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怀家。
饭桌上,怀瑾提到了哀崂山镇山大白虎失踪一事,因这虎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怀瑾扬言要加派人手全力查找。
怀瑜面露不解:“怀海不是说你被大白虎叼走了,生死未卜,怎么到你这,又成大白虎救你了?”
怀瑾一声冷笑:“那怀海存心置我于死地,当然要找个背锅的,山里有吃人的老虎,再合适不过。”
一旁不做声,默默吃菜的邹氏这时开口:“我近些日经常听到有虎啸声,难不成这虎就在幽州城内。”
不仅在,还离的很近。
怀瑾听后不由大喜,忙催着怀瑜:“大哥,你快去寻,把幽州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来。”
怀瑜看了邹氏一眼,转头对弟弟笑笑:“阿瑾所托,为兄必当尽力。”
说罢,怀瑜搁下了碗筷,称自己还有事务要办,起身先离了席。
看着男人走远,直至消失在门口好一会,邹氏这才看向怀瑾,小声道:“你与我老实说,要害你的,只有怀海,没别人?”
“有别人,儿子也未必知道呢,光是我姓怀,就招不少人嫉恨了。”怀瑾对着邹氏,露出了真实的笑意,人也变得皮了。
邹氏瞧他那样,又恼又无奈:“你就是记吃不记打,再有一回,未必有这好运,人也救你,虎也救你。对了,救你那位壮士身在何处,可得好好感谢人家,不得怠慢。”
“儿子晓得的,”怀瑾吃了口菜,想了想,又道,“对了,说来也是缘分,我这位周兄的娘子,与小娘你看着有几分相似呢。”
“是吗?天下长得像的人不是没有,”说罢,邹氏迟疑了下,轻声问,“他姓周?那他娘子呢?”
“也姓周呢,周兄是赘婿,随他娘子姓。诶,想不通,堂堂一个大男人,有本事,脑子又活,为何偏要做那上了门的......”
怀瑾感慨万千,邹氏却再也听不下去,脑子里嗡嗡嗡地一团乱,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们可是来自七和乡?”
怀瑾摇头:“他们住在秀水镇。”
闻言,邹氏心头复杂难言,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遗憾。
谁料,下一刻,又听到怀瑾道:“不过他们老家好像是在七和乡,后来搬到秀水镇的。”
第36章 . 肉麻 二当家的好坏
“二妹, 二妹子,你瞧瞧,这肉团,哥哥捏得好不好, 闻起来香不香?”常顺在灶火前忙活了许久, 蒸出了一大锅的肉团子, 当即也顾不上热就端出来,捧到周窕面前显摆自己的厨艺。
为了小白的口粮, 周二妹不想搭理,也得勉强扯唇给个笑脸:“好看,捏得真圆, 真香。”
话音刚落,瞧见老九扛着一大把的鲜草往羊圈那边去,周二妹起脚跟了过去,边跑边唤:“老九,臭老九, 上回是我大意了, 这回我们再比试比试。”
自打上回闲来无事, 与老九比试拉弹弓,却输惨了, 周二妹彻底记上了, 不扳回一局,她这心里就猫抓似的难受。
“诶,妹儿,你好歹尝一口撒。”眼见娇俏的小姑娘跑远,就似一阵春风转瞬即逝,常顺心里头也似猫抓般难受。
“我来我来, 我吃也一样。”周卓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也不嫌烫嘴,抓了一个就往嘴里塞,吃完又跑开,练自己的闭气功去了。
周窈领着小虎崽过来,经过一家人精心照料,小白腿脚已经好了大半,能走了以后就围着周窈打转,显然将这个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芒的女人当作自己第二个娘了。
然而闻到了肉香味,有了精神的小虎崽咧开嘴,露出新长出的,看着已有些尖利的小虎牙,几下冲了过去。
雪白的身子一晃一晃,小短腿一颠一颠地就跑到了常顺腿边,扒着他的腿就要吃。
“想吃,求我啊,你娘害了我好几个兄弟,按理说,老子没把你这仇家崽子活剥了做成虎皮小袄子,算老子菩萨心肠,诶诶诶,你个小畜生,还真咬......”
四个月的虎仔,牙长全了,咬合力不输成年犬,真发了狠,肉体凡胎可受不住。
常顺吃痛地扭了脸,骂一声小崽子找死,抬脚正要一记踹开。
周窈快一步将小虎拉开,拿了个肉团子往它鼻子前一放,哄着道:“乖,吃了啊,不生气,我们不跟怪叔叔玩。”
闻到香味,虎仔松了嘴,咬住肉团摁地上,几下就吃了个光。
吃完一个,不够,小虎冲周窈嗷嗷直叫。
周窈又拿了一个,这回手一扬,扔远了些,叫虎仔自己去找。
待小白跑远了,周窈扭头对常顺问:“我夫君可有给你传消息回来?”
一句话转移了常顺注意力,他掰了半个肉团丢嘴里,大口咀嚼,含糊不清道:“没啊,嫂子也没收到?不能啊,二当---”
一不小心就露了馅,常顺险险打住,又把另一个往嘴里塞,压压惊。
周窈见人边吃边要走,笑着把人叫住,问:“方才我没有听错吧?常兄弟是不是想说二当家?”
那日在山林里,周窈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如今再看,她似乎又没错。
小嫂子不好糊弄啊,常顺抓了抓后脑勺,浓眉一皱,颇为苦恼道:“我说小嫂子,你一个妇人家,就不要管我们男人在外面干啥子了,总归为了养家糊口,为了你们女人好。这人啊,就不能活得太明白,还是糊涂点,才能过得更舒坦,你说是不是?”
“你说是,就是。”周窈好脾气地笑笑,心里有了谱,也不再追着问。
然而,进了屋,周窈摸着小肚子,对腹中孩儿道:“你可不要学你爹,遮遮掩掩,羞羞答答地,唯恐被人认出自己是谁。在外头做了什么,也没指着他交代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神神秘秘的,捂得跟那老坛酸菜似的,真当旁人都是傻的,被他戏耍得团团转......”
孕妇这反应,实在不是周窈能控制的,情绪一上来,不倾泻出来,憋着自己,对胎儿也不好。
然而这一说,还真觉得自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若是男人就在她跟前,周窈都想生扑过去学小白咬上一咬了。
“你啊,可不能学你爹,不老实。”
“是啊,不能学,对媳妇,可得老实点。”
“也不是老实,是尊重。”
话落,周窈怔住,缓缓抬头,就见男人双手环胸,俊逸挺拔的身躯斜斜倚在门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大白日的,她这是做的什么梦?周窈下意识抬手捏捏自己的脸。
没敢用力,不疼。
周窈躺回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闭上眼,就瞧不见了。
还等着小娘子扑过来给自己一个大大香吻的周谡亦是哭笑不得,这孕妇的反应,果然不能用常理揣测。
山不就我,我就山,周谡大步走进屋,坐到了床边,身子倾斜过去,脑袋贴着小娘子的脸,喷出的鼻息亦洒到周窈面上,温温热热的,想忽视都不行。
周窈掀开了眼皮,微一转头,四目相对,男人放大的俊脸清清楚楚出现在自己眼前。
当真是个不消停的,梦里梦外都搅得她心绪难宁,不得安生。
周窈怔怔望着男人,眨巴了眼,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这回,用了力。
周谡皮再厚,也是肉做的,还是有一点点疼的。
偏偏,小娘子还一脸无辜地问:“疼不疼?”
周谡捉住媳妇青葱白玉般的细指,用牙齿轻轻磨了下,也问:“疼不疼?”
周窈摇头,脑子一闪,压了声,捏着嗓道:“二当家的好坏,咬了奴家,还问奴家疼不疼?”
当即,周谡愣了下,接着一把将小娘子搂入怀中,亲亲热热地吻:“谁叫我家娘子白软软,香喷喷,一见到了,就想咬。”
真真是把肉麻当有趣了。
周窈没能招架住,心里一阵恶寒,直把男人往外推,想从他怀里挣开。
“我可没夫君有本事,到哪都能左右逢源,如鱼得水,我就一个人,一副面孔,一张白纸儿,搁在太阳下,还能透出光来。”
这妇人叨叨起来,也是得趣得很,周谡不禁莞尔,圈着小妇越发显怀的腰身,乌黑的眸,满是笑意。
“你可不是一张白纸了,不然咱这孩儿,从哪里来?”
又开始污言秽语了,周窈摁住男人的嘴,恨不能把他摁成个哑巴。
“你若再说这些,以后咱就分房睡,省得孩儿被你这嘴里不着调的爹给带坏了。”
“娘子多哄哄我,我就不说了。”此时的周谡如同要不到糖吃的孩子,幼稚得很。
周窈微红了脸,扯开男人已经伸进她兜衣里的手,训孩儿般斥道:“都要当爹了,还这般没脸没皮的,羞不羞?”
“那也是娘子秀色可餐,为夫情难自禁。”要脸皮,哪来的娃娃,周谡自诩为了老周家的香火,这脸皮不要也罢。
这嘴皮子要想利索,脸皮子也要厚,周窈自认比不过男人,可仍要道一句:“二当家难不成就是靠嘴皮子坐上去的。”
周谡一声哈哈大笑,越发搂紧了他的可心人:“兴许还真是,改日为夫问问。”
“说正经的,别笑,”那层身份,周窈问不了太多,也问不明白,这一个,却要弄个清楚的,“你是哪里的二当家,还是哪座山头的?”
寻常的买卖生意,少有这么唤的,倒是打家劫舍的匪贼爱搞这些把式。
“娘子喜欢哪座山头,为夫给娘子占一个可好。”
见男人仍是不正经的调调,周窈没好气道:“我看这哀崂山就很不错。”
一连串的山脉,横跨南北,看他如何占。
“确实不错。”
见男人煞有介事地思考起来,周窈推了推他:“你可打住了吧。话先说到前头,我不问你,你也不能诓我,管你是何身份,要做什么,若要搭上我们一家子,劳烦事先透个信,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不管男人是何身份,都不会简单,周窈嫁了这个男人,自然不可能独善其身,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
看着娘子一脸认真的模样,周谡微敛了唇边的笑意:“若我说不知道,娘子信不信?”
周窈看着男人,不语。
周谡捧着她的脸,与她抵了一下额头,垂眸,低低道:“很多事情,想与不想,已不是我们能够随心而为的。我也曾自以为无所不能,世间所有皆在自己掌控内,听与不听,做与不做,只在于自己一念之间。直到后来,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才知人心有多难测,便是对你摇尾乞怜,宣誓誓死效忠,也未必就是真的忠。”
更不论,打着宠臣的名号,背着他在外面做的那些好事。而他独坐高堂,走得再远也止步在皇城根下,外面纵有山呼海啸,大风大浪,他也难看见。
可说到底,还是他识人不明,不辨忠奸。
气氛陡转之下,变得有一丝的压抑,换周窈捧起男人的脸,亲了亲:“这世上谁没过,有过不改,放任自流,才是下等。君有过,悔了吗?愿改否?”
映入周谡眼里的,是一双明澈清润的眸,干净无垢,让人起伏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周谡拾起女子白玉般的皓腕,虔诚地啄吻:“我这一生,或许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刻,但唯有这样的时刻,最为难能可贵。因为我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渴望,只想干干净净,明明白白地与你一起。”
“当真?不会又是说好话哄哄我?过后又自作自的,再来几个陌生人,说要找谁谁谁?我却不知是我夫君。”周窈歪着脑袋,一改平日身为长姐的老成,展现出十七岁女儿家该有的活泼俏皮。
周谡笑了:“再以后,必要带着娘子一道的。”
“都是你在说。”她先听着,至于以后,就看他表现了。
“大姐,大白,大白回了。”家里除了夫妻俩,见过大白的唯有周卓,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闻了。
听到这话,周窈亦是倏地站起,猛地推开渐入佳境,水到渠成后又想亲热一番的男人,几步快走了出去。
“大白在哪里?”
“走慢些,不能跑。”
周谡扬声提醒,低头望着空掉的怀抱,心想,这坏人好事的玩意,他到底为何要救。
第37章 . 是缘 心疼,肝疼,全身疼
大白是被镖师们用了三匹马拉的车拖回来的, 偌大笼子覆上了黑布,又在喂的肉里加了蒙汗药,一直睡到快到秀水镇了,才醒。
然而这一醒, 就是惊天动地, 连着发出好几声震耳欲聋的虎啸, 吓得镇里的人闻风丧胆,一个个直喊老虎下山了, 便奔回家,紧闭门窗不敢出来了。
街道上没人了,车队畅通无阻, 直到了周家门口。
镖师对周谡甚是恭敬,然而该带的话仍是一字不漏地带到:“我们老大说了,这一镖,折了几个镖师,就按几算, 我们路上折了两个, 不多, 所以---”
尚未说完,周谡一张银票扔过去, 道:“告诉他, 另一桩事,也要抓紧了。”
送走了镖师,将院门紧闭,周谡一眼扫过围着笼子兴奋不止的几人,不紧不慢道:“一旦开笼,生死不论, 后果自负。”
话音刚落,大虎又是一声长啸,似在应和男人的话,其实是看到围着笼子打转的自家崽崽,高兴坏了。
周窈特意看了眼常顺和老九,常顺和大虎打过多次交道,但如今近距离还是头一回,心里不免仍有些怵。
老九就显得平静多了,他似乎一直是这么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周家双胞姐弟倒是兴奋得很,一口一个大白,唤得极为热情。
常顺问周窕:“二妹子,你不怕?”
周二妹眼尾都不往常顺那边瞥一下,扒着笼子,一眼不错地瞅着一身白毛光滑水亮,威风又漂亮的大虎,喜欢得不行。
唯有周窈细心,察觉到大白一只腿有些不对,像是被捕兽夹伤过,抬起来略迟缓。
“阿卓,你把屋里那瓶未用完的药膏拿来,还有旁边的一捆棉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