聚贤馆?”
  “快走快走,童儿,快快拿了扫帚,把这两个人给我赶出去……”
  那小童被他这一通脾气吓了一跳,急忙抱着扫帚赶来,听话地对着常赵二人扔去。
  常瑛柳眉倒竖,一脚踢开那小童手中的扫帚,拦在了赵恪身前:“住手!我看谁敢上前!”
  她绝非忍气吞声之辈,听见这种话岂有不怒之理?
  “老翁,圣人尚且知晓有教无类,你既愿意做那闭目塞听强装糊涂的缩头乌龟,又有何资格在此折辱我辈!”
  小姑娘抬臂一挥,那把飞起的扫帚蹭得一下被她重新握在了手上。借着那股子下坠的冲劲,一把将那扫帚插入了泥土之中,直直没过地表三寸。使得这聚贤馆中整整齐齐的花草植被,顿时秃了一块,如老举人的脑门一般,覆盖物岌岌可危。
  赵恪是何等的品性,这些日子下来常瑛知道的清清楚楚,知晓了赵家的含冤旧事之后,更是看不得赵恪这本就凄苦的命格再受一点委屈。
  如今这老举人竟然屡出羞辱之语,她怎么能不生气?
  眼看那老举人被她堵得脸红脖子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常瑛拍拍衣袖,拉着赵恪的手便走。
  挨骂的当事人赵恪竟也不见怒色,反倒是看见小姑娘这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及时地拿衣袖给她扇了扇风,慢悠悠道:“这位夫子当年教我一场,还算听过我的解释。其余不不知内情的夫子恐怕连门都不要我们进了。”
  “阿瑛,咱们还继续吗?”
  小姑娘不领情地拍开他的手,一时之间竟觉得自己颇像前世那些为自家熊孩子操碎了心的爹妈,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就是为了自己的娃能够顺利求学。
  可偏偏她家这一位年纪不小,上学的欲.望却着实不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让她心中的火气越发涨了三分,一气拍开赵恪给她遮阳的手,雄赳赳地朝前走。
  她还不信,自己今日竟还输给了赵恪不成。
  赵恪心疼她一路快步,走得脸色都红起来,只得慢悠悠地缀在小姑娘身后,抱着那沉甸甸的一筐束脩拖慢了她的速度。
  可惜今日的结果注定不会那般如意,常瑛走遍了东城的大小书馆,对方一问出赵恪祖上三代的名讳,便连连摇头。
  态度好些的使唤丫头童子奉上一杯茶,好言好语地送他们出去,态度差些的,仿佛害怕两个孩子脏了门庭一般,砰得一下便对他们关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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