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一只真正萌萌的小奶狗,它们在受过了伤之后,也只会变得更加敏感脆弱,再不敢轻易相信人类。
更何况少年还是个人。
沅沅握住少年的手,低声道:“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郁厘凉缓缓“嗯”了一声。
沅沅牵着他,走到了下一个摊子跟前。
她在摊子上挑了一对红绳,红绳上拴着两个石头雕刻的小吊坠。
沅沅买了一对下来,和郁厘凉一人一个。
她让少年伸出手,少年便乖乖地伸出了手,沅沅目光掠过他掌心那道疤时,仍旧会感到颤意。
她飞快地为少年戴上了红绳。
郁厘凉盯着她的动作,黑眸里略显茫然。
他似乎不是很能明白沅沅的意思。
沅沅将自己右腕上的小吊坠和他左腕上的小吊坠拼在了一起,就立马把两个不规则的图案变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完整图形。
少年顿时微微睁大了黑眸,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沅沅有些想要发笑。
“这代表着我们的关系本该亲密无间,即便短暂地分开来,可这世上也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契合在一起。”
而且路过的路人手上几乎都没有这个,只有他们两个才有,更是大大增加了沅沅的话里的可信度。
这简直就是古代版情侣款手链。
郁厘凉垂眸饶有兴趣地拨了拨那只廉价的小吊坠,语气轻轻道:“我喜欢这个。”
少女顿时高兴起来,又羞涩地去牵住了他的手。
这次却是与少年十指相扣。
郁厘凉被她继续牵着走,黑沉的目光却落在了他们相握的手上。
第47章 以咸鱼之身饲疯批之狗(……
沅沅都忘了有多久没有和少年好好相处过了。
即便是先前,也只是他单方面的一个人在不遗余力地讨好她。
虽然少年本性木讷,在原书里的设定也像根木头。
他不善言辞,不善表达,可沅沅很清楚,每一件事情都是他尽了心意去做的事情。
就像那九百九十九盏灯。
她那会儿本该被这种浪漫深深打动的时候,却满脑子都是那些煞风景的想法。
现在想来,竟是那么的可惜。
“那九百九十九盏灯,真的是你为了我准备的吗?”
沅沅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亲口去问少年。
她想她不应该相信原书,她应该亲口问问他的。
郁厘凉自然也想到了当夜幻美绝伦的场景中,少女在那片红色灯海下美丽不可方物的模样。
“是福岱的主意。”
沅沅听到这个答案,心中毫无意外。
她现在全部都明白了。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事情。
在原书里,赏灯的对象是宁兰楚,福岱出了这个主意之后,他会不会更想用自己的心意去奉献给宁兰楚呢?
他定然是想的。
所以他也许借助了自家主子的帮助,也许是他倾尽了所有,用九十九盏孔明灯换取宁兰楚的嫣然一笑。
但在这里,对象是沅沅的时候,郁厘凉便再也不是置身事外帮别人忙的姿态。
主意是福岱的,但九百九十九盏孔明灯却是福岱拿不出的手笔。
那天夜里,全京都的人都看到了少年的心意。
沅沅眼眶又有些热,她很想抱抱他,可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反倒不好意思,搞不好还会被人指指点点伤风败俗。
“殿下,你对我很好很好。”
是她从前是被剧情蒙了心的。
郁厘凉垂眸莫名地扫了她一眼。
沅沅牵着他走了一段路忽然又有些忸怩地想要松开他的手。
和男孩子十指相扣的感觉当然很好,但就是……掌心容易冒汗。
汗渍渍的总是会让人联想到邋遢不干净。
沅沅当然也想在少年面前保持自己美好干净的一面。
所以她故作不经意地想要甩开少年的手,然后想要在不被他发现的情况下快速擦干掌心的汗。
然而沅沅试着甩了两下,少年的五指扣得很牢。
又甩了两下,郁厘凉迷惑地盯了一眼她扭动的手,把刚才甩松的地方重新扣紧。
沅沅:“……”
算了,邋遢就邋遢吧,他高兴就好。
逛了半天的光景下来。
沅沅肚子饿了,郁厘凉的肚子也饿了。
从前少年不能随随便便吃东西,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沅沅带他经过了许多家路边支着棚子的小吃店,最终选择了一家云吞店。
沅沅发现这家店竟然也会把番椒捣成辣椒酱,用来蘸吃。
可见民间早已经有人享受到了无辣不欢的快乐,且也就是他家生意最好。
在吃这方面,可以看得出来店老板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大冷天的,沅沅愣是吃的额头冒汗。
可她身侧的少年却看着红艳艳的碗不敢动筷子。
郁厘凉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太多的东西。
直到少女蘸了个辣辣的云吞喂到他的唇边,催着他张嘴。
郁厘凉盯着她,听她软绵绵的语气,“你尝尝看嘛。”
少年抿了抿唇,似乎怕她会不高兴,这才缓缓长开了嘴。
热辣酥麻的滋味瞬间席卷舌尖。
他绷着脸,盯着碗里的东西,就仿佛在盯着什么怪物一般。
即便嘴里的滋味再是古怪,少年却还是皱着眉头,缓缓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好吃。”
味道是真的古怪,但也是真的很特别,让人还想吃。
沅沅以为他不会喜欢吃辣,没想到他和他弟竟然是一样的口味。
她又喂了少年一个。
郁厘凉迟疑着,也学着她的模样,蘸了一个喂到她的唇边。
沅沅一抬头才发现不少路过的人都在盯着他们俩看。
那模样不是羡慕也不是妒忌,而是有种在掉鸡皮疙瘩的感觉。
这么大两个人吃个饭也要喂来喂去,咦惹~好肉麻。
沅沅有些脸热,赶忙张开嘴巴,一口把少年投喂的东西吃掉。
郁厘凉喂完了,也垂眸问她:“好吃吗?”
沅沅小声地朝他道:“好吃。”
少年“嗯”了一声,却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坐在这里可以听到路过的母亲和孩子的对话,也可以听到夫妻俩的蜜语。
他们虽然都只是路过,但这种在吃饭下的氛围又好像无形中打破了他骨子里习惯的寂寞。
少年头一次感受到了旁人口中描述的那种词汇——热闹。
饕餮之毒让郁厘凉永远体会不到满足的滋味,吃再多的东西也都不会感觉到饱。
但此刻那种浑身洋溢着暖洋洋,胃里填满的感觉,都让他还有些陌生。
他吃的愈发小心翼翼,姿态优雅,与这个市井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沅沅带他过来,出身高贵的少年大概率一辈子都不会踏足这样的地方,体会在闹市人来人往的地方吃东西。
这种从前未有过的滋味,甚至让他觉得这样的光景都像是偷来的一样。
老板一边往锅里下菜,一边笑着揽客。
“今天的大云吞又香又滑咧,好吃又暖身咧!”
旁边的人故意问道:“哟,这是有多好吃?”
老板显然与那人认识,却打趣道:“可好吃了,好吃到媳妇不要都行!”
郁厘凉紧抿着唇,忽然握住了沅沅的手。
“不想吃了……”
沅沅掏出绣花的小帕子给他擦了擦嘴,问他,“怎么啦?”
少年认真地反驳了老板的话,“再好吃,媳妇也不可以不要。”
沅沅愣了愣,有些忍俊不禁。
她红着脸收起小帕子说:“我又不是你的媳妇。”
但少年却执拗地握住她的手,把她拖走。
天黑了下来,也是赶巧了,当天晚上还有夜市。
郁厘凉似乎发现了各种情侣款的快乐,一直致力于在每个小摊上发现可以组合成一对的小玩意儿。
直到他看见一对碧玉灵蛇簪,合在一起就像两条蛇亲密无间的交缠。
小贩见他盯着,笑说:“公子,这可是上等的碧玉,也就是家里手头紧,才拿出来卖的,您要是钟意,我可以便宜些给你。”
郁厘凉又不是傻子。
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上等的玉,这虽然确实是玉,品相却并不优质。
但他还是喜欢,把两个契合的灵蛇簪合拢,分开,分开,合拢。
小贩: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好在少年爽快地给了钱。
等郁厘凉握着这对簪子回头时候,却发现少女不见了。
他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喂!”
后面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带着面具的少女笑着将他扳回来。
沅沅刚才相中一个面具的时候,故意戴在脸上打算绕到他的身后吓他一跳。
结果下一刻她脸上的面具就被对方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郁厘凉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可面具在他的指下转瞬间便出现了一道裂缝,由那条裂缝迅速扩大撕裂成两半,重重地跌进了尘土当中。
沅沅怔住。
沅沅发现少年似乎有些不太高兴,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沅沅不安道:“你生气了吗?”
少年不吱声。
沅沅只好把他先拉离人群,牵到一个没有人的小巷子里。
沅沅说:“我刚才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捉弄你一下的。”
“但我忘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开玩笑的,我和你道歉好吗?”
她想,她还有过逃跑的前车之鉴,再和他随便开这样的玩笑,确实很不合适。
郁厘凉缓缓垂眸朝她看去。
沅沅轻轻扯了扯他衣襟,软声道:“你低下来一点。”
少年抿着唇角,虽然不想开口和她说话,但还是弯下了脊背,乖乖地低下头,将脸压低到沅沅的面前。
他突然凑得那么近,吓沅沅一跳。
这也太近了吧……
但为了安抚好少年,沅沅对上他的视线,只好忍住羞涩,慢慢地偏过头去在他的脸侧亲了一下。
就像是柔软的花瓣蜻蜓点水般掠过。
少女柔软的小嘴在他的脸侧落下了一个香香的印记。
郁厘凉心里的戾气忽地散了。
“这个你喜欢吗?”
少女语气羞赧。
郁厘凉眼睫轻轻一颤,盯着她红艳艳的唇瓣,轻柔回答,“喜欢。”
他终于愿意主动和她说话,低声道:“我们回家吧。”
沅沅点头。
郁厘凉抓起她的手腕,在她愣住的时候,又主动把五指嵌入她的指缝。
“要这样。”
少年低着头,轻声呢喃。
沅沅有些脸热,当然没有反对。
她这算不算已经哄好他了?
沅沅发现,他其实真的很好哄。
度过愉快的一天,这天夜里沅沅都睡得很沉很沉,就连梦里都是郁厘狗和绵羊沅一起吃草的美好时光。
到了第二天,沅沅才隐隐约约想起来今天已经是二十了。
离郁厘泽那个死小孩说的十九日已经过去了。
用完早膳之后,碎花从外面进来,却是把窗户上贴着的“滚”字拿进来道:“姑娘昨天叫奴婢把这玩意儿贴在窗户上驱邪,真的能有用吗?”
沅沅松了口气,点头道:“是啊,效果还不错。”
死小孩没来作死,算他命大。
……
天子在早朝后照例单独见了郁厘凉。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少年手腕上多出来的一条廉价红绳。
红绳上的小吊坠非金非玉,分明是普通的小石子儿雕刻打磨出来的东西。
这种俗物放在一个普通的臣子面前都是俗不可耐,拿不出手。
可少年似乎很喜欢,时不时就要用手指戳一戳碰一碰,倒是他鲜少爱不释手的东西。
天子瞥了一眼后收回目光,对他说道:“你将你喜欢的女子留在了身边?”
郁厘凉“嗯”了一声。
天子又道:“既然如此,是时候可以考虑成个家了吧?”
“你可以先不纳正妃,她身份低,可以先和其他世家女子一起纳为侧妃妾房,然后在慢慢地给她升上去,你觉得如何?”
郁厘凉却拒绝:“我不需要。”
天子顿时语塞。
“你又这样……”
想到少年执拗地像驴一样的脾气,天子打算先用缓兵之计。
“朕不着急,你先回去想想。”
可少年却丝毫不愿理睬他的模样,又冷冰冰地丢给他一个眼神,随即离开。
天子叹道:“那个女孩子,他一定很喜欢吧?”
他已经阻挠不了,只希望少年可以开枝散叶罢了。
但少年每一次的决定都那么决绝,让他是那么的……自惭形秽。
“珠珠给我生了这个儿子,就是想告诉我……我处处都不如他吗?”
一旁的陈公公闻言心头一震,“陛下……”
天子摆了摆手道:“朕本来就做的不好,一直都不够好,所以才永远失去了她……”
陈公公抬头,只看到天子满头的华发。
本该意气风发的年岁,却活得像个迟暮老人。
陈公公暗暗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有再说。
郁厘凉一直忙碌到晌午才从外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