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热情总是来势汹汹走得也迅猛,他就是再如何深谙自欺欺人也骗不过自己,更留不住她。
褚沅瑾以为他是因着生病连带着心情也不好,自是情有可原,更何况自己是罪魁祸首,更不可能给他脸色对他发什么脾气。
试探着问道:“还难受?”
也不等他回答又愧疚道:“你吃不得羊肉怎么不同我说……”
只是一想到他小时候要强忍着不适吃掉她给的羊肉,起了疹子还要一个人难受,褚沅瑾心里就觉着过不去。
好像在她面前隐藏掉自己的偏好已经成了一种天然习惯,这个认知让褚沅瑾有些难以接受。
她从未这样迁就过别人,便选择性无视别人的迁就,说到底是不相信谁能一直偏爱一个人至此。
然一别经年,甚至经历了她的随手抛弃,沈长空竟又一次做了这样的傻事……
褚沅瑾有些不解,面上显露出几分迷茫。
男人的嗓音依旧沙哑,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半晌才牵唇道:“公主不必自责,是臣自己想吃。”
“自己想吃?”褚沅瑾眉头皱得更深,显然对这说辞信不过。
“嗯,嘴馋。”
“……”
他这神色过于一本正经,以至于褚沅瑾短时间内竟是真的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同她说。
“真的?”她直视着他眼睛,再次确认。
沈长空“嗯”了声,显然不欲多说,好像是件多丢人的事一般。
褚沅瑾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几乎挂在喉咙眼的负罪感陡然消失。
“那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她声音一瞬间回到了往日的娇柔,“别让我担心。”
说着,她跑到一边的梨木架子旁将搁置好的药膏拿来,朝沈长空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脱衣服配合。
偏生那人像看不懂一样,动都不动。
她踮了踮脚,双手搭在他肩上,将人按坐在圈椅上,自己则站于他两腿之间,俯下身来倾身向前,凑近了去扒男人领口。
本就已经被她扯得凌乱的领口这会儿更显暧昧,褚沅瑾丝毫不在意,将手上冰冰凉凉的药膏小心细致地一点点涂上他冷白中浮着点红的脖子。
看着侧着脸的男人连耳尖都红得滴血,褚沅瑾玩心又起,软声感叹道:“这药膏好香呀。”
而后还未待男人反应过来便低身埋首在他颈侧深嗅了一口,动作间垂落的发丝搭在他分明而极具力量感的锁骨上,随着喷洒的细碎呼吸而激起深入骨髓的痒。
男人眸色暗沉,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终于在那红唇印在颈间蓬勃跳动的血管上时震碎了神色,伸手箍住作乱女子的纤腰,将人按坐在圈椅之上,他两腿之间的空隙里。
这动作来得猛烈,打了想要在他脖子上深嘬一口留下鲜红印记的女子一个措手不及。
她整个人伏在他胸口,看着他极力压制隐忍住汹涌情绪而肌肉紧绷血管突起,她非但不退一步,反而双手环上了他脖子,在男人怀中仰头看他,神色之中尽是委屈。
“怎么啦?”她带了点小情绪道,“我涂得不好么?”
“那你往后自己涂吧。”她松开环在他脖子上的手,置气地站起身来,不再看他。
那神情,便是一丝留恋也无。
沈长空愣了愣,有些怅然若失,哑声道:“没说不好。”
说罢又别扭道:“只是公主要注意分寸。”
“注意分寸?”褚沅瑾唇角绽出笑来,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戏谑道,“你不想罢?”
望着他紧绷的下颌,她眉眼弯弯,小手抚上了男人肌肉紧实而坚硬的胸膛,不屈不挠道:“想不想?”
她这话问得蹊跷,若他答不想,依着前话那自然而然便是不想叫她注意分寸;可他若是答想,以褚沅瑾的性子,必然也要曲解成准许了她那般逾越。
他如何说,都是中了她的套。
第28章 恰坐在他腿上
沈长空侧过目,沉默不言。
叹了口气,褚沅瑾认命般又拿起那小瓷瓶,指尖伸进去挖了些药膏冲他道:“我看看别处还有没有。”
别处?
他坐在圈椅上,仰头看她。
褚沅瑾唇角抽了抽,用脚趾头也能知道他又不知是想哪儿去了。
别说,若不是他这么木,她还真想……
不过方才已经亲到了脖子,她这会儿心情还算不错,见好就收。
笑道:“想什么呢,胳膊给我看看,总不能只脖子上有吧?”
她太过大意,昨夜脱不下他衣裳便泄了气,全然忘了胳膊还可能有疹。方才倏然想起来,只觉自个儿实在粗心。
见她颇有种不给看不罢休的气势,沈长空往后稍仰了仰拉开距离,将手臂伸到她面前,任由女子掀开他袖口,蹙着眉头瞋视着他,边往他手臂上抹药边嘟嘟囔囔:“我就知道,果然有……”
见他半晌没说话,褚沅瑾抬了抬眸,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睛,一寸不离地紧跟着她。
心跳莫名便空了一下,她抬手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轻拍了拍,软声道:“以后无论是不喜欢的还是什么,都直接同我说,不许瞒着我。”
见他眼睫轻颤,她垂首蹭了蹭他鼻尖,像只小奶猫的爪子在人心口挠而不自知,连嗓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听到了没?”
她丝毫没有后退一步放过他的意思,不知是妥协还是敷衍,他低低“嗯”了声,大掌捏在她细嫩白净的后脖颈上,与此同时直起身来将人拎到了身侧,漠然道:“臣饿了。”
褚沅瑾走在他身侧,笑嘻嘻地将手塞进他掌心里,“那正好,本公主也饿了。”
察觉到他手掌的僵硬,她笑得更开怀,心道还真是别扭,明面儿上看那是百般不情愿,可这手却也不推开她。
倒真应了那句,欲擒故纵。
——
那边于渊早已被打发回了公主府,他一面心中气愤憋闷,一面又觉着自个儿小题大做。
且先不说公主现下和沈长空腻歪着,就是没有他,她也会同别人。
总不能是同自己。
退一万步讲,就是公主愿意,他自个儿也不能应许。
他的公主该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不识人间疾苦。住在高大巍峨的殿宇,珍馐玉食尽在手边。
那些他给不了她,便也不该肖想。
同沈长空在一起,总比和其他一些不知藏了些什么花花肠子的人强。毕竟沈长空权势地位样貌皆有,且他待公主如何,于渊从小到大都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这个沈长空如今太过嚣张,看得于渊心中气闷。
在于渊眼中,即便是公主曾经负了他,那也只能怪他不讨喜。公主现如今再来找他,他该高兴才是。
毕竟公主的主动不是谁都能有的,有些人想求都求不来……
回到府中,正遇上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甫一进门便遇上刚从里头出来的男子。
那人一袭白衣,肤色若雪,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浅浅,宛若谪仙。
是林秋白。
于渊晃了下神,暗道这个不行,太过孱弱,护不了公主。
比不得沈长空。
于渊上前同他行了一礼,虽说是行礼,却是连腰都没弯半下,好在林秋白也不是个在意这些的人,朝他颔了颔首便出了府。
他此行是来找褚沅瑾,既她不在,与旁人多说也无益。
总归话已带到,且等着十日后见面便是了。
——
用过早膳,褚沅瑾总算是舒服了些,只是腰还有些酸。
吃饱喝足她也没急着回公主府,沈长空现如今“柔弱不能自理”,她自觉得肩负起照顾他的使命。
俗称趁虚而入,刷好感。
可虽说是要照顾他,褚沅瑾却是一点人事儿没干。
沈长空要喝水,她努努嘴叫他自己喝;沈长空要研墨,她叫来小婢女替他研——小婢女被无情地赶了出去。
她自己就趴在他桌案上看着那张世无其二的天作之脸,养目。
甚至唇角带笑,像个觊觎人家美色的痴汉。且她那目光太过赤.裸,将沈长空的心神扰得乱七八糟,根本就无心办公。
艰难地忍了一个时辰,沈长空终于丢下了案卷,抬眸看她,同她弯弯的笑眼对上的一瞬间,心里顿时塌下去一块。
“结束了?”褚沅瑾伸出手指轻点了点案卷,问道。
“尚未,”男人沉声道,“公主若是再这般盯着臣看,恐怕到明日也结束不了。”
恐怕到明日也结束不了……
褚沅瑾蹙了蹙眉头,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他的话,没一会儿便佯似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叫我夜里别走了?”
“……”
“若你执意如此,倒也可以。只是你拖着个病躯还要彻夜办公,我是会心疼的……”
沈长空眉心跳了跳,打断她:“臣并非此意。”
褚沅瑾听罢轻轻“啊”了一声表示了解,可那神情那语气,摆明了是在告诉他:好好好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本公主知道你脸皮薄,什么都依你。
这副憋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任谁都说不出话来,更何况沈长空本就话少,更是被堵得哑口无言。
有趣极了。
褚沅瑾满意地站起身来,提裙绕过桌案行至他身侧,正要同他撒娇卖卖昨日被压得腰酸背痛的惨之时,她被椅子腿一绊,猛地失了重摔进了男人怀里,恰坐在他腿上。
因着意外来得着实猝不及防,褚沅瑾一双手下意识紧拽在男人胸前衣料上,四个莹润的手指头竟是已经隔着开襟探了进去。
褚沅瑾惊魂未定,坐在男人腿上的娇躯甚至微微颤抖,显然是还没缓过劲儿来。
对上他那双暗潮翻涌的黑眸,她心跳得更快,却在指尖触及到他胸前那片柔软滑凉之时神色陡然一僵。
褚沅瑾再熟悉不过,那折得方方正正放于胸口的,显然不是沈长空一个大男人常用的料子,反倒更像是女儿家的贴身物品。
诚如手帕,抑或是……兜衣。
第29章 吃醋(三更合一)……
褚沅瑾顿时怒火中烧, 气得按在他胸口的指尖都在颤抖。
男人仿佛也突然意识到什么,眸色一沉便要去阻她,可已经来不及。
褚沅瑾小手一扬, 便将藏于他胸口的那一小块布料拽了出来。
雪白的一张方帕被她揪于莹润的指尖,小巧的芙蓉面上满是气恼, 质问道:“这是什么?”
她这会儿还坐在他腿上, 整个人窝在他怀里仰头瞪视着他,像只奶凶奶凶的猫。
男人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喉头滚动,哑声回了句:“是手帕。”
是!手!帕?!
褚沅瑾更加生气, 心里的火根本兜不住, “你当本公主瞎么?”
她会看不出来这是个手帕?她不仅看出来了, 还清楚这是不知哪个女人的东西。
一个女子的贴身物品,竟被他藏在怀里!且看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那女子在他心里定然十足重要, 宝贝得跟什么一样。
虽他什么都没说, 可褚沅瑾心里明镜儿一般, 什么都知道了。
若那女子是长安人士, 沈长空早便将人娶进府了, 哪里还由得她这般日日缠着不放?
如此想来, 那便是辽东认识的了。
念念不忘于心却没有强行带她回来, 那女子是有多好才值得他这般?
褚沅瑾心中有些酸涩,这些好本来是只给她一人的,从什么时候起,他竟也有了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可主导权分明便在她手中,她明知自己是垂钓者,不该为这种小事起什么波澜。
更不该难过。
她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 极为阴阳怪气地轻嗤了一声道:“不知是哪个心肝儿的,真值得你这般藏着掖着。”
闻言沈长空怔了怔,她虽未乱动,可到底腿上的温热触感还在,饶是他定力再好,也抵不住喉腔一阵干涩。
坐在他怀里,问他这种话。
还能是哪个心肝儿的?
再栽一次罢,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再被她抛弃一回,前世今生,他经历的还少吗?
有什么可怕的?
然不等他开口解释什么本坐在他怀里的女子便猛然起身,将手中那雪色帕子狠力丢在了他脸上,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雪白帕子自流畅的下颚线滑落至修长颈项,沈长空伸出去要将她拥住的手陡然僵住,紧握成拳,手背青筋突起,直至那抹茜色身影不见才垂了垂眼睑,将那方帕子收入掌中。
若她细心一些,便能发现那一尘不染的锦帕上,有一抹极为鲜妍的绯色。
是女子的口脂。
在边关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发了疯似的想她,将她的帕子放在心口,近乎病态地凑在鼻间轻嗅,企图捕捉残留于其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她的气息。
那是她早便不记得的东西,只有他还留着,当个宝贝一样藏在怀里。
沈长空眸色深沉,紧盯着雪白手帕上那抹扎眼的红痕。
那是她吻了他耳廓后印下的痕迹,以这种形式,永远永远被他留了下来。
成风进来的时候便见高大的男人靠在圈椅上,下颌紧绷,半阖着眸子紧盯手中那方帕子。
小而柔软的帕子落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掌之中有种诡异的美感,极具视觉冲击,明明该是下一瞬便灰飞烟灭的结局,却始终安然无恙躺在他掌心,被小心翼翼地捧着。
成风不由放缓了呼吸,打破这沉静,“将军,公主可是……走了?”
沈长空只应了声,成风便不敢再多说别的。这显然是心情不好,闹了别扭。
只是成风不懂,两人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再加之昨晚相处了一夜,感情理应升温才是。
怎么反倒是突然降至冰点。
方才看安阳公主出去时亦是满脸愠色,大有一种自此同他家将军老死不相往来的气势。