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引产(已修)……
“我不走, 我不走,你别哭。”哭得他心都快要碎了,恨不得把掏出来, 都不会有那么疼。
杜浮亭强忍着疼痛,她感觉到自己的肚子特别不舒服,下身似乎有血渗出, 她害怕的看着崇德帝:“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了怎么办啊?母亲和哥哥不知所踪,杜月满困于深宫, 阿笙……阿笙他也不要我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能再没有这个孩子。”
“不会的, 你看着我。”崇德帝叫杜浮亭盯着自己, 分散她的注意力,“深呼吸, 都会过去的,重要的是你人没事。”
信者跑到春济堂请大夫, 春济堂掌柜的夫人闻氏,听到是银枝巷的杜小娘子不好了, 立马喊裴老大夫和裴衍赶紧动身去银枝巷。
她思忖再三, 怕到时候杜浮亭那边忙不过来,索性不管春济堂的生意了, 全丢给掌柜的,自己跟着几人后面也去了, 春济堂看病交头接耳,讨论着这是谁让掌柜的夫人这么急切,恐怕是有大事发生。
没用多久几人赶到银枝巷,是闻氏推开的房门, 刚一进去就闻见血腥味,床上的女人情况已经不大好,是旁边男人不停的跟她说话,才让她强撑着精神没有昏睡过去。
那男人谁都不认识,只是此刻还能够守在这个地方,哪怕不是交情非浅,也是能得人信任的,更何况他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打扮,读书人总能给人几分靠谱的感觉。
裴衍下意识的往前走去,可是抬手让闻氏拉住了,有裴老大夫在场,肯定不会让裴衍上前诊脉。
“裴衍,你跟我去厨房烧热水。”如果孩子能保住当然是好事,可是闻氏心里有不大好的感觉。
她不用诊脉,就是女人家的直觉,还有她从前有过一回流产的经历,她感觉最后这个孩子保不住,得尽快烧热水,准备干净的床单毛巾,怕等会要引产。
裴衍的目光落在床上女人身上,不知怎么的他似乎与女人对视,杏眸里是脆弱无助的神情,好像在说求求他帮忙留下孩子。
“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忙。”闻氏扯了扯裴衍的衣袖,短时间内她一个人烧水腾不出手,等下指不定还得进房间帮忙。
裴衍让闻氏给拉到了厨房里,这时候他才发现杜家弟弟未央,和杜浮亭贴身婢女,包括弩儿在内,所有人都不在家,就是对面的李婶子家都没有人,刚才过来的时候这边都很安静。
这一时太匆忙,竟然把这些细节给忽略了,他连忙道:“我把珠儿还有弩儿找回来。”他不是信不过留守在杜浮亭身边的那男人,只是同为男人,他看到那人眼里不容忽视的在乎,也察觉到了他的骨子里按压住的疯狂。
“那你赶紧去,好像我先前听人说了一嘴,高家办酒宴,正在开流水席,金枝巷和银枝巷只相隔这么远,指不定珠儿和弩儿都在高家。”闻氏怕裴衍年轻气盛,情绪全表现在脸上,不忘叮嘱道:“人家是在办喜事,你悄悄进去把弩儿和珠儿先带出来,再说这边的事情,别搅和了人家好日子。”
裴衍应声表示自己知道,心却不停的往下坠,这边生死一线,孩子都快要保不住了,那边却是欢天喜地的办喜事,这世上悲喜本就不通。
“这孩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杜浮亭心里涌现越来越多焦急,她感觉到肚子里孩子生命在流逝,身下留的血越来越多,鼻尖都是鲜血腥弄的味道,其实这些都是能感觉到的,可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强撑着不掉眼泪,眼睛直直地盯着裴老,“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崇德帝看着面色如雪苍白的女人,指尖死死拽住锦被,他将自己的递过去,让她抓住他,陪着她一块同,哪怕能感同身受半分,也能让他好受些。
杜浮亭额头冷汗直冒,攥着崇德帝的手也已让汗水打湿,她眉目低垂望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转而又看向崇德帝:“这是我和阿笙的孩子,我和他仅有的联系,我不能没有这孩子,你快帮我跟大夫说,这孩子无论如何要保住。”
崇德帝不敢细想她话里的意思,他恨不得除去的野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如今要他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因为自己的孩子而丧命,他声音里带着颤音抚慰无措的杜浮亭,“别说话了,保存力气,裴大夫会有法子保住你和孩子的。”
裴老苍老悲悯的目光望向杜浮亭,见到她目前情绪极为不稳定,裴老只能极力安抚杜浮亭:“杜小娘子放宽心,老夫定会尽全力护你母子安全。”说着,他余光看向同样神情紧张焦虑的书生,哪怕任何话都没说,但他正紧紧握住杜浮亭另一只手陪伴在侧。
他此前并未见过这男人,但是显然看着男人焦灼的神情,明明惊慌到脚尖在颤抖,眼神依旧时刻不离杜小娘子,也能猜到这男人与杜小娘子恐怕关系匪浅。
崇德帝瞬间明白裴老是有话说,明显这话不能让杜浮亭听见,他道:“出去说吧,她的事情我能做主。”
杜浮亭看到两人的视线交流,顿时心里一慌,有道声音提醒她,绝对不能让他们出去,她拽住崇德帝手腕不松,红通通的眼眸祈求般看着他:“别走。”
“乖乖的,我马上回来。”崇德帝低头哄她,但是他节骨分明的手,搭上死死拽着他不放的小手,将那小手从他手腕上扯下,杜浮亭的力道瞬间松散,又慌张的重新拽住崇德帝。
崇德帝喉咙涩然的上下滚动,指腹蹭了蹭杜浮亭苍白得透明的脸颊,迅速的眨了眨眼睛,将眼底泪意逼回去:“都会好的,别怕。”
杜浮亭猛然感觉声音似曾相识,可她不想听这些话,“你在骗我!没有人能替我做主,你们告诉我实情,这孩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强忍着的眼泪,如今犹如崩掉线的珍珠,不要命般往下掉。
裴老都不落忍看两人,别过头去默默退出房间。
崇德帝抿着薄唇,心一横,将杜浮亭的手扯下快步出去,在背过身的瞬间,他听到杜浮亭悲怆哭声,狠狠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眸。
裴老在房间外来回走动,原以为要等上片刻才能等到人出来,谁知道他前脚刚出房间,后脚那书生气的男人就跟着出来。
崇德帝反手把房门给关紧,把房间内外隔绝成两方世界。
然后裴老发现挺拔俊秀的书生,在自己面前活生生变了个人般,不再掩饰浑身气息,贵气天然而成,唯一不变的是男人的担忧。
裴老无奈叹气,有话直说:“她怀这孩子本就凶险,先前动过胎气,这回直接伤到根本。孩子保不住了,我方才都没有摸到孩子脉象,如今得把这孩子引产,我尽可能保下她性命。”可是中间会遇到哪些凶险,会不会杜浮亭因此丧命,这些都不得而知。珠儿姑娘还有杜小娘子的弟弟都不在,这其中出现事故,没人能担得起责任,是以裴老不敢轻易动手。
崇德帝只感觉自己浑身血液倒流,冷得浑身发抖,他双掌用力揉搓整张脸,试图驱散那股从脚底板蹿出的冷意。裴老大夫的话尽可能说的委婉,实际上是在说杜浮亭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了死胎,如果不引产下来,怕是得祸及母体。
“而且哪怕保住性命,日后再怎么精心调养身子,也极有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裴老的话全部说完,望向坐在面前的书生。
恰好与一双暗沉渗人的眼睛对上,饶是裴老见惯形形色\色的人,还是让他仿若能将人生吞活剥的目光吓到。
只是下一刻,他就听到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道:“能不能有孩子无所谓,保住她的性命。”果决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说出这句话几乎用尽他的全力。
得了这话裴老才重新回到屋内,闻氏跟着进去帮忙,眼泪簌簌的便流了下下来。
杜浮亭已经兀自忍着疼痛,小手不停抚着肚子,见到有人进入房间她不停往后躲,“你们别过来,这孩子好生生的,他还在。”
裴衍只在高家找到了弩儿,在弩儿见到裴衍的瞬间,就浮起不好的感觉,跟着他出来就立马往家跑,裴衍差点就没追得上他。
而就在他们两人刚踏入院子,天气就急剧变幻,夏日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忽然狂风大作、骤雨极降,倾盆大雨浇灭了空气中热度,抬头是乌压压黑沉的天,带着惊雷与闪电。
隐约间他听到女人的质问,与根本压抑不住的悲痛嗓音:“为什么就是留不住这个孩子!我自问自己没有亏欠过谁,我欠他的已经还了,为什么连最后的念想都不给我留下!”
弩儿僵硬着身子站在院子里,往杜浮亭房间望去,复而转头看向裴衍:“裴小大夫,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杜姨肯定是在开玩笑。”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眼眶瞬间红红的,鼻子带着重重浓音:“早上杜姨说肚里的小娃娃不安分,在用脚踢她,出门前杜姨还着笑,见到人多特地叮嘱我和子远小心为上……”
这些话一字不漏落入崇德帝耳里,他压抑着内心的痛苦,眼神已经空的仿佛无边无际,喉咙像是紧紧让人遏住,嗓音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变得滞塞。
红珠没弩儿那么幸运,她是冒着暴雨回家,手里撑着的伞是临时在外头的摊子上买的,身上衣物湿透透的贴在身上,脚上鞋里能踩出水。
红珠踏入院子,站在院门屋檐下,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架子上晒了花干,扫了眼门口的弩儿便道:“你就让花干在外头淋雨啊,也不知道帮衬着收进去,夫人该心疼这些花干了。”她冒着雨把晒着花干的架子挪到廊下,可是花干都已经湿透。
“恐怕这批花干是白晒了。”红珠拨弄着手里花干,低低的说着,压根没来得及注意家中严肃沉闷的气氛。
等她进了正屋,才发现弩儿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裴衍竟然也在,瞬间升起股不好的感觉,直直往屋里走,看到的就是杜浮亭昏迷不醒,浑身苍白无力躺在床上的场景,就连她唇色都泛着白意,更叫她恐惧的是杜浮亭肚子已经平的。
那个孩子没了!
这个认知让红珠恐惧万分,她只感觉到自己双腿发软,往床榻扑上去,守在杜浮亭身边,眼睛恶狠狠的扫过房间的每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把我家夫人怎么了!”她还试图将坐在床边沿的崇德帝拉开,只是刚伸手就撞上崇德帝深如幽渊的目光。
“我还想问你今日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独留她自己在家,为什么让她寄信回杜家,为什么又不在她之前收信,没有将谎圆回去。”崇德帝狠厉的声音响起,几乎是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如今还有什么好藏着的。
“夫、夫人都知道了?”红珠瞬间面无血色,睫毛都在颤抖不停,犹如收到惊吓般退缩,崇德帝几句话就解释清楚,到底怎么落得此番田地。
红珠不停地摇头,“我不知道夫人怎么寄信回家了,我是夫人在这边定居后才过啦的,有段时间没有跟在夫人身边,我不知道啊。或许开始就把真相说出来,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如今孩子已经没有了,红珠似乎失去了主心骨,她不知道杜浮亭清醒过后,自己该怎么面对她。
闻氏见到红珠回来,她没打算在这里多停留,只是可惜了那成型的孩子,离开前她抬头看了眼冷沉面色,书生装扮又浑然不像书生的男人,回想起那男人看到孩子时无法遮挡的悲伤,暗暗叹气。
这件事情崇德帝没有刻意瞒着恭敦老亲王和宫里,他甚至还让暗三到宫里请了太医出宫。
不可避免的柳太后知道杜浮亭没保住孩子的事,她原是想着,与恭敦老亲王一块儿,暗地里见见杜浮亭,可谁知临近半夜,竟是听到杜浮亭滑胎的消息,孩子终究没能保住,就是大人都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尚在昏迷当中。
恭敦老亲王托人传进宫的消息,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人年纪越大,越是不能听这些事。
柳太后沉默良久,让人将她选好准备穿出宫的衣裳收起。
念善见柳太后眉宇露出哀思,恐她伤心过度,宽慰道:“到底是没有福分,娘娘也别太伤心了。”
“我怕皇帝做傻事。”柳太后揉了揉额角,五个月那孩子都成型了,再等上一两月那便是早产了,未尝不能安然的把孩子生下。她转身拿起手中佛串,缓步走入小佛堂,“不要让人打搅哀家。”
柳太后口里说是怕崇德帝做傻事,心里何尝不在替那没了的孩子可惜,那不仅仅是皇家血脉,还是她的亲孙儿。
念慈只得低声应诺,让其他宫人都别靠近这里,可是退出去就见杜月满呆滞的站在门口,刚刚到话也不晓得她听进去几分。
自上回见过柳太后,杜月满就被调到太后身边伺候,这些时日以来,伺候太后尽心尽力,没有出现过差错,
不过,念慈还是毫不留情面的警告杜月满,“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杜姑娘心里应该清楚。”她可不管这位是不是那位的亲妹妹,如果没有皇上特赦,她这辈子也就只能留在宫里了,也不知道杜家这两姐妹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孽,这命运是一个比一个差。
第7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柳太后在佛堂念了……
柳太后在佛堂念了一整晚的经, 杜月满便在自己房里誊抄了一整晚的经,直到第二日手腕都抬不起来,柳太后是为了杜浮亭肚子那未出世的孩子, 杜月满则是为了杜浮亭。
明知杜浮亭设局诈死离宫,她心里也没有半点嫉妒怨恨之情,因为她没有任何立场怪罪杜浮亭, 甚至她会心如死灰的离开,也有她的原因。就算得知自己这辈子留在宫里, 杜月满都没有掉半滴眼泪, 这是为了自己的愚蠢而背负的代价, 她心甘情愿的接受, 可是在誊抄经书时, 她却不受控制的掉眼泪,泪水晕花了一张又一张她誊抄经书的宣纸。
杜月满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哭了, 只能拿湿帕子敷眼睛,就是连冰块都无法找人要。她拿凉水打湿帕子, 一股脑的盖在自己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亲姐妹间心灵感应, 只要她脑子里想到杜浮亭引产、痛失孩子, 她小腹也似坠坠的疼,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些日子她伺候在柳太后身边,清晨她需给柳太后寝宫做洒扫, 这些事都是她一个人做,兢兢业业、从不偷懒,可今儿她没有最先打理寝宫,而是利用能进柳太后寝宫之便, 走到后面的小佛堂,见到柳太后便行跪拜大礼,“奴婢恳求娘娘让奴婢见姐姐一面。”佛堂里满室佛香,因着燃了几柱清香,睁眼就能感觉到袅袅青烟浮在眼前。
柳太后停下敲击的木鱼,她的目光不见先前和善,而是带着凌厉之感,“哀家说了,不准让任何人打搅,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